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咦?你说什么?」

　　樱庭不经意地反问。阿进好像低声说了什么话，而且如果没听错的话，阿进应该是说「真有趣」。

　　「那个41号……真像他。」

　　他是谁?但是樱庭马上就得知答案。当阿进以这种口气提起「他」的时候，就一定是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早川濑那。樱庭试着问别的问题：

　　「是哪里像呢?」

　　「他会在……对手的眼前突然做出意想不到的动作。」

　　这句话好像听过。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呢?樱庭翻找着自己的记忆。

　　「不知道是实战经验不足造成的还是天性……但是对累积很多经验，并且学会预测对手路径来行动的人来说，那种突然且不规则的动作是非常难应付的。」

　　想起来了。那就是阿进与NASA外星队的跑卫•黑豹在富士山的树海里一决胜负当时，自己的动作在一瞬间就被看破的黑豹问阿进光速蒙面侠是否能穿过他的防守，而阿进就是这么回答的。

　　「而且……」

　　阿进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不是会错意的关系，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些快乐 的感觉。

　　「速度还慢慢地变快。」

　　「是吗?我觉得没什么改变呢!」

　　樱庭歪着头。说不定是因为阿进具有惊人的动态视力才看得出来的关系吧，至少自己是看不出来。从这一点来看，樱庭觉得那个41号比不上小早川濑那。他的实力即使看在外行人眼中，也能够看出来根本比不上濑那。

　　「大概那个41号的实战经验非常不足，虽然他有很好的技术与能力。」

　　「所以他在比赛中才会有那种成长速度啊?这一点倒是满像的……」

　　樱庭本来想说压倒性的力量差距是没办法弥补的，但是却没有说出来。阿进的表情显得很严肃。

　　「到目前为止，小早川濑那跟累积不少经验的对手们交手，但是他没有面对过缺乏实战经验的人，在被逼入绝境时会展现出惊人的力量。讽刺的是他自己就是用这种力量在球场上奋战的……」

　　这种口气就像是在说小早川濑那在下半场会陷入苦战一般。

　　*

　　「你还好吧?进攻跟防守都上场会不会很累?」

　　三角很担心地看着角屋敷的脸。角屋敷只能简短地回答没关系，但是心跳还是很激烈。

　　「我真的……没事。」

　　上半场与下半场之间有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内休息就行了。

　　「我知道你想尽量站在球场上。」

　　每次都是这样。队上的选手都会替自己着想，就因为他是队上唯一的高中生。如果这是高中的美式足球社，就不知道自己的体格与腕力到底有没有资格担任线卫了。

　　所以希望能够让自己站在对等的地位。他不只跟大家做同分量的练习，回到家之后还努力地锻链自己，他希望能够尽可能地让自己更有力量。

　　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在强装大人，不过还是很感谢队上的大人们体恤自己的想法。但是当他在面对不管多么努力装成熟也比不上的对手时，这样的体恤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种负担。一旦跟同样是高中生的选手在球场上比赛时，他就明显发现到这一点。

　　那个名叫小早川濑那的选手，速度明显比自己还要快，他是现在的自己还比不上的对手。即使比赛中要拚命地把手伸出去拦截，他也不会觉得这份辛苦是痛苦，反而觉得能这么比赛很快乐。虽然被甩掉很多次、战败很多次，但仍想继续追赶，希望能亲手挡下他。

　　「你想挡下他吧?」

　　「总教练?」

　　武田不知不觉地就站在自己身边。

　　「去吧，你就跑到你满意为止。」

　　武田的口气显得有点快乐。

　　「有些东西是要透过实战才能得到的，就像是有些东西只能透过努力练习得到。」

　　这时候有人应和着，并且各拍了他左右边的肩膀。

　　「我们会帮你安排的。」

　　「去抓住那个小个子吧!」

　　拍他肩膀的人是近藤猛与近藤进。为了让他这个身材娇小的选手实现当线卫的希望，这两个人常常陪他练习。他能够学会弥补体重太轻这缺点的擒抱，就是多亏了这两个人。

　　「我们会尽量把球传到你那里去。不论是进攻或防守，你都能够和对手抗衡吧?」

　　他能够提升接球的技术，就是因为跟中特训的关系。

　　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并不是因为周围的人替他着想的想法成为负担，让他感到痛苦，也不是因为自己装大人而感到疲累，而是因为厌恶自己心中想依靠别人的想法。

　　因为对方是大人，所以心中的某处一直在找借口，并且依靠着别人。即使假装自己是大人，也无法隐瞒这种天真的想法。不知道其它人在什么时候就发现这一点，但是他们现在却还容许自己这么任性……

　　「我……」

　　角屋敷说了声对不起，并且一鞠躬。

　　「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还是想跟他交手。」

　　总教练武田与队友们都点点头。他们心中都想说这种事情其实早就知道了。

　　「抱歉，我就依靠各位吧。」

　　角屋敷再次低头一鞠躬，并且跑上球场。下半场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17

　　下半场的比赛由恶魔蝙蝠队开球•武藏把球踢出去的同时，所有人都开始往对方的阵营跑去。

　　风还是很强，但球却带着像是子弹般的气势飞出去，并且往对方的阵营掉下。HOTSPRING队的回攻者与恶魔蝙蝠队的选手们都杀到那里。回攻的距离被阻止在20码之内。

　　「4个接球员……很明显地看得出来是要用接球战术的阵式。」

　　武藏盘起双手低声说着。双方部在上半场中展现出自己能够用的战术。HOTSPRING队脚程快的选手不多。不，应该说所有选手的脚程都不快。这支球队很明显地并不足以冲剌为主要的进攻战术，而是以接球为主。

　　「攻防线的人企图擒杀，其它人都努力去拦截传球。通通给我拚命地抢球，懂了吗?」

　　但是……蛭魔别有含意地看着濑那。

　　「死矮子给我去彻底盯着41号!」

　　「什么?」

　　「那个41号好像一直想找你麻烦。」

　　蛭魔发现了这一点。

　　「他叫角屋敖吧?」

　　门太插嘴说道。

　　「你去彻底的打倒他，并且告诉他要挑战小早川濑那还早个一百年。」

　　「怎……怎么会说还早个一百年……」

　　看到濑那摆出常见的那种谦卑的姿势，门太啧啧啧地左右摆动食指。

　　「要对抗泥门队的下牌，他根本就不够格。思?足不够力嚼?还足不够格?」

　　「思……这种时候该用哪一个啊?」

　　濑那也无法立刻网答。「我们队上的人部是笨蛋」蛭魔受下了地说着。

　　「算了，死矮子。」

　　蛭魔低声笑着说道。

　　「他既然想要跟你单挑，你就奉陪吧!」

　　球传给担任四分卫的中。户叶为了要成功地使出擒杀而从攻防线的边缘冲出来，但是却被挡住了。HOTSPRING队的攻防线不论是在防守或是进攻的时候，都不好对付。

　　就在中开始准备长传的时候，角屋敷开始冲刺。当大家都以为这又是假动作时，没想到球还是在中的手上，看来这次真的是长传，角屋敷已经穿过选手密集的地带了。

　　对角屋敖也能够接球这件事威到吃惊的濑那在后面追赶着。可以的话就把传球拦截下来，最少要给对方一些压力，让这次的传球失败。

　　只差一点就追上了。球开始往下掉，濑那立刻把手伸出去，而角屋敖的手就在前方，但是球并没行落人任何一方的手中。

　　「传球失败!」

　　球被强风吹回来了。角屋敷带着很不甘心的表情，跑向围成一圈正在召开作战会议的伙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强风影响，下一次的进攻并不是使用长传战术，而是中程传球战术。泷运用他那高大的身材跑到接球员的前方。他的上半身大大地往后仰。一般人应该无法如此，但是泷的优点就是身体够柔软，球最后落入珑伸到令人意想不到位置的手中。

　　『刚刚因为恶魔蝙蝠队的37号成功拦截HOTSPRING队l号的传球，因此攻守交换。恶魔蝙蝠队从我方阵营40码处开始进攻。』

　　刚刚才说要奉陪单挑的蛭魔，理所当然地把球传给濑那。濑那用尽全力地往前冲。

　　他穿过与对手奋力推挤的栗田与小结身边，冲进了球场中央，珑前来协助阻挡了对方的线卫。

　　为了不让自己像在上半场快要结束的时候那样被偷袭，先暂时往外侧转弯。濑那打算选择虽然要绕远路，但能确实推进的冲刺路径，但是……

　　他整个人不经意地被翻转过来了。过一段时间之后濑那才发现自己遭到擒抱，可见这次的擒抱真的来得很突然。

　　角屋敷以最短的路径冲向绕路冲刺前进的濑那。但是因为在这个最短路径中有障碍物的关系，所以他应该还是无法顺利冲过来。HOTSPRING队的线卫与泷横档在装央，但是角屋敷却毫不顾忌地冲了过来，本来他应该会撞上「障碍物」才对的。

　　这时候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态。泷与对手在推挤的状态下，因为失去平衡而倒下去。因此角屋敷的冲刺路径上没有了障碍，这让他成功地抓到濑那。

　　「濑那，你还好吧?」

　　因为门太看着自己的脸的关系，濑那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站起来。濑那回答说没关系，并且 站了起来。

　　「没想到他会从那里冲过来。」

　　「是啊。」

　　如果泷与对手没有倒下去，角屋敷不只可能撞上他们，或许还会因为妨碍对方选手的动作而被判定犯规。不，这种可能性应该比较高，因为他的眼中可能只看得到球。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一般人不会做这种事啦!」

　　没错，一般人不会做这种事。如果是多少有一些实战经验的选手，就不会从那个路径冲过来，所以濑那也以为那条冲刺路径很安全。如果保持警戒的话，就不会被轻易抓到了。这一点让他觉得很不甘心。

　　在接下来的第二次进攻中，还是使用冲刺战术。濑那确实地抱着球冲向密集地带。过来了!

　　濑那在视线的角落看到41号的瞬间，用力地踢了球场。

　　感觉到手伸过来了。再次以锐角的角度转弯并加速。虽然感觉到背部被指尖碰到，他还是不加理会地继续冲刺。

　　虽然成功地甩掉了角屋敷，但因为在边线旁冲刺的关系，最后被安全卫推出场外。

　　『推进8码。恶魔蝙蝠队获得连续进攻权!』

　　濑那一边起身，一边歪着头。

　　「是我想太多了吗?」

　　「濑那，怎么啦?」

　　「角屋敷的速度好像变得比上半场还要快。」

　　一开始根本没碰到，也觉得他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刚刚他的手指碰到自己的背了。那应该不是错觉。

　　「SET!HUT!HUT!」

　　接下来又再次企图从中央突破。濑那要冲过去的地方，就是十文字、黑木与户叶开出来的一条路。角屋敷就在前方，濑那笔直地往那方向冲去，他想确定一下角屋敷的速度是不是变快了。

　　角屋敷的手伸出来，并且做出像是阿进的长矛擒抱般的动作。濑那回身闪避，并且穿过一直伸过来的手。

　　穿过角屋敷的防守了!可以感觉到他追了上来。濑那用力地蹴着球场，慢慢的感受到那个感觉远离了。他接下来又穿过两个安全卫的防守，并且继续冲刺。

　　哨声响起，裁判举起双手。

　　「达阵!」

　　计分板上的分数变成3比13，这时候是第三节比赛开始3分钟后。濑那气喘吁吁地回头，角屋敷一直紧盯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濑那并不觉得自己「战胜」了。

　　角屋敷的速度真的稍微变快了。如果还是觉得他的速度一样的话，那应该又会无法正确预测冲刺路径吧。

　　「别发呆!快就位!」

　　蛭魔的怒吼声让濑那回过神来。要进行加分进攻了。濑那急急忙忙地奔跑。

　　武藏的踢球成功!分数变成3比14。

　　「还要得19分。」

　　「真轻松啊。」

　　「还是说要领先一百分获胜比较好吧?」

　　十文字等三人望着彼此点头。比赛的主导权掌握在我方手上，虽然还是具有不习惯球场与气候不佳等等的不利条件，但是恶魔蝙蝠队还是明显地占有优势。

　　但是濑那的视线看着球场，不知道是不是被高大的攻防线球员挡住了，他找不到扎号这个数字。

　　开球之后，HOTSPRING队开始进攻。

　　中传出长传，传球的目标又是角屋敷。可能是因为风势暂时变弱的关系，这次球笔直地飞了过去。濑那用力踢着球场奔驰。

　　角屋敖轻轻跳起来接到球之后就开始冲剌，濑那随即追了上去。虽然来下及拦截传球，但两人的距离已经靠近了。

　　本来以为可以立刻追上的，但两人间却还有距离。是角屋敷的速度又加快了吗?濑那对角屋敖的背影一口气开始加速。追上去，并且跳过去。濑那以全身的力量去扑倒角屋敷，但是却无法成功。

　　虽然已经阻止冲刺了，不过角屋敷还是在拖着濑那的状态下继续前进。濑那拚命地抓住他。在角屋敷往前走了一、两步，并且企图继续前进时，濑那终于把他给扑倒了。

　　濑那第一次以擒抱扑倒对手，是在与太阳人面狮身队比赛的时候，当时的对手身材远比角屋敷还要高壮。角屋敖的身高只此濑那高几公分，体型则是跟濑那一样属于瘦小体型。濑那没想到要扑倒他却很困难，而且还足在跟与太阳队比赛的时候相较之下腕力已经变强的现在。

　　「传球成功!」

　　看台上响起欢呼声。

　　接下来又是长传。在中把球传出去的同时，濑那开始冲刺。他并没有确认传球的日标在哪里，但他认为目标应该就是角屋敷。

　　角屋敷跑往得分区的方向，球则是像在追赶他一般画着弧线飞了过去。两人现在的位置靠近得分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拦截传球才行。

　　虽然濑那已经加速了，而且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但终究还是来不及，球飞进了角屋敷的手中。濑那扑向角屋敖，既然传球已经成功了，那也只能扑倒他了。现在已经来到得分区之前，而且只剩下濑那能够阻挡他。

　　濑那以全身的力量抓住角屋敷，但是却无法扑倒他。

　　身体意外地浮在空中，然后一阵冲击袭来，背部剧烈地疼痛着，眼前是蔚蓝的天空。

　　「达阵!」

　　当发现自己被弹飞出去的同时，濑那的心中同时感到懊悔。角屋敖不只承受住濑那的擒抱，甚王还把抱住自己的濑那给甩掉了。

　　「老人家只要能够掌握使用力量的方法，要翻倒你们可是很容易的事情。」

　　濑那不经意地想起门传桝乃说过的话。角屋敷大概也是能够「掌握使用力量的方法」吧。虽然体格娇小，但是擒抱的力道很重，即使自己被对手擒抱也不会倒下去……原因大概就在这里。

　　无法成功地阻挡敌方进攻，即使已经追上了也没有用。不，本来是能够拦截传球的距离，如果角屋敷冲刺的速度还是跟上半场……不，是还跟上一次进攻时一样的话。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濑那才感到更不甘心。

　　「10比14——」

　　听到十文字念出计分板上的分数时，濑那回过神来。

　　「对方得10分了!」

　　「结果还是变成要领先一百分获胜才行了!」

　　黑木与户叶都发出听起来很丢脸的声音。但是两人又像是发现某件事情般低声说道……

　　「如……如果……他们又踢球成功的话，就变成得到13分……」

　　「那就要领先130分……」

　　「如果达阵成功的话……思思!」

　　「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

　　黑木的手掌遮住户叶的嘴巴。

　　「难道……跟以领先一百分的方式获胜比起来……以领先十倍的分数获胜这种条件……比较严苛?」

　　濑那不经意地说道。嘻嘻嘻~背后传来蛭魔的笑声。感觉就像是在说你们现在才发现啊?

　　如果没达到条件……十文字低声说道……

　　「接受处罚……」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黑木与户叶回答之后，脸色显得铁青。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在结束与NASA外星人队的比赛之后，蛭魔真的执行「所有人当天离开日本」的处罚。所以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基于比赛快要开始这种理由，来放过大家的那种人。

　　「哈哈哈!要领先一百分获胜?这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濑那等一年级的选手当中，只有珑一个人面不改色。

　　「这种时候真的会很羡慕这个笨蛋呢!」

　　十文字、黑木与户叶的叹息变成三重奏。

　　「总……总而言之!只要领先一百分获胜就行了吧?大获全胜MAX!」

　　所有人赶紧跑向自己的位置。如果要得到剩下的96分，接下来就不能浪费掉任何一秒钟。

　　攻守交换之后的进攻是由栗田把球抛给蛭魔，球再传给濑那。接下来靠着泷的开路阻挡穿过密集地带。可以明显地看出大家都希望能够尽量以更快的速度推进。

　　穿过第一个线卫的阻挡之后，再以转身略过第二个线卫的阻挡，角屋敷就像是在等待这个机会股从侧面冲了出来。

　　透过急速转弯来拉开距离，并且往侧面冲刺。角屋敷继续紧贴着，再次以旋转来闪躲朝他阵过来的手。

　　就在以为已经穿过防守的瞬间，袖子被拉了一把，甩掉之后又继续冲刺。这次真的穿过防守了，但最后却被前来协防的角卫推出边线外。

　　现在知道了，会没有发现角卫冲上来，是因为角屋敷的速度变快了。这让濑那在目测他的起跑时机时误判，导致预测冲刺路径时出现错误。

　　实在是不好应付。总觉得状况不太对。并不是因为对手太强的关系，大概只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发挥实力。自己的冲刺应该跟平常一样，但却无法保持水平。为什么呢?原因到底是什么?

　　但如今根本没有时间慢慢想。再次以冲刺进攻。假装自己带球冲刺的蛭魔把球往后传过来。濑那立刻抱住那颗球，并且迅速地寻找可以冲刺的路径。

　　角屋敷站在攻防线的另一边。即便他的速度又加快，也没办法从那里追上来，凭着小结的开路来穿过攻防线的外侧，再以泷为盾牌冲刺，应该就能一口气推进10码……

　　濑那冲进小结开出来的路，泷则把跟他纠缠在一起的对手给扑倒，濑那一口气从泷的旁边冲过去，事情就发生在这之后……

　　他感受到一股冲击，右半身被打在地面上。濑那被扑倒了，而且又是被角屋敷扑倒。

　　他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最后是门太呆滞的声音回答濑那的疑问：

　　「他居然……飞越了。」

　　泷维持把HOTSPRING队的选手扑倒的姿势，以吃惊的表情看着角屋敷，没想到角屋敷硬是以最短的路径冲过来。

　　「搞什么鬼啊，真是太乱来了!那根本算是珍奇球技了。」

　　但不论那是多么乱来的球技，结果角屋敷还是挡下濑那了。对濑那来说，他根本没想到角屋敷会跳过快要倒下的选手冲过来。被对方用同样的方法阻挡两次，真的是很丢脸的事情。

　　第三节比赛开始之后，濑那被只要多加注意应该就能够闪躲的擒抱扑倒了，虽然那也是因为角屋敷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冲过来的关系。

　　他再次觉得角屋敷不好对付。总觉得就像是在强烈的逆风中奔跑……即使全力活动自己的脚，还是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前进。

　　逆风?对了，风!在强风中……冲刺!

　　濑那的心中似乎想起了某件事情。

　　「蛭魔学长!」

　　濑那跑向蛭魔。

　　「下一次进攻可以继续用冲刺战术吗?」

　　蛭魔的嘴角微微上扬，并只是简短地回答……去吧!

　　「SET!HUT!」

　　攻防线激烈地碰撞。如果这次没办法得到连续进攻权，下一次就是第四次进攻，我方的进攻也会结束。濑那严实地抱着球冲刺，冲刺的路径是中央。十文字与黑木开出一条路，并且配合泷的开路阻挡一口气从中央突破。冲刺路径已经保住了。但是……

　　就是这里!濑那的内心如此呐喊着。在这时候只看着目的地就是他犯下的错误。

　　当濑那感受到像是在逆风中奔跑时，他就想起沟六要他做的「上下石梯」。

　　不规则的阶梯高低差、毫无秩序地飞过来的报纸与衣服，再加上行动无法预测的人们。要在这样的状况中，维持「来回都是相同的时间」上下楼梯是很困难的事情，只运用靠跑腿锻链出来的技术根本无法对应。濑那是在集训快结束时，才学会保持一定的速度往返石梯。

　　经常注意障碍物与脚边，并且闪避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的人与物品，同时还要保持一定的时间。他得知要以这种方式奔跑，光是沿着「冲刺路径二刚进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抱持着每一步都要修正路径的想法，才不会没有踩好阶梯的落差，或是撞上人或物品。

　　在瞬时判断状况并奔跑。并不是先想再行动，而是尽量让脑与脚的时间差变成零，再来往于石梯的过程中，濑那不知不觉地学会这种奔跑方式。虽然他学会了，但却没有在实战中使用。

　　41号球衣出现在视线的边缘。

　　要过来了!

　　以锐利的角度往右转。以回身闪过伸过来的手，速度又变得比刚刚还要再快一点。继续稍微扭转身体来闪躲之后，再次以微幅转弯，在一瞬间看穿对手的攻击，并且立刻把这一点反应在冲刺上。

　　沟六想教濑那的就是这种奔跑方式。只靠着本能或直觉来闪躲，会让他无法应付接下来会对上的对手。

　　濑那甩掉拚命追赶的角屋敷，同时开始加速。他以40码冲刺4秒2的最快速度前进。

　　越过中线之后冲入对方阵营，而且维持住最快的速度穿过前来阻挡他的人，不停地继续前进。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的眼中只看到球门。

　　「达阵!」

　　听到哨声之后，听觉也恢复了。计分板上的分数变成10比20。

　　后来不只是濑那，连石丸都努力着成功达阵，藉此拉开比数差距。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到高兴。不，大家都知道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在比数是1比2，还必须在剩下的时间里得到58分才行。

　　「哇啊啊啊啊!第三节的比赛时间只剩下一半!」

　　从得分区以角度尖锐的急转弯跑回球场上。虽然刚以4秒2的速度冲刺，但现在可不能就这样倒下去。

　　「动作快!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缩短召开作战会议的时间!」

　　蛭魔大吼着。看来蛭魔在比赛开始之后，就已经预测到「领先十倍分数」会变成将近一百分这一点。

　　但是……濑那歪着头。蛭魔是要处罚队友的人，因此不需要协助大家达到条件。他应该要妨碍大家，不然就是把大家逼入更严苛的绝境之中。

　　「濑那!别发呆!」

　　十文字的声音让濑那回过神来。接下来要开球，而且轮到HOTSPRING队进攻。黑木与户叶已经冲出去了。

　　「哼喔!」

　　小结也立刻去追三人组。

　　「等……等一下啦!」

　　脚程很慢的栗田跟在后面。看这个光景会让人想起暑假在美国进行的集训，在位于队伍尾巴的人必须立刻冲到最前面去的规定之下，所有人都拚命地跑到倒下去为止的耐久赛跑——印第安赛跑。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沟六让大家进行的第一个训练。

　　「濑那!没时间啦!」

　　现在没有空闲时间沈浸在回忆之中，濑那立刻被拉回现实，因为剩余时间不多的关系，他拚命地奔跑。

　　「结……结束了……」

　　「还以为死定了……」

　　「我真的看到花园了……」

　　在代表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的同时，除了蛭魔与武藏之外的所有人都立刻倒地不起。最后的比数是勉强领先到一百分的10比110。

　　「我还以为我的指纹要消失了……」

　　门太以疲累的声音说道。在第四节比赛的12分钟内，门太总共达阵了8次，而且每一次都是接恶魔雷射弹来达阵。他陆陆续续接住8次那种要求接球员达到极限的强烈传球。

　　濑那也是暂时无法站起来。虽然对方是外行人组成的球队，但是在几乎不召开作战会议的状态下全力冲刺，对他来说是很严苛的事情。

　　就在终于让呼吸变得平顺、勉强挺起上半身的时候……

　　「我输了……」

　　抬头一看发现角屋敷站在那里。

　　「我完全不是对手。」

　　角屋敷一边脱下头盔一边笑着。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仔细想想……他每次都是面无表情。

　　「没有啦……」

　　角屋敷，你才是很厉害呢!即使对你施展擒抱也无法扑倒你，虽然做法很乱来，但是你对球的执着真的很惊人。跟你比赛真的很有趣……但可惜的是濑那并不会把心中想的事情都说出来，也说不出小结那种威力十足的话。

　　「呃……那个……」

　　角屋敷似乎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两人默默地看着彼此。

　　「喂!角屋敷!」

　　看台上突然传来声音。仔细看才发现看台上有个少年以很大的动作挥手。

　　「高梨……」

　　角屋敷的表情皱了起来。他们好像是同班同学。这时候，那个姓高梨的少年突然从看台上跳下来。是因为他对自己轻盈的身躯有自信，还是他只是胆子很大而已?这一点没有人知道。

　　「居然骗我说你没有任何企图啊!」

　　高梨定了过来。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脚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因此他应该不只是胆子很大而已。

　　「我没骗你……」

　　「你骗了我!好诈啊!真的是好诈啊!」

　　角屋敷脸上浮现感到麻烦的表情，但后来像是突然想起某件事情般地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传阅板上有写到居民要总动员来加油啊!信箱里还有像是传单的东西呢!」

　　高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摊开之后交给角屋敷。『来伊我保町立球技场吧!』这个文字似乎在哪里看过。在旁边看着的濑那稍微叹气。

　　「是蛭魔学长啊……」

　　送传阅板与投递传单的工作，应该是叫他得到的新奴隶去做的事。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打美式足球?为什么不告诉我高中生能够加入那支球队啊?我一直以为有年龄限制。」

　　「什么?」

　　「我小时候打过简易美式足球，但是国中的时候就改参加田径社了。」

　　高梨笑着说学校里又没有美式足球社•这时候濑那大叫道。

　　「对了!角屋敷，你就跟高梨一起创立美式足球社吧!」

　　喜欢美式足球，但是学校没有美式足球社，所以就创立美式足球社。濑那知道世上有这种人，所以才会这么说。

　　「其实根本不必特别创立……」

　　「如果创立美式足球社，我们说不定还能再交手喔!」

　　濑那继续说下去，角屋敷一脸呆滞的表情。

　　「要跟东京的高中比赛，就必须要打进关东地区大赛吧?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我们到去年为止，社员也是只有两个人啊!」

　　栗田带着笑容加入两人的对话。

　　「最早是有三个人，但后来武藏离开了，于是就一直只有我跟蛭魔两个人。可是今年濑那加入了，后来又多了门太、十文字他们、小结、学光、泷等等的队友，而且武藏也回来了……所以我们才能走到这一步。」

　　要靠两个人的力量来支撑美式足球社并不是容易的事，但是蛭魔与栗田一直都没有放弃。

　　「虽然选择放弃，事情就会在那一瞬间结束掉……」

　　濑那直视着角屋敷的眼睛。

　　「但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慢慢前进。」

　　濑那在心中加上……就像角屋敷的速度慢慢变快这句话。

　　「所以我相信下次可以在关东地区大赛中见到你。」

　　角屋敷好像很惊讶般地瞪大了眼睛，但没多久之后就静静地点头了。

　　18

　　好几个人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在清澄的秋日天空下，像是合唱般地响着。

　　「哇啊啊啊啊啊!虽然我知道有可能从这里走下去，也看过工作人员平心静气地从这里跑下去。但还是……哇啊啊啊啊!」

　　濑那等泥门队的选手们，分别背着自己的行李从北江屋走向停车场。这个陡峭的山坡似乎比较适合称为悬崖。

　　「恐……恐怖MAX……」

　　门太慢慢地确认自己的脚边。濑那在爬上来的时候也只是感受到疲劳，并不觉得恐怖，所以还没什么关系。去程不算什么，但回程却很可怕……这会让人想起童谣的这句歌词。

　　「你们快给我跟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蛭魔回头怒吼道。

　　「他绝对不是人类……」

　　「蛭魔学长的脚上是不是长了钩爪?」

　　「这不能否认……」

　　蛭魔丢下在山坡中央慢吞吞行走的队友们，像是走下车站楼梯般轻松地走下陡峭的山坡。

　　铃音在山坡之下挥手，塞伯拉斯与猪伯拉斯就在她的脚边，显得很担心大家的真守则是站在她身旁。

　　结果真守没办法学会杉代的「同时按双码表」。虽然她说要在集训期间学会，却因为球队管理人的工作太过忙碌，让她没有时间学习。

　　不过真守也并非在这次集训中空手而回。据说伊我保温泉的神之手•门传桝乃将按摩的秘诀传授给她。以美式足球社的球队管理人来说，这应该算是大丰收了。

　　除了钤音与真守之外，拿着工具箱的武藏也站在那里。因为他被那个「武藏严球迷俱乐部」的老人家委托，一大早就出门去修理屋顶，因此他从另一条路下山。

　　门太以发抖的声音说着真羡慕武藏学长。

　　「喂……别推啊。你知道吧!千万别推啊!」

　　户叶威胁走在后面的小结。不过因为他很害怕的关系，所以缺乏魄力。

　　「为什么王城队的人就走石梯街下去，但我们就要定这么危险的路?」

　　十文字以愤怒的声音说道。

　　『当然是因为王城队的人数很多啊!一次让五十个人走下那个山坡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以听到杉代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濑那这才想起大伙的对话都会被她听到。

　　「我们也要走安全的路啦!」

　　黑木对头顶上的扩音器怒吼。

　　『我们特地切削悬崖做出这条路，不用就太可惜了。你们好好加油吧!而且跟走石梯街比起来，这条路还是捷径呢!』

　　杉代以轻松的声音回答。濑那等人则显得很沮丧。

　　「这个山坡果然是他们做的啊……」

　　「而且还切削悬崖……」

　　看下去就可以看到有几辆大型巴士陆续从停车场出发。王城队的选手们本来比自己还要晚离开旅馆，但是他们却比走「捷径」的濑那等人还要早离开。

　　『你们真的很有锻链的价值呢!欢迎你们随时再来喔!』

　　「我们不会再来了!」

　　『是喔?你们好不容易赌赢了呢!真可惜啊!』

　　「赌赢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濑那等人都抬头仰望扩音器。

　　『你们接下来的一年，都可以免费投宿北江屋，还可以免费在石梯街吃吃喝喝呢!』

　　「难道……这个赌注的条件……」

　　本来这是不需要询问的事情，但是濑那还是为了谨慎起见而提问。

　　『你们在练习赛中，能不能以领先十倍分数的方式获胜。』

　　难怪……这样一切就搞清楚了。濑那等人显得更沮丧了。

　　『所以呢……欢迎你们随时再来喔!我会好好锻链你们的。』

　　呵呵呵呵呵呵~杉代的笑声响彻四周。

　　「打•死•都•不•要!」

　　十文字、黑木与户叶一起大喊。下一个瞬间就听到钉鞋的鞋底与地面不自然摩擦的声音。

　　「什么?」

　　「什么?」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的脚滑掉了。这里就是为了让地面变得更滑而铺上沙子的地方。

　　「呜啊啊啊啊啊啊!」

　　「喔啊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啊!」

　　「哼喔喔喔喔!」

　　除了蛭魔与武藏之外的恶魔蝙蝠队选手，都变得像是丸子般滚下山坡，九人份的惨叫声演奏出不协调的声音。

　　一行人终于走下陡坡，并且把行李都装上大卡车的货架。就在跟来的时候一样要爬上货架的时候，濑那突然间驻足不动。

　　「对了，要把这个还给他。」

　　濑那从行李中拿出码表。这还没有还给沟六。

　　「沟六老师，这个……」

　　「对喔，我都忘记了。」

　　这可能是沟六充满回忆的东西吧，沟六很珍惜地把码表放进口袋里。

　　「看来那个乱搞的高中生把你耍得团团转呢!」

　　沟六指的就是角屋敷。

　　「他的那个技术应该是天生具备的，但有人也能够在透过计算之后，才表现出那种技术，你可以认为以后碰到的都会是这种对手。」

　　「那个训练果然就是为了……」

　　沟六很满意地点点头之后，喝起爱用的酒瓶里装的东西。

　　「不只是这样吧。你应该还得到另一个成果。」

　　看到濑那歪着头在想到底是什么时，沟六以有点受不了的口气说：「你没发现吗?」

　　「下半场的时候，你不是维持着最快的速度冲过球场吗?后来你倒下去了吗?还是说接下来冲刺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脚步不稳的状况?」

　　「啊……」

　　濑那是在第三节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冲过球场。虽然这跟他要拚命地得到剩下的几十分这一点有关，但是在后来第四节12分钟的比赛中，他还能继续冲刺，虽然不见得达到极限，但速度仍然很快。

　　「有出现肌肉酸痛的症状吗?跟与盘户队比赛后的隔天比起来，今天你的状况怎么样?」

　　濑那看着自己的脚。在与盘户队比赛之后的隔天，他厌受到激烈的肌肉酸痛，但是现在却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楚。其实在冲刺的时候就有感觉不一样了，虽然昨天确实也感受到脚的肌肉已经受不了了，但是跟盘户队比赛的时候，状况比昨天更严重，甚至还觉得脚好像要断掉了。

　　「一开始突破极限的时候，靠的不是体力或肌肉的力量，而是心灵的力量。靠心灵的力量就能突破障碍，但是下次要突破极限的时候，光靠心灵的力量就没用了。你若要再次维持最快的速度冲刺，就必须要让自己有着超越跟盘户队比赛时的脚力。」

　　虽然每天只进行30分钟，但是石梯很陡峭。一星期之中的每一天都在石梯上来回，脚力当然也会加强。

　　「早起三十分钟并不是无用的事情吧?」

　　沟六拍拍濑那的肩膀之后，手上拿着爱用的酒瓶走向驾驶座。

　　「死矮子!动作快点!」

　　蛭魔在卡车的货架上怒吼。濑那急急忙忙爬上货架。

　　卡车开始动起来。

　　「咦?难道……」

　　濑那想起沟六的背影之后，脸色变得铁青。

　　「沟六老师酒醉驾车……」

　　「恩?这又不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那样啦!」

　　蛭魔若无其事地说道。卡车就像是在回应这个说法般地剧烈摇动。

　　「哇啊啊啊啊啊啊!」

　　濑那的惨叫震动了覆盖着货架的帆布。这个惨叫声飘荡在晚秋的山路上，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