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强话 润·建筑
001
哀川润是承包人。而且不是普通的承包人,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在认识她的人们之间,说到最强的人就是哀川润,这已经成为定律。
只要谈妥就答应接下任何工作的她,最近的主要活动是和从天而降的外星人战斗,和武装的岩石战斗,和燃烧的气态生命体战斗,和统治海洋的人鱼战斗,和拥有统一意志的植物战斗等等。这么一来,她已经不只是人类最强,甚至或许应该说是人类代表,总之因为实在太强,如今她甚至想扛下人类守护者的职责,我耳闻她这个动向的时候,与其说是觉得可靠,不如说强烈感觉到她的威胁。
这是当然的。
因为真要说的话,不,其实明确到无须多说,我绝对不是站在人类这一边。阿良良木历站在吸血鬼这一边。
经历地狱般的春假,我脱离了人类的框架。
相较于外星人或岩石或气态生命体或人鱼或植物,我不会说自己是同类,但我不是正常的人类。从这一点来看,我和他们或她们大同小异,是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同等看待的概念,是可能会被一起处理掉的敌对势力。
是应该被除掉的对象吧。
在毫无预警又料想不到的状况下,和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为敌,这个负担对于身为一介高中生的我来说过于沉重,不过说来真是不敢当,这个事实甚至令我感到某种骄傲。话是这么说,但她应该完全不觉得自己像是人类的代表选手吧。
那个人就只是在享受自己的人生。完全不质疑自己是最强的人,一心一意歌颂着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所以我也抱持着不是畏惧或骄傲的单纯兴趣。
这是基于好奇心的兴趣,换言之是极度不负责任的兴趣,但这绝对不是因为我站在吸血鬼这一边而冒出的兴趣。
如果是和我共享那段地狱般春假的人……比方说无所不知,无疑站在人类那一边的羽川翼,或是身为专家担任人类与非人类桥梁的忍野咩咩,肯定都会忍不住兴致勃勃。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说到「最强」绝对不落人后,不属于人类的这位怪异杀手,和只身站在人界顶点的人类最强承包人对峙时,在前方等待的将会是何种结果?
怪异最强与人类最强。
不可能有人不想成为这场决战的观众。但是,如果这种对战组合真的成立,我肯定无法当个不负责任的观众。
到时候我即使不自量力,也将会和这位「人类最强」战斗。
002
脚踏车在道路交通法归类为轻型车,所以骑上公用道路时有义务骑在车道,而不是骑在人行道。哎,毕竟这种代步工具依照骑乘方式可以达到时速六十公里以上,人行道也没有以标线分流整理,考虑到和行人发生车祸的容易程度,这种规定可说是理所当然,不过为了遵守这个规定而骑上车道之后,就会发现以实际的感觉来说,大铁块在以十公分为单位的侧边擦身而过,是相当恐怖的感觉。
我不知道详细的历史原委,不过汽车肯定比脚踏车晚发明吧,车道提供汽车方便的行驶环境,脚踏车却受限陷入不自在的处境,我隐约觉得无法接受,然而这只不过是脚踏车骑士基于自身立场的发言吧。
从汽车驾驶的角度来看,在车道慢吞吞前进的脚踏车是过时的代步工具,肯定只觉得碍事得不得了,甚至可能想说干脆直接撞飞算了。
就算这么说,我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被撞飞。
放学回程,我跨上爱用的菜篮脚踏车悠闲踩踏板前进时,一辆鲜红超跑以眼睛追不上的高速从后方接近,像是预先瞄准般漂亮将我撞飞,我在空中像是踏板不断旋转。
除非车上后座坐着DIO大人,否则车子这样开是天理不容。
路面绝对没留下煞车痕。
要说取而代之也不太对,不过坠落地面的我,应该会发出「滋嘎嘎嘎嘎!」的拟声词,清楚在地面留下摩擦痕吧。
「呜,咕,咕啊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极度混乱的状态。
我的脑袋知道自己刚才被后方的高速车辆撞到,却无法当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来处理。就像是看见奄奄一息吸血鬼那时候的非现实感。
听说中彩券的机率比被车撞的机率低,至今我觉得这种说法是对别人的乐趣泼冷水而不以为然,不过在自己真的被车撞之后,就不得不接受这个机率论。
「呜,呜呜呜……」
呻吟。明明不想呻吟,却擅自发出声音。
只觉得肺部像是手风琴般发挥功能。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说话,不过如果现在问我「你还好吗?」,我可能会反射性地回答「我还好」。明明不太好却想这么认定。
不过,像是在地面爬行般凄惨翻滚的我,听到的不是关心我身体状况的「你还好吗?」这句话。
「喂,你这家伙。」
是这句。
这个恐怖的声音引得我拼命抬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一名鲜红的女性。该怎么说,红到只能以「红」来形容,全身穿着酒红色套装的华丽女性。
看颜色就知道。
她应该就是肇事超跑的驾驶。我看颜色就知道。像是凶器,一样是鲜红色的细跟高跟鞋位于我的面前。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种鞋子,应该没办法紧急踩煞车吧。只不过,我怀疑这个人即使穿的是平底球鞋,可能也不会踩煞车。
「睡什么睡,快给我站起来。小心我踩烂你喔。」
「…………」
用细跟高跟鞋?
明明不踩煞车,却要踩我的背?
仔细一看,这个人戴着墨镜(镜片也理所当然般是红色),但她的眼神犀利到无法以这种东西遮掩。
不妙。
看来DIO大人不是坐在后座,而是驾驶座。
不是威胁或吓唬,如果不赶快站起来,恐怕真的会被踩烂。察觉这一点的我挤尽全力,将手撑在围墙起身。
我没看过这种壁咚。
双腿频频打颤。
我体会到初生小鹿的心情。
不过,我软脚的原因绝对不只是来自身体受到的伤害。我即使站直,这名鲜红的女性也比我高得多,重新面对她所感到的魄力确实令我难以消受。
「好,看来很有精神嘛,小哥。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
看见这样的我,她不客气地笑了。明明眼前有一个差点没命的男高中生,这个人为什么笑得出来?
而且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愉快。
居然笑得像是身为大人却没有任何负担。
大概是敏感到对我隐约怀抱的敌意起反应吧。
「我踢~~!」
她突然垂直踢向我的腹肌。
无论是躺着还是站着,到头来我还是会被细跟高跟鞋踢吗!
这么一来,我简直像是为了让她方便踢我而贴心地刻意站起来,但我绝对要避免在这时候倒下。被踢之后又被踩也太惨了,我绝对要阻止这一连串的进展。
「咕……咕咕……」
即使单脚跪地,我也勉强撑下来了。
「喔喔,了不起了不起。你很努力嘛,小哥。我喜欢努力的家伙喔~~我欣赏你!」
她单纯感到佩服般拍手,笑得更愉快了。
欣赏我?
不,我对这个人的身分还是完全没有头绪,却凭着直觉明白一件事。得到这个人的赏识是世上屈指可数的悲剧。
我也不是平白经历各种困境至今,不是平白度过地狱般的暑假与恶梦般的黄金周至今。
这个人是如同从异世界来袭的超危险人物,我即使没被她从后方高速撞飞也知道这一点。
「我是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这……这样啊……是哀川小姐吗?」
我被打了。
拳头陷入我的脸。
而且我的身体陷入围墙。水泥砖和我的半个身体合为一体,我获得了如此稀奇的体验。
「不准用我的姓氏来称呼我喔,这位小哥。只有敌人会叫姓氏。」
「…………」
不对,我说你啊……
明明遭遇至今还不到一分钟,我就被你又撞又踢又打还陷入围墙,你难道以为在这种状况会洋溢友好气氛吗?
明显是敌对吧?
哎,半个身体陷入围墙的家伙成不了任何人的敌人,这种见解要说有的话当然是有吧……
「我……我叫做阿良良木历。是被日本宪法保障基本人权的高中三年级。」
「喔,你叫做阿良良木啊。姓氏好长,而且不好念。今后就自称阿木吧。」
就这么和围墙合为一体的青年如此主张,却完全被无视。我承认自己的姓氏不好念,被人要求改姓却是第一次。
这样我不就失去了「良」吗?
双重意义的「良」。
「这么说来,关于夫妻不同姓,有人说这样会失去家族的团结感所以不该这么做,既然这样,『铃木』的团结感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在日本国内,走到哪里都有很多姓『铃木』的家族吧?」
这个犀利的指摘本身有着相当值得审视的焦点,不过说来遗憾,半个身体化为水泥砖的我,只能以单边眼睛审视。
「那个……润小姐,总之可以帮忙拔出来吗?」
「拔脊椎?」
怎么可能是脊椎啊!
我差点不顾年龄差距朝着年长的她破口大骂,不过哀川小姐……更正,润小姐以刚才没打我的手用力抓住水泥砖,我认定她要从地面拔出水泥砖,连忙选择沉默。
不对,我可没说要拔掉围墙喔。
而且我更想知道她是怎么抓住平面的水泥砖?围墙不是这种构造吧?
无论如何,她以这种方式破坏墙面,所以我顺利重获自由。不过事到如今,刚才受到束缚的那种状况或许还比较安全。
「怎么啦?我没听到你道谢耶?」
「谢谢你的荒唐……」
不对,是谢谢你的帮忙。
我被她逼着道谢。
看着这样的我,润非常愉快地「哈哈哈!」大笑。
「没什么,不用多礼,不过相对的,希望你能教我一件事。」
「希……希望我教你一件事……?」
为人之道吗?
我在这方面也没多大的造诣,不过如果对象是这个人,我应该有很多事情可以教她吧?
不可以对高中生用车撞,用脚踢,用拳头揍,狠狠打到陷入围墙……顺带一提,也绝对不可以单手将围墙从地面拔起来。
「为人之道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我只会走我自己专属的路。所以说啊,我要问的是普通的路。据说在这座城镇,有一栋大楼住着吸血鬼。」
润说到这里向我发问。
「小哥,可以带我去那里吗?其实我承包了消灭吸血鬼的工作。」
003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哀川润。
她接下委托,如同无从避免的灾难般威风来到我们的城镇,却因为这里过于偏远,超跑搭载的导航系统似乎没有正常运作。说起来,目的地是这种地方,所以她想说唯一的方法是找当地人问路,随即刚好隔着挡风玻璃看见正在骑脚踏车的高中生背影。
所以她灵机一动。
加速瞄准高中生撞下去。
不对,这完全不构成理由啊!
既然想问路,比方说可以开到我旁边,再怎么样也可以按喇叭之类的,有很多方法可行吧!没想到她不只没踩煞车,甚至还踩油门!
竟然真的瞄准我撞过来!
我说啊,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就是出车祸死掉的!
某些事情是可以做的好事,但是某些事情是不该做的坏事吧!
「我会做坏事,所以这是好事吧?再敢对我有意见就宰了你喔。」
「…………」
这个人面不改色就说要宰了我。
对一个孩子这么说。
不只是文化,世界观也差太多了。
这么一来,尽快让她办完在这座城镇要办的事情愉快离开,应该是我这个居民该采用的上上策,不过在这种场合,我基于某个苦衷不能这么做。
吸血鬼居住的大楼。
这就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本次的目的地。一般来说,应该会冷淡回答「我不知道这种像是迷信的建筑物」结束这个问题(不过冷淡回答之后,结束的可能是回答者的人生),但是只有我对这个问题心里有数。
多不可数到伤脑筋的程度。
严格来说,那栋大楼已经没有吸血鬼居住。发挥结界功能的那栋大楼曾经住着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但是如今成为往事。
然而就算这么说,要是带领这名承包人前往那栋曾经是补习班的废弃大楼,可能会连带被她知道那个吸血鬼现在正在哪里做什么。
我太大意了。
原本以为是DIO大人,没想到是消灭吸血鬼阵线那边的人。
相较于春假造访这座城镇的三名吸血鬼猎人,我完全没理由认定这个人拥有的探索能力比不上那三个人。绝对不能将废弃大楼的地点告诉她。
不只如此,还得全力说谎!
必须以我能言善道的嘴皮子欺骗并且误导,请她离开这座城镇!
「喔喔,如果是这种大楼,我曾经听说过喔。润小姐,你问到我算是你运气好。不过,记得那栋大楼不是在九州地区吗?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会看见一座大车站,请从那里搭乘电车,毫不犹豫前往长崎县吧。」
「原来如此。往西走到第三条巷子转进去就是捷径啊。那里有自动贩卖机可以补充水分,再往南走六百公尺左右之后,右手边看见的就是我在找的废墟。」
不只是谎言被拆穿,连真相的细节都被她看透了。
真的假的?这个人也太强了。
「哈哈哈,想骗我的话再练个十年吧,小哥。别看我这样,读心术是我的拿手绝活喔。」
真的是「别看你这样」。
拥有那种程度的破坏力,为什么会学到这么细腻的技术……因为周边的人们害怕得总是说谎吗?
「就是这么回事。说到能言善道,我有一个朋友算是这方面的行家。」
润甚至解读我的心声,然后抓住我的上衣衣领。不对,那里可不是把手啊?话说我的个头终究没有小到能单手举起吧?
不过,对一个单手就能举起围墙的人提出这种指摘,明显是白费工夫至极。
「好啦,既然已经知道地点,那就走吧,小哥。我特别让你坐副驾驶座。」
「咦?明明已经知道地点,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去……?」
「别客气啦。能坐上我爱车副驾驶座的家伙只是少数哦?哎,正确来说,应该是坐过副驾驶座之后还活着的家伙只是少数……」
我绝对不需要这个正确的情报!
明明别知道比较幸福!
不过我就这么不知所措,像是行李般被塞进红色超跑(明明发生了和车身颜色一样夸张的车祸却完好如初,看来是特制的),我的脚踏车也顺便被塞进后座(撞得变形的骨架由润帮我修好了。徒手修好。连修理方式都这么夸张)。然后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在坐上驾驶座的同时踩下油门。
我连忙系上安全带确保安全,不过这就像是自己把自己绑死。
「虽说是读心术,却也不是能够看透一切。我只知道小哥你好像还隐藏某些秘密……所以就带你和我同行了。」
「即使是要我和你同行,你也同样不行用这种蛮横过度的做法吧……」
为了避免面对自己面前的艰困现实,我情急之下试着玩「同行」与「同样不行」的文字游戏,不过现在不适合以这种方式缓和气氛。
掳走未成年人完全是犯罪。
不,要是这么说,这个人登场至今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犯罪……
「说这什么话。那道坏掉的围墙,我不是也修好了吗?如果是以前的我,那种东西都是破坏之后就扔着不管喔。」
这种独自的职业守则是怎么回事?
虽说修好,但也只是把拔出来的墙砖插回原处,凹陷成我身体形状的缺口,则是拿飞散的碎片随便塞满吧……不过,即使是如同组装乐高积木的修缮,也因为她以蛮力压得密实,所以破损的部位不需要接着剂就融合了……
「总而言之,我没有隐瞒事情喔,润小姐。不然的话,请去找我周遭环境的人们打听吧,肯定会得知阿良良木历是多么高风亮节的男人。」
「呵,这也是谎言。」
「唔……你为什么知道我周遭环境没人!」
「这种事不必使用读心术也知道。」
她说得这么果断,我面子可丢大了。
不得已,我决定改变方针。
润此行前来是要消灭吸血鬼,不过像这样试着和她交谈就发现,她似乎和我知道的怪异专家们不太一样。
德拉曼兹路基。
艾比所特。
奇洛金卡达。
还有忍野咩咩,都对吸血鬼抱持某种程度的敬意。
这份敬意到最后可能连结到厌恶或憎恨,和敌对的心态属于一体两面,不过至少是以认真的态度面对「吸血鬼」这个概念。
这个人不一样。
明显是在找乐子。
甚至可以说在胡闹。
怀着要去游乐园玩的心情,前往曾经是补习班的废弃大楼。感觉像是溜进夜晚学校试胆的小学生。
我差点被她完美成年女性般的风貌骗倒,不过这个人的内在完全是孩子。我也因而感到不安。
如果我就这么厚脸皮带领她前往废弃大楼,最后促使吸血鬼与承包人相遇,我完全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感到不安。
所以我想确认。
关于吸血鬼,这个人目前掌握到何种程度?
「那个,润小姐。你刚才说要消灭吸血鬼,不过实际上……不对,不是实际上,是假设,只是假设哦?假设你遇见吸血鬼这种幻想般的可疑存在,具体来说你想要怎么应对?」
「打赢之后和他交朋友。」
这是危险思想。
应该说她是危险人物。
「话说在前面,吸血鬼即使开车撞也打不倒喔。不对,详情我完全不知道就是了。」
「这我知道。吸血鬼是不老不死吧?这不是很好吗?身为『不死研究』的受试者,我可得打声招呼才行。」
「…………?」
「我反倒想问,小哥,你知道『不死』是怎么一回事吗?」
出乎意料的反问使我畏缩。
「不死」是怎么一回事……在春假不知道死过多少次的我,当然很想挺胸回答「我知道」,不过仔细想想就觉得,我从这段经历得知的应该是「死」而不是「不死」。
如果想要理解「不死」,真的只能像是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那样存在于漫漫岁月之中,持续存在于世间。不对,即使是那个家伙,说穿了也是一直持续死亡到现代。
初遇的时候就奄奄一息。
由此看来,若要理解「不死」是怎么一回事,究竟该怎么做?如果死而复生或是反覆死亡还是不够的话……
「我认为啊……『不死』是一种决心。」
润不等我回答就这么说。
这个人明明会使用读心术,却完全不听别人说话。
「不是『死不了』,也不是『没有死』。是表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意志。换句话说,『不死』就是『想活着』。坚定喊出这句话的强度,正是我想认定的『最强』。」
004
意志的强度。
人类最强承包人说的这个要素,不只是我,也是昔日造访这座城镇的不死吸血鬼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欠缺的东西吧。
先不提肉体上的强度,精神上的强度是春假时的我们欠缺的决定性要素。决定性,而且致命性。
足以要人命。
生命力洋溢到过度甚至过剩的吸血鬼当时心理多么脆弱,该怎么说,光是回忆就觉得不好意思,达到惨不忍睹的程度。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不是洋溢,是流失吧。我们只是没死成的空壳。
没有决意。没有决断。
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以及她相隔四百年创造的第二名眷属,绝对不是秉持坚定的意志,秉持强固的信念维持不死。
如果只说强度,班长中的班长羽川翼可说是秉持着比我们坚定许多的意志,深入参与春假的那段故事。
比吸血鬼咬下的利牙还要深入。
当然,她也因为这个原因……
「喂,宰了你喔。你在沉思什么?宰了你喔。已经抵达目的地了,所以快点引导我这个淑女进入大楼吧。宰了你喔。」
「…………」
淑女真的会在同一段话说三次「宰了你」吗?这个问题应该会让众人议论纷纷,总之淑女驾驶的超跑在那之后没撞到任何人,顺利抵达补习班遗址的废弃大楼。
我也好久没来这里了。
虽然春假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过夜……应该说,虽然曾经以这里当成根据地,上演又砍又杀的各种战斗场面,不过一般人没事的话不会来到这种废墟……我会忍不住好奇跑进来就是了。
大楼身为结界的职责已经结束,所以润也能像这样顺利抵达。可恶,早知如此应该请忍野一直在这里架设结界才对。
不过,能封锁这名淑女的结界,走遍这个世界都找不到吧……
「我好期待。吸血鬼是什么样的家伙?既然叫做『鬼』,果然是头上长角,手上拿着金棒吗?」
「……那个,入口在这里。」
润似乎怀抱错误的期待而兴高采烈,不是以单手,而是以一根指头就把我拖出副驾驶座,我不情不愿为她带路。
不过,我也不是永远屈服于暴力的男人。确实,春假那时候的我或许是意志薄弱的少年,不过后来随着时间经过,我也累积了不少经验。
进一步来说,后来面对诸多暴力受害至今,我也获得某种程度的抗性。凡事总是会习惯。
与其说是「凡事总是会习惯」,或许是「一切都随便吧」这种近乎死心的感觉,不过原本以为会陪伴我一辈子,刚才在柏油路面摩擦造成的全身痛楚,现在也已经消退许多……接下来是我反击的回合了!
「唔,从某处感觉得到敌意。看来有人想被我扑杀处刑。」
「…………」
直觉也太敏锐了吧?
虽说是读心术,但我现在是背对着她耶?
我的人生经验终究没有累积到足以用背影陈述喔。
而且「扑杀处刑」是怎样……
我可不想在这种像是外传的剧情里死得这么凄惨。
顺带一提,内在的暴力性质就算了,润的举止优雅,服装也很讲究,所以我期待她看见目的地废墟这种断垣残壁的模样就不想进入,但她完全不当一回事。
看来她实在是和细腻的心思无缘。
她像是把崎岖难行的废墟当成伸展台,踩着细跟高跟鞋潇洒前进。像是掏挖地板的这种走路方式,甚至把废墟打造得更像是废墟。
「这个指摘很犀利喔。我在小哥这个年纪的时候,据说被我走过的建筑物都会崩毁。」
这是哪门子的都市传说?这是哪门子的青少年?
哎,这么一来只能按照预定,实行刚才在车上想到的作战了……虽然需要演戏的胆量,也必须对读心术高手说谎,不过说来可悲,我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得知润的读心术未必万无一失。
只要表现得落落大方,就某种程度来说肯定没问题。
「那么,终于要开始找那个吸……叫什么来着?啊啊对了对了,开始找吸血鬼吧,润小姐。我也会尽微薄之力协助。」
「啊?怎么啦怎么啦,小哥,不只为我带路,你还愿意帮忙我的工作吗?」
「那当然。我可不能不帮忙。为了烦恼的女子劳心劳力四处奔波,是阿良良木历身处的世界观。」
润小姐应该不是称为女子的年纪了,不过仔细想想,在运动员的世界,无论几岁都还是以男子组与女子组的名称来区分,所以肉体极为强韧的她以这种方式称呼也不成问题。
「喔~~真是和平的世界观。无聊透顶。哎,我就入境随俗吧……看在你的这份心意,我考虑一下是否不要在事后把你灭口。」
「…………」
我在事后可能会被灭口?
她原本身处在多么血腥的世界观?
我不免觉得即使是从现在开始,也应该活用在地人对环境的熟悉程度逃到天涯海角比较好,但我这么做只会取悦她。不只是天涯海角,甚至会被她追到宇宙尽头的未来显而易见。
与其说这个,不如说现在正是阿良良木历展现骨气的场面。至今遭遇各种事件总是含糊带过敷衍了事的我,就来大显身手吧!
……不行,我使用任何说法都帅不起来。
想要在这么有型的人身旁耍帅,基本上应该是不可能吧……所以我决定脚踏实地,谨慎地按部就班执行程序完成计画。
不老实的我到底想做什么?我就先告诉各位吧。接下来和润一起依序检视教室时,我企图瞒着她悄悄设置假线索。
所谓的「假线索」,就是暗示昔日住在这里的吸血鬼已经离开这座城镇,前往不知名某处的线索。依照我的盘算,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将会被这些线索诱导离开城镇。
总之,「吸血鬼已经不住在这里」是事实,所以这一切并非都是谎言……也因而可能骗过读心术。
到头来别说帮忙,甚至会妨碍到她的工作,我对此深感遗憾,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
当然,虽说要设局,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我没有足以进行正统伪装的本事与工具。
不过,即使没有本事与工具,我还有血液。
润一根手指就能举起来的这具娇小身体里,流着在春假化为吸血鬼的血液,可以在大楼里的某处留下像是死前讯息的血字。
从至今的对话判断,润绝对不精通怪异相关的专业知识,但她出自本能的野性直觉依然卓越,肯定会察觉这些血不是普通的血,是非比寻常的血。
这么一来,即使是即兴写下的血字,也会产生相当程度的说服力。
问题在于如何以这些血字将润引导到镇外某处……刚才我骗她前往长崎县的谎言才被看穿没多久,所以我想想,这次就指引她去德岛县那附近吧。虽然非常对不起四国的各位,不过将来如果有四国的朋友造访这座城镇,我保证会竭尽所能亲切款待,所以请各位务必原谅我这一次。
「所以小哥,要从哪间教室开始找?」
「我觉得从顶楼依序找比较好。因为据说吸血鬼喜欢高处。」
这是我随便说说的,不过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基本上都睡在顶楼的教室,这是真的。为了尽量增加假线索的真实性(为了尽量提升骗过读心术的可能性),我认为应该在那间教室留下血字。
话说,这个计画最困难的部分在于如果要留下血字,我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流血,不过幸好这个问题已经解决。我刚才出车祸的时候,全身留下无数的擦伤。
只要撕下血痂就可以流血流到爽。
咯咯咯,你自掘坟墓了,哀川润!
……掘出来的坟墓可能是我的,我对此在意得无以复加,总之爬楼梯抵达废墟四楼之后,我们进入四间教室的其中一间。
「润小姐请从黑板那边开始调查,我从告示板这边开始调查。肯定找得到线索喔,比方说血字之类的。」
「你这个猜想真是莫名具体。」
「经常有人说黑板不是黑色而是绿色,不过以前好像真的是黑色?」
我说出从羽川那里听来的小知识掩饰自己的失言(有成功吗?),然后按照自己所说,走向告示板。
我要在杂乱堆放在该处的课桌写下「对了,去德岛吧」,再以夸张的方式假装自己发现这段讯息。
就像是发现万有引力时的牛顿,我要展现足以让牛顿(@Newton)成为欧顿(@Oldton)的精湛演技!
我画着这样的蓝图,撕下正合我意位于我右手食指的血痂(哎,全身都有血痂并不合我的意),准备朝我看上的课桌写下文字。
『对了,去德岛吧。』
等一下,写英文比较好吗?「对了,去德岛吧」翻成英文要怎么写?
英文是我不拿手的科目。
明明到这里都很顺利(是吗?),却陷入很像高中生会有的这种烦恼(这是国中水准的英语吧?),这不是好事。
不经意做得极为自然的一连串动作,在短短一瞬间停止的这时候……
「危险!」
随着这声大喊,我的身体从侧边被豪迈打飞。
正确来说,是脖子从侧边挨了一记金勾臂。对方的另一只手紧紧锁住我的后脑勺,所以力道没能往后卸,我在被打飞的同时也被勒住脑袋。
然后就这么毫不留情把我打倒在地。
顺带一提,大声要我注意的人以及发威般对我使出金勾臂的人,都是同一个人。不用说,正是哀川润。
怎么回事?我的巧妙奸计穿帮了吗?
她眼尖看出我偷偷摸摸想要奸诈地设置假线索,所以使出金勾臂制裁?
……但是说来意外,并不是这么回事。
仔细一看,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我想写下血字的那张课桌桌脚被压到变形。彷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正上方加压。
要不是润从侧边像是要掳人般将我打飞,被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打中的就不是课桌而是我了……
「…………」
不对。
无论怎么想,比起被润的金勾臂打倒在地,直接被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打中的伤害应该小得多吧……
我现在头昏眼花,真要说的话,刚才被超跑撞的那时候还比较没事……我甚至觉得脑袋还接在身体上是一件神奇的事。
不过,那张压扁的课桌也姑且发生了神奇的事。
肯定长年没清扫的教室地板满是尘埃,加上我们动作那么粗鲁,导致积雪般的尘埃像是雾霾般扬起。
而且,这些尘埃形成一具人像。
不对,不是人像。
应该说是怪异像。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不可能会在「那里」。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不可能存在于这里。因为那个无与伦比的妖怪,已经永远丧失自身的存在。
不可能在这里,不可能看得见。
而且严格来说,现在也确实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以扬起的尘埃形成」这句话是形容上的错误,正确来说只是扬起的尘埃勉强让「她」变得看得见。
就像是空气在水中会因为成为气泡而变得看得见。
因此随着尘埃再度落地,这个身影就变得看不见了。
「看不见的力量」。
即使如此,也同样是「力量」无误。
「看不见的她」。
即使如此,也同样是「她」无误。
「在这里!」
润高声大喊。
被「看不见的力量」袭击,我心想承包人终究应该也慌了手脚,但她的表情反倒是绽放光彩,笑得更加开心。她大喊「在这里!」就这么稳稳抓着我的脑袋蹬地跳起来,也不是要闪躲「看不见的力量」的攻击,反倒是要向「她」反击的样子。
真是不得了。
不过,这记反击看来不了了之。「看不见的力量」似乎也不容许随意碰触,润以细跟高跟鞋使出的上段踢,直接穿透「她」的高挑身体。
「唔……因为类似幽灵,所以碰不到吗?」
润以单脚着地,像是分析般这么说。
总之,经过这段打斗再度扬起的尘埃,使得「她」的身形勉强又能辨识,就算这样,要是这边的攻击打不中就无可奈何。
话是这么说,但多亏润无视后果的那记上段踢(既然看不见当然只能无视,但也太无视于后果了),以「看不见的力量」形成的「她」,我稍微猜到真面目了。
不,说我猜到就太夸张了。毕竟真面目依然不明,如果要说专业知识的缺乏程度,我和润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有经验。
我昔日看过。
看过类似的「蛇」。似是而非的「蛇」。
曾经视而不见。
所以,现在存在于该处的「她」 ——位于该处却不存在的她,虽然是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却也同时不是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只有这一点,我可以凭着直觉理解。
这个不存在的存在,是「意志」。
润刚才在路上说明过「不死」的意志,若要刻意模仿她的说法,那么现在位于这间教室的,就是将「不死以外的一切」去除的「脏东西」。
或许应该形容为「残留意念」。
是吸血鬼留下的意念 ——凄惨的遗产。
那么就不应该说这是意志,而是遗志。
是的。
这么简单的事,我为什么想不到呢?明明吸血鬼已经不住在这栋废弃大楼,为什么承包人会接到消灭吸血鬼的委托?我应该更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我原本判断单纯是情报太旧,但如果不是这样,而是这里发生了我不知道的新怪异现象呢?
如果不是情报太旧,是情报太新呢?
传闻先传开而造就的怪异现象……这个可能性很高。
毕竟虽然期间不长,但这里曾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是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当成根据地的建筑物。认为这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才奇怪。
课桌或尘埃也都在其影响之下。
在其支配之下。
如同阿良良木历主动和怪异有所交集而成为怪异,极端来说,建筑物本身化为怪异也不无可能。
以往之所以没想到这个可能性,大概是因为这栋废弃大楼经过夏威夷衫专家的处理,一直发挥结界的功能吧。不过,这个令人感到安心的功能如今消失。
没有任何东西压制吸血鬼的残留意念。
然而,我来了。我来到这里了。
不,我并不是基于自己的意愿来访,是被某人强行抓来这里,不过身为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眷属,至今也无法摆脱其影响的我,居然在全身都是血痂的状况,飘着血腥味来到这里。
不只如此,甚至还愚蠢地想要留下血字。
蔓延在这栋大楼的恶毒残留意念,附着在这间教室的凶恶遗志,不可能没被我这种行为活化。
不可能没因而诞生新的怪异。
「……润小姐,请你退后。」
我说。
依然被她抓着脑袋这么说。
「啊?你这家伙刚才说什么?」
或者该说果不其然,我对人类最强说出这种不只无礼甚至冒犯的话语之后,润咄咄逼人这么说。
然而,我可不能因而畏缩。
我已经下定决心。
怀着强烈的意念。
「接下来由我来承受 ——我来负起责任。只有这件事不能交给任何人承包,是我自己的职责。」
残留意念 ——遗志。
如果这里有那家伙留下的意念,那就是必须由我亲手解决的问题。不,我并不是单纯基于志气或是义务感这么说。
绝对不只是心情上的问题。
和对付「看不见的蛇」那时候一样,现在的我可以对抗没有实体的「她」。这是吸血鬼化的后遗症。
是我做得到,只有我做得到的事。
哀川润做不到。
确实,如同刚才保护我躲开最初的攻击(我也因而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润或许可以闪躲对方的攻击。不知道这是她的本能还是野性的直觉。
不过,从刚才的上段踢落空就知道,润的攻击无法命中对方,只会空虚划破空气,那么这场战斗就无法成立。
所以……
「我是在请你退后,润小姐 ——哀川小姐。」
「…………」
「那个家伙的目标是我的血,所以请离开我,离开这栋大楼吧。离开这座城镇之后……对了,请去德岛吧。」
对于这个已经作废的计画略感不舍的我,和第三次消失身影的「她」对峙。
没事的,放心吧。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杀掉你。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被你杀掉。
我重新下定这种决意与杀意,从正面对峙。
「……在被我抓着脑袋的状况下试着和我为敌,我至少称赞一下你这份骨气吧,阿良良木。所以我要给你奖赏。」
至今就这么被她抓着,勉强转向正前方的脑袋,被她硬是扭向侧边。
我还以为脖子会被她扭断。
这种行为以奖赏来说也太激烈了,但鲜红丽人所说的「奖励」的激烈程度,不可能仅止于扭断脖子。
我想抗议的嘴巴被封锁了。
她的嘴唇贴上我的嘴唇。
「???」
我没有余力感到混乱,意识逐渐远离。
不只是抗议,连呼吸都被封锁的深吻。不只是深,甚至像是以我肺里的氧气进行深呼吸,激烈至极的深吻。
「唔……唔咕,咕,咕……」
「噗哈!好,感谢招待。能量充填完毕。」
承包人终于将环抱我脖子的双手放开,但我缺氧脚软,再也站不住了。像是被吸血鬼吸食鲜血般,氧气被吸食殆尽的我,就这么当场无力跪倒。
不只是看不见「她」,一切都变得纯白看不见的视野一角,好不容易捕捉到鲜红的哀川润再度蹬地的动作。
这次是挥拳殴打。
无论是吸血鬼还是残留意念,或者是形成怪异之前的「脏东西」,总之对于非人又非逻辑的存在,我实在不晓得她为什么会如此愉快地扑过去,然而无论是拳打还是脚踢,不管用就是不管用。
即使像那样鼓足气势高举拳头,这记攻击也无法命中看不见的「她」 ——
「啪啾~~!」
……打中了。
拟声词是润自己说出来的,但是不用看就知道,她像是大口径手枪射出子弹的这一拳,将形成的残留意念打成粉碎。
不留痕迹,无影无形。
不用看就知道将其消灭了。
因为看不见的「她」,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复活的话再来玩吧,玩到再也没有牵挂。」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露出真的是生气勃勃的表情,朝着昔日存在的吸血鬼遗志送上这段悼词。
005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关于润的拳头为什么成功打破了应当形容为「吸血鬼之幽灵」的怪异概念,我以为今后也会长年成谜,成为无法以逻辑来说明,类似正义必胜的少年漫画宗旨。但是不久之后,因为某些缘分而认识的怪异专家影缝余弦姑且给了解释。
「应该是为了对抗经由您血液活化的残留意念,借由接吻摄取您的唾液吧。感觉是将类吸血鬼的DNA吸收到体内,暂时获得和怪异战斗的『资格』。」
天啊,原来那个奖赏之吻,目的不是要让我缺氧吗?
不对,氧气是血液中红血球运送的对象,考虑到这一点,那段深呼吸也成为「资格」的证明吧。这么一来,看似蛮横无礼为所欲为的那个人也意外是个战略家,应该说擅于算计。
「不,应该没经过算计吧。毕竟她没能连您的真面目都看穿……却也不是凡事都试了再说。应该只是因为想吻您所以吻您,一时兴起的这个行为到最后凑巧立功罢了。实在是过于临场发挥,不是专家的手法。」
甚至被称为「暴力阴阳师」,极度属于例外的专家影缝都这么说了,那个人类最强果然非比寻常。
「一点都没错,强得非比寻常。这么一来,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残留意念,或许不是以您的血液显现,而是对那名承包人的来访起反应,化为具体的形象。至少应该也是要因之一。这么一来,她利用您唾液的行为,原本或许也是多此一举。既然怪异是以人类的意念形成,那么人类的坚定意志能打碎怪异也是一种真理吧。」
影缝打岔般这么说,真不像她的个性。
虽然不像她的个性,不过影缝将持续扼杀自身意志与情感而存在、生存至今的不死人偶留在身边,所以这段话可说是出自她特有的视角吧。
这么一来,我就是白白被索了奖励之吻。
即使是男生也会受伤的。
虽然不是想发泄这股郁闷,但我在最后试着直接询问影缝,如果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真身对上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到时候谁会胜利。
「身为一名专家,我当然只能回答会是刃下心大获全胜。因为那个稀有种是以人类尸体堆起城堡的怪物,是将半数怪异消灭的怪物。对上怨念的时候,信念这种东西毫无意义。」
影缝说出这种现实层面的看法。
「话是这么说,不过身为一名人类,还是想期待承包人能获胜。」
但她接着说出心理层面的希望。
无论如何,虽然不确定是否还有所牵挂,不过后来那座补习班遗址的废弃大楼再也没出现吸血鬼的幽灵。只是为求公平应该补充一下,不久之后,这栋废弃大楼本身就被拆除了。
人类最强承包人走过的建筑物毫无例外都会崩毁。像是怪异奇谭的这个都市传说,或许依然是足以令人相信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