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众合地狱。
也就是所谓八大地狱的第三地狱,犯淫罪的人会被打入那里,被山压扁,或是被杵臼捣。
——虽然折磨我的山是软的,捣着我的则是恼人的指尖。
也就是所谓精神上的拷问吗?
“听我说……拜托请饶了我,黑峰小姐……”
“放心啦——镜只要睡着就不会醒来了。”
她一边在我耳边呼气﹒一边这么说。
镜的确正满脸通红地睡在我背后的床上。
我们班班长本来是品行端正、每周接到一次告白的美少女。
而她现在变身为拷打我的狱卒。
“诶……笹仓同学的耳朵,形状很好看呢。”
“不、不敢当。”
黑峰迷蒙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桌上摆的甜酒空瓶,为短短三十分钟前的事情后悔。
——对,事情就发生在短短三十分钟前。
当时我和镜人在便利商店。
她一如往常穿T恤配短裤,装扮很休闲,在玻璃门前双手环胸,唯一一撮白浏海随着她的动作摇曳。
“我说恭也,人类是笨蛋吗?”
“你这句失礼的话还真是突如其来啊……”
我不以为然地看着在饮料区面有难色的镜,同时这么抱怨。
“你这样否定我们,是看哪件事不爽?”
“就是这个,这个饮料。酒精是用来消毒的吧?怎么会拿来喝呢?”
“大人喝了这个就能够洗涤心灵,所以小孩子不可以喝。”
“哦——?虽然我在漫画上看过,但是硬要说的话,我只觉得是扰乱心灵喔。”
“那一定是偏颇的解释,本来酒就像是人类的历史或是文化一样。”
那可是从纪元前就存在的饮料。
“……好喝吗?”
“你看你明明就很好奇……”
“才、才不是呢!只是听说酒有时会让人变得坦率,应该说让人现出本性,所以……”
镜慌张地辩解。
这好像也是从漫画得到的知识。
“你想喝吗?”
“才、才不想!而且酒要等二十岁以后才可以喝吧。”
没错,假设现在把酒放进购物篮里,在收银台就会被店员拦下来。
“不过,如果是甜酒就可以买。”
“ㄊ一ㄢㄐ一ㄡ是什么?”
镜笨拙地复述自己没听过的词汇。
“小孩子也可以喝的酒……?不对,那不是酒。”
“哦——……”
镜虽然假装漠不关心,眼睛却疯狂扫视酒类区陈列的商品名称。
她摆明在找‘甜酒’。
“为什么你会在意酒?”
“嗯——……我在想,要是借着酒意,你是不是就会变得坦率一点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注意力放在搜寻商品的关系,她似乎不小心吐露出真心话了。
镜立刻惊觉自己说溜嘴,瞠大眼睛。
然后满脸通红地看我。
“没、没没、没什么!我并没有奇怪的意思喔!我才没有期望你借着酒意大胆示爱!”
“唔、嗯……”
我想这时候不要肯定,听过就忘,是一种温柔。
这里明明是便利商店,却弥漫着极其尴尬的气氛。
此时有人叫住我们。
“咦?笹仓同学、镜?”
忽然有人出声,于是我转头一看,眼前是拎着手提包的黑峰。
她穿着膝上裙,配粉红色短袖拉链连帽外套。肌肤稍微泛红,很性感……?头发也看起来有点湿。
“嗨,晚安,你去哪了?”
“晚安。嗯,我去了钱汤。”
喔,这让我想起黑峰之前说她常去钱汤呢。印象中她说可以把脚伸直泡澡很舒服。
“镜怎么了吗?她满脸通红耶。”
“没、没事啦!恭也,买完甜酒就回去了。”
“结果,你还是要买就对了……”
我应该说过甜酒是不会醉的。
不过偶尔喝点甜酒也不错呢。要是没有这种机会,根本不会特地买来喝。
甜酒不在冰箱,而是放在别的货架上。包装是长得像杯子的玻璃容器,盖着铝制大盖子。
“笹仓同学,你要给镜喝酒吗?”
“是甜酒喔?”
“可是那是酒喔?”
黑峰不知为何似乎很担心地看着我。
“恭也,赶快去结帐了。”
“咦?喔,好。黑峰,抱歉我离开一下。”
虽然话讲到一半,但是在镜催促下,我还是前往收银台。
总之,最后我决定买两瓶甜酒试试。
结帐时,镜看到零食、牛奶和面包明明就兴致缺缺,但是看到甜酒的瞬间,镜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像是看到实物的小孩。
拿着天然水的黑峰排在我们后面。
她依然以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有认识的人在,不好意思先出去,于是我在收银台旁边等黑峰买完东西。
“谢谢你们等我。”
黑峰双手提着塑胶袋提把,走近我们。
“恭也,快点快点。”
镜不知道在等不及什么,快步穿过便利商店的自动门。
然后我才一跨出便利商店,她就从我手里的购物袋取出甜酒。
“喂,你要在这里喝吗?”
“试一下味道而已啦。”
镜一手拿甜酒,眼睛发亮的模样,坦白说根本就是酒精中毒……
一点也不像是几分钟前还全盘否定酒精的人。
难道她其实非常爱喝酒吗?只是因为不能自制,所以才刻意排斥吗?
我好像见识到同居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笹仓同学,这给你。”
黑峰拉拉我的袖子,递了什么东西给我。
那是她刚刚买的天然水。
“为什么,这是你买的吧?”
“马上就会用到了。”
“……?”
就在我歪头不解时,喀鏦!从镜所在方向传来甜酒盖子打开的声音。
我转回视线,就看到镜正要喝甜酒的身影。
她含了一口甜酒。
“哈呼~……”
变化就发生在一瞬间,连眨眼都来不及。
只见镜满脸通红,眼神空洞迷茫。而且从整个人的氛围看起来,呼吸显然烫人。
难道……她喝醉了!
“笹仓同学。”
幸亏有黑峰叫我,我得以回过神来。
我赶到摇摇晃晃随时快倒下的镜身边,右手伸进她左边腋下稳稳扶着她。
顺便没收镜手上的甜酒。
“啊~……恭也~……”
镜怎么看都已经酩酊大醉。究竟是什么成分又是如何作用,才会一口气醉成这样?
仔细一看,甜酒连一口也没有~。
镜完全任我搀扶,就这么头一垂,把下巴靠在我肩上。
“……咦?这是怎样?她睡着了吗?”
镜的异状实在变化得太快,我的理解无法跟上。
“镜的酒量非常差喔。”
黑峰一边苦笑,一边走到我旁边。
“可是,我看她好像从来没有喝过酒耶?”
“她只是忘记自己曾经喝过罢了,毕竟她喝一口就变成这样啦。”
“……真会惹麻烦……”
“不过,这次只是睡着而已,还算不错了。
“此话怎讲?”
“因为她每次反应都不一样。有时候缠人、有时候大哭……在死神世界还满出名的喔。”
“……我认真觉得这家伙很伤脑筋啊……”
镜已经在我耳边幸福地发出鼾声,我只能叹气。
“总之带她回去吧……”
要背她吗,唉。毕竟这种状况不适合公主抱。
“要我帮忙拿东西吗?”
看我伤脑筋的样子,黑峰向我提议。
“啊——嗯,拜托你了。”
“等我一下喔。”
黑峰跑向停在店门口附近的脚踏车。
我趁这段时间把镜喝剩的甜酒一口气灌完。
因为甜酒的瓶子不能像宝特瓶那样栓起来,瓶口又宽,根本没办法拿着走路。
但是……一口气喝光甜酒是大忌,强烈甜味导致我的喉咙灼烫刺痛。
黑峰牵着脚踏车回来。
“东西就放进篮子吧。”
“谢啦。”
我一边扶着镜,一边把东西放进黑峰的脚踏车置物篮以后,再用空出来的双手重新扶好镜。
然后扭着身体,把镜移到背后,稍微半蹲把她背起来。
当然镜没有意识,所以很难在我背上就定位。
我稍微上下摇晃,调整姿势,要把镜背好。
……接着,有个软绵绵的东西压在我背上。
“我要感谢重力。”
“笹仓同学?”
“没有,没事……我在自言自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把手绕到镜的臀部,以免镜滑下去。
可是我没有勇气一把抓下去——应该说这种时候摸女生屁股不是男人,所以我选择双手交握支撑她。
“我帮你把东西载回家吧。”
“谢啦。”
我接受黑峰的好意,一边用背感受镜的柔软身躯,一边踏上归途。
一到家,我就请黑峰帮背上的镜脱掉鞋子,再一起进屋里。
我坐到床上,直接让镜躺下以后,才终于可以歇口气。
“辛苦了。”
“喔,也谢谢你啦。我倒杯茶给你,你喝完再走吧。”
“不用了啦,你不必费心了。”
“就说了别客气。”
我拿起放在床边的遥控器开冷气以后,走向冰箱。我记得应该有煮好的麦茶。
当我拿着两个杯子和茶壶回到起居室,黑峰正把我在便利商店买的那袋东西放到桌上。
“对了,我记得还有一瓶甜酒……”
要是不赶快解决掉,镜八成又会找机会喝掉。
可是,我刚才一口气喝掉一瓶,已经不行了。我的心拒绝再喝。
“黑峰,你要甜酒吗?”
我一边把杯子放在桌上,一边这么问。
“甜酒?嗯——可是,我没喝过酒喔?”
“甜酒不是酒——不过,镜还是醉了呢……”
只能靠我努力喝掉了吗?
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时,黑峰略显迟疑地看着我。
“难得有机会,我就喝喝看好了?”
那是探究未知的心吗?总觉得她的眼神跟平常腐兴趣发作时一样。
——我就是败在这个时候点头吧。
我从塑胶袋取出甜酒,代替茶递到黑峰面前。
“谢谢你,那我不客气了。”
黑峰用双手包住瓶身将甜酒端起来,稍微偏头微微一笑。
我则是拿起茶壶替自己倒杯茶。
喀鏦,甜酒的盖子发出清脆声响打开。
黑峰好奇地凝视着散发甘甜香气的乳白色迷你湖面,小巧的鼻子凑近闻。
“这个味道很有趣呢。香气非常芳醇,仿佛会盈满胸口呢。”
她这么说完,嘴唇凑近杯子边缘。
咕噜!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传来。
“……?”
正要喝麦茶的我甚至停住手。
我完命无法想像直到两、三秒前,都还楚楚可怜地——那样形容并不为过——凝望甜酒的女孩,会发出这个状声词。
咕噜……咕噜……!
吞咽声连续响起,我把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看着黑峰。
“呼……这股萦绕喉咙的浓厚甜味,会让人上瘾……”
眼前的黑峰仿佛是故意做给我看一样,转动舌尖舔舐甜酒沾湿的双唇,散发出妖艳的气氛。
脸颊染上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眸仿佛沾湿般水润。眼神因为眼皮稍微眯起的关系,相当迷人。
呼气之所以看起来呈现淡淡桃色,是因为她本身散发的气场吧。
没喝过酒?
哈哈哈,这没什么,事情很简单。
纯粹是这家伙也忘了自己有喝过酒嘛!
最后黑峰一口气喝干甜酒,将空瓶咚的一声放在桌上。
“呼……这间屋子很热呢……”
“我、我觉得不会啊……啊,要不要我把冷气温度调低一点?”
“不用了,我还想要更热点。”
黑峰脸颊发热泛红,用手指掐住连帽外套的拉链。
然后整个人凑向我,慢慢地……仔细地打开胸口。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仓皇阻止黑峰的手﹒把拉链一口气往上拉到领口。
“啊嗯,讨厌……你喜欢粗鲁一点吗?笹仓同学果然很鬼畜呢。”
黑峰摆动肩膀,爬过地板接近我。
这样不妙……这家伙的醉法才是最麻烦的!与其这样,说教或大哭都还要好上几万倍!
“黑峰,冷静吧,好吗?”
我也往后爬行,要跟黑峰拉开距离,但一下子就被床挡住背。
背后传来镜的睡眠呼吸声。
至于眼前则是黑峰的吐息。
“嘿咻!”
黑峰伸手环住我的脖子,就这么弯身偎过来紧紧地贴住我。
柔软的两座山毫不留情地摁着我的右半身。
而且两座山明显变形,更将我的精神逼入绝境。
不对,我很开心喔?我也是男人,当然爱这个触感!
但是,我必须放弃不能享受也是现实。
“听我说……拜托请饶了我,黑峰小姐……”
“放心啦——镜只要睡着就不会醒来了。”
她一边在我耳边呼气,一边继续说:
“诶……笹仓同学的耳朵,形状很好看呢。”
“不、不敢当。”
一双迷蒙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看。
黑峰的吐息很甜。这不是比喻,真的就是甜酒的香味。
我被床和黑峰夹住,无处可逃,就算我想要硬把黑峰拉开,也因为被固定成难以使力的姿势而无计可施。
她的纤细指尖顺着我的耳垂抚摸,经过颈子探向锁骨。
不去搔痒处,而是稍微擦过希望触碰的部分。这绝妙的挑逗方式,教人就快不自觉发出呻吟。
“呵呵……管仓同学,你在发抖喔。”
黑峰这么说着,双唇凑近我的颈子。
“住手……黑峰……呜啊!”
有如要打断我的话一样,黑峰伸出舌头滑过颈子。
那是至今从未体验过的触感。黏滑热意仿佛要侵蚀到皮肤底下般的感觉,让我高声叫出来。
“笹仓同学,你真可爱。虽然我认为你基本上是攻,但是当受也绰绰有余喔……我觉得你很适合不甘心的眼泪呢。”
“可以请你不要一边说出妩媚的话、一边参杂腐言论吗……这样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一边颤抖,一边拚命让理性运作。
尽管如此,黑峰却没有减缓攻势。牙齿还是一样抵住我的胸膛,双腿缠上我的脚……
啊啊!你看,内衣露出来了!内裤露出来了!是一贯的条纹图案!粉红色与白色相间,真是可爱啊,靠!
就算我想要求救,镜却还没醒来。不对,这要是被她看到,天知道我会遭遇怎样的下场!
“嗯……”
忽然间,黑峰似乎发觉了什么,从我身上离开。神智终于恢复清醒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
“好痛……”
黑峰一这么喃喃说完,双手就绕到背后——伸进连帽外套里面。
她要做什么?在我注视下,她以熟练的动作扭动手腕。
下一瞬间,黑峰胸前一摇……自由的晃动教人感受到重力。
接着那双手更在连帽外套底下绕到肩膀,动来动去——咻地拉出了粉红色圆点缀小花边的胸罩……!
“妈啊!黑峰小姐!”
脱衣技术固然华丽,但是这个死神在干什么啊!
“胸罩钢圈卡得我有点痛啦。”
黑峰依然眼神迷蒙,朝我眨了一下眼睛以后,随即把连帽外套的拉链一口气拉下一半。
白皙肌肤露到心窝一带。拉链金属部分的硬质感,将肌肤质感衬托得更加柔软。
这、这就是裸体连帽外套的魅力吗……!
可恶!死神为什么一再这样增加我的偏好属性!
就在我为自己愈来愈广泛的癖好感到头痛时,黑峰再度抱住我。这次又是紧紧地抵住右半身。
“嗯唔!”
姿势固然没变,但接触部分的触感明显不同。
如果先前是‘软’,现在就是‘软嫩嫩’。用音程比喻就是高了两个八度!
不是我夸张,那份柔软毫无缝隙地紧密贴合我的身体,肌肤触感接近到不能再接近,直接传递过来,变得更加温暖。
坦白说,此刻在我脑中,天使的我和恶魔的我正在互相凝视。
双方正上演脑内战争。
天使恭也:‘稍微摸一下是不会被发现的啦。’
恶魔恭也:‘尽情搓揉吧,不会被发现啦。’
咦,怎么两边都要我摸!我的心中没有正义吗!?
“笹仓同学……随便你摆布喔。”
黑峰的诱惑进一步火上加油。
不、不行……再这样下去……已经到极限了!
左手仿佛做好心理准备张大手掌,要从至今的忍耐解放。
然后——
飕!
那绝对不是摸胸部时的声音。
那是我熟悉的声音,通过身体内侧的斩裂声。
一刀直劈下来,从左肩笔直砍向腰部。
“嗯……唔,噢噢……”
就算砍到也绝对不会出人命的死神镰刀。
我一边颤抖,一边往后回头……
“嗯~……呣……恭也好死相~居然想一边被砍一边做……呣……”
镜工作着某种危险的……仿佛要把我的尊严彻底粉碎的梦。
这个死神正在享受哪门子玩法啊!
但是,或许必须感谢她才行。我可以不必犯下错误了。
意识在安心中逐渐稀薄。但是,眼睛即将闭上之际,我的眼角余光不幸地看到了——
表情还是醉醺醺的黑峰妖媚一笑,舔着嘴唇的画面……
“哇,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我会醒来是因为镜的惨叫。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那股冲击让身体也猛烈爬起来。
我心悸不已,左顾右盼环视周围。
原来我倒在地板上。我扭过上半身看背后的末。
眼前是把棉被拉到胸口、满脸通红、双唇颤抖的镜。
不知为何肩膀一丝不挂……?
不对,仔细一看,从棉被跑出来的腰部也看得到雪白的肌肤。
全裸……是吗?
“呃、呃……恭也,不是的,这是……”
镜惊慌失措,有话拚命想要告诉我。
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我歪头疑惑,但是我立刻明白理由。
床上还有一个人影。
那是背对这边睡觉——以白皙的美背示人的黑峰。
就我所见﹒她也是全裸。
“镜……?”
“这是哪里出差错了了!我、我什么也不记得,应该说为什么命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镜抱紧棉被,乱了手脚。
我或许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晓得。
不过或许不晓得反而比较好,而且我或许应该为错过那件事懊恼。
“诶,命!我在叫你!你起来啦!给我解释啦!”
听着镜几乎哽咽起来的惨叫,我拿起桌上变成常温的麦茶。
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甜酒瓶,暗自下定决心。
我发誓,再也不要给这些家伙喝到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