有姐姐在的地方,就有弟弟,这一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未曾改变。
不论何时,姐弟两人都在一起。
姐姐只要有弟弟在身边就感到幸福,弟弟也希望能和姐姐同行。
每一段艰苦的时节,姐弟两人都一起克服。
在龙吃人、人也吃人的时代,两人不与其他人交往,避开龙的踪迹,在原野、山林、海边漫步。
两人都存有自负之心,他们认为比起其他人,自己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可每当调查、验证,他们的自负便被一点点击碎,最终完全化作了粉尘。
本不应该是这样,一定有什么东西——或者、一切都出错了。
因为某种原因,世界发生了根本上的扭曲。
世界与预想的完全不同,充满了超出想象的危险。
即便如此,两人依然探寻其缘由。至少总能找到一些类似痕迹的东西吧。比起坚信,两人更像是拼命试图抓住救命稻草。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
两人怀着讽刺之意,将那里称作“遗迹”。本来,理应早就给予他们的东西,就埋藏于其中。如今他们却不得不特地将其发掘出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人不断寻找着新的遗迹,遗物给予了两人力量。那力量便是技术,两人都具备运用技术的知识。然而遗物全都不完整,状态也不良好。耗费很多力气试图修复,但大多数都还是不太派的上用场。
盯上遗迹的人也变多了。
很多人聚集在遗迹,形成村庄,甚至还建国。
两人不与他们来往。他们是野蛮、危险的。两人虽身怀知识与技术,但弟弟身体虚弱。每当弟弟为此而哀叹,姐姐便会斥责他。就算弟弟总是发牢骚,姐姐也早就习惯了挺身而出保护弟弟。
“我就是为此才存在的呀。”
“不是这样的,姐姐。我现在是姐姐的负担。如果没有我的话——”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实际上,你不就在这里吗。”
“我不在了呢?”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姐姐你真是倔强啊。”
姐姐只求有弟弟陪伴,对于弟弟来说也是同样。
“这跟预定的可完全不一样。”
“岂止如此。”
“根本就是乱七八糟。”
“一切都不对劲。”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有什么调查的手段吗。”
“我毫无头绪。”
随后时间流逝,日积月累。
伴随着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大国于战火中诞生,又随之消亡。
弟弟有时会躲开姐姐,混入人类的国家之中。当然,姐姐会寻找弟弟的踪迹。有时能够找到他并带回来,有时也会找不到、正恼火不已垂头丧气的时候,弟弟却又一脸无辜地回来了。
“为什么要擅自出去。”
“因为我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啊,姐姐。”
“不必了解,了解了又能怎么样。”
“姐姐认为就这样一直下去真的好吗?”
“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
“根本不是好或是不好的问题,我无法忍受现在的状况。姐姐你实际上也明白的吧。”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愿冒险。”
“我没事的。我不能再这样总是让姐姐来保护我了。”
弟弟又一次不见了,姐姐去寻找。弟弟一般都会去距离两人隐居之处所在的山间遗迹最近的卡拉比那(译注:就是前文出现过的卡拉比亚。推测是作者为了表现出历史误传,刻意变动了一个音节。)。姐姐猜对了。弟弟被卡拉比那的一团骑士寻衅,被要求在公众面前谢罪。明明只要听从就能了事,但弟弟果然还是和姐姐一样,也十分固执。
“我只是要求适当的代价,然而你们却说我不愿支付。我也没有出言侮辱,为何要道歉?”
所谓的骑士,都是出身于吃人匪徒、又或是猎龙人的武者。虽然最近得以发迹,但本质上仍是粗野之徒。
骑士们将弟弟踢倒在地,声称若你跪地乞怜,便不取你性命。弟弟恐怕不会退缩,姐姐明白他的脾性,总是劝他不要和他人纠缠。弟弟很聪明,却因身体羸弱而感到自卑,比起傲慢、更应该说是自尊心太强。
不得已,姐姐拔出刀,冲向骑士们。骑士们身处城中,穿的都是轻装,也完全没有戒备,因此轻易就砍倒了两人。姐姐的突然发难使骑士们大为震惊,姐姐打算趁机拉上弟弟逃跑。
“走了,快点!”
然而事情不会总是称心如意。
在抓着弟弟的衣襟正打算逃跑的姐姐背上,传来一阵灼痛。被砍了一刀,虽然伤口很浅。
姐姐只得返身应战。骑士还剩下三人,既然已经决定要动手,姐姐便不会犹豫。
“姐姐……!”
听不见弟弟的呼声,姐姐行动起来,不断挥刀,杀死了两名骑士,又使最后一名无法动弹。
“……快跑!”
随后与弟弟一同逃离,伤口止不住地淌血,甚至脚步都已变得沉重,依然持续狂奔。
当然,身后仍有追兵,不过在城镇之外,藏有带着原动机的双轮车。
两人乘上双轮车,回到藏身之处,姐姐随即失去了意识。
稍后醒转之时,只见弟弟面色发青,颤抖不止。
“怎么办。姐姐、我……该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用做。这点程度的伤,不算什么。”
“怎么——怎么可能不算什么。姐姐、你的左手……”
姐姐失去了左手。骑士中也有一人本领不凡,以迅捷的一剑斩下了她的左前臂,掉落在地。逃跑的时候,一瞬间想过要捡起带回来,可是就算那么做了又有什么用呢。
姐姐用右手抚着弟弟的脸颊。“我没事。只要不失血过多死掉就好。少了一只手,还可以再安上。”
两人都懂得知识与技术。凭借着两人的智慧、技巧与手头的遗物,将姐姐的左手成功复原了。虽然并不完整,但足以自由地活动。
弟弟放心下来,同时,他重新认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姐姐,听听我的话吧。”
“我在听。”
“不是这种听,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呀。这也是为了我们好。”
“怎么会为我们好?你不懂,我们的知识与技术很有价值。巨大的价值,就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得好好利用才行啊。”
“你、该不会——”
弟弟打算以技术作为交换材料,获取情报与物资,并构建人脉。
“这是我们的武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只是‘你’的吧。”
“是‘我们’的,姐姐。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
姐姐只求有弟弟的陪伴,弟弟也希望一直在姐姐身边。然而,姐姐如同理所当然地庇护着弟弟,却从未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
对于姐姐来说,弟弟就是她的全部。
姐姐有着将一切事物都简单化的习惯,这么做可以明确方向、除却迷茫,切实地达成目标。姐姐想让弟弟与世界隔离,因为她认为,要达成保护弟弟这一目的,这是最好的方法。
姐姐一直都理解弟弟。弟弟求知欲旺盛,占有欲也强。像姐姐这样、只是将失去的东西补全回来是不够的,光是这样无法满足他。
只有两人在一起就好,不需要任何其他人。
这只是一句谎言。
姐姐早就意识到了。
只是,仍不愿意放手。
“不能再在这种地方闭门不出了,姐姐。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得好好了解、把握状况才行。”
“把握了外边的情况,接下来又打算做什么?”
“选择啊。把握状况,我们才能有选择的权利。”
“那么你又想选择什么?”
“不知道啊。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打算选择对我们来说最好的路。现在的我们不是只能困死在这死胡同里吗。”
“你对此不满吗。”
“不、不是这样。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弟弟用数个遗物和技术与卡拉比那交易,然而卡拉比那被梅尔亚德拉消灭,一切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甚至、还因此卷入了战乱之中,为了拯救弟弟,姐姐又失去了右腿。
“姐姐……对不起,真的、都是我的错,害姐姐……”
“不算什么,再安上就是了。”
不吸取教训的弟弟又赢得了梅尔亚德拉的一名骑士的礼遇。这名骑士名叫菲路亚隆,原本曾效忠于卡拉比那。菲路亚隆成为了打败自己的梅尔亚德拉闪红骑士王阿巴雷斯·修奈特斯的臣下。
姐姐也与菲路亚隆见过几面。初次见面之时,净是被说些‘这么高挑的女子真是世间少见’、‘您的义肢真是不可思议’之类的话,还被死死地盯着,让人不快。
“干什么?”
“没什么。”菲路亚隆摇了摇头,露出含蓄的笑容,“抱歉。您的剑是我未曾见过的形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既然如此,不如让你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您是希望与我比试吗。呀,不过——”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两人进行了一番较量,姐姐获胜了。姐姐注意到菲路亚隆并未尽全力,虽然赢了就是赢了,就算全力相战,结果大概也是同样。
“虽说只是比试,但不认真决胜负的人,早晚会在战场上如露水般消散。”
“您还真是严格。”
“不管怎样,反正都是赢不了姐姐的。”
“是啊。我可否将您引荐给我的君主?”
“不必。”姐姐冷漠地回绝。
之后,弟弟开始闹别扭。“你看上菲路亚隆了?”
“你说什么呢。”
“你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
“是你介绍我的,我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
“菲路亚隆是很厉害的骑士,而他仕奉的阿巴雷斯·修奈特斯似乎更强。而梅尔亚德拉还有更厉害的骑士。他的名字——算不上是名字,大家叫他皆杀骑士。”
“没兴趣。”
“和菲路亚隆比试的时候,姐姐你看上去很开心。”
“没那回事,是你的错觉。”
“从以前开始,姐姐就很喜欢……”
“喜欢什么。”
“运动。比赛。还特别讨厌输。”
“你也是不服输的吧。”
“是啊,只是我就算上场也赢不了。”
梅尔亚德拉的繁荣并未得以长存。
某天晚上,一名超越者混入王宫中召开的宴会,召唤出名为“无限之戴亚德尔塔”的神,杀死大王的骑士。菲路亚隆、阿巴雷斯都已丧生。只剩下一名骑士还活着。
戴亚德尔塔与活下来的骑士展开了壮绝的决斗——不,骑士仅仅是在逃亡,而戴亚德尔塔则是在捕获猎物,顺便四处杀人放火。
那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梅尔亚德拉国土的一半化为灰烬,剩下的土地也都被荒废。不仅限于梅尔亚德拉,周边的数个小国也遭到毁灭。
“等等!不行,停下,别去……!”
神。神究竟是何物。弟弟坚持要亲眼看看戴亚德尔塔,不顾姐姐的阻止,甩开姐姐的手。唯有这种时候,他的行动速度倒是很快。
弟弟乘上原动机双轮车,不一会儿便将姐姐甩在身后。
他的愿望不久便实现了。
周身缠绕青炎的黑色巨人恰从弟弟面前横穿而过。弟弟的确将那身姿烙在了眼睛里。然而此处的烙、却并非是比喻。
他的眼睛被灼伤,不仅是眼睛,青炎仅仅是轻轻舔舐了他的身躯,他的身体正面便开始剧烈燃烧。
弟弟同燃烧着的双轮车一同摔倒在地,随后姐姐便赶到了。眼睛虽然已经看不见,耳朵却还在,能够听到姐姐的声音。虽然听得见,却无法辨明姐姐到底在说什么。只想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不会死啊。”
弟弟意识到,问这种问题,也只是给姐姐徒增困扰。
“我们、如果死了、会变成什么样啊。”
“我不会让你死的!”姐姐大叫着,“绝不会让你死的……!”
姐姐将弟弟抱回家中,动用起自己全部的知识与技术试图使他的生命延续。
那是她至今为止历经过的、最为漫长的战斗。
他的肉体所承受的损伤比想象的要更加严重,尤其是过多的脏器已经失去了功能。
为了拯救他的生命,她不得不做出几个重大的决断。
她将思考简单化:目标是使他生存下去,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便要选取适当的方法。
她持续着胶着的战斗,跨越了无数危机,使他活了下来。
他活了下来,能够正常地思考,也听得到外界的声音。可双眼却再无法视物,无法发声,自然也无法活动。
她为了他寻找更多的遗物。
虽然无限的戴亚德尔塔似乎已被打倒,但这世上仍然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危险。
她又失去了右手和左腿。
每当受到重伤,她就替换掉自己的肉体。
不仅如此,为了护身,又或是为了夺走某个遗物,她主动寻求着更为强韧的身体。她将自己不断改良、进化。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弟弟终于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愿了。“但是·为什么·我·动不了……?”
“再等等,我会想办法的。”
“因为·我·太弱……?”
“不。因为我处理不当。是我的错。”
“姐姐·没有·错……”
“都怪我。我会保护你的,我会让你能够活动的。”
“我·不需要·身体。”
“你说什么?”
“身体·无用……只会·不自由……”
这只是暂时的措施——姐姐如此说服自己,对弟弟实施了转移。
她心底里也清楚,弟弟已经处于极限,再这样下去也撑不住了。然而,变为信息个体的弟弟,真的还是弟弟吗。
是弟弟。
除了弟弟以外,又还能是什么呢。
她将封存在冰冷球体中的他抱在胸口。
“冷吗。”
“姐姐的身体,已经基本都是金属了啊。”
“是啊。”
“我不冷。”
姐姐将弟弟带在身边,一同寻找遗物。
“我的大小正适合随身携带,很开心吧。”
“你说什么呢。”
“我在说事实呀。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还更好呢。可以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了。”
话虽如此,两人的隐居之所依然是搜寻行动的大本营。在这里集中了各类遗物,日积月累得来的多种设备也作用齐全,已经称得上是‘设施’了。既不舍得抛弃,也没有理由抛弃。在隐居地的时候,观察周围的动向便是姐姐的工作。
“有人来了。”
在视野辽阔的高台上,她发现一个男人正朝着隐居地的方向靠近。
男人个子极高,鬃毛一样的头发随风乱舞,背着一柄巨剑。每走一步都好似引起地动山摇,可又奇怪地安静。
诡异的男人。
“姐姐,让我也看看。”
弟弟原本就具备听音发音的机能,后来又额外加上了视觉装置。
看到男人的身影,弟弟发出‘啊……’的声音。“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
姐姐将弟弟装进胸甲之中,两手各拔出一柄刀,向着诡异的男人潜行逼近。在试图从背后突击的一瞬间,有如同热风一样的东西突然迎面扑来,她虽毫不退缩,但仍被击退。
“——怎么……!”
男人回过身来拔出大剑,刺在地面上。根本没有击中她,擦都没有擦到一丝,可她还是像纸屑一样被摧枯拉朽地击倒在地。
“……姐姐?”
“闭嘴。”
她想要起身,却爬不起来。男人靠近过来,在如漩涡般纠缠、好似盘踞着的蛇群一般的头发之间,显露出一双黄玉般的眼睛。
“怎么。你这人真是奇怪。”
干燥、寸寸割裂的声音。音量绝不大,可她却感受到了威压。正是这一事实使她情绪激昂。
她跳了起来,再次试图袭击男人。
仍未能如愿。
冲击,她只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冲击。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又一次躺倒在地。
男人将剑抗在肩上俯视着她。“真是奇怪,那副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甚至无法出声,她失去了发声机能。
男人的嘴唇稍稍歪曲。“既然这么弱就不要来挑事,很烦。”
她不断改良强化自己的身体,已拥有了人类所不能及的力量,怎么会遭到如此的对待。真是屈辱。
男人离去了。
她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点爬回了隐居地,全身心投入在修理与改造之中。
“……姐姐,我可能以前见过那个男人。”
“什么时候,在哪里。”
“梅尔亚德拉。他就是皆杀骑士。”
“那么,那个男人就是讨伐了无限之戴亚德尔塔的、所谓破坏之主了?”
恢复了原来运动能力、不、甚至还更上一层的她,在隐居地附近再次找到了男人。
男人躺在高台上睡着了。
“……他想干什么?”
“姐姐,别管他了吧?看上去只是在睡觉啊。”
“怎么可能,这里是我们的领域。”
她叫醒破坏之主,向着这名恶名远扬的男人再度挑战,结果当然还是被一下子打倒。
“……姐姐,你把他当做是天灾就好了,等他自己离开不行吗。”
“但是,那个男人,很危险。他盯着我被打坏的身体看,好像发现了什么。”
“什么意思?”
“他也许和我们是同类。要是他发现了这里,恐怕会抢走我们的一切。”
“可是现在就算这样,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她在那之后又三次前往高台挑战男人,无一不被轻易击退。
男人捡起她身体的碎片,闻了闻味道。那只不过是一片金属物件,但她仍感到了强烈的羞耻感。男人低语道:“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他也许是同伴啊,姐姐?”
“同伴?说什么无聊的话。”
“但是,他为什么不杀姐姐呢。如果他想杀不是随时都能杀吗?”
“我怎么知道。”
只要男人不离开,她就只能被困在隐居地中,不过她并非只顾改造自己的身体。姐姐并没有忘记要给予弟弟多一点自由的义务。她为弟弟安装了脚,从而使他可以移动。
“真好。这东西真棒,姐姐。”
弟弟带着纯粹的喜悦来回走个不停,但姐姐对此有些不安。
男人似乎并没有从高台上移动的意愿。
“但是,姐姐,他一整天都在睡觉,完全没有见他吃过东西喝过水啊……?”
“毕竟他好像杀了个神,能弑神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神又是什么东西呢,和我们所知的神不同吧。”
“我不懂这种事。”
“干脆,死一遍不就明白了。”
“说什么蠢话。”
“死了的话,就真的结束了吗。”
“不知道。”
“我会死吗。”
不出所料,弟弟又一次瞒过姐姐,不知所踪。姐姐红着眼在周边搜索,被抓住的弟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想要知道更多,姐姐。现在的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啊。”
刚说出口,她便深深地感到后悔。
弟弟满不在乎。
“所以啊,这正是为了我们俩啊。”
“我不理解。”
“那姐姐你又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别说得那么轻易。”
“我并没有觉得轻易,但是,没有发展性啊。这样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无法改变。”
“你觉得有改变的方法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改变,但是姐姐你这样就满足了吗。”
“你说怎样?”
“现在这种身体。你也不是想变成这样才变的吧?”
“……这都已经过去了。”
“对不起,我说‘这种身体’可能有些过分。但是,我讨厌我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个……对不起。都怪我。怪我没能保护你。”
“都说了,不是那样的。不是姐姐的错。这种事再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比起这个,我们应该更多地去了解这个世界。”
“怎么做?”她焦躁起来,几乎是发起脾气,“——你要以那副模样,去了解世界……?根本没有人会和你交谈,我也一样。我们已经如同是怪物了。”
“我不会放弃的。”
弟弟比以前更加频繁地消失,每次消失的时间也更长。
那个男人依然待在高台上,使得姐姐无法离开隐居地一步,只能等待弟弟的归来。
每次回来,弟弟不顾姐姐的愤怒,一个劲地谈起世界的变化。梅尔亚德拉灭亡之后的世界被魔术持续席卷着,召唤无限之戴亚德尔塔的超越者恩多里尔便是诱因。魔术亦分为三支,原始魔术与精灵魔术和召唤魔术大为不同,而精灵魔术又分为实证主义的力学魔术与元素魔术。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是魔术的时代了,姐姐。”
姐姐对此毫无兴致。“那么,魔术要怎样才能拯救我们?”
“这可说不清,不过,至少可能性扩大了。”
“你想做什么?”
“我甚至都没有能够拥抱姐姐的双手。”
“就算没有,我不也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你还是不懂啊。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弟弟决不会说出埋藏在心底的最后一句话,一旦说出来就结束了,一切都将乱七八糟破碎不堪。
姐姐无数次挑战高台上的男人,全部败北。在她修理自己身体的同时,弟弟也在改造自己。
弟弟已经不再是球体,脚的数量增加,装上了如同手臂的构件,另外还增大了体型。可以走,可以跑,甚至可以跳,可以搬运物件。
“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姐姐离得远远地询问高台上的男人。
“没什么。”男人没有看她一眼,“什么都没做。”
“那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受够了。”
“受够什么了?”
“杀人。”
“你杀了多少?”
“不计其数。”
“为什么要杀?”
“因为是敌人。”
“我也一样。”
她又被男人一下子敲倒在地。男人俯视着她面无表情地说:“看来我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破坏之主离开了。
与此同时,弟弟讨好那些喜好非人怪物、号称魔导王、擅使魔术的大王,向他们提供遗物与技术。
其中有 “机关王”马哈里克·刚多拉哥那,以强大的机械化军队作为支撑,在大陆南部确立了有力稳固的统治,人称机械化王国基尔罗古斯。率领着“无敌军团”、留下了大量魔道具的魔导王“黄金之指”尤匹库拉特姆,也出自接受了弟弟提供遗物的王国。制造了众多人造生物的“鸦大帝”乔西亚也是同样。
遗物与魔术产生了融合。
为此开始做事先准备的弟弟,已经不再注意姐姐的脸色,将她放置在一边不管。
“这也是为了姐姐好。”
“别把我扯进你那奇怪的企图中。”
“我也许能让姐姐恢复原样。”
“这只是多管闲事。”
“我也不会再是这副姿态——而且,说不定还能够改变。”
“改变什么?”
“一切,所有的一切。世界被扭曲了,也许有办法修正。”
“梦话就在梦里说去吧。”
“这都是为了我们。”
“你还要这么说吗。”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我明明如此地爱着姐姐!”
这是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至今为止都未曾说出的最后言辞。
她很想哭,但身体已经不具有流泪的机能。“出去。”
“不,姐姐,我——”
“我说了出去。不出去的话,就杀了你。”
“杀不了的。就算打坏我也没用,姐姐。”
这个时候,他已经成为了类似人形的姿态。只是明显与人不同,更像是缺少神髓的人体模型。
“姐姐,这并不是我的本体,本体在别的地方。”
比起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变成了这种存在,比起那句不能说出口的话,这个在她看来显然是以提防她为目的的手段,更加伤害到了她。然而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想给她展示自己的成果,令她惊讶。在他看来,这真的不过如此而已。
“裘弟,我一直以来,也爱着你。”
她离开了隐居地。
被独自留下的他,也理解到了自己为何会被抛下的缘由。他有预感,也许这就是诀别。另一方面他也心想,只不过是意见不合,也许过段时间她就会回来。
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莉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