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安倍成亲府屋顶上无聊地打发著时间的玄武,忽然瞪大了眼睛。
抬起头望向身边的同伴,声音僵硬地说道:
刚才那个,是晴明吗?
和玄武一样眺望著东方的六合,淡淡地说道:
恐怕是的。
接著,在六合那黄褐色的瞳孔里,少见地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因为接到命令要守护这里,所以他们不能擅自行动。恐怕和六合他们一样接到相同命令的同伴们,也是一样焦急的心情吧。
就算现在拥有比自己强很多神力的六合扔下自己赶去晴明那里,玄武也应一点意见都没有吧。
不管怎麼说,自己的神力都是同伴之中最弱的之一。一旦在危急关头,自己也没有把握独挡一面。毕竟对手是异邦的妖兽。
而且现在连晴明都出马了,更说明对方不好对付。
眉头紧紧皱起来的玄武低声说道:
如果这边一切顺利的话,我想去晴明那里。
六合点了点头。
嗯,我也是。
眺望著东方的天空,玄武眯起了眼睛。
那麼?要不要一起抗议一下?六合?
端坐在竹帘旁边的太裳忽然抬起头,昌亲见状问道:
怎麼了?太裳。
回头望向昌亲的太裳,脸上带著困惑的表情微微一笑。看到他的表情,昌亲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麼。
不管怎麼说都是相处了很长时间的同伴。太裳平时是非常沉稳,而且脸上总是挂著微笑的人。只是偶尔做事心不在焉,所以经常被青龙呵斥。昌亲总是能够看到他自我反省的样子。
在昌亲小的时候,每当问起面色凝重的太裳在做什麼的时候,太裳总是会一边叹息著一边苦笑著说,自己在反省要改掉自己的缺点实在是好难。
但是,在昌亲看来,实际上青龙和太裳是很搭配的。虽然自己也说不上有什麼确切的理由去证明,但是只要一看到他们便会有这种直观的感觉。
难道你又做了什麼让青龙生气的事情吗?
听到昌亲的问题,太裳张大眼睛苦笑起来。
没有,幸亏最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那就好,青龙发起火来很恐怖呢。
倒也不能说是恐怖。不过确实是很有迫力,语调也很激动,而且身体动作也不小。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是叫恐怖嘛
不过,和留在人界时间很长的青龙比起来,大部份时间都停留在异界的太裳很少有机会能见到面。
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什麼事呢?你能来我们家还真是很少见呢。
望著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的昌亲,太裳带著一脸思索的表情说道:
忽然想来看看夫人和孩子们的情况呢。如果打扰到你们的话我把气息摒消并隐去身形
昌亲摇了摇头。
不用,这样就好。不过,爷爷和昌浩是那种即便发生再大的事,为了不让我们为他们担心,他们都不会对我们说的性格,我怀疑是不是发生了类似这样的事。
太裳没有回答。他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是那种不会撒谎的性格。
昌亲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如何,但是这种时候却只能无奈地等待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究竟能做些什麼。
望著底声嘟嚷著的昌亲,太裳微微一笑。
你如此地挂念他们,这就是对晴明和昌浩最大的帮助。你的思念会给他们极大的力量,昌亲殿下,只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就可以了
坐在屋顶上双手交叉在一起的青龙,带著一脸凝重的表情望著天空。站在他身後的天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之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在东方的那座山上,勾阵正在同什麼人交著手。虽然也相信她并不会失败,但是心里却总是害怕出现万一。
自己总是想,如果有更加强大的力量,能够帮助她就好了。可是,实际上自己却没有那麼强大的力量,总是像这样只能等待著她的归来。
可恶。
青龙身上散发出的神气,随著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得强烈。
天后望著他说道:
我说,青龙
嗯?
青龙的语气简短而强硬,天后怯怯地继续说道:
这里有我守护就好了,你要不要去
话说到一半,天后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是现在自己也已经无法再改口了。
天后低下头,轻声地道歉道:
对不起
不用特意道歉。
不过,如果这换了是太裳的话,青龙肯定连道歉都不给他机会。知道这一点的天后,反而觉得更加抱歉了。
周围陷入一片沉重的沉默之中。
沉默著的天后,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神气传来,惊讶地摒住呼吸。
抬起头来望著东方的天空,天后终於放心的呼了口气。
勾阵太好了。
天后正用手抚摩著胸部,忽然听到青龙冷冷地说道:
天后。
是。
我在这里看著,你去看看晴明究竟在干什麼。
哎好的。
被青龙苍蓝色的双眸盯住,天后急忙慌张地起身。
一边向大文字山的方向前进,天后一边回头望著吉平府的方向。
青龙
青龙一定比任何人都想要亲自去确认晴明的安全吧。但是,还是体谅到天后的心情,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她。
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後,天后又顺著原路返回去了。
自己奉晴明之命要负责守护这里的安全。这个命令是不能违反的。
回去的话,果然还是要道歉啊,想到这里,天后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斜斜地劈下去的笔架叉的前端,将鸣蛇从肩膀处一分两半。
被砍成两段的鸣蛇,好似鞠躬一样倒了下去。
鸣蛇的上半身翻滚著落到彰子的身边。
妖异那无神的双眼盯著彰子。
"少女那你的血"
在用手拼命向前爬行的鸣蛇面前,满脸愤怒的太阴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靠近公主!"
随著怒吼吹过的龙卷风,将鸣蛇的上半身击飞出去。
鸣蛇的身体发出好似青蛙一样的悲鸣,然後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一点点的好似沙土一样粉碎。
勾阵对著鸣蛇仍然扭动著的下半身又砍了四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嘀咕道:
"真难搞定"
皱起眉头的勾阵,卷起神气的涡流,向鸣蛇击去。
蛇尾在神气的涡流中变成粉末消失掉。
确认这次真的完全将其消灭了之後,勾阵终於安心地呼了一口气。
"公主,没有受伤吧"
望著回头询问自己的勾阵,彰子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那麼,我们先返回府邸吧。"
"等,等等。太阴,请等一下。"
对拉著自己的手的太阴慌忙地摇了摇头,彰子说道。
"昌浩他,昌浩他还没有回来呢。我不能一个人回去"
松开太阴的手,彰子蹒跚著走到昌浩刚才消失的地方,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祈祷道:
"昌浩"
勾阵和太阴互相对视了一眼。彰子的心情她们完全理解。但是,在这寒冷的山中呆得太久的话,不论对精神还是肉体都是很大的损害。
一边无奈地挠了挠头发,勾阵自言自语道:
"要是六合在就好了,可以借他的披风来用用"
边说著,勾阵边望了太阴一眼。太阴撇了撇嘴,无奈地说道:
"好,好吧,我知道了。"
"不是六合身上那个也行,只要从府邸里拿来一个就好了。"
"那样就最好。"
要是去问六合借披风的话,一定会就此被他抓住,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他是不会放人走的。
目送乘风飞上天空的太阴远去之後,勾阵走到彰子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
"公主,不用担心。"
"勾阵"
望著彰子充满不安的双眸,勾阵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可是安倍晴明的继承人,一定会平安无事地返回来的。"
彰子紧紧地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究竟会不会没事呢?
本已经消失的气息忽然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勾阵和彰子瞪大眼睛,浑身伤痕的昌浩与灰头土脸的小怪以及满身鲜血的翻羽出现在她们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勾阵感觉到一阵其他的灵气。覆盖在那灵气下的神气渐渐远去了。
"晴明"
勾阵的低声细语被风声遮住,没有传到彰子的耳朵里。
"昌浩!"
确认蹒跚著跑来的彰子平安无事後,昌浩安心地笑了一下。
"啊啊,彰子"
呼吸微弱的翻羽,慢慢张开眼睛。好像在找寻彰子一样,缓缓地把目光四处张望著。
""
蹲在翻羽面前的彰子,用手轻轻地抚摸著翻羽的脖子。在已经凝固了的越影的血迹之上,翻羽的鲜血又再次将彰子的衣服染红。
天马慢慢地眯起眼睛。
"逾辉。"
彰子什麼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头。和把自己错认为逾辉的越影一样,翻羽也在寻找著逾辉的影子。
"放心吧,越影也在这里"
"嗯"
涌出的泪水使翻羽的样子变得模糊起来。为什麼会感觉到如此悲痛,连彰子自己都不明白。
在彰子身边,有一位美丽的少女正注视著翻羽。
--哥哥
满是泪水的双眼,终於转变为笑容。然後,站在她身边的越影说道。
--回去吧,翻羽。
啊啊,回去。回到那令人怀念的故乡去,一起。
"翻羽"
昌浩的低语被风声带走了。
紧闭著双目的天马,全身都被一团光芒笼罩,然後渐渐地消失了。
默默地看著眼前这一切的小怪,晚霞般的瞳孔里也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单膝跪在它身旁的勾阵,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白色的脑袋。
小怪用充满抗议的目光抬头望著勾阵,不过勾阵也知道它并不是真的生气,所以并不在意。小怪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彰子
昌浩轻轻地呼唤著低著头抽泣的彰子。彰子慢慢地抬起头来。闪烁著泪光的双眸非常美丽。彰子那悲伤的表情深深剌痛了昌浩的心。
不想让彰子哭泣。
如果可能的话,自己希望能够让她永远幸福地活下去,脸上一直带著微笑。
拉过彰子的手,昌浩再一次郑重地说道:
我,会保护你的。
望著眼前的彰子,昌浩重复道:
我会保护彰子。一直都会保护
不是别人,我希望一直称呼我名字的人,只有你一个。
为了能够听到你的声音,我昌浩会一直保护你。
稍微眨一眨眼睛,泪水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好似宝石一样的泪珠,落在膝盖上飞溅出晶莹的光芒。
嗯我相信你
彰子点了点头,微微地笑了起来。
站起身来的昌浩,伸出手去将彰子扶起来。从此以後,自己绝对要尽全力保护好彰子。
小怪和勾阵控制住表情不让自己苦笑出来。至少暂时要尊重一下他本人的意愿。
不管怎麼说,现在的昌浩也坚持不了多久,满身伤痕的他自己站著都已经是很艰难了,更何况还要搀扶著同样虚弱的彰子。
望向天空的小怪,忽然瞪大了眼睛说道:
喂,昌浩。看那是
哎
昌浩与彰子顺著小怪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在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光的漆黑夜空之中。一道光芒径直向京都的上空飞去了。
回去了
昌浩轻轻地低吟道。
纯白的天马和漆黑的天马,一边保护著中间的一匹身材娇小的天马一边飞走了。
昌浩握著彰子的手更加用力地将彰子紧紧握住。感觉到彰子也同样用力地握住自己手掌的昌浩,和彰子对望了一眼。然後,便抬头向西方的天空望去。
真温暖啊。现在,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东方的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但是,西方的天空还是一片黑暗,等待著黎明的到来。
在那依然黑暗的天空中,天马的影子渐渐消失不见了。
向著那遥远的异国的天空,天马们的灵魂,正在向那里飞翔
翻羽回到家的时候,夜已过半了,正是风吹得最猛烈的时候。
"我回来了!怎麼已经睡觉了吗?"
高高兴兴落下来的翻羽,望著躺在岩石上面睡著的逾辉失望地嘀咕著。
为了不吵醒逾辉而尽量压低声音的越影,皱著眉头对吵闹的翻羽问道:
"翻羽。你怎麼弄得满身都是泥?"
翻羽的全身都粘满了污泥。
看了看自己的翻羽,的脸轻松地回答道:
"为了寻找上等的伽罗香,我跑到水底下去了。哎呀,虽然找到了,不过也费了不少周折呢。水妖们都跑来捣乱,真是受不了。
听到翻羽这麼说的越影,对他的白痴举动无奈地说道:
"翻羽,毕竟这是对水妖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前去抢夺,是你的不对嘛"
翻羽手中所拿的伽罗香木,不但个头巨大,而且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上等伽罗香。
"啊啊,也许是这麼回事吧。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翻羽爽朗地笑了起来,越影急忙向他摆了摆手,然後望向沉睡著的逾辉。
"让你们久等了,真是抱歉。"
翻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忽然手因为碰到什麼而停了下来。
他的手碰到了别在耳朵上的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花枝。
回头向不远处的树上望去,那被折下花朵的树枝还在寂寞地摇摆着。
嗯
翻羽意味深长地望了越影一眼,越影慌张地四下张望起来。
一边感慨着越影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翻羽眯起眼睛说道:
我说,越影。
啊,啊啊,怎么了。
虽然越影拼命地装做平静的样子,但还是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如果是你的话,很不错哦。
啊?
交给你了,不过你要保证能够给她幸福。
看到翻羽用手指了指逾辉,越影终于明白翻羽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急忙慌张地说道:
不,不行的。这个我,这样的
漆黑的,异端的天马。
越影好似自嘲一样地摇了摇头。
这样就很好了,我
逾辉一直在深深地沉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也许是因为感到越影和翻羽两个人的气息都在附近,所以很安心地睡着了吧。
我并不奢望,比现在更高的幸福
你在说什么傻话,翻羽瞪了越影一眼。但是越影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这样就好了,自己是一个异端,而有能够坦诚地包容我的你们在就足够了。
像黑水晶一样的毛发,真的是很漂亮呢。
只是,如果可能的话,我只希望能够实现一个愿望。
望着逾辉安详的睡脸,越影眯起了眼睛。
我所希望的,只有一个
能够一直保护着你,让你能够像现在这样幸福地睡着。
无论如何,请让这个愿望实现吧。
以及,这一夜。这幸福的时刻能够永远的
在内心的深处所刻印着的,只有这一点。
唯一的,愿望
※※※※
在最初我年幼的时候,那看不见的手心的温暖。
铭刻于心的面容,和憧憬相重叠。
内心描绘的理想,与无法实现的现实。
但胸中永远没有放弃,那小小的荣耀。
不管走到那里,都相信羁绊,永不停止的步伐,向着未来,前进。
那眼前遥不可及的高度,总有一天能够抵达。
被绽放在灰暗天空中的萤火的光芒诱惑。
只有你怀中的味道,是永远的羁绊。
可悲的爱情,微弱的声音。
被预感困饶,心跳个不停。
我希望你幸福地睡眠着的这个夜晚能够永远地存在下去。
我知道我们的爱恋是无法实现的,所以无论如何,请在现在微笑吧。
无法实现的梦想,凋零飘散的鲜花,没有任何事物会是永恒不变的。
即便知道会是这样,但我仍然祈祷,请赐我永恒
要与你相会的愿望。
在心中变得越来越强烈。请不要消失。
请,一定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