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内里中,离寝殿稍远的西屋是中宫的住处。因为与大内里的飞香舍朝向相同,西边的日照很强。
位于一条的今内里和大内里相比要小很多,所以仆佣的数量也相对要少。自从受到妖异袭击之后,有相当多的武官和官员留守在了今内里。
携带武器的官员时不时地在庭院内巡视,寝殿周阁和西屋边也配备了大量护卫。
在这个被称为最容易遇到妖魔的黄昏时刻,众人都绷紧了神经以防不测。
阴阳寮也派了人员驻守于此,可以说今内里已经是防备得滴水不漏。
以成亲和昌亲的身份本是不能靠近天皇寝殿的,但由于特殊事态,他们也被允许守在寝段门外。
两人为了不妨碍侍女来回走动而站到角落里,见到巡视的武官他们开口问道。有没有什么异常?现在还算平安无事妖异真的还会再出现吗?神情紧张的武官相当年轻,大概还不到二十岁。
因为紧张,他的脸色有些泛白。
真希望它别现在就出来,不过这也要看妖异的心情了。成亲的谈笑使得武官顿时脸色大变。
昌亲见状,开口安慰道。博士,你也不必说这种话吓唬他啊。没事的,有这位历博士在不用担心。
你啊成亲垂下眼挥了挥手,昌亲苦笑了起来。你应该有这种气魄吧。看你平时不说,我只是代你说而已。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松了一口气的武官向二人行了礼后继续巡视起来我承认你有气魄,不过妖异真的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头顶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两人反射性地抬起了头。架着风的神将太阴与体态不稳的玄武,正在空中俯视着这两位安倍家的青年。
太阴一跃而下,向四周张望起来。什么嘛,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表面上当然要弄得像没事一样啦,不然事情会闹大的。
玄武严肃地对成亲表示认同。
确实是,但侍女们的恐慌心理却是一触即发,罗刹鸟一出来场面就混乱了。
这数日间罗刹的几次现身,使得不少人受到了惊吓,有些人卧病病在床,提出要回乡探亲的也是络绎不绝。
太阴表情微妙地抱起了胳膊。
从人类来看,面对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的妖怪总是会害怕的即使知道有成亲和昌亲在也一样,恐怕就算知道有我们神将在也还是会怕。
害怕是无法避免的,而且,普通人看来我们十二神将和妖怪没什么区别。
对啊,应该也会怕我们的。不过从外表来看,我们没什么奇怪地方啊。看着太阴低头打量自己的样子,成亲和昌亲不禁苦笑了起来。明明是比自己年长不知多少的神将,可从外表和行为来看却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除了尖耳朵和眼睛、发色之外,其他的和人类并没有不同之处。太阴将视线转向身边的玄武。我们是没问题啦,不过腾蛇和青龙太像鬼了,那个体型。我觉得只是稍微高大了点而已。两人听着神将们的对话不觉互看了一眼。那两人的体型根本不只是稍微高大了点而已吧。大内里、今内里、以及被罗刹鸟袭击过的东三条殿和土御门殿内,都配备了重兵把守。
但因为中宫已被从土御门殿转移到了今内里,所以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帝王与后妃居住的今内里。成亲向中宫所在的西屋望去。再次袭来的罗刹,被把守的武官们放筋射中,接着瞄准了北崖和寝殿。据说那时他的腹部浮现了一个恐怖而扭曲的脸孔。
当时驻守的贺茂阴阳师虽然击退了它,但没能将它降伏,于是它再次逃亡了。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这儿。快到未时了。因为太阳要到酉时才落下,所以现在天还亮得很。晴明说让我们过来看看。
彰子那里有天一和朱雀守着倒是不用担心,不过因为罗刹的出现,现在很多事不得不小心。话音刚落,太阴的脸就沉了下来。听天一说,好像有些侍女能够看到他们,所以她和朱雀不得不隐身。如果不当心点又会惹出麻烦了。所以,我想通过水镜让晴明看看彰子的情况。原来如此,还真是方便啊。成亲感叹道。祖父总是擅于活用神将们的特性。
嗯?玄武眨了眨眼睛忽然隐了身,太阴也跟着消失了。哦,怎么了?就在昌亲惊讶的当口,一个人影从格子和柱子间的阴影处闪了出来。两人没能听到的脚步声被神将们敏锐地察觉了。
成亲大人,昌亲大人。回过头,只见阴阳生敏次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他边用手背擦着额上的汗珠,边告诉二人接替他们的人已经到了。从天亮就守在这里,真是辛苦了。之后还要麻烦二位。明白了。成亲点了点头,回头望向西屋。西屋那边,有神气显现出来。在成亲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头被阳光洒上金色的长发。昌亲回过头也看到了她,两人微笑着点头示意。端坐在门边的天一对二人行了一个礼,目送着结束工作的二人离开。虽然隐了身,但朱雀应该也在她身边吧。那么成亲,我们也走了。有话要对睛明说吗?成亲略微思索了一下,沉默转回过头去。没有什么事情可报告的,而且还有神将守在这里。成亲轻轻挥了挥手。太阴和玄武见状便乘风离去了。
感觉到一阵忽然刮起的风,敏次不觉停下了脚步。他抬起手臂挡住脸回头看了看。成亲大人那是敏次就这样茫然地站在了原地,惊愕的眼神聚焦在远处的一点上。昌亲眨了眨眼,疑惑地靠近了敏次。敏次,怎么了?敏次?喂?成亲在敏次而前挥了挥手,可他完全没有反应。两人顺着敏次的视线着去。那是在自己后方,西北边。庭院、屋子和杂舍,院中稀稀拉拉有几裸树。再过去,就是包围着一条院的围墙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有人入侵,戒备的武官应该有反应,就算他们没有发现,朱雀和天一也应该有所察觉吧。但是,天一正端坐着望向这边,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啊。怎么了两人扭过头来,只听见敏次难以置信地呢喃道。
天女敏次的肩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着。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正直直地注视着天一。居然会这里从敏次的话听来,他口中的天女应该就是天一了。但是,为什么敏次会认出身为神将的天一呢?这真奇怪。一头雾水的安倍兄弟一脸诧异,两人同时感觉到不能任由这件事这么发展下去,于是对视了一眼。成亲轻咳了一下,上前挡在了敏次身前。
怎么了?幻视了?敏次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不!这不是幻觉,那里这期间,昌亲已经示意天一隐了身。她隐去身形,只见原来她坐着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啊?这敏次探出头再次望向西屋的时候,那里没有任何人。太神奇了敏次嘟囔着,整个人都泄了气。成亲像是替他打气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催促道。太累了吧,一连几天都忙着守卫。我也累坏了。成亲大人也累了啊大概是太过紧张,不知不觉就把幻觉当真了。昌亲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觉身边一阵神气显现。
那算什么啊。那是朱雀的声音。昌亲从心里回答道。谁知道说我的天贵是天女?比起天女,天贵不知道温柔多少漂亮多少呢,太失敬了。对于把天一叫做天女而不满,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吧。那确实是赞美之词,愿意被这么称呼的女性多得数都数不清呢。不过昌亲也知道,朱雀这话是真心说出来的,所以他也就没有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
中宫那里没什么异常吧。两人的对话拉开了微妙的时间差。昌亲读出了其中的意味。朱雀?中宫出什么事了吗?以昌亲的身份是不能直接面对中宫的。虽然听说自从中宫来到这今内里后一直足不出户,但这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于是他也没有在意。但是能回答我吗。我在这么近的地方守着她,如果还发生了什么事,我没脸见弟弟。别告诉昌浩。朱雀立刻答道,随后他在昌亲身边现了身,眺望着西屋。
我只能说。病得很重。朱雀。其他的,小姐不让我说。昌亲微微瞪大眼睛盯着朱雀。难道是彰子自己不让他说的?父亲和祖父都知道吗?已经报告晴明了。虽然她也不想让晴明知道,可这实在说不过去。这样啊,昌亲这么念叨着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些许忧郁。看来是套不出更多消息了,神将的意志向来比钢铁更坚毅。
她就拜托你了。知道了,晴明和昌浩已经吩咐再三了。昌亲闻言苦笑道。这是我的请求啊,朱雀。为了隐藏妖力而躲入膜中的天狐凌寿看着自己刚刚失去的右臂。伤口已经开始不痛了。消耗的妖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原本他还想再多花些时间,但己经来不及了。望向渐渐暗去的天空,凌寿沉默着。日落月升,今晚又是满月。第九百九十九个满月。
昨夜使他颤栗的,正是那轮接近于圆满的明月。用来恢复的时间看来比预想中要久。没时间了晶霞也该觉察到了,只要过了今晚,她的神通力将完全恢夏。届时,凌寿将完全不敌晶霞。
不,还有取胜的机会。那个老人,只要能够夺取那个老人的天珠,那自己的力量应该有所补足。虽然与人类混血的天狐之力并不强大,但也比没有要好。如果能增强自己的力量,说不定还能在晶霞面前稍占上风。但是凌寿握紧了爪子。老人现身处强韧的结界中,他应该不会自己跑出来吧。要破坏结界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的悄况下还是不要做无用功的好。而且,要破坏结界应该会耗费相当大的力气吧。要引老人出米,需要饵。凌寿铅色的双眸中透出凄厉的光芒。
他脑中浮现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少女的面容。被他埋下诅咒的少女虽然现在下落不明,但另一个现在貌似正呆在这个国家天子的宅邸中。虽然上一个宅邸有结界保护,但现在这个完全没有布置结界。他拉断一根头发,用妖力将它吹走。以前,老人曾经为了这个少女而以灵体的状态离开结界。光是灵体是不够的,如果身体不出来的话就没法掏出他的心脏了。
对于人类来说,天狐之血是多余的,所以还是给我吧。看着随风飘去的发丝,天狐残忍地冷笑道。厌倦了终日卧床的晴明,此刻正斜倚着身子眺望庭院。只穿单衣的话唯恐天后和青龙责备,所以他只得披上了一件褂衣。虽然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每个人都为他担心,使得晴明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哎哎,真伤脑筋啊。晴明叹了口气,把即将滑落的褂衣重新披好。
昨晚,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很久以前,令人怀念而又伤感。伤感是因为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吧。真耀眼啊向他伸出的手是那么小。那时他还那么年幼,记不清是当然的了。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而且,虽说自己只记得昨晚的梦,但实际上每晚都做着同样的梦吧。梦中的自己多次呼喊着,但总是喊不出声音。因为那时有话没能说出来,所以梦里喊不出也是当然的或许对这世间还有留恋吧晴明寂寞地说着,再次叹了口气。
这时,神将青龙现了身。晴明,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能起来了。背后响起的严厉话语让晴明不禁缩了缩肩。神将们一直都担任着监护者的角色。虽然他总是说我是你们的主人,但当他认真说这句话的时候,神将们都会向他投去非难的视线。不会责备他的只有天一一人,但那时她总会露出悲伤的表情,于是朱雀则会向他投去更为严厉的眼神。红莲天生就是那样,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或者可以说,完全没什么可怕的。
自从成为自己的式神以来,红莲从未让晴明感到害怕。晴明。一声包含着愤怒的低语在耳边响起,晴明叹了口气。他不想总让青龙生气。如果总让他生气。等自己走了以后,青龙回忆中也找只剩下自己生气的样子了。这可不行,晴明可不愿意让朋友只留下这种回忆。应该也有一些开心的事吧,是什么来着。嗯晴明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么说来,自己还没看到过青龙笑的样子。晴明眨了眨眼,扭头看着正愤然伫立在自己身边的青龙。宵蓝。干吗。笑一笑。啊?青龙闻言,眉头忽地皱了起来。晴明指着他的眉间重复道。我说,笑一笑吧。把眉头的皱纹,就这样,一下展开青龙注视晴明的视线变得越来越冷,晴明却毫不在意。你总是摆着这付脸,太阴和天后要讨厌你的。太阴讨厌我也没关系。你看你看,被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同胞讨厌难道不觉得寂寞难过吗?就连红莲,也没说过被人讨厌也无所谓这种话。一听见红莲这个名字,宵龙立刻挑了挑眉。我和腾蛇有什么关系吗?青龙冷冷说道,但睛明依旧无所谓地回答道。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同是十二神将啊。其实,你们两个人很像哦。哪里像了。都一样顽固啊。见晴明点着头,青龙的双眸愈发冰冷。他是真的生气了。晴明一边在心里说着这真是个急性子,一边认输般回答道。行了我知道了,不要做出这么吓人的表情,真是
晴明的表情忽然变了,原本安详的脸上此刻充满了紧迫感。就在他反射性站起来的瞬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歪了歪。背后的青龙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好歹站稳了的晴明没有理会滑落在地上的褂衣,就这样走出了房门。他凝视着西边的天空。逐渐被染成橙色的天空,将会变为和小怪双眸同样的颜色。一种讨厌的感觉突然在背后疾走,心脏仿佛被冰凉的手臂抱住一般,一股冰冷的心跳遍布了全身。体内隐藏着的妖异之血在骚动。虽然已经习惯了用意志去制御它,但这瞬间的冲击还是无法消除。这是天狐之力。释放的微弱力量带着不详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循着这条轨迹预测,晴明倒抽了口气。
难道是,一条怪僧丞按死在了异界,想要取晴明性命的天狐凌寿下落至今不明。他一定还躲在人间的某个地方,伺机对晶霞的天珠下手。刚才的力量应该是凌寿为了让自己感觉到才发出的吧,他想将自己从这不破的结界中引开。宵蓝,白虎和太阴呢。太阴在东三条殿,白虎在大内里。太阴应该和玄武在一起。天后,过来。随着晴明一声呼唤,身在异界的天后立刻现身于人界。她因为担心勾阵的情况而前往了异界。出什么事了,晴明大人。去和玄武取得联系,再让太阴传话给白虎。晴明?回头看着一脸惊讶的青龙,晴明依然说道。回应夭狐凌寿。愕然失语的天后身边,青龙猛地走上前来。你说什么蠢话晴明摇了播头。不是蠢话早晚都得去的。天狐已经看透了晴明的弱点。只要对他的亲人或身边的人动手,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而现在,凌寿的目标毫无疑问是身在今内里的彰子。天狐之力所指的方向,是身中穷奇的诅咒动弹不得的彰子。虽然她的身边有天一和朱雀守护,但在凌寿面的,光凭他二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能够与他相峙的只有勾阵,能战胜他的只有红莲和身为同族的天狐晶霞。
晴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拥有一头银发的天狐身影。最初与凌寿遭遇身陷险境时,是她救了自己,自那以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她。现在她应该也藏身在某处吧。晴明的母亲是和晶霞一样的天狐,在他懂事前就离开了。她是带着怎样的想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离开的呢。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思绪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去与凌寿做个了断,叫天空来。晴明大人?我必须去他想要的,是这条命。晴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顿时青龙爆发出一阵怒吼。开什么玩笑,晴明!没开玩笑。晴明抬起头严肃地说道。我早就做好了觉悟,光用我这一条命就能解决的话那也值得了。愚蠢的家伙。随着冷冷的话语,神将天空之翁现了身。老神将即使闭着双眼,视线也仿佛直逼晴明。他眼角的皱纹变得愈发深刻,握着手杖的手忽地直指晴明。你没有忘了与我的约定吧。没有忘。天空挑了挑眉。寂静过后,这位老神将用手杖重重顿了顿地。安倍晴明年较时,曾与他们有过约定。绝不违背自己的心。身为十二神将的主人。
人类的意志很容易动摇。人类是种会因为脆弱而放弃很多东西的生物。因为年老,意志更容易动摇,或许会因此感到自已的力量已经不够了。就算外形与人相似,但十二神将毕竟不是人,他们拥有强大的神通力,位列神位的末席。
你能发誓,拥有能使他们屈服的强大意志吗?只要不违背这赌上了一生的誓言,十二神将就能服从于你。到死为止,你都必须背负着这个责任活下去。神将们带着各自的思绪正视着自己。晴明淡淡地笑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心会如此平静。实现了许多愿望,只剩下了一个愿望。只有这一个遗憾。但作为补偿,自己拥有了一个多么幸福的生涯啊。环视着众神将,他庄严地开口道。我安倍晴明,是十二神将之主你们必须服从。
众人脑海中,出现了那个以生命召唤出十二神将、在体力不支倒下的同时毅然宣言的青年的身影。那眼神,和那时完全一样。
昌浩坐立不安地等着工作结束的时间,终于,他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阴阳寮。傍晚的斜阳洒落柔光。随着昌浩的影子被向东面一点点拉长,太阳也渐渐落了下去。穿着官服和直衣行动不便,于是他赶回安倍邸换了衣服,取下帽子散开发髻,将头发束在脑后。随后从庭院走向外面。爬过围墙踏上土御门大路的昌浩在确认周围没有人影之后,撒腿向东面跑了起来。就在他目不斜视地飞奔着穿越东京极大路的时候,从东方飘来的乌云顿时布满了天空,天色立刻阴暗了下来这是大凶的兆头。这时,一直沉默着坐在昌浩肩头的小怪忽然摇了摇尾巴。
昌浩,去哪里?那是城外东边的山间,比鸟边野更深,是京城中的人们绝对不会靠近的边境。那是丞按一族曾居住的村落。红色的眸子顿时瞪得滚圆。那个废墟对啊,那里应该是罗刹鸟体内还有那一族的魂魄。复苏的罗刹鸟为了藏身,其体内的思念会选择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昌浩咬紧了下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颈边仿佛有针刺般的痛感,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仿佛自己在被人追赶,莫名的焦躁驱使着全身。这是阴阳师的直觉。还是别忽视的好。嗯。我懂了。忽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传来。数个黑色的影子在橙色的天空中飞舞。罗刹!一声刺耳的鸣叫回应般响了起来。瞬间,昌浩体内一阵不安的脉动涌了上来。心脏猛地一跳,白色火焰愈燃愈旺,与道反丸玉的神气互相抗衡着。昌浩,怎么了!?昌浩突然停下了脚步,小怪担心地歪过头问道。昌浩边按住胸口大口喘着气,边用衣袖擦去额上的汗。他的视线随着在天空滑翔着的黑影移动。罗刹。数个黑影中,最大的那个。昌浩的心脏再次猛地一跳。难道昌浩?昌浩指着空中体型最大的鸟。那个罗刹,就是吞噬了中宫的妖鸟!什么?!鲜红的眸子向天空望去。黑影像是回应般再次刺耳地尖叫了起来。普通人听不见的鸣叫声响彻了黄昏中的京城。翱翔于天空的妖异们忽地四散而去,各自飞往了不同方向。昌浩转过身。他不知道那只罗刹鸟为何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但它出现的正是时候。
抓住它。救出中宫。但那之后。小怪静静地开口道,昌浩顿时沉默了。就算救出了中宫,也无法净化天狐的诅咒。没有天珠就无法完全救她。自己和中宫约好了,要保护她,所以她现在一定在等着他前去救她。而此刻,她却在罗刹的体内被天狐之血保护着。凌寿应该没料想到会如此吧。事到如今,保护了中宫的居然是威胁着昌浩和晴明性命的天狐之血。救回中宫。
忽然间,一阵狂风大作。随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体型高大的神将。小怪瞪起了眼睛。白虎,怎么了。难道晴明他白虎抬手示意小怪不用多言,随后转头看着昌浩。昌浩,腾蛇借一下。啊?什么?两人闻言异口同声地问道。白虎看着小怪接着说道。晴明说要出去。很可惜,我们的力量不够,只有腾蛇才行。理解了白虎话中的含义,小怪预时大惊失色。那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只要呆在结界里,凌寿就无法对晴明下手。趁此期间救出中宫的话,就能够将晴明的命运逆转了。白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但即使这样,找们还是阻止不了他。从很久之前,身为脆弱人类的晴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曾动摇自己的意志。能够超过他意志的人,只有他的妻子若菜。晴明知道,妻子如今仍在河边等着他。即使知道会使生者悲叹,令若菜哭泣,晴明仍旧不会让步。
昌浩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白虎。这位比红莲和六合看上去都要年长的、以壮年男子姿态现身的神将,无论何时他灰色的双眸那是那样的平静。但是昌浩明自了。晴明做好了觉悟。即使赌上自己的生命,也要和天狐凌寿一较高下。为了使他不再威胁到昌浩,为了自己这个唯一继承了天狐之血的孙子能够平静地生活下去。晴明说有话要转告你。什么白虎顿了顿,刚准备开口,昌浩却拼命摇头阻止了他。不行,不,我不会听的。如果他有话要说,找要当面听到。让白虎转达没有意义眼眶热了,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昌浩努力压制着心头的冲动。他想起那个冬天,他对晴明说自己已经有了觉悟,以及晴明的回答,原来那时的祖父,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啊。那种明白自己要失去一个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的凄凉,他居然让自己深爱的人有过这种痛苦的回忆。我绝对不要听。我会问爷爷的。所以,小怪你去吧。小怪摒住了呼吸,反射性地望向昌浩,只见他正用坚毅的眼神看着自己。有红莲的话就能打赢凌寿吧,那么,你就把爷爷给我好好带回米。昌浩深呼吸一下,昌浩握紧了拳头等他回来了,我一定会向他抱怨,居然让大家这么担心。小怪眨了眨眼苦笑了起来。从昌浩肩头跃下的小怪瞬间恢复了本相。红莲回过头,只见他额上的金箍散发着暗暗的光芒。红莲抬起手,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昌浩额上弹了一下。哇。昌浩轻揉着被弹痛的额头,不满地看着红莲。红莲闭上一只眼睛低头看着他。这话轮不到你说。对于我们来讲,你们都够让人操心的。她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果自己不是自己就好了。如果自己是她就好了。为什么,自己非当个替身不可呢。如果不是身为替身,如果以其他方式与他相遇,那么或许还会有更久远的未来吧。为什么不能是她。为什么必须是自己。她想知道。谁都不曾想过反抗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的。用自己的意志扭转命运。只是痴人说梦而已。一切都听凭他人安排。这样的自己是不需要念志的,是的,意志是没有必要的东西。父亲这样说了自己就只有听从。即使自己抱有疑虑,结果也不会改变。那又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听的自己,会拥有这多余的感情呢。那是因为,无法忍耐吧薄壁另一边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啊,是啊。因为不明白而不满,因为不知道而惭愧。如果不知道的话,或许就不会明白这种事了吧。或许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了吧。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个她在哪里。那个她知道理由吗。发誓要保护自己的阴阳师,他注视的,是谁?与他约定的,是谁?为什么你会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想知道吗?很想知道吧。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我带你去能够回答你的人那里。如果答案带给你的是绝望,你会怎么办。那时。如果你愿意,我就啄出她的眼睛吃了她的内脏,将她撕成碎片。那时将你僧恨的血引导向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