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巨龙,在三柱鸟居中伺机而动。
它们以炽热的眼神,凝视着始终在祈祷的玉依姬。任何人都不可能不注意到它们的视线,然而玉依姬只是专心致志地持续着祈祷。
她丝毫没有在意背后发生的骚动。
仿佛将五感从这个世界抽离一般,玉依姬的背纹丝不动。
祯壬看着此时的玉依姬,逐渐陷入思考。
他的侄子潮弥,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疯狂,叫嚷着将斋送回神明身边了。益荒走近他。
“你对斋大人做了什么?”
声音异常平静,听上去甚至可以说是平和,但这声音却冲击着潮弥的鼓膜,令他感到一种平生从未经历过的恐怖感觉。
益荒和阿云是神的使者。即使曾经有过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也从未有过如此露骨的敌意。不,这早已不是什么敌意,而是明确的杀意。
潮弥缩着身子开口。
“我把她交给了大海的神明,让海神送她回天御中主神那里。”
益荒默默地将手伸向潮弥,潮弥动弹不得。
此时,响起了一个沉重的声音。
“真是愚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点。
只见度会祯壬仰头看着上空,看起来极度憔悴。
“祯壬大人?”
正与昌浩对峙的重则惊讶地皱起眉。
祯壬瞥了一眼玉依姬,无力地继续说道。
“就算杀了斋,玉依姬的力量也不会复原。”
玉依姬的背影前方,逆转的海浪掀起高高的飞沫。受到气脉失控的影响,大海在咆哮。
“姬是出于自愿,才放弃作为神之容器的。”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祯壬的话语在每个人耳边回响。
老人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的……玉依姬践踏、背叛了我们度会一族的忠诚。”
从神世时代开始,玉依姬就在这里开始祈祷。她早已放弃了人的身份,成为了神的容器,一个不老不死的巫女。
但如今玉依姬主动放弃了这个地位。
“她狠狠地背叛了我们。度会一族可是将所有一切都献给了姬啊。而姬自己却放弃了下达神谕和施展神力的圣职,打算抛弃玉依姬这一身份。”
因此,玉依姬才会失去力量,渐渐变得很难听到神的声音。仅仅是下达一些小小的神谕也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无论守护国基的神多么痛苦,她也难以听到,同样也无法向天神询问止雨之法。
如今的玉依姬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祈祷,让神不要抛弃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物。
听完祯壬的这番坦白,潮弥茫然地呆立着。
“姬是……自愿放弃自己的身份……?”
“没错。就算把斋还给神明,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听着长老的话,潮弥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他就是用这双手将那名幼小的斋戒推下了大海。少女的脖子出乎意料地纤细,他轻而易举就完成了这件事,简单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正因为有那个小女孩,玉依姬的力量才会消失。聆听神谕的力量减弱,地脉失控,所以才会导致连日暴雨。
度会的人们一直是如此认定的。而这难道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吗?
“……我、我是……为了姬、为了神……”
为了让一切复原,才对斋这个元凶出手的。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潮弥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吼。
“你错了!”
度会一族的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只见昌浩对他们怒目而视。
“你错了……!你根本不是为了姬,也不是为了神。都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自己!”
“你……胡说什么!”
潮弥跳起来揪住昌浩,昌浩反抓住他的手继续说道。
“如果你真是为了玉依姬,为什么不问问玉依姬她的愿望?为什么你连问都不问就能对斋出手!?只因为你觉得斋是个麻烦,只因为斋妨碍到你了,所以你以神作为借口除掉她,对不对!?”
潮弥无法反驳。被对方说中自己的真正心声,他无言以对。
没错,并非为了玉依姬。觉得斋碍事,想抹杀她的存在,这一切都是潮弥他们自身心中的想法。
既不是神的意愿,也不是玉依姬的心意。
他们所供奉的神,将那名只会带来灾祸的少女,交给自己的使者们守护,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这才是神的意愿。
既然无法下达神谕,益荒和阿云的意愿也清楚地表现出了这一点。
红莲将昌浩和潮弥拉开,被那双金色的瞳孔瞪视,潮弥不由后退了几步。
“昌浩,你没事吧?”
“嗯,没事。”
昌浩忍住怒气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痛苦,但没什么大不了的。
地鸣轰隆,从地底传来。宛如支撑着这个国家的地御柱,正在哭诉痛苦一般。
“那么,这地鸣、暴雨又是怎么回事?姬的力量为什么会消失?为什么……!”
潮弥抱头惨叫。无论他们再怎么祈祷,也无法帮助玉依姬。
明明身为斋戒却毫无力量的那个少女,正因为有了她,一切都开始不对劲。这么想到底有什么错?
“斋是罪孽……她的存在就是个罪孽,这是祯壬大人所说的啊。”
昌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向老人。
度会祯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疲惫,他看着昌浩。
潮弥、重则,还有祯壬,三人的眼中流露出同样的神色。意志坚强的瞳孔,闪烁的是为了信仰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的纯粹的忠诚心。而在它们的更深处,燃烧着暗色的火焰。
昌浩的脑中,想起了纠缠在地御柱上的黑绳。
那沙沙蠕动的粗绳,使地御柱发出痛苦的呻吟。
地御柱代表的是国基——国之常立神。而将神保卫起来,牢牢捆缚的那条绳则是——
昌浩心跳得很厉害。从度会一族的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不断向他传来。
——怨恨
——怨恨
——怨恨
怨恨着玉依姬。
她背叛了,背叛了度会。
恨。恨斋。
没用的斋戒。明明毫无力量,却能受到神的庇佑,得以长生。
昌浩的脑海了中,响起了某句话。
“有很多。很多人的心都腐坏了。他们的心中背负着深深的伤口,邪念便趁机从伤口溜进去,引诱他们。友人多人就这样,毫无自觉地沦落成了魔鬼。”
玉依姬的选择,对度会一族来说,是彻底的背叛。数百年来他们全心侍奉着她,只为了她而存在。这些人的心被无情地践踏了。
不难想象,这种背叛是何等的打击,又让他们何等失望。
“人类的心灵很脆弱,很渺小,缺乏防备,一点点就足够引诱他们。要小心,黑暗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会潜入心中,在尚未察觉时藏进深处,不断堕落下去。”
昌浩的心又跳了一下。
纠缠在地御柱上的,正是人心邪念的具现。
崇拜。供奉玉依姬的心灵。最深处潜伏的是——
被背叛的绝望、愤怒、悲伤。
这些都是心灵的伤口,成了邪念趁虚而入的空隙。
但他们无法将矛头指向玉依姬。因为对于度会一族来说,玉依姬相当于自己的存在意义,是在这座岛、这座宫殿中,至今为止、从今以后也应该代代守护的巫女。
那么,这股仇恨要向谁发泄?
每个人眼中都需要明确的理由。最为弱小,即使被当作元凶也无法反抗的人。被烙上罪孽之印的人。
错的是谁?应该怪谁?
五年前突然出现的那个女孩。以斋戒的身份出现,名叫斋的那个女孩。
斋。这个代表着“无罪之人”的名字,或许正是由于背负了罪孽的人,用来消除罪孽的咒语。
那么,一切都是斋带来的。斋就是一切的元凶。
吧一切堆到斋的头上,大家的心就能维持平和,这样就没有人会被自己心中的恶意和邪念压垮。因为有了斋这个实实在在的罪人,度会一族的感情才可称得上是合理的。
潮弥、重则、祯壬都是如此。如果说,一直以来他们都是靠这种手段来使自己正当化……
想到度会一族,想到人心的自私,红莲只觉得恶心得想吐。
通过牺牲某个人,践踏她的心,打击她来保护自己的心安理得。如此才能崇拜神明,供奉玉依姬,清廉地完成神职。
只要怪斋就可以了。因为她的存在就是罪孽。而罪孽就应该被抨击、被斥责。他们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
度会他们为了使自己的感情合理。让斋背负了所有一切。
这根本是恶魔的行为。这世上存在着无数像这样披着人类的恶魔。
只有恶魔才会将最弱的一个当作祭品,践踏着对方的心来寻在。
祭品背负着沉重和痛苦,心灵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却连大声**都不被容许。
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当成了祭品。
即使有益荒和阿云,也没能完全阻止。
孩子的心很敏感。透过皮肤、透过空气,她一定感到了那些指向自己的怨念。所以才会变得那么顽固。
红莲也记得。身为凶将,最强悍的他从一出生起就受到了这种待遇。这是如此理所当然,他甚至从来不曾对自己孤身一人抱有过任何疑问。
直到成为安倍晴明的式神,开始跟随他,这种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红莲忽然感到不太对劲。
如果自从以斋戒的身份出现在度会一族面前时,就一直被他们的偏见对待,斋应该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仅仅因为如此,她会扼杀自己到这种地步吗?
反观自己。
之所以会斥责自己,之所以背负着巨大的伤口,以至于希望别人杀了自己,是有理由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红莲才会苛责自己,渴望将自己从世上抹去。直到今天,它依然化作无法磨灭的伤痕,深藏在他的心中。
难道斋也和红莲有相同的理由吗?否则,她不至于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
想到这里,红莲忽然感到不太对劲。
如果自从以斋戒的身份出现在度会一族面前时,就一直被他们的偏见对待,斋应该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仅仅因为如此,她会扼杀自己到这种地步吗?
反观自己。
之所以会斥责自己,之所以背负着巨大的伤口,以至于希望别人杀了自己,是有理由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红莲才会苛责自己,渴望将自己从世上抹去。直到今天,它依然化作无法磨灭的伤痕,深藏在他的心中。
难道斋也和红莲有相同的理由吗?否则,她不至于把自己逼到那种地步。
她的身边有益荒和阿云。他们多么重视斋,一眼就能看出来。假如斋心中的伤口连他们也无法治愈……
“——红莲!”
听到自己的名字,红莲向一旁看去。
昌浩正注视着三柱鸟居中蠢蠢欲动的金龙。
他的眼神中闪耀着决心。
“神在梦中嘱咐我,希望我能斩断捆绑地御柱的绳索。”
神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有人心,被黑暗所污染。希望你能将那个人从黑暗中救出。正是这个人造出了捆缚这根柱子的那条黑暗。
然而,昌浩却被玉依姬阻止了。
——斩不断的。即使斩断了绳索,不斩断其源头,它变回再次捆缚柱子。
为何玉依姬要阻止昌浩呢?
昌浩看了看度会那两人。造出那条绳索的,正是侍奉玉依姬和神明的这些人。
啊,原来如此,昌浩突然醒悟了。
倘若不顾一切地砍断那条绳索,诞生出它的邪念就会悉数返回到释放出邪念的人身上。而返回的邪念又会膨胀数倍,再次纠缠于柱子上。
除非度会一族的人从魔鬼恢复到人类,否则就不可能完全解放柱子。
潮弥他们心中的黑暗。如何才能让光明射入其中呢?如果是他们心中的伤口导致了这一切,就必须让伤口不再流血,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像榎岦斋将自己从那个噩梦中拯救出来一样。
金色的巨龙在咆哮。被牢牢捆绑的地御柱,堵住了气脉。本该围绕大地的气脉朝上方喷涌而出,想从内侧打破三柱鸟居。
那些龙正在等待束缚被打破的那一刻。
地鸣愈加强烈了。透明的金龙开始渐渐有了实体。
巨大的龙身挣扎着想从鸟居中逃出来。每当龙撞击柱子,就会传来嘎吱嘎吱的危险声音。
此时保护着鸟居的,是玉依姬祈祷的力量。天御中主神将力量借给了一心祈祷的玉依姬。
然而,这也撑不了多久了。因为玉依姬的生命中,身为神之容器的力量已接近枯竭。
斋希望在玉依姬失去力量之前,给予她人类的死亡方式,以便让她在投胎转世之后,能够恢复成一个平凡的人类。
但是,她的愿望无人知晓。她的心意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被沉到了海底。
斋的愿望,昌浩无法替她实现。他无法带给玉依姬死亡的安宁。
昌浩想起了那双坚毅的眼神。对于心灵不断遭受摧残的她来说,玉依姬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要砍断缚于地御柱上的绳索。”
听到昌浩这句决然的话,红莲扬起眉毛。
“怎么做?”
“只要……”
昌浩用手指向三柱鸟居。金龙盘踞的鸟居之下,应该就是地御柱耸立之处。
“从三柱鸟居的中间下去……”
“金龙怎么办?”
“嗯,所以红莲,帮我。”
红莲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有所预感,没想到果然如此。
漂亮的眼中带着一丝严肃。
“最近你总是乱来。”
“啊,抱歉。”
但昌浩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心。
正当他们准备冲上前去,潮弥与重则挡在两人前方。
“你们要做什么?不许接近玉依姬!”
重则的手伸向腰间佩戴的太刀。
红莲啧了一声,打算与重则对峙。
另一边的潮弥正极力阻止昌浩。
“快让开。不解放地御柱,就无法制止失控的龙脉。”
但潮弥却两眼放光,瞪视着昌浩。
“你想做什么?就凭你这来历不明的小鬼,能做什么……!”
昌浩狠狠瞪了潮弥一眼。
“玉依姬想救你们。所以我要助她一臂之力。”
昌浩向前奔去,挥开潮弥企图阻止他的手,冲向玉依姬祈祷的祭坛。
正与重则对峙的红莲,看到鲁莽奔跑的昌浩,暗自打定主意,事后要好好教育他。
没有三思而后行可是要吃大亏的,再不让他学会这一点,将来很让人担忧。
“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红莲用严厉的口气加以威胁,但重则却并不退缩。毕竟是背负着度会一族的阴暗,统领虚空众的人物,威胁对他没有作用。
红莲啧了一下,他不能攻击人类。
突然,重则的手被益荒从背后擒住。
看到愣住的红莲,青年翘了翘下巴向他示意。
“快走!”
益荒这意想不到的举动,让红莲不由感到疑惑。
“你想干什么?”
“……这是斋大人的意思。”
帮助昌浩和红莲。
突然间,红莲明白了。这个男人打算放弃自己的性命。
由于自己一时疏忽,让斋落入了潮弥的手中,此时他的手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以及对自己的愤怒。
红莲谨慎地眯起眼睛,抓住了益荒的手。
“那么,你也来吧。”
“什么?”
红莲推开重则,拖着益荒向前走。
“人手不够。那个笨蛋打算从三柱鸟居下到地御柱去。你也来帮忙阻止金龙。”
益荒看了一眼度会的两个人。地鸣更加剧烈了,拥有了实体的金龙们,似乎正打算极力冲破鸟居。
如果它们被放出来,地御柱就会开始崩毁。
益荒不由屏住呼吸,甩开红莲的手,向柱子奔去。
越过结界,就到了玉依姬的祭坛。
昌浩轻轻叫了一声正在祈祷的玉依姬。
“玉依姬……”
但是,玉依姬全然没有反应。她曾说过不会再说话。莫非是认真的吗?
昌浩还清楚地记得她对自己所说的话。
人心很脆弱。每个人都有黑暗的一面。不能放它们出来。一旦放出它们,人就会变成魔鬼。
他站在崖边俯视海面。从悬崖到三柱鸟居有五丈之远。汹涌的波涛深不见底,也完全不清楚鸟居的支柱有多长,地御柱则更是在那之下。
该如何去那根柱子那里呢?
随后赶来的益荒告诉困惑的昌浩。
“如果要进入柱子,只能让困住金龙的那个圈解开一次,为了以防有龙逃出,必须在一瞬间进入其中。”
海水不会进入圈中。那三角形的鸟居不断接收到神力。
益荒抬起头,看着鸟居上空。
“吾主,天御中主神啊。”
昌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他看了看红莲,对方似乎并不吃惊,看起来早已有所预料。
在昌浩失去意识的期间,红莲和昌亲到底看到,听到了什么。事后要问问他们。
“若您尚能听到,请赐予力量。”
男人的愿望淹没在地鸣之中,但他的话似乎勉强传达到了上天。
三柱鸟居一下子发出光芒,奔腾的海面一瞬间变得风平浪静。
昌浩意识到他们的身体也和鸟居一样,被相同的光芒所包围。
十分轻柔、温暖的光芒。昌浩觉得自己曾经也有过这种感觉。
是什么呢,昌浩仔细回想。想起来了,是从天空洒下的和煦阳光。
“走吧。”
益荒催促道。昌浩与红莲纵身跳下悬崖。
金龙狂躁地飞舞着,对接近自己的人们爆发出示威的吼声,敌意扑面而来。
昌浩飞在空中,同时调整自己的呼吸。虽然在都城也曾经与它们对峙,但眼前这些龙已经拥有了实体。
“——嗡!”
在他结印的瞬间,只觉得身旁涌来一股灼热的斗气。
昌浩朝旁边一看,红莲的全身包裹着绯色的斗气。
然而,对方是龙脉的化身。不可能被区区火焰燃尽。红莲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察觉到昌浩的视线,红莲瞪视着金龙开口道。
“那些家伙由我们俩对付,你快去地御柱那里!”
“可是……”
“别担心。”
红莲瞥了一眼益荒,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
“我一个人也许对付不了,但现在还有那家伙。”
昌浩吃了一惊。
至今为止,他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红莲指着某个人,作出这种认同对方的力量与自己同等的发言。十二神将中最强也是最凶的称号是名副其实的,没有人比得上他的神力。
身为神的使者,益荒也一样名如其人,是一位豪杰吧。
直奔三柱鸟居而去的益荒,眼中燃气了熊熊怒火。
一旦解放了地御柱,阻止了龙脉的失控,他就要了度会潮弥的命,让他赎罪。无知不能减少一丁点他的罪行。
包围着柱子的力量一瞬间消失了。被神威所困的金龙发出了咆哮。
益荒与红莲、昌浩三人穿过三柱鸟居进入圈中。
尽管无数的龙企图逃出鸟居,但又被一瞬间恢复的神威阻止了。
然而,还是有一条逃出了鸟居。
“糟了……!”
益荒叫道。但发现得太迟了。要从圈中出去,必须再次完全消除神力。
这样一来,被困于其中的龙恐怕又会被放出去。
金龙凝视着一直以来困住自己的玉依姬。
龙身上落下火焰般的光芒。这是从地御柱喷出的气脉碎片。
巨大的金龙张开龙颚。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天际。
玉依姬缓缓地张开眼睛,抬起头。
她看了看逼近眼前的金龙巨龙,但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姬……!”
益荒大叫。同时一股灼热的火焰冲上天空。
感到有热风袭来,益荒朝身旁一看,只见无数条龙向这里冲来。
红莲向前跨出一步,准备迎击巨龙们。他的手中握着某样武器。
察觉到那是什么,昌浩不禁叫出了声。
“勾阵的笔架叉!?”
刚想问怎么回事,昌浩忽然恍然大悟。
火土相生,红莲越以火攻击,就会越使属土的金龙们活性化。但若是同样以土气攻击,便反而会互相抵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勾阵的武器会在红莲手上,但想来他是打算像在出云那时一样,借由土将的笔架叉改变自身的神气吧。
“昌浩,快去!”
“嗯!”
听到红莲的催促,昌浩急忙向三柱鸟居飞奔而去。
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包围着他,保护他不受喷涌而出的大地波动的影响。昌浩被一种朦胧的光芒所包围,被引导着直朝地御柱而去。
红莲不由仰头望向天空。
“……神?”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明,是天照大御神,还是天御中主神。或许是使尽最后一点力量的国之常立神自身。
为了解放地御柱,为了保护这个国家,为了保护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世间万物,将仅存的一点点力量全部倾注到了昌浩身上。
红莲用神气击向咆哮着冲过来的金龙,这条龙被切成两段化为尘土。剩下的龙似乎胆怯了,动作变得有些迟钝。但受到涌出的大地波动的影响,可以感到它们的力量越来越强。
益荒回头看了看玉依姬。
与金龙对峙的玉依姬,面无表情地伫立着。
益荒吃了一惊,并不是神明附身,他没有感到神的气息。
玉依姬的心灵完全消失了。
“姬……”
勉强残留下的一丝玉依姬的意志,也正在逐渐消失。即使没有遭到龙的攻击,不久姬也会消失。
金龙的巨龙爆发出咆哮。仿佛化身人偶一般毫无反应的玉依姬,缓缓地转过身体,背对着龙踏出一步。
“玉依姬!”
益荒大吼一声,正当此时,突如其来的一阵龙卷风弹开了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