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转进我们学校,过了三天。
后来,晚上睡觉时我都到走廊避难,不再受到心的直接攻击。
但是,心的手脚还是很不规矩。每晚我都听着镜的艳声从起居室传来,度过不成眠的夜晚。
在学校,心还是老样子,获封为班上的吉祥物而备受宠爱。
而我自从游泳池那件事以后,也不再被班上那些家伙排挤。倒是动不动就喊我萝莉王……
不过,那种情形也因为我和镜在屋顶一起吃中饭而渐渐消解。
想当然尔,男生对我的攻击视线是愈来愈来激烈……
只不过……这双人午餐对我来说,不过是多了一样工作而已。
第四节下课的钟声响起,午休时间开始,我冲出教室奔向福利社。
手里握着笔记本的内页——镜写的备忘录。
‘炒乌龙面面包×2、红茶(原味)×1’
对,每到午休时间,我都要去福利社跑腿……
然后,今天我也在屋顶和镜两个人一起吃中餐。会在这种炎热的时期到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吃饭的人,也只有我们了。
心被班上女生拐走,带去食堂。
看来她真的完全吉祥物化了。
“……喂,恭也。你不做便当吗?”
在隔壁吃炒乌龙面面包的镜这么问我。
我啃着咖哩面包,半眯着眼看镜。
“你都要我跑腿了,居然还讲这种糟蹋人的话?再说,那样是增加我的麻烦。”
“咦?可是,那样你就不用跟福利社的人墙挤了喔?”
以镜来说,似乎姑且是为我设想才这么说的。
“而且一直吃面包好像会腻。”
……看来似乎也不是这样……
“你搞清楚,要是做便当的话,就必须早起对吧?你想夺走我睡回笼觉的幸福吗?说起来,为什么前提是要我做呢?虽然,我也不小心以这为前提说了这些话。”
“因为我又不会做菜,要是可以做的话我就做喔?”
镜鼓着腮帮子这么说。难道她要是会做菜的话,就会替我做了吗?
但我想起心说过的话。
“杀戮荒野……”
“咦?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镜抖了一下,惊慌失措。
“心说的,听说那是传说之一?”
“那、那……那个是那个……我只是加了各种东西提味看看而已喔?像是有盐巴味道的粉末、还有酱油色的某种东西……”
“OK,我光听就不安起来了。”
“我、我也好好看过书的。像是究极与至高的料理对决、下厨老爹、还有妙手小厨……”
“够了,你再讲下去就是亵渎料理漫画。”
我绝对不会让这家伙做菜的。
“倒是心那家伙,不知道有没有得到黑峰核可?她看起来不像有所作为的样子。”
“这就难说了。具体的研修项目并没有告知我,所以我也不清楚,不过命好像有在好好检查喔。”
“真是讨厌的研修……整个期间都不能有半点松懈嘛!”
“因为临机应变是我们必备的技能呀!”
“哦……”
不管发生任何事,最后都是以砍人作结,这算临机应变吗……?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不,绝对没有。”
镜面带笑容问我,我回以笑容。
“啊,对了、对了,倒是恭也,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水中骑马打仗的漫画?”
吃完炒乌龙面面包的镜问我。
“……问这干嘛?”
“因为排名赛补赛不是就快到了吗?我得好好钻研才行。”
镜挺起胸膛,讲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的知识来源就只有漫画吗……
镜一面打开第二块炒乌龙面面包的包装,嘴角一面浮现讨厌的笑容。
“总之,今天放学后要开作战会议,又得想各种对策才行。先把口香糖和麦芽糖买起来好了。”
眼睛闪闪发亮,握紧拳头的好战死神……
之前我也说过同样的话,她究竟打算如何运用那两样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这所学校有马吗?应该说,把马放进游泳池没关系吗?我一直很想拿刀骑在马上一次看看。话说可以带哪一种武器啊?”
哦?这个死神,看来并不晓得体育竞赛的骑马打仗。
她脑袋里八成正在想像战国时代的武士。只见她的剑客之血似乎正在骚动,眼神充满期待。
“你冷静,骑马打仗再怎么说都是一项运动。所以不是骑马,而是骑在人身上。然后不会用到武器那种危险的东西,是互相争夺帽子或头巾来进行比赛。”
“咦?骑在人身上吗……?”
“对。所以骑在上面的人要是很重的话,马就不灵活,会比较不利。”
我这么说着,看向镜正在吃的炒乌龙面面包——……再看向镜的肚子周围。
飕!
镜闷不吭声地砍了我的肚子。
“靠……你……干嘛突然……砍、我……”
挨了火热冲击的我当场倒下。不过在我完全趴在地上前,勉强用手抵住,四肢着地撑住。
镜笑咪咪地说:
“你刚刚在想非常失礼的事情对吧?我可是水蛇腰喔?要我给你看吗?相对的我会砍到你丧失记忆为止。”
“对、对不起……”
我痛得发抖。镜看着我,笑容从甜美变成阴险。
“骑马打仗是要骑在人身上对吧?你这副德性刚好适合练习呢!”
“咦……?”
我抬起脸一看,只见镜露出嗜虐的眼神。
难、难道这个死神想……!
“等等,不一样喔!虽然说是骑在人身上,但不是一个人当马——”
“一下下就好,好吗?”
镜不等我说完,就愉悦地打断我,慢慢地在我背上坐了下来。
跟胸部不一样、充满弹性的暖意压在我背上。
这、这是……感觉好像不错?
不,虽然很屈辱,不过代价是这种触感的话,或许值得?
等等,我是不是已经走在歪路上了?
不久镜整个人坐在我身上,脚离地。
“呜唔!”
体重全压在背上,被砍的肚子痛起来。听到我痛苦呻吟,镜有所反应。
“恭也亡‘呜唔’是什么意思?很重吗?没这回事对吧?对不对?”
虽然说不重是骗人的,但是我绝对不敢说出口。要是说了,保证被砍!
“可是,这要是在游泳池的话,当马的人不就不能呼吸了?”
“所以我不是说了不一样吗!马是三个人一组。你快给我下来,被人看到该怎么办!”
“哦——不过既然能够体验到骑马的感觉,这样也算练习吧?要不要动一下看看?”
“……啊,这么说我记得有种健身器材加入骑马动作,印象中好像对瘦腰很有效?”
“嗯?你说什么?”
铿!镜而带笑容地把刀抵在我脖子上……
然后,这幅光景——……
“哥哥……?镜姊……?”
——被突然出现的小桃撞见了。
“呃……我听说哥哥在屋顶上吃饭,于是想过来跟哥哥一起吃……”
午休时间,无人的屋顶,名义上已经订婚的两人玩骑马游戏……
糟、糟透了!有没有这么糗的!
镜这下似乎也心生动摇,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小桃看。
“……要是斩头的话,会不会因此受到打击丧失记忆呢……”
镜好像冒出危险的念头!你想对我堂妹做什么?
至于小桃倒退了两三步,当场瘫坐下来。
“你们……你们毕竟已经订婚,我想亲密互动是很重要的,嗯。可是这里是学校,天色也还很亮……不对,也是有些情境就是要在学校才更有劲,对吧……可、可是、可是……没想到你们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我完全不知情……”
小桃露出眼睛根本没笑的苦笑,她抱持天大的误会!
“等、等、等、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对呀!这是,呃,练习啦!并不是在做奇怪的事情!”
“嗯,我知道,这是练习对吧?正式来的时候,哥哥要是不面朝上就无法成立,对吧?”
“并不是那种练习好吗!”
“对呀!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喏,骑在上面的不是要负责鞭打吗?”
“……是哦,原来你们是那型的……这么说来,哥哥以前的确常常陪我玩骑马游戏。哥哥自愿当马……只要我打哥哥的屁股,哥哥就发出‘嘶嘶——’的马叫声……啊哈哈,嗯,哥哥从以前就没变。哥哥始终是原本的……哥哥……”
“呜嘎啊啊啊啊!不要把儿时温馨的游戏说成是不堪回首的记忆————!镜,你那是什么眼神?”
“啊,嗯,我在想,原来你其实很喜欢这样……”
“快给我下来!”
“哥哥,要是你早点跟我说的话,要我帮你打多少下屁股都愿意的……”
“你误会了——————!”
我的呐喊没有传进任何人心里,回荡于青空之中。
放学后,镜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
留下来的是班上大约一半的同学——跟上回同样的面孔。这是第二届对抗六班作战会议。
“那么,我们要怎么来羞辱六班的家伙好呢——”
然后用跟上口同样的口号揭幕。
“镜姊姊真是威风凛凛。”
心看着镜的英姿(?)看得入迷。不过,集钦羡日光于一身的镜背后透露出骇人的气场。
那次午休后,我就把骑马打仗的规则好好教了镜一遍。
重点在于敏捷的动作与攻击范围。
“这次跟社团之类的似乎没什么关系,所以只要运动神经感觉不错的,一律列为摧毁对象。”
“在那之前有件事要报告!”
咻!举手的人是滨田谍报员。只见他沉着脸走向讲桌,动作如军人般俐落地向右转以后,看向我们。
然后快狠准地指着安冈说:
“本日么三洞洞时,安冈交到女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整间教室为之哗然。在场所有人看向安冈。
当事人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安冈,你这混帐!又来了吗?”
杉村站起来瞪安冈。
“得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才行。”
镜也看过安冈上回的丑态,所以心浮气躁。不对,是全班都暴躁。
在这样充满敌意的视线中,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首先看向我。
“小恭,抱歉。我之前对你的心意并不是随便玩玩的。”
“不,拜托你告诉我那是假的。”
“只不过,我果然也是男人。比起厚实的胸膛,我更爱软绵绵的咪咪。”
安冈潇洒地拨起浏海,爽朗地说了。
“重点不在那里!”
但是,滨田谍报员仿佛要一口气轰散那股爽朗般大叫。
“对方的名字是千仓亚由美……是六班的女生!”
教室再度动荡,这是不该发生的情况。
不对,这种事平常或许还可以容许。但是在这种时期、这个时间点跟敌班的女生暗通款曲也太扯了!
这种学校应该没有不懂这种事的人。
这出恋爱剧百分之百是圈套。
“圈套,吗……呵……是啊,或许是圈套,但也或许不是……’
安冈修一静静地诉说:
“谁能证明她那句‘我喜欢你’是虚假的?也许有些感情要等到敌对以后,才会发觉的吧。倘若明知道不可以爱上对方却还是察觉到了那份心意,那么那就是所谓的真心吧!”
“就算是这样,也不用挑在这种时候吧?”
杉村用手指调整眼镜的位置,回以锐利的目光。
没错。要是真心想交往的话,等到排名赛后也不迟。
但是安冈不让步。只见他伸出双手用力地拍桌站起来,便低着头大喊:
“要知道她可是D罩杯喔!”
那是——灌注了灵魂的一句话,众男生倒抽一口气。
大家都低声说:“那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抗拒那种引力是违反自然原理。”
“喂,小恭!我没有错吧!这个选择是正义,对吧!”
“不,镜的也很大。”
“笹仓恭也……之后再杀你……”
呜哇,惨了!男生九成的敌意都转向我了。
然而,比那更迫切的危险逼近我。
飕!扫过腹部的火辣冲击。
没有半个人发觉,我就这么被砍而倒下。
“我可以现在马上杀了你吗?”
原来镜火冒三丈地站在我背后……
再补充一下,在更后方,是眼睛随时会变成金色取出电锯的心。
总之,安冈的事再争论下去也没有结果,就暂时保留了。
在我突然闹起神秘的腹痛而倒在地上的期间,作战会议继续进行。
“这次骑马打仗,我有个作战。”
会议进行中,有个人举手了。
是杉村。
“这场骑马战,有个合乎理论逻辑的战术。如果允许的话,我希望全盘交给我处理。”
杉村不知道是不是相当有自信,他毅然的态度博得了众人的信赖。
“那么,我就专心负责妨害工作好了。”
“不,我想请镜同学跟上回一样,在正式比赛前剩余的两天照顾笹仓恭也。”
“我、我有异议!那是什么?”
这时举手的人是心,她不知为何气得胀红了脸。
“心,这场战斗将有各式各样的妨碍。可以说,多得是我们年轻人无法反抗的毒计。”
“就、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是镜姊姊要……”
“因为她是未婚妻,所以是最适任——……不对,等一下喔?还剩下一个手段,就是我来充当笹仓恭也的对象吗?我的话应该有可能扮演御柱克己的替身才对。”
“就麻烦镜了,应该说不是镜的话我不要。”
眼看杉村就快要失控,我趴在地上向他磕头。
“讨厌啦,恭也,你怎么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你这个人就是独占欲强。”
然后镜听了我的话娇羞起来,她还是一样拿直球没辙。
不过这时慌忙举手的人是我们的小小同学。
“我、我也要!我也要帮忙!不能让镜姊姊一个人牺牲形象演出……我会假装成恭也哥的女朋友,防止其他女人靠近!”
心……你竟然用“牺牲形象演出”这种词,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请恭也哥随时用猥亵的眼神看我。这样一来,一般女性想必就难以靠近你了。”
“嗯,是啊。但是那样我会失去许多东西。”
“为了成就大事,不要计较小事。”
“这可是攸关我人生的大事好吗……”
这个小不点,是不是想趁乱封杀我的未来?
“喂喂喂,笹仓同学,你有什么不满吗?”
“胸部丰满的美女未婚妻配上洗衣板身材的小萝莉……”
“我从来不曾这么强烈地想杀你。”
全班男假为了所有想得到的嫉妒而发狂的目光非常刺人……我的未来岌岌可危……
“啊,我忘记跟大家说了。”
至今保持沉默的班长。黑峰举手架着手机。(……那台手机机是想照什么……?)
“是这样的,机车通学好像要正式开始试办了。”
听到黑峰的话,所有人的眼睛同时发亮。
“试办对象是排名第二的班级。顺便补充一下,第一名是海外交换留学。至于我们班现在排名第三……要是输了就禁止申请排名赛一个月……这点相当要命呢!”
输了就等于整整一个月不能挑战前面的班级。但是,来自后面班级的挑战不可以不接受,因此排名有可能往下掉。
这就是排名赛可怕的地方。
虽然我一直倒在地上,不过刚刚被镜砍的痛楚也差不多快消了,于是站起来。
“那么杉村,出场选手你打算怎么安排?”
“出场选手名单要等到当天发表。虽然我很想现在就公布,不过这可是作战士的重要因素,千万不能泄漏出去。”
杉村这么说完,看向安冈。
没错。如今既然和六班的女生牵连,安冈已经不能算战力,而是化为巨大的炸弹了。
“喂喂喂,你这样讲,好像我会背叛大家,把这边情报透露给她一样,不是吗?”
看安冈刻意展现爽朗的笑容,杉村调整眼镜的同时眯起眼睛。
“我就是那个意思喔!”
“呵……单身汉就是这么伤脑筋,欠缺从容,只看得见伸手所及的范围。我劝你再多拓展视野看看世界。”
哦,安冈趾高气昂起来。两人近到快要碰到彼此的脸,迸出火花。看来杉村vs安冈的构图愈演愈烈。
哔啰铃啰铃~
黑峰突然用手机拍下两人。
“笹仓同学,我认为要是把这两个人对立的照片,跟笹仓同学裸着上半身的照片合成在一起。感觉应该会非常棒,你觉得呢?”
“黑峰小姐,你是想要我怎么回答你呢?”
只见黑峰浮现有些烦恼的表情,把脸凑近我的耳边。
“听我说,笹仓同学……有件事我个人觉得有点可疑。”
“……可疑?”
会是什么事?安冈的女朋友吗?虽然我认为八九不离十,不过应该也不到需要特地讲悄悄话的程度才对。
“……虽然我一直认为是恭一×修一,不过其实最配的应该是孝道×修一。”
“……孝道是谁?”
“那是杉村同学的名字,你不记得吗?”
“我哪记得住全班同学的全名。应该说这根本不重要……”
不对,就是因为这样才讲悄悄话的吗……
“安冈同学变得强硬是为了吸引杉村同学,以杉村同学的鬼畜个性,看安冈同学杠上自己,应该激起了他的嗜虐心,想要征服安冈同学才对……”
黑峰完全进入了妄想模式。但愿那两个人就这样成为她的标的,我就此脱离妄想对象的行列。
我一面思考这种事,一面摇摇头。
“恭也~我看你和命好像很要好嘛?”
“没有啦,是你的错觉吧?”
某位爱吃醋的死神小姐,用别人看不见的刀尖不停戳我的侧腹部。
会议结束后,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徒步后抵家。在冷气开到最强的屋内,我和镜和心一个个累趴。
“我、我说……总之买一台……新的脚踏车好不好?”
镜放任地板吸收自己的热量,眼神空洞地这么说。
“我是很想这么做,不过……喏,机车通学不是听说就要开始试办了吗?既然这样,买机车不是比较好?”
我同样倒在地板上,眼神空洞地这么回答。
但是靠墙坐的心唱反调:
“不过……要是排名赛没赢的话,最后也是白搭。”
“我满脑子就只有赢的念头!倒是你们两个只要死神化的话了不是就不会觉得热了吗?根本不用傻傻地走路吧!”
“你在说什么呀!今天的会议不是也说过了吗?因为必须要请你保持万全的状态,所以我们必须装成感情很好的情侣,以免害虫靠近。啊,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喔?既然脚踏车坏掉不能两人共乘了,啊,那明天就勾手臂上学?就、就当作是作战的一环。”
镜有些娇羞地这么说。
“不要,天气这么热就免了。恕我拒绝。”
“既、既然恭也哥拒绝,那就换我、我勾镜姊姊的手臂……!”
心突然站起来激动地提议,那样根本没意义。
“呜~……不过话说回来,全身是汗很不舒服~……我去洗个澡。你要敢偷看就砍你~……”
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蹒跚地走向浴室。她躺过的地板沾到汗都湿了,总之得擦干才行……
我拿了几张面纸擦拭地板。心直盯着我看。
“恭也哥……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面纸……?”
“你问我怎么处理……除了丢掉以外还能干嘛?”
“咦?啊,说、说的也是,当然是丢掉嘛!”
小不点不知为何红着脸慌张起来。除了丢掉以外还有别的用途吗?
不久之后,隔着墙壁传来淋浴声。心似乎对那个声响有所反应,心神不宁起来。
“怎么了?你想去厕所吗?”
因为浴室是一体成型卫浴,所以镜洗澡的时候不能用厕所。不对,她们都是女生,应该没问题?
“才、才不是。再说……我得看好恭也哥,以免恭也哥偷窥。”
“我又不会偷看。啊,其实是你想偷看吧?”
我笑着随口逗她,没想到心却一脸大受打击的表情。
屋内只听得见隔着墙壁传来的淋浴声。无法形容的尴尬气氛。心一脸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瞪着我。
奇怪……我是不是踩到地雷了?
“呜……啊……唔、呃~……”
我可受不了小朋友哭,于是我焦急地找话说。
然后找到的答案是——
“……要偷看、吗……?”
听到我的话,心顿时挑起眉毛。但是立刻就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沉默再度造访屋内。总觉得我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但是再也无法回头。
最后心缓缓地睁开眼睛,取眸怀着强烈意志地点了一下头。
屋内很安静,听见的依然只有隔墙传来的淋浴声。
我和心屏住呼吸,踮着脚尖慢慢地……但尽可能迅速地移到浴室前面。
从门框些微的缝隙,传来较为清晰的淋浴声。
(恭也哥……这、这扇门对面……就是镜、镜姊姊……)
(是啊,全身赤裸的镜就在里面。)
两人尽可能压低音量,并排凝视着门。这是镜来到这个家以后不曾有过的行动。
一方面是因为一开始就被痛砍一顿的关系,所以没有勇气做到这个地步……不过这个心跳加速的感觉超棒的。不论成功与否,我感受到身为男人的充实感。
为什么以往都没做这种事呢?是勇气不够吗?
我苦笑起来,为过去的自己懊悔。
但,伤脑筋的是,我隔壁有个眼睛比我还亮的。
(这、这扇门对面……就是镜、镜姊姊……)
嗯,托这家伙的福,我稍微能够保持冷静。
(心,你听得出水声并没有直接落在地板吗?这就表示现在镜正在冲身体。)
(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现在是最没有防备——更进一步的说就是最适合偷窥的时机对吧!?)
这孩子真聪明,闻一知十。
我们互相凑近脸,近距离点了一下头。
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伸出右手握住通往乐园门扉的门把。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转动门把,以免发出任何细微的声响。
我停止呼吸、停止眨眼,用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手心的心情转动门把。花了大约三十秒,将门把转到再也转不动的位置。
我看向心。第一道,同时也是最大的关卡突破了。之后就剩推门制造缝隙,从门缝偷看而已。
空着的右手朝心竖起拇指,心也沉默地竖起拇指。
不料下一瞬间。心的拇指不知为何一百八十度旋转,指着地板。
“咦?”
我不自觉出声。
同时心“碰!”的一下整个人撞过来,撮得我直接跌进浴室。
头先着地,趴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然后热水从上方稀疏地淋下来。
“噗哈!是、是怎样!”
我边叫边爬起来。只见眼前是镜浑身裹着热气、头发湿淋淋的身影。
“………………”
“………………”
时间停止。
镜看到有人突然闯入,思考因而停止。
我也因为陷入难以置信的状况而动弹不得——不,不对。正确的说是不小心看呆了。
乌黑长发顺着水流贴住冲湿的身体,表现出奇妙的性感。
健美的腿,以及镜一再强调的水蛇腰(嗯,的确很细),细瘦的肩膀,形状饱满的胸部……
以及——镜的笑容……
“哦、哦~恭也……原来你会做这种事……”
“啊……不是啦,你等一下,不是这样的。”
“班上同学的确是要我在所有层面满足你……原来别人这样讲了你就会做……不是平常,而是挑这种时候……”
“我说……镜小姐,请你等一下,听我解……”
“你~~这个笨蛋——————!”
这或许是我至今看过最出色的身手。
从脚尖到手指尖,甚至是头的动作,全部都是对‘砍’这项行动的理想动作。
一切以慢动作进行时,眼角余光捕捉到心不怀好意微笑的身影。
中计了——在我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心喷出鼻血倒下了。看样子她似乎是看到了镜的裸体……自爆了吧?活该。
目睹这样的光景后,我的意识还来不及感到疼痛就中断了。
我清醒时人在走廊。
全身湿透地倒在地上。冷气吹得我身体彻底发冷,到处疼痛。
除了那以外,头、肩膀、胁边,体内到处都在痛。到底在那一瞬间被砍了几下?
当时我好像听到了“九个头的龙在闪——!”之类的呐喊……
忽然传来“哄——”的声音。我看向起居室,只见心一边用梳子替镜梳头,一边用吹风机一吹干。
“嗯——心替我弄头发真的好舒服喔!弄得非常细心,我都快睡着了。”
“这可是镜姊姊的头发,要是施力过当伤到就糟糕了。”
看似抚摸,但确实将头发一根根笔直梳开。吹风机也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不断一波波地移动。
像这样看着她们,真的很像一对好姊妹。
镜舒服地闭着眼睛,好像随时会睡着。面对那样的死神姊姊,心……瞪着她……?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我眯起眼睛再看一次心。
心看着镜……不,不对。心看的是镜的头发。称为‘白伤’的唯一一撮白发,对死神来说是触犯禁忌者的印记。
“嗯~?心,怎么了?”
镜发觉心的手停住,睁开眼睛。
“没有,我看镜姊姊的头发好长好漂亮,就看呆了。”
“没问题的,你的发质也很好,留长以后会漂亮得跟我有得比。”
镜微笑这么说。听到这句话,心腼腆起来。
刚刚看到的心是怎么回事呢?虽然可以确定不是我看错……
“不过话说回来,笹仓恭也真是差劲透顶。居然敢偷看镜姊姊冲澡。”
哦?那个小不点,竟然说成是我一手主导的。虽然我的确是因此一饱眼福,但那只是我彻底中计了而已。
“就是说啊。何必那样偷偷摸摸的,直接说‘我们一起洗吧’不就好了。”
“……镜姊姊……?”
“啊、不、不是的,不对、不对,没事。真差劲呢,那个笨蛋。常人的神经根本不会想到要偷窥。”
“就是说呀!太离谱了。”
……下次跟她说“我们一起洗吧”看看好了……
“不、不说这个了,肚子差不多要饿了。”
“啊,那我去叫那边的帮佣男起来。”
唔喔!我怎么不知不觉间在心的心目中成了打杂的!
总、总之装睡吧。
我脸面向地面,保持沉默。
啪哒啪哒的小小脚步声朝这边走近。最好等她喊个两三声以后,再起来比较好吧。
就在我思考这种事情时,脚步声停在我的头附近。
唔唔……她好像盯着我看……视线猛烈刺着我。怎么还不快点出声呢……
咕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哪有这样叫人起来的——!”
听到卡里古拉的咆哮逼近,我仓皇爬起。
“啊,原来你已经起来了,真遗憾。”
心边叹气边这么说完,就把电锯收起来。
我一边用手背擦掉吓出来的汗,一边看着小小死神。
“心,你是不是讨厌我?你是不是想着一逮到破绽就要做掉我?”
“老实说我不喜欢你。”
心立刻答覆……感觉好伤人……
“恭也——饭还没煮好吗?”
镜在这时补刀催我煮晚餐。
“啊~……好好好,我现在就煮……唉~……啊,喂,小不点。我买了好吃的纳豆,要吃吗?”
“恭也哥,你难不成是好人吗?”
“心小姐,你难不成是讨人厌的人吗……?”
晚餐后——
三个人一起看电视。画面播的是时代剧“三十匹斩!”。这是一出反派就算有一百个人、五百个人,三十个同伴都会一齐杀过去的豪迈武侠剧。
补充一下,就算反派是一个人,照样三十个人一齐杀过去的铁腕行径曾引起轩然大波。
“嗯~打斗看起来好帅喔~……”
镜一脸陶醉的表情看着电视。
“我一直很想尽情挥刀、大显身手一次看看呢!”
“你还好意思讲这种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我被你砍过那么多次还不够吗?”
“我不是想要单方面砍人,而是想要来一场紧张刺激的战斗。”
“真对不起喔,我这个对手砍起来就是这么没意思。倒是原来你有单方面砍人的自觉啊。”
我半眯着眼睛看镜,但当事人顾着看电视,没发觉我的视线。
“镜姊姊看过很多用刀战斗的书,没多少人敌得过镜姊姊的。”
代替镜回答的人是心。
“话说你们看的书都是漫画吧?为什么光看就学得会?”
“那就像是一种想像训练。我想只要彻底融入角色,身体自然就会动起来吧?”
“看来死神是活在二次元与三次元的狭缝之间。”
“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这是在夸奖我们吗?”
“对,是在夸奖你们没错。”
叮咚——
“嗯?谁啊,这么晚了。心,你去开门。”
“好。”
心站起来走向玄关,镜依然顾着看电视。
传来喀嚓的开门声,然后——
“哇哇——!你、你、你是谁?私生女?哥哥的私生女?”
是小桃的声音。话说小桃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心。
咚哒哒哒!吵闹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只见小桃把心夹在腋下穿过走廊跑过来了。
“哥、哥、哥、哥哥!这、这、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哥哥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孩子?孩子的母亲是镜姊吗?”
心吓得僵住,在小桃腋下无法动弹。
“来,先冷静下来。最好是我才几岁就生了孩子啦!”
看到小桃预料中的举动,我冷静对应。
“可、可是,谁教……”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镜的小妹来我们家。”
“啊……这么说是有这回事……”
“请问……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心仰望小桃这么说。
“啊、啊哈哈,对不起~要不要紧?”
“是,我不要紧。虽然的确是吓了一跳。”
心边这么说,边把皱掉的衣服(我的T恤)拉平。
“……你之所以穿着大作男装T恤,是哥哥的嗜好吗?下半身该不会……没穿裤子……?”
“对,他说要是不这样穿就不让我住这里。”
“我才没讲这种话!是你擅自拿我的衣服去穿而已!”
就在我大吼的瞬间,胸口突然窜过无法言喻的冲击。
“吵死了……我都听不到电视的声音了。”
原来是镜的神速拔刀术袭击了我……
看我咕咚一声倒下,小桃和心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总之,你们两个先自我介绍。”
我趴在地上,尽可能小声地这么说。
“我是笹仓小桃。写作小桃子的小桃。”
“幸会,我是心。镜姊姊平常受你照顾了。”
“既然你是镜姊的妹妹,那么是黑谷心对吗?”
小桃轻轻歪着头问心。
“呃……那样也可以。”
“喂,不要窜改姓氏。你是黑渊吧!”
“啊,对喔!不过我并没有特别执着,请不用在意。”
心真的讲得很意兴阑珊。她不在乎姓氏,是讨厌父母吗?
“然后呢?小桃,你这个时间来有什么事?”
“啊,嗯。这个。”
小桃把塑胶袋放在我跟前。从塌下来的塑胶袋里面露出来的是,又红又圆充满光泽的……樱桃?
“我们家收到了一大堆,分一些给你们。”
“是哦,谢啦!”
我爬起来,掐着樱桃梗拎到眼前。
嗯,圆润饱满,看起来很好吃。
“嗯——太好看了——”
电视节目刚好播完,镜整个人滚倒在地上。
“咦?小桃你来啦?欢迎光临。恭也你怎么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完全沉迷于时代剧,镜现在才发觉小桃在。她刚刚砍我是本能吗?
“啊,你拿着好东西呢,给我。”
镜看到我拿着樱桃,就这么拖着身体爬过来。然后就像鱼上钩一样从我手上吃掉樱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鸣呜呜呜呜呜!”
目睹这整个经过的小桃和心同时惨叫。
然后两个人联合起来瞪我……为什么?
“啊,这很好吃。”
“你啊,太没规矩了。要是那边的小不点学起来该怎么办?”
我边叹气边说,看向小桃和心。
“……哥、哥哥……我也要。”
小桃居然已经滚卧在地上,真是伤脑筋的堂妹。
“对了,我听说如果可以在嘴里把樱桃梗打结,就代表接吻技巧很好。”
心从袋子里面拿出一颗樱桃这么说。
“哥哥会吗?”
“我也不晓得。没认真做过。打结可以用牙齿吗?还是真的只用舌头就办得到?”
我再拿一颗樱桃,这么问镜。
“你真笨,如何运用那个牙齿就是重点所在。舌头的动作,跟力道适中的吮咬——就是吻技的精髓所在。”
镜得意地发表高见。
“哥……哥哥……被镜姊这样吻……”
“恭也哥,我可以杀了你吗?”
“我发誓我们没做那种事,请你们两个都冷静下来。”
看着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小桃与看起来随时会拿出电锯的心,我出言制止她们。
“总之你就试试看嘛,我来教你。”
镜这么说完,就把一颗带梗的樱桃塞进我嘴里。
小桃和心又表情狰狞地瞪着我……镜那家伙,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我开始咀嚼嘴里的樱桃梗。再怎么说这都是植物的茎,一点都不好吃。
不过镜说要教我是什么意思?嘴巴跟舌头的动法是要怎么教啊……
‘恭也,你抓不到诀窍吗?’
‘嗯,对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动才好。’
‘就像这种感觉,像这样……嗯,就是这样做。’
‘我就是不懂啦!’
‘真拿你没办法。来,张开嘴巴,你要用自己的舌头……好好感受我舌头的动作喔!’
——这么说完,镜就把舌头伸进我嘴里,展露精湛的舌功。
‘镜……镜……嗯……嗯啊……!’
‘像后(这)样……嗯……用舌尖……咕呼……嗯……’
——镜的舌头简直有如年物求爱般交缠我的舌头。
——然后彻底舔吮过一遍以后,缓缓地分开,脸色潮红地看着我。
‘懂了吗?’
‘……我不仅,麻烦再一次。’
‘讨厌……真拿你没办法……嗯呼……’
停!妄想结束!哪来这种事!不可能!
假使发生的话是有点高兴,但是不可能————!
“呜呜……镜姊姊……好大胆……”
我看向隔壁,只见心红着脸捂着鼻子蹲下来了。
奇怪?难道我跟这家伙脑子里装的东西是一样的?
“嗯呣嗯呣……嗯噎……寒横呃(完成了)——!”
只见小桃举手,舌尖上是虽然不好看但确实打了结的樱桃梗。
“唔嗯——还有点太嫩了。我想你可以再试着更大胆一点地运用牙齿会更好。”“嗯——……大胆……哥哥,再给我一颗樱桃。”
“拿绪(去)。”
我一面动嘴巴,一面掐起一颗樱桃扔进小桃嘴里。
没想到立刻就听到噗滋的一声。只见小桃嘟着嘴皱眉头。看来似乎是大胆过头了。至于我的话……
“嗯嘎啊啊啊!嘴要抽筋了!”
放弃了。
“恭也不会吗?”
“这种事不会也没关系,并不是学不会就活不下去。”
“我或许会关心喔……你看你害我说了什么呀!”
“我又没那个意思……”
这家伙活在自己的世界还真开心。忽然间,我发觉心一个人保持沉默。
只见她表情严肃,嘴巴动个不停。
“如何,心。还顺利吗?不过你还小——”
“唔呸!”
不等我说完,心就把樱桃梗吐在自己手上。
樱桃梗打了个漂亮的结……
“很、很行嘛,臭小不点。”
我不自觉绷起脸。
“哇!这好厉害,仔细看会发现末端穿过圆圈两次!”
小桃拿起心做出来的樱桃梗圈,这么说。
的确是打了两层结。
“只要掌握到诀窍就是这么简单。”
心浮现获胜得意的笑容。
但因此有所反应的人不是我,而是镜。
只见她不发一语地把樱桃放进嘴里,开始蠕动嘴巴。小桃不知道是不是受镜感化,也把樱桃放进嘴里。
这……我是不是也不做不行……?
最后我败给现场气氛,也把樱桃放进嘴里。
四个人围着樱桃,面对面沉默地各自动着嘴巴,堪称异样的光景。
——然后当晚……
“唔~嗯……镜姊姊的饺子~……”
“啊呜……心……你……不、行……耳朵……耳朵要……嗯嗯!……”
心除了不规矩的手,又多了不规矩的舌头(?)。
不时传来啪喳啪喳、啾啾……之类的湿濡声响,非常淫靡。
倒是什么饺子啊!难道你吃饺子都是边吮咬边吃下去的吗!
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镜性感撩人的声音与喘息。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你们是想憋死我吗———!)
我独自在走廊抱头打滚……
隔天,又经过漫长艰辛的路程前往学校。
从天空倾注的太阳光,与吸收阳光转换为纯粹的热能放射的沥青,这种三明治夹心攻击快要了我的命。
顺便一提,出门时,镜本来还说“为了排名赛,得装成感情很好的情侣,以免害虫靠近才行”跑来勾着我的手臂,不过走不到五十公尺就说“热死了!流汗好恶心!”放开我。
热气蒸腾的马路当前,我和镜和心都没有交谈。尽可能不浪费体力。
那些经过身旁的脚踏车看了就火大。
历经这样苦行般的一小时徒步,最后抵达了一台冷气也没有的教室。
我坐在椅子上,拿起垫板代替团扇扇风纳凉。
“恭也~……帮我扇……”
无力地趴在桌上的镜朝我伸手。
“好。”
我替她扇了两三下,又继续扇自己。
“再多扇几下嘛!就只顾自己,你好诈。”
“我哪里诈了,你不会自己扇啊?”
就在我半眯着眼睛看镜时,心摇摇晃晃地拖着蹒跚的脚步走近,手里拿着垫板。
“镜姊姊……我、我来帮你扇。”
这么说完,心就虚弱地开始帮镜扇风。
“……镜,你没有罪恶感吗?”
“唔,嗯……对不起……”
镜愧疚地道歉,轻轻拍了拍心的头慰劳她。
“心,谢谢你,你放心,恭也等一下就帮我们扇了。我们一起吹风吧。”
“我才不扇!”
我把垫板放在桌上,双手环胸叹气。
“小恭……”
只见安冈满身大汗,一副看了就热的样子走过来。他不知为何笑容满面,但那样更教人觉得热。
“什、什么事?”
“两个人骑着一辆脚踏车上学……真好!以前看着你跟镜同学,看得我羡慕得要死。不过,我终于也晋升一个阶段了!”
安冈握着拳头,更进一步逼近我。热气直扑而来,教人受不了。
“比方说碰到人行道落差,脚踏车弹跳不稳时,她就会倒在我背上。然后……啊啊!为什么我的手不是长在背上啊啊啊啊!”
这家伙幸福过头,快要放弃当人类了。
这是男女情爱使人狂的绝佳例子。不过,这对情侣的关系极可能是一场阴谋。在排名赛当天前……不对,在排名赛开始前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不过话说回来,小恭,我看你都冒出黑眼圈了,有没有好好睡?健康管理很重要喔!”
“嗯?喔,最近有点睡眠不足……”
我叹着气这么一说,镜就像在呼应我一样打了一个大呵欠。仿佛被那个呵欠传染一样,心也打呵欠。
“嗯——……下巴,应该说舌根好痛喔……”
“我也有点痛,昨晚努力过头了。”
这么说着,两人揉揉眼睛。
我也扶着下巴动动嘴巴,舌根的确会痛。
这就类似肌肉酸痛吗?舌尖也被樱桃柄磨到会刺痛。
“……小恭……”
嗯?安冈不知为何双唇颤抖。
“怎么了吗?”
“你、你、你们几个……做了什么,弄到三更半夜还不睡……?”
“没有啊,只是在玩而已?”
“在……在玩……!”
安冈整个人往后仰,睁大眼睛依序看着我、镜,和心。
“弄、弄到三更半夜……玩到舌头会酸……三、三个人一起……”
“我、我说……安冈同学?”
看来我引发了离谱的误会?
而且这时候镜还顺口补了一句“小桃也来了,所以是四个人喔”火上加油。
“小恭好淫荡!你总是领先我好几百步!你的背影太遥远了!”
安冈哭着冲出教室了。
目睹整个经过的其他班上同学——特别是男生……不约而同地握紧拳头。
不管是哪个家伙都露出慷慨赴义的战士眼神,一点一点地逼近。
这……这气氛不妙……
“早——”
替我软化了教室这种危险气氛的人物到校了,班长·黑峰命登场。
黑峰一看到我,也没把书包放下,就快步朝这边走来。
“啊,我想在上课前去一下洗手间。”
心就像在逃避黑峰一样出了教室,她怕研修指导官吗……?
“早,笹仓同学。”
黑峰猛然把脸凑近我的脸,向我打招呼。
“早、早啊……怎、怎么了吗?脸靠得这么近……?”
要说有多近,就是吐出来的气拂在脸上还很温热的距离。
啊……眼角余光看得到镜的笑容……还有全班男生的杀气增强到皮肤会痛的程度。
我把视线转向窗外,逃避黑峰近在咫尺的脸。没想到黑峰忽然摸我的脸颊。
教室哗然。镜依然面带笑容,摇身站起来。
怎样?黑峰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新型态的整人方式?她有没有发觉这样是间接攻击我?“脸颊的伤,看来还没好。”
“咦?”
说到脸颊的伤,我记得是那天在保健室被恼羞成怒的心的电锯划到的伤。我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不过这么说来的确是还没好。
黑峰细长的手指,从伤口上温柔地触碰我的脸颊。不会痛,反而会痒。
但是,这时却从别的地方传来肃杀之气。
“恭也~你好像从一大早就在做什么开心的事呢~”
表情固然是笑容,却发出绝对笑不出来的气场的镜就站在我身旁。
“请……问……呃,这是……我不好吗……?”
我要被砍了,我就要被常人看不见的神速斩击砍了。
啊啊,我又将因为原因不明的头痛或腹痛而倒下……
镜的气息渐渐、但确实地锐利起来。目标是右侧腹,寒意集中在那个部位。我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仿佛这就是信号一样,镜的眼睛发亮了。
“镜。”
黑峰抢先一刻制止镜。这完全出其不意,镜失去了攻击的{时机。
黑峰指着走廊,表情严萧地看镜。
“方便出去一下吗?”
不知道镜怎么解读这句话,只见镜浮现万夫莫敌的笑容,看着黑峰握拳。
“我在这里也行喔?”
我的死神为什么会这么好战呢?
教室掀起一阵奇妙的紧张,大家都屏息看着镜和黑峰。
但是黑峰无视于镜,迳自走向走廊。镜不知为何瞪了我一眼以后,追了过去。
等到门关上,看不见两个死神以后,不知道是谁吐了一大口气。教室就此恢复安宁。
当然我一点也没有因此就松懈。
“我看你很受欢迎嘛,笹仓恭也。”
像是在擒拿般,用力搭住我肩膀的人,老样子还是杉村。那副眼镜发出凶光,看不见眼睛的颜色。
“哈、哈哈……你爱上眼镜了吗?跟你愈来愈配了,不是吗?”
“承蒙夸奖,本人甚感光荣。话说回来,笹仓恭也,我们所有男生现在正在认真思考一件事。”
“是、是什么呢?”
相对于我胆怯的声音,杉村的声音低沉、有分量地说了:
“就是,该放弃排名赛立刻杀你呢,还是该等到排名赛后再杀你呢——”
“请给我不杀的选项……”
“呼——哈——、呼——哈——、吁——吁——甩、甩掉了吗……?”
我在通往屋顶的楼梯途中回头一看,确认没有半个人影。
全班男生竟然同时变了眼色发动攻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恶,你们倒是说说看我做了什么。这根本就只是迁怒嘛!
我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走向屋顶。就到外面去,跷掉第一堂课好了。
我来到连接蓝天的门前握住门把。但,我感觉到门的另一边有人。
难道被人抢先一步了……?
这下不妙,万一对方是班上那帮人的话,我或许会被包夹。
虽然喉咙和肺还有一点痛,不过我尽可能屏住呼吸,偷偷观察屋顶的情况。全神贯注在听觉,不愿遗漏任何一点声响。
“…………?”
有说话声。不只一个……女生的声音……?这是镜和黑峰的声音。
声青从门的另一边传来,原来那些家伙到屋顶来了。知道对方不是刺客以后,我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究竟在这里讲什么事?看她们离开教室时的气氛非同小可……
我忽然想起黑峰摸我脸颊的举动,以及镜见状发怒的模样。
啊!难道她们在屋顶上为了争夺我而展开决斗!
……哪有可能嘛。我推翻自己的说法,一个人摇头耸肩。
但是,两个死神究竟在讲什么事?
我把耳朵贴着钢门,探听另一边的声音。
“那么命……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镜的声音显然很不高兴,黑峰稍微加重口气回应。
“镜,你没发觉吗?”
“发觉什么啦?”
“笹仓同学脸颊的伤。”
“伤?你是指恭也说他救心的时候,在游泳池被指甲划到的伤?”
“嗯。那个,会不会是心的死神镰刀造成的?”
呜哇……黑峰识破了……我还以为我顺利蒙混过去了。
“心的……?卡里古拉造成的伤?你在说什么呀,死神镰刀不能伤人吧!?”
镜目瞪口呆地这么说。
没错,死神镰刀是用来将阳寿已尽的灵魂从肉体分离的工具,不能伤害活人。
要不然,成天被镜砍的我早就化成碎片了。
不过……脸颊这个伤,的确是心的电锯造成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我抚摸着脸颊上的伤,更加用心地聆听两人的对话。
“嗯,普通是这样没错。可是……心很崇拜‘KYOU’对吧?”
黑峰的声音变低沉了,怎么回事呢?刚刚黑峰喊‘镜’的声音……听起来感觉有点不一样。
与其说是称呼眼前的对象,更像是在称呼全然不同的别样东西,就是那种口吻。
“等一下,难道那孩子……”
镜的声音显得困惑。
“虽然她现在还在研修期间,也不知道将来想当哪种死神……”
“断罪之镰(Executioner)……”
陌生的字眼——镜有如吃到苦涩味般吐出这个字眼。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我感觉得到她们还在门的另一边。
只是两个人似乎都陷入沉默。
“镜。对我们死神来说,名字就像是命运一样。”
黑峰显得寂寞地低声说了,但是镜没有回答。
“就像名字不能自己取一样,命运是不是也无法由自己作主呢?”
“我……才不管那种事。我就是我,跟‘KYOU’无关。我根本就不想要赫刃。”
“嗯,是啊。”
然后再度沉默。
名字……?命运……?她们到底在说什么?而且镜否定自己的名字。
“赫刃”是什么?对死神来说名字是什么?
虽然偷听很心虚,但是两人对话之严肃,我实在没办法把耳朵从门上移开。
“我也是……假使步上‘白夜’的命运的话……克己同学或许就不会死了……”
听到黑峰的话,我全身紧绷了,仿佛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冻结般的冲击。
她刚刚说了什么……?克己……或许就不会死了……?
喀碰——!
我用蛮力打开门。
镜和黑峰睁圆眼睛看着我。
“恭、恭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镜完全想像不到我会出现,心慌地看着我。
但我现在满脑子发烫,咬牙看着黑峰。
“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我从紧绷的喉咙挤出话来。
“你说克己……或许就不会死了……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眸子也很烫。情绪不可自拔地高涨……但是,我却无法提高声音。
“告诉我,黑峰……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一面感到呼吸困难,一面走近黑峰。
“恭也,你等一下,刚刚的话是……”
镜慌忙站到我前面,但我抓住她的肩膀要她让开,进一步走近黑峰。
克己的死神依然看着地上不动,这件事令我更加烦躁。
最后,黑峰小声说了“对不起……”
“不对!我不是想听这种话!”
感觉就像脑袋里面点了火。
事到如今,我根本就不想听她道歉。因为就算听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纵使我粗声粗气,黑峰就是不看我。手紧紧握在胸前,依然低头保持沉默。
“白夜到底是什么,那样克己就不用死了吗?喂,告诉我!”
听到我再度咆哮,黑峰闭上眼睛。但是换镜拉住我的袖子。
“恭也……不可以再追问下去……”
“为什么不可以?”
“命跟我不一样,而且要是你再追究下去的话,一定会后悔。”
后悔……?还会有比现在更后悔的吗……?
但是看到镜仿佛为我担心般,眼神恳切地望着我,我稍微冷静下来。
我一边慢慢地调整呼吸,一边看着依然低着头的黑峰。
“抱歉……但是我希望你告诉我……”
或许就算听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是我想知道。只要是关于克己的事,不管是什么事都好,我都想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领会了我的心情,黑峰终于肯看我了。
“笹仓同学……对不起,现在不能说……不过,我想总有一天能告诉你。”
这大概是黑峰目前最多所能透露的讯息了。
“恭也……求求你体谅她的心情。”
镜也看着我,替黑峰说悟。镜紧紧握住的衣袖,告诉我她有多么拚命。
诸多疑问卡在我的喉头,无法接受的部分多得是。
不过——
“好吧。”
现在暂且全部咽下。
我夸张地伸懒腰,藉此扫除沉重的气氛。
“那么,既然也快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我用开朗的口气对两人这么说——这也是为了不要留下芥蒂。
既然总有一天能告诉我,那我就等吧。就算硬逼问黑峰,万一她说谎骗我,我也不会发觉。
所以我就等待时候到来吧。
“谢谢你,恭也。”
镜朝我展露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但,下一瞬间那张笑容包含了其他色彩。
“那么换个话题……你不觉得偷听很不应该吗?”
“咦?”
一改先前温驯的态度,现在这是平常的镜。
“不、不是啦,那个……我并不是在偷听……”
我感觉到情况不对而倒退,但是被镜牢牢抓住的袖子阻碍了我。
我看向黑峰求救。
“那我就先回教室了,毕竟班长可不能迟到。”
只见同样也恢复成平常的班长的黑峰微微一笑,一半身体已经隐没在门后。
“命,你先走。我教育过恭也以后就回去。”
“嗯,我知道了。不过不可以迟到喔!”
“我没问题的。”
意思是我有问题吗?
答案,只有迎着太阳闪耀的刀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