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球拍
1
吃冰淇淋会附的木制汤匙,长得很像网球球拍。
奶奶读报时用的放大镜、盛饭的饭匙、收在化妆包里的小镜子也都很像,虽然至今都没有特别去注意过,但它们确实都长得像网球球拍的形状。
纱窗就像穿在球拍拍面的网线一样。只要一这么想,就连隔壁人家看起来很通风的铁格大门,也长得很像球拍的拍面。
(我这是病入膏肓了吧?)
桂趴在自己的书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才打扫完教室。就连刚才打扫时,连形状和材质都相差甚远的塑胶制畚箕,看起来都像是球拍了,病状可能已到末期了。
「桂同学,你怎么了吗?」
一道声音从有些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桂便抬起头看看是谁,一抬头,只见站在教室后方置物柜前的藤堂志摩子同学盯着她瞧。
「什么怎么了吗?」
「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虽然因为她是个美女,其实不管露出什么表情都还是很美,不过桂打从心底对让她担心一事感到抱歉。
「啊,我身体没有不舒服啦。」
桂赶紧摇摇头,露出笑容表示自己充满了精神。虽然桂确实罹患了重病而且还到了末期了,那不是身体的病而是心病,所以就算志摩子同学带她去保健室,肯定也治不好。
「志摩子同学,你从刚才就一直在教室里吗?」
学校必须布置明天毕业典礼的会场,于是今天下午就没课了,过了下午一点的这个时间,还留在二年藤班教室里的就只有这两个人了——应该说,桂直到刚才都还以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呢。如果是三年级生,现在很可能在教室里跟朋友举行离别会,但一、二年级生肯定是早早回家了,如果是有特殊理由才留在学校里的学生,想必也早已去该去的地方了才是。
「一直在教室?啊,不是喔。我刚才人都在教职员室,我只是回来教室拿一下东西而已。」
志摩子同学打开置物柜,拿出她的大衣。
「要去蔷薇馆?」
「是啊,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
直到刚才人都在教职员室,之后还要去学生会办公室的蔷薇馆吗……?不愧是白蔷薇学姐,真是忙碌啊。
「我呀……」
人家明明就没有问,桂却开口说道:
「跟姐姐约好要一起回家,不过姐姐好像有事要留在教室一下,所以我才在这里等她。」
虽然不是故意要跟志摩子同学比什么,但桂却不由自主地这么说了。也许桂只是想找个藉口,来表示自己不是因为很闲,而是有正当的理由,才待在教室里的。
但从志摩子同学的角度来看,没有必要特别去追究同班同学为什么留在教室里。所以,她也只是稀松平常地回复:
「这样啊,真好呢。」
志摩子同学肯定是打从心底觉得能跟姐姐一起回家很好吧?但是对现在的桂而言,这实在不是什么多美好的事。
「我想想……我干脆去三年级的教室看看姐姐她们在干什么好了。」
桂从椅子上起身,跟志摩子同学一起出了教室。两人在走廊上说声「平安」,打过招呼之后,便分道扬镳了。
桂一边走一边思索。
没事干嘛去教室找姐姐呀?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呢?就算去了,姐姐也未必处理完事情了,最后还是得在她的教室等她。不只是这样,还有可能被以为是在催她吧?这可不行,都到了最后的最后了,实在不想被姐姐看到自己讨人厌的一面。
(可是……她真的在教室里吗?)
桂不经意地停下脚步。
一个危险的想法,瞬间闪过她的脑海里。
(我到底在想象些什么呀?)
要是姐姐人不在教室里,那到底会是在哪里干些什么呀?
(又是跟谁呢?)
不行、不行,要是脑子里想着这些事,网球球拍病又要恶化下去了。
但是……难道只要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多想,这个网球球拍病就会自然好起来了吗?
2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不去想网球拍的呢?
回溯过去的话,应该是一个礼拜左右前的事,到现在还没有过十天。
那是放学后,三年级生都不在的冷清网球场上,桂练习空挥时的事。桂的眼神飘到了自己妹妹瑞绘的身上。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总觉得她跟平时不太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穿着或发型改变时的异样感。但是,她的发型既没有变,网球裙也跟平时穿的一样。
等桂定神瞧了一阵之后,才发现改变的不是她的衣着或发型,不一样的是她手上拿的球拍,因为球拍不同,她的架势也整个不一样了。
要是当时直接问她「怎么换这个球拍了呢?」就好了,是请人新买给你的吗?还是跟谁借的吗?只要随口问问,就会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吧,只要问一下,瑞绘也会老实回答为什么她在用那支球拍吧?
可是桂却在那一瞬间迟疑了。瑞绘手上拿的球拍,只要仔细一看,就会知道绝对不是新品,虽然社办里摆了好几支备用的球拍,但她手上拿的不是那些球拍。可是,那却是桂曾经见过的球拍。
没错,那是桂的姐姐的球拍。
为什么瑞绘手上会拿着自己姐姐的球拍呢?
是姐姐给她的吗?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
如果学姐说要把球拍让给自己,不管是谁都会兴高采烈地收下吧?所以这一点也没有关系。但如果是这样,这整件事又有什么问题呢?
(……我知道是哪里有问题。)
为什么姐姐要特意选瑞绘送球拍呢?问题就在道里。
桂在意这件事在意得不得了,但她又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去问姐姐。
(是啊,毕竟我才没有资格去责怪姐姐啊……!)
桂在胸膛前紧紧扣住双手手指。
事情会演变成如此,只能说是她自作自受也说不定。
去年这个时候,当时的网球社副社长,大桂两个年级的学姐送了桂球拍,桂便瞒着姐姐收了下来。
当时桂只觉得憧憬的学姐了解自己的心意,让她感到开心无比而已,毕竟这所学校的网球社里,毕业生的网球球拍的贵重程度,可媲美制服第二钮扣(注1:日本年轻人之间的习俗。于国、高中毕业典礼去向心仪的男生拿制服的第二钮扣。)啊。但桂心里始终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姐姐,所以,最后那支球拍,就跟当时请摄影社的武岛茑子同学替自己和学姐所拍的双人照,一起珍重地挂在房间墙壁上装饰。
(我那绝对不是花心,只不过是带着追星族的心态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跟姐姐说这件事呢?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没错,就是因为桂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才会不想让姐姐知道。
就因为桂很清楚这点,现在才不敢问姐姐为什么要把球拍送给瑞绘。
现在站在相反的立场,桂才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或许真的是很要不得。
3
(这下真是麻烦了呀。)
桂伸出一只手靠在走廊的玻璃窗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血液全集中在头脑上,脚步跟不上思绪,无法前进。桂看着窗外的景色,稍微休息一下,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休息一下正好。
不过……
「咦~~?桂同学」
才正想要休息的,到底是谁这么不识相?桂一转头,发现站在眼前的,是她一年级时和她同班的——福泽佑巳同学。
「果然是桂同学,你怎么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精神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一脸担心地看过来。
「啊,这你不用担心,我身体好得很。」
桂赶紧摇头否定。这……刚才才碰过一模一样的情形啊,桂一想到这里,总觉得很可笑,便不禁笑了出来,佑巳同学受到渲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佑巳同学的笑脸,让人看着感到真舒服,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
「佑巳同学你等一下要去蔷薇馆吧?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对吧?」
佑巳同学是红蔷薇花蕾,同时也是志摩子同学的伙伴,桂推测大概是这样随口一说,没想到就猜了个正着。
「你怎么会知道!?」
「超能力。」
桂把右手伸到佑巳同学的面前如此说道。
「哇啊~~改天你快把力量借给我,救我~~」
「虽然我是很想帮你啦,但我有时候虽然能发挥这力量,有时却不行耶~~」
桂随口胡诌跟佑巳同学打哈哈,瞬间想到——要是她真有这种能力,现在早就跑去把右手伸到姐姐面前了。
「桂同学你呢?你要去哪里?」
「啊,我要去姐姐的教室找她。」
虽然桂刚才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去才会在此停下脚步,但一被人这么问,便不禁回答出她原本的目的地。桂心想——反正就算最后没有去三年级的教室,之后要去蔷薇馆的佑巳同学也无从得知,再说,刚才她也是这么对志摩子同学说的,还是如此回答即可。
「——呃?佑已同学,你不是要去蔷薇馆?这是反方向耶。」
才以为两人要在此告别,没想到她却跟桂走了同一个方向。
「啊~~是没错啦。」
佑巳同学有点难为情地呢喃说着:
「我也想说去找一下我姐姐好了……」
「咦!?」
这样一来,桂就会被硬带去三年级生的教室了呀。
「红蔷薇学姐没有要去蔷薇馆吗?」
「今天应该不会来吧?不过她也有可能已经回家了。」
这么说来,刚才她们是说有「杂事」喔。这也是啦,毕竟蔷薇学姐们马上就要退休了,总不可能请她们帮忙做事吧?
想到这里,桂也只好认了,这或许是圣母玛莉亚的旨意,总之就先跟佑巳同学一起去姐姐的教室门口好了,之后要怎么做,就到那里再决定吧。
姐姐真的在教室里吗?越是靠近三年级生的教室,桂的内心就越来越紧张,她盯着自己的室内鞋鞋尖持续往前走着,确认自己确实有在向前迈步。
「桂同学,抱歉。」
佑巳同学小小声地道歉后,停下了脚步。
「我到这里就好了。」
「咦?」
桂直到刚才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没有察觉到她比佑巳同学快了两步。桂先回头看了一眼佑巳同学,然后又再顺着佑巳同学的视线,回头往前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啊!」
虽然离得满远的,但佑巳同学的姐姐——红蔷薇学姐就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是一年级生吗?不,可能也有二年级生吧,总之,有一群人围着红蔷薇学姐,似乎是正在跟她央求签名留念。
佑巳同学像是怕被她姐姐还有那些学生们发现,赶紧偷偷离开了现场,桂也只好慌忙地追了上去。
「佑巳同学。」
应该是走到楼梯间,想说可以完全不被察觉之后,佑巳同学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咦?怎么桂同学你也跟着我走回来了呢?」
被佑巳同学一脸茫然的反问回来,桂感到很无力。
问她为什么跟着走回来?这是为什么呢?这大概是她因为担心佑巳同学,所以才会追上去。
「那我反问你,为什么你要走回来呢?」
「嗯……应该是因为……我觉得我不在场会比较好吧?」
「你不在场比较好?」
「不觉得刚才那样有点尴尬吗?要是我这个妹妹突然出现,那些拜托红蔷薇学姐签名的人,应该都会感到不知所措吧?虽然我是不会在意这些,但她们可能会想说我是她妹妹,就会开始顾虑起来,不过你想想……她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拜托我姐姐签名,要是我去泼了冷水,也对她们挺不好意思的吧?」
「……是这样吗?」
桂嘟哝着。她左思右想,都无法理解这整件事——为什么反而是佑巳同学需要感到对不起呀?
「反正我又没有跟姐姐先约好,而且要是我晚个十分钟,或许根本就不会碰到面,不是吗?所以就没差啦,我人在不在那里都没差。」
「你不会介意吗?」
桂问完之后,佑巳同学马上干脆地说了:「不会。」
「为什么呢?你的姐姐被其他学生缠着不放耶?而且既然你姐姐没有拒绝,就表示她也满乐意的吧?这样你也无所谓吗?你难道都不会担心姐姐平时都趁妹妹不在的时候,偷偷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吗?」
要是佑巳同学是因为嫉妒才离开,那桂还能够理解,老实说,桂还真希望佑巳同学是因为这种理由而离去的,但事实却非如此,而且看她的态度,也不像是在朋友面前逞强。
这种反应才叫正常吗?那么仅仅为了一个球拍就纠结得不得了的自己,难道是有毛病吗?——桂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分析自己的心态了。
「桂同学你是有发生什么事吗?」
佑巳同学一脸困惑,她现在的表情,不是红蔷薇花蕾会有的表情,而是桂所熟知的——佑巳同学——的表情。就因为这样,桂不禁抱住她,哭了起来。
桂已经无法再忍受独自伫立下去了。
「其实我以前,有一部分也是感到很嫉妒的。」
佑巳同学好像天气播报员似地说道。其实就算桂不用特意多说些什么,也多少感觉得到佑巳同学的心情,两人爬上楼梯,到了另一层楼之后,走到校舍的紧急逃生出口外吹风。
「但我现在就不会那么在意了吧。」
「为什么呀?」
「反正我姐姐是个很值得信任的人啊。」
佑巳同学继续补充下去:
「还有就是——只要觉得有一点不安,我现在都直接说、直接问,我想是因为这样,现在就算碰到这种事,也才都没有关系的。」
也就是说,佑巳同学以前也是会烦恼的吧?桂感到安心了不少,是长时间的相处与各种经验,才让她们之间建立起不会被轻易破坏、动摇的羁绊。
「但我问不出口啊。」
如果是这样,时间不够、经验又少的人,该如何是好呢?
「一方面我不知道问了之后事情会变成怎么样,再来就是害怕打开潘朵拉的盒子,要是我问了之后,对方敷衍我的话,反而会更在意、嫉妒吧,我一想到这些,就问不出口。」
就算无法马上达到佑巳同学的境界,只是给一点点往那个方向前进的提示也好。
「可是呀……桂同学,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不能逃避,得直接向你姐姐坦白才行喔。」
「……嗯。」
那真是再平淡不过的正确解答了,但不知为何,是从佑巳同学的口中说出来的,就让人倍感说服力。
「啊……可是我想……不掀波澜地静静送姐姐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个方法喔。」
佑巳同学说道,言下之意是——反正明天都是毕业典礼了,就算了吧。
「但如果是佑巳同学你的话,就会向姐姐坦白吧?」
「应该是吧,反正因为通常我在烦恼的那些事,结果根本没有我擅自想象的严重。」
原来如此,也就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吗?既然古人也都这么说,说不定就真的是如此。
「谢谢你给我建议。」
「哪里、哪里,我这种不算什么建议的建议,有帮到你吗?」
「有啊,我会好好考虑的。」
也差不多该赶紧让佑巳同学去蔷薇馆了。佑巳同学走下逃生梯离去,桂对她挥了挥手道别。
听到佑巳同学踩着楼梯远去咚、咚、咚的脚步声,桂突然很想问她一个问题:
「对了,你刚才说『有一部分』是指小瞳的事吗?」
「你猜对了。」
从楼梯与楼梯之间,传来佑巳同学的回复。
「这样啊……」
桂点了点头之后,走回校舍,从里面锁上紧急逃生门。
所谓的妹妹,或许就某种意义而言,才是最大的敌人。
4
总之,桂决定先回教室静静等待,不久之后,姐姐就来接她了,两人便一起放学回家。
听到刚才佑巳同学说事情通常都没有自己所想的严重,桂也就鼓起勇气直接向姐姐询问。一方面也是两人刚好走到叉路的玛莉亚雕像前,让桂有种圣母玛莉亚也要她这么做的感觉。
「问我为什么把球拍给瑞绘?」
姐姐停下脚步,透出一脸复杂的表情。
「是的,我想知道姐姐你当时是用什么心情送她球拍的。」
「我的……心情……」
「是的。」
看来对方丝毫没有想过桂会这么坦率的来问她,所以姐姐现在绞尽脑汁地思索要说些什么,她并不是在思考要如何敷衍,而是在选择最能传达内心真实想法的话语。然后,她的思绪终于构成了一篇文章。
「这个嘛……我本来是以为这样做对你比较好……才这么做的吧。」
「对我比较好?」
老实说,桂真的不明白这里怎么会冒出自己,但桂就是想知道姐姐的心境才问她的,如果那就是姐姐真实的心情,现在插嘴也很不得体。于是,桂决定静静地听听姐姐的说法。
「我只是想……只要瑞绘她天真无邪地挥着我送她的球拍,那你也会开始用那支你收下却一直无法使用的球拍吧。」
「我无法使用的球拍?是指什么……?」
桂的心脏紧张地高鸣起来。该不会……该不会……
「去年……」
「为什么姐姐您会知道波留学姐有送我球拍呢!」
唉……一切都毁了,承受不住这份压力,自己说出来干什么呀!亏我还一直隐瞒到现在的,真是太糟糕了。
桂在心里喃喃自语。
佑巳同学……
虽然你说事情通常都没有自己所想的严重,但既然你说「通常」,就表示偶尔还是会有很严重的事发生吧?一旦自己是遇到「偶尔」才会发生的状况,那么灾难自然就会接踵而至了吧。
姐姐早就知情了,她是在知道一切的状况下,才把球拍送给瑞绘的。
这难不成是一种「对行为不检点的妹妹的报复」吗?明明就都快要毕业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要这么做呀?
还是说,就因为快要毕业了,她才故意这么做的呢?
「那是因为……」
姐姐语带保留,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请您跟我解释。」
桂已经自暴自弃了。
「我想知道真相。」
姐姐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到底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呢?当时她又是做何感想呢?现在又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既然事情都演变成这样了,希望她不要隐瞒,全部说出来。
明天就是姐姐的毕业典礼,现在两人的关系才破裂,虽然是很可惜……但说到底这完全就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对于收下波留学姐的球拍这件事,桂没有丝毫辩解的余地,要是姐姐逼她把玫瑰念珠归还的话,那她也就只好乖乖照办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桂才刚加入网球社没多久,连学姐们的名字都还没完全记住的时候,对方就希望桂当她的妹妹,而桂也欣然答应了。桂只不过因为对方是第一个对她这么说的人,桂就答应当她的妹妹了。即使如此,当时她也是很心动,也很喜欢对方。
「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
「是因为?」
桂逼问了上去,纵使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去质疑姐姐,却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因为是我拜托她的。」
姐姐如此回答。
「咦?」
「桂你很仰慕波留学姐这点小事,我当然还是知道的呀,所以我才拜托学姐的,再说她也没有妹妹,结果我一拜托,波留学姐马上说好,立刻欣然答应了,毕竟她以前也很疼你嘛。」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桂虽然这么想,一方面却又觉得这也有一番道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姐姐也不可能说谎吧。
「我会这么做,是因为一年前的我,以为这么做就会让你开心,就只是抱着很轻率的心情这么做的,但你却从未拿那支球拍来参加社团练习,我那时才发现或许自己做了很严重的事啊,看来对你而言,波留学姐的球拍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许多的东西啊,真是对不起,桂。」
「姐姐……」
一颗颗泪珠从桂的眼眶里滑了下来,当时姐姐肯定也感到很受伤才是,但姐姐却对她道歉……明明应该道歉的人,是桂自己啊。
「就算我毕业了,但只要社团里还有认识波留学姐的社员,你应该就不会把那支球拍拿来用吧?我想这样不仅是对你过意不去,对波留学姐也很失礼,所以才……」
才故意……
「把姐姐您的球拍送给瑞绘用吗?」
「是啊,我叫她不要留着当装饰品,要好好拿去用。」
而瑞绘就依照姐姐的吩咐,马上就用那支球拍参加社团练习了。也就是说,对瑞绘来说,那支球拍并不是什么很沉重的礼物吧?
「不过看来我又让你误会,让你难过了。」
姐姐轻轻拭去桂脸颊上的泪水。
「不是这样!我是因为……」
桂摇了摇头。
「我真是太喜欢姐姐您了,一想到这里,我才忍不住哭出来的。」
「这样啊。」
姐姐微笑着,这回改用手指摸着她自己的脸颊。
「那我现在流的泪水,就是因为你肯直接了当地跟我坦白,感到很开心而流下的泪水啰。」
桂伸出手轻轻握住姐姐湿溽的手心,在内心想到——
佑巳同学。
虽然事情跟自己之前所想的相比,也不是真的就不严重,但这回下定决心好好表达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好了。
毕竟有时候会因为这样,获得意想不到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