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通往地狱之路是由善意所铺成的』。
这句话的解释有很多种,其中主要的一个就是——『无论多么邪恶的举动,追根究柢都是源自于善意。』
出自善意最后却导致悲剧的例子很多。
比如说,在精神分析家佛洛伊德创出『恋母情结』一词的『伊底帕斯王』这个著名悲剧,就是一个由善意导致悲惨结局的故事。
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伊底帕斯杀了自己的父亲底比斯王。
之后伊底帕斯为了整顿国家的混乱,自愿成为底比斯的国王是出自善意的表现,摄政的克瑞翁也是出自善意才推荐他成为国王。
结果因为杀害父亲的诅咒,导致底比斯发生了饥荒与疾病蔓延,知道真相后的伊底帕斯王妃选择自杀,而伊底帕斯也刺瞎了自己的双眼。
由善意导致悲剧的例子不胜枚举。
这种时候行善的人也有罪吧。
不、即使没有罪,本人还是会感到些许罪恶感吧。
◎◎◎
「关于服刑中的杀人犯脱逃事件,我们掌握到了最新的消息。杀人犯的名字是喜多田彰典,二十四岁,目前警方正全力追查他的下落。」
电脑画面上的新闻主播冷静地读着原稿。
社团教室中的笔记型电脑具有着数位电视的机能,说到以前的数位电视机能,不但画面模糊而且收讯效果也不好,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不过最近的性能已经提升了非常多。
拘留中的杀人犯逃走了,丽警方现在正在追捕,如果只是这样的事件,也不需要特地在社团教室打开笔记型电脑来看新闻了吧。
恋深和士也看着画面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另外已经辨明了遭到喜多田杀害的男女身份,是就读于市内高中的十七岁少年籾山一路与十六岁少女柴崎美里,两人惨不忍睹的遗体被发现——」
籾山一路。
柴崎美里。
对我们来说这可不是事不关己的消息。
「美里……怎么会这样……」
尤其是和柴崎感情很好的士,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至于我——则和杵岛裕稀失踪的时候一样,虽然没有对籾山和柴崎抱持着同情的感情,不过却因熟悉的人不在了而感到寂寞。
在我们之中只有恋深神色自若地看着画面上的新闻。
恋深曾受到柴崎的道谢而感到害羞,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她们也心意相通过,结果对于对方遭到了杀害,她也完全没有任何感受啊。
不、我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态度,恐怕恋深现在所关心的早已不是柴崎和籾山,而是杀了他们的犯人——喜多田吧。
「喜多田……啊。」
她窃窃地笑着。
「……怎么了吗?」
「没什么,喜多田这个男人其实并不是五月分尸杀人事件的犯人。」
说到五月的分尸杀人事件,是这个镇上自去年年底开始发生的众多骚动之一,当初恋深提供了关键的情报,实际上可以说案件是被她解决的。
「没错,他逃走了啊,不过对他来说要从警方手中逃脱也不是什么难事。考虑他所引发的事件残酷性来看一定会被判死刑,所以会想要逃走也没什么好奇怪。」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不过既然这么轻易就能从监狱逃脱,想必也是个了不起的犯罪者吧?」
逃狱和潜逃印象中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负责看守的警官可有不少人呢。
「你说的没错,喜多田是个优秀的犯罪者。」
对于犯罪者来说用优秀来形容恰当吗?
「若是将犯罪者的优秀程度以十阶段来评价,之前的裕稀和片桐的组合是五——喜多田的话则是一百零五。」
「未免也超越十阶段太多了吧!而且还有个像是消费税一样的尾数五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智商还是身体能力都是规格之外的优秀,IQ一三〇〇,战斗能力则是能用『木棒』击败龙的等级。」
「太作弊了吧!根本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些当然是开玩笑的。」
「那、那还用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犯罪者啊。」
「身体能力大致吻合,不过智能稍微低一点。」
身体竟然大致吻合!?那请他赶快踏上拯救世界的旅途吧。
「总之喜多田这个男人虽然脑子不正常,不过城府却很深,会被警方抓到一次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或者其实他是被自愿被抓住。」
「自愿被抓住?那么做有什么意义吗?被抓到了肯定会被判死刑啊。」
「可能无法忍受罪恶感——但他并不是有那种情操的男人,虽然能够确定不是因为罪恶感这条路线,但是原因我还看不清。」
话说回来『自愿被抓住』也只是她自己的推测而已。
「不过那么恐怖的男人现在正潜伏在镇上啊……」
「是啊,说的没错。」
之后恋深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沉默当中,不再继续谈论这件事。
回家的路上,我独自走下校门前的斜坡。
恋深到底在沉思些什么呢?虽然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类型,但完全不说话的情况也不多见。
走到斜坡尽头要通往马路的岔路时,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我。
「喂、前面的少年。」
少年这种称呼方式有点暧昧,并不能明确地指出在叫哪个人,不过我却能确信那个声音是在对我说的。
那个声音虽然并非特别低沉或是宏亮,台词也就像是在叫个路人一样没有什么特殊涵义,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带给人一种压倒性的强制力,让人感到一股——绝对要停下脚步的感觉。
我缓缓地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把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的男人,他用口罩和毛线帽以及太阳眼镜遮住了脸庞。现在已经到了十月季节交换的时候,因为感冒带着口罩的人并不少,日常生活中也有人会带着毛线帽和太阳眼镜出门。事实上就算有人带着口罩+太阳眼镜+毛线帽的打扮在镇上走动,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顶多就是个『穿着打扮奇怪的普通人』而已。
不过那个男人却明显地散发出『异常』,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氛,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不安感,我的本能警告我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比较好。
由于他的脸被遮住看不见表情,于是我小心地和他说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如果迷路的话,请找那边的派出所。」
我看了看四周,附近除了我和那个男人以外没有其他人。虽然本来这里就不是人多的场所,有可能只是偶然而已,但我总觉得他是瞄准了没有人的时候向我搭话。
「我没有迷路,而是找你有点事。」
「我认识你吗?」
「……还没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作喜多田彰典,目前是杀人犯,虽然还只是个新手就是了。」
竟然说得好像,职业是杀人犯。一样。
不、比起那个乱七八糟的自我介绍,喜多田彰典这个名字让我停止了呼吸。
——他不就是五月分尸杀人事件的犯人,而且还杀了籾山和柴崎,货真价实的杀人鬼吗?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出现在这里?
不、既然他正在逃亡的话,会出现在哪里是他的自由,不过为什么要特意在我面前现身呢?
「那身制服……你是青瑛学园的学生吧,你们学校有个女孩叫让羽恋深对吧?」
对了,仔细想想我和喜多田这个人毫无关联,是由于『让羽恋深』这个人才间接地连系在一起。
「不、我不认识,那是谁啊?」
「别说谎了。」
喜多田一瞬间就识破了。
「只要看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人有没有在说谎了,无论多么扑克脸的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神都会游移。」
这么说来以前恋深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思考和眼球的运动连动着,所以观察眼球的运动,某种程度上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过多亏了你的谎言,反而让我确信你认识让羽恋深了。说『认识』的时候,有可能是认错人,不过撒谎说『不认识』的情形,则代表你认识让羽恋深,而且认为不该让她和我碰面所以才撒谎。和喜多田彰典碰面会很糟糕的让羽恋深,已经不可能是个名字类似的其他人了。」
我这下自掘坟墓了。
恐怕刚刚那种情形,最好的反应是回答『认识』,然后诱导他到别的地方去才对。
恋深说过喜多田彰典是个优秀的杀人鬼。
恐怕我无论是语言还是心理攻防,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你能带我去找让羽恋深吗?」
「要是我拒绝的话呢?」
「那我就用蛮力逼你带我去。」
男人悄声地把握着一把刀子的手从大衣口袋中抽了出来。
和我第一次遇到恋深的时候一样,为什么找我搭话的人都拿着刀子啊?
要是现在有人经过的话,这个男人也不致于做出这么乱来的行动吧,不过附近却连半个人经过的人都没有。
不过就算遭到威胁,我也不至于会说『好的,没问题』然后乖乖替他带路。杀人犯会出现在抓住自己的人面前,理由只有一个。
复仇。
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从口袋中拿出原子笔,虽然杀伤力和刀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还是个文具不是武器,但用力剌的话也能刺进人体,划过的话也能割开皮肤,而且平常带在身上到处走,也不会被人想到能当成武器来用。
「看来你不答应……啊。」
喜多田用力踏向地面,将拿着刀子的手刺了过来。
这种突发性的战斗展开还真是够了,我对于打架可不在行,正常的战斗没有半点胜算。
所以不能正常的战斗。
我伸手抓住了刀子的刀刃。
手上的皮肤遭到撕裂,连肉都被切开了。可是,一点也不痛。
对方挥动刀子并非真心想要杀了我,因为杀了我的话就无法得知『让羽恋深的所在』这个他最想要的情报了。
于是这时就产生了有机可趁的破绽,既然不是真心挥动刀子的话,力道就不至于切断我的手指或手腕,而我的行动还反让喜多田大吃一惊,减缓了手上的力道。
趁这个时候,我把手中的原子笔笔尖朝着他刺去,瞄准的是右手的肩膀,
只要破坏了这个地方,他就没办法挥动手腕,当然也不能再用刀子了。
「唔!?」
喜多田勉强地侧身避过,虽然原子笔没有刺中肩膀,不过却插进了他的肱二头肌中。他呻吟了一声,和我拉开了距离。
「这种作战方式是怎么回事……?」
他押着自己的手,明显地表现出了他的困惑。
「难道你不害怕刀子吗?」
使用刀刃这种武器的优点,并不只是因为它的杀伤力高,还能让对手感到恐惧而退缩,感到退缩的猎物动作会变得迟钝,要解决就容易多了。反过来说要是感受不到恐惧,想瞬间杀死对方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由于我感受不到疼痛,对疼痛不会产生畏惧。
所以只要知道对方没有杀我的意思,无论是刀刃还是枪炮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喜多田啧了一声,用力拔出插在手上的原子笔丢开后转身离去。
「我知道让羽恋深就在这所学校里,下一次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喂、等等!」
我虽然想追上喜多田,不过他的脚程很快,一下就消失在马路上了。
失败了。
这么一来恋深被盯上的可能性很高。
我立刻朝着恋深家的方向前进。
我登上了木制公寓的共用玄关,敲着恋深的房门。
「恋深、你在吗?」
「嗯?」
恋深从打开的房门中探出头来。
「怎么了?竟然在这种时间过来。」
「有没有奇怪的家伙来找你?」
然后恋深就指着我。
「除了我之外的!」
「原来你还有自己是个怪家伙的自觉啊。」
「那种自觉我很早以前就有了。不跟你扯那些了,有没有一个带着太阳眼镜和毛线帽还有口罩的男人来找过你?」
「谁啊?打扮得一副典型犯罪者的模样。」
「喜多田彰典。」
「你说什么?」
「我刚刚遇到了杀人犯喜多田彰典。」
我把被喜多田的刀子砍伤的手给她看。
恋深皱起了眉头。
「到房间里面来吧,在走廊吵吵闹闹的会给其他住户带来困扰。」
我进入了恋深那只有四坪半的房间。
总之先用水冲洗了手上的伤口,由于伤口并不深,这样的应急处理已经足够了。
「你真的遇到了喜多田吗?为什么潜逃中的犯人要在这附近晃来晃去?」
「他要我带他去找你,应该是想找你报仇吧。」
恋深沉默了一下。
「不可能。」
然后这么说道。
「一般大众并不知道那个件事的协助者是我,校内的学生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班上的同学和我身边的人把消息泄漏了出去,不过这个情报并没有流出校外,更别说是在监狱里的喜多田会知道了。」
「不过他确实在找你……」
「既然如此就是有人在背后穿针引线了。」
有某个人帮肋了喜多田逃狱,并且告诉他恋深的事情。
到底是谁呢?
「总之你已经被盯上了,安全起见我就住下来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住下来吧。」
恋深全身僵硬,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似地,
「不、你冷静点,让男生和我住在同个房间里不恰当吧。」
唔……说得也是。
「那我住走廊好了。」
「这间公寓走廊是住户共用的,一个陌生人睡在走廊上,会惊动其他人的。」
不过既然她已经被杀人犯盯上了,我可不能弃她于不顾。
「别担心,喜多田不可能袭击我。」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呢?」
「他根本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对吧?所以袭击我的时间点只有可能在学校,你只要在那个时候保护我就可以了。」
「可是……」
目前的状况看来,并不能确定喜多田到底知不知道恋深的家在哪,因为就连恋深是警方协力者这件事,本来他也不应该会知道才对。
「对了,这个时候要求警方的保护怎么样?」
恋深有被喜多田盯上的理由,所以只要向警方说明清楚,他们就会出动确保恋深的安全吧。
「不要。」
「为什么?」
「不要就是不要,我先跟你说好,不准联络警方。」
之前恋深也是一样,即使逼近了事件的真相也不愿意联络警方,我记得那时她是这么说的。
『因为我想亲眼瞧瞧杀人犯,不准通知警方』。
该不会——
「难道你这次也打算——偷偷去见杀人犯喜多田吗?」
「……你的直觉变准了啊。」
恋深绽放了一个美丽的微笑。
「别这样,之前差点就死掉了。」
在袼稀和片桐的事件中,恋深就算被杀了也不奇怪,可不能在让她再陷入同样的危险之中。
「我也先跟你说好,要是你一个人跑去见杀人犯,我马上就通知警方。」
「那反过来说你一通知警方我就会独自去见喜多田。」
「…………」
「…………」
我们两个无言以对。
「看来这个互瞪代表约定成立了。」
「嗯……」
在我们互相遵守约定的情况下,我不通知警方,而恋深也不去接触喜多田。
「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天色已经晚了,你赶快回家去吧。」
外头的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起来。
「我知道了,不过你千万不可以自己去接触喜多田喔。」
于是我便离开了恋深的房间回家去了。
——虽然看起来像是那样,但其实并没有回去。
我在离恋深家公寓最近的转角停了下来,然后拿出了手机。
「……喂、妈妈吗?我今天要住在同学家……对对对、K书合宿。我已经二年级了,考试也快到了……好、别担心别担心,再见。」
这么一来也跟家里联络好了,由于我们家是放任主义,很容易就能得到外宿的许可。
然后我就一直站在恋深的公寓前监视着。
隔天早上。
「你到底在搞什么?」
「啊、早啊,恋深。」
我对从公寓里走出来的恋深打了声招呼。
「我来迎接你了,公主。」
「这话还真是不适合你到吓死人啊。」
说的真过份。
恋深以混杂着吃惊和放弃的眼神看着我。
「你该不会一整个晚上都在这里监视吧?」
「不、怎么可能呢。」
「你的眼睛红成那样,难道以为可以蒙混得过去吗?」
「唔……」
由于我没有镜子能照,所以没有发现眼睛露出马脚了。
恋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个笨蛋啊……」
「不是该说是『伪善者』吗?」
「不、你这不能说伪善,只是个笨蛋而已,笨蛋。」
怎么觉得这种说法比之前还难听了。
「笨蛋再怎么骂也还是个笨蛋,我们走吧。」
于是恋深便迳自走了。
「喂、等等我。」
我从后面追了上去。
不过三分钟之后,恋深在我身后筋疲力尽地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午休大家都在社团教室里的时候,我们又打开了电脑的数位电视机能。
『……关于附近发生的交通事故……』
『……由于台风十二号登陆……』
『……自行车在山中摔落,驾驶……』
『……逃走的犯人依然逃亡中……』
听着电脑上播着的新闻,士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犯人还没有抓到呢。」
「喜多田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被抓到的男人。」
恋深一边看着书说道。
「不过他那么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路上,我还以为马上就会被抓到呢。」
昨天我和喜多田相遇的地方虽然没什么人,不过之后他朝着马路逃走,那里的人可不少呢。
「咦?难道学长遇到了喜多田吗?」
「与其说是遇到,不如说是被他袭击了。」
「不、不要紧吧!?」
「我把他击退了。」
听了我这么一说,士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仔细想想,遇到了杀人犯之后没有选择逃走,反而还进行反击或许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不过要是那个时候我逃走了,或许恋深就会遭到危险也说不定,虽然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状况仍然没有变就是了。
「学长的手……该不会就是被他弄伤的吧?」
昨天抓住喜多田刃子被割伤的伤口到现在还没有愈合。
要是是平常的士的话,
『呀——!右手不能用的话,对男生而雷有很多不方便吧!既然如此就让人家来照顾学长吧,保证让你服服贴贴的——!』
应该会这么说吧,不过今天却没有那么胡闹的反应,而是很担心地看着我的手。
「请不要做出和杀人犯冲突这么危险的事好吗……要是学长也发生了什么事人家该怎么办才好……」
士的眼中浮现出淡淡地泪光。
她因为喜多田失去了朋友,而且和我跟恋深不同,是个对他人的痛苦有同感的普通人,当然会感到担心。
「谁叫他是个笨蛋,不要管他了。」
恋深淡淡地说道,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不说那个了,我们去把喜多田找出来吧。」
「喂、喂!你昨天不是说好不会自己去找喜多田的吗?」
「是啊,我是说过,不过这和约定可没有抵触。」
恋深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个时候我们约定的是『不独自去接触』吧?现在去找喜多田则是和你一起去。」
「不、等一下,不是那个问题……」
「难道你这辈子都想要躲着喜多田活在畏惧当中吗?我先和你说清楚,光靠警方是不可能抓到他的,只有我们主动出击才有办法。」
「不过这未免太危险了吧。」
「或许很危险,不过只有跨越了这个危险,我们才能获得闪耀着光辉的未来不是吗!?」
「虽然你说得很青春热血,但其实只是因为兴趣想要去见杀人犯而已吧?」
即使是攸关生死的话题,恋深却仍然还是那副老样子。
「嗯……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么实际上逮捕喜多田的任务就交给警方吧,我们就担任提供情报的角色,就像之前警方逮捕他的时候一样,这样你就没有意见了吧?」
的确——
最后交给警方的话,就不会有危险了,而且若是恋深有办法让喜多田被抓任的话,让她帮忙或许是个比较好的选择吧。
「我知道了,这样我就没意见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士却提出了反对。
「……人家没办法跟上你们的话题。」
我和恋深看向士。
她低着头微微地震抖着。
「有人死掉了耶?为什么你们还能这么平静地讨论?不要这样,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士。」
虽然恋深出声叫住士,但她却背对着恋深,不发一语地走出了社团教室。
就在这个时候午休结束的钟声响了起来。
「……就先说到这里吧,接下来放学再谈。」
总觉得现在的士让人有点担心,不能放着她不管,所以我决定放学后到她的教室去找她。
我记得士是艺能学科一年A班,不过在前往她教室的途中,我在走廊发现了她的身影。
「士?你要上哪去?去社团教室不是那个方向吧?」
从艺能学科的校舍走到社团教室所在的旧校舍不需要通过这条走廊。
「……人家今天不去社团,你们的活动太危险了,人家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理人学长和恋深学姊两个人都一样——太奇怪了吧?为什么能把杀人事件当成虚构故事一样谈论呢?」
我说不出话来。
本来一开始把杀人事件当成虚构故事的人是士,还一直说要看恋深像个侦探一样解决事件。
不过我能理解士的心情,当事件实际发身在自己身边,而且被害者还是自己的朋友时,就没办法站在局外人的立场来看待事件了。
不、这才是所谓的普通吧。
她和我跟恋深不一样。
「恋深的性格就是那个样子,只对事件和犯人感兴趣,而我的原因——则有点像是种疾病。」
其实我并不想对任何人提及我的本性。
「我打从出生以来,就完全无法体会他人的痛苦与悲伤。」
由于没有痛觉,所以无法理解痛楚与苦处、无法理解悲伤,也就无法产生同感。
「你是说……真的吗?」
「是真的,不然你可以到八之岳医院去,拿我的名字向阮长问看看,要他告诉你八之岳理人的痛觉麻痹是不是事实。所以或许是这个原因让你感到不舒服,对不起。」
士低下了头,不再过问有关我本性的事情。
我们身边有不少学生通过,不过全部都只在旁边打量着,却没有过来干涉,大概是我们现在散发出一股难以接近的气氛吧。
「要是你对我们现在的行为感到反感,犯研的活动就暂时先休息吧,恋深也不会怪你的,因为不正常的人是我们。」
说完后我就转过身背对着默默不语的士,朝着犯研的社团教室走去。
我进到社团教室中,发现恋深正看着笔记型电脑。
「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收集情报。」
电脑萤幕上显示着早良町的空照图,恋深就是以这种方式组织自己的推理。
「士今天大概不会来了。」
「是吗……不过这样也好,攸关人类生死的事件本来就会伴随着危险与不愉快,会感到不舒服而选择回避也是很正常的自我防卫。」
恋深毫不在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身。
「那我们两个就继续搜索喜多田的下落吧。首先最大的线索就是你曾经与他接触过,只要和其他人接触过必定会留下破绽,喜多田这次还真是疏忽了。理人,把你和喜多田见面时还记得的状况尽可能地详细说给我听。」
「这个啊……」
我回想着当初的情况。
「我是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走出校门口那条斜坡到马路上的时候被喜多田叫住。他戴着口罩、太阳眼镜和毛线帽,要我带他去找你,当我拒绝后就被他用刀子砍伤了,而我则反击朝着他的肩膀刺过去,然后他就朝着马路的方向逃走了。」
恋深闭上眼睛像是在沉思似地听着我的叙述,经过一分钟左右后她终于开口说道。
「首先问题是他被刺中肩膀后却朝着马路逃去,毛线帽、口罩、太阳眼镜都还能用,奇怪的打扮。说得过去,不过都已经流出血了的话,旁人绝对会觉得很奇怪才对,这么一来或许就会被别人叫住。如果只是直接逃走就算了,但要是被人叫住的话,被发现是在逃犯人的可能性非常高。也就是说对当时的喜多田而言,应该会尽可能的避开人多的路线才对。可是他却朝着马路逃走,正常来说就算是绕远路也应该朝没有人的地方逃走才对。」
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
或许只是因为想尽早逃离现场,所以才不顾一切地逃到马路上,不过回想起来,
当时他并没有失去冷静到那种地步。
「从他的反应能想像到的原因就是——绕远路和直接通过马路完全没有分别,即使绕了远路也伴随着和抄捷进一样的风险,所以才不需要刻意绕远路。」
于是恋深指着电脑上地图中的马路。
「恐怕喜多田的活动据点就在这条马路上吧,所以才只能选择朝着那里移动。」
恋深关上了笔记型电脑。
「接下来就到现场看看吧,我们去喜多田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找他。」
当我和恋深一起走出社团教室时,发现士站在门口的旁边。
「士?你来了啊?」
「——嗯。」
她像是把话吞下去似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把头面向我们。
「人家还是决定和你们一起去找喜多田。」
「……你确定吗?」
「嗯,即使我再怎么消沉失落钻牛角尖,美里也不会回来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和你们一起去找出犯人替她报仇。」
她的语气非常坚定,没有半点迷惘。
这就是她的结论啊。
「人家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恋深学姊、理人学长?」
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恋深也爽快地点了点头。
「嗯,没关系。反正我一下就会把他——喜多田找出来的。」
我们走下学园门口的斜坡,来到了马路上,这里就是喜多田袭击我之后的逃逸方向。
「实地勘查可是很重要的。」
虽然士充满干劲,但我却感到有点担心。
主要是恋深的体力方面。
然后我的担心成真了。
「我看……调查还是等明天吧……」
在走完学园前面那条斜坡时,恋深就已经气喘吁吁了,我们可是用正常的速度在走耶。
「恋深学姊的体力到底有多差啊!?」
对于现在才知道恋深有多没体力的士来说,果然感到十分惊讶。
「人类是种很容易疲倦的生物……」
「容易疲倦指的可不是这种等级的没体力啊!学姊是那种头上一直冒着中毒状态的RPG角色吗!?」
「不是的,我不是中毒,只是最大生命值只有1点而已!」
「为什么还一脸得意啊!?」
没想到竟然比我之前猜想的『最大生命值5』还要低。
「好,人家了解了,不耍紧学姊,请你稍微等一下。」
话才说完士就跑开了。
她打算上哪去?
过了不久,士牵着一天自行车回来了。
「人家到附近的自行车店说想要确认看看骑自行车的感觉,他们就借人家试骑了。」
「自行车店的人答应让你试骑?」
「人家抬着头对男店员说,人家想试骑看看呢……试骑完自行车之后,或许也会想试骑看看大哥哥唷。』,然后他二话不说就OK答应了。」
「不要玩弄男孩子的心!」
话说不要上这种诱惑的当啊,店员!
不过我还以为她只是个烦人的女孩,没想到竟然还拥有欺骗男性的技术……真不甘心!
「就是这样,请恋深学姊骑着这台自行车移动吧。」
「我知道了,士。」
恋深从士手上接过把手,把脚踩到踏板上。
「我们走吧!」
喀啦喀啦……
啪哒。
恋深骑上自行车没两秒就摔倒了。
「你不会骑自行车吗!?」
那刚才那句充满自信的『我们走吧!』算什么啊。
「虽然是第一次骑,不过没想到自行车还挺难的。」
她或许真的是个除了头脑以外一无是处的家伙。
「这么一来只好两个人一起骑了。学长,就麻烦你载学姊了。」
「我?」
「对啊,如果是人家和学姊一起骑,因为人家的身高比较矮,所以很难取得平衡。」
「是这样吗……?」
由于我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接下了司机的工作。
恋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踩上了自行车后轮突起的架子上。
「路上小心!」士挥着手说道。
不对、你给我等一下。
「说什么『路上小心』啊!?你不来吗?」
「只有人家一个人用走的会拖慢速度,就请学长和学姊两个人去看看罗。」
「真是的……」
我把脚踩到踏板上用力踩,车轮开始转动,四周的景色开始向后退去。
秋天的凉风吹在身上感觉真舒服。
马路的两侧并列着许多商店和大楼。
「杀人犯真的会躲在这种地方吗?」
「会啊。」
当然不可能会躲在正在营业的商店和大楼中,公园里也太多人了,到底会躲在哪里呢?
「停下来,理人。」
正当我观察着周遭前进时,恋深敲了敲我的肩膀。我按住煞车停下来的地方是一间吃茶店,不过店内并没有点着灯,门口还挂着『CLOSED』的牌子。
「就是这里,要住进没有在营业的店并不困难吧。」
确实如她所说。
不过我们从窗外向店内看去并没有办法得知里面有没有人,大门也上着锁。
「万能开锁机~!」
她学着某个来自未来世界的猫型机器人说道,然后拿出了铁丝插进门上的钥匙孔。
「只是普通的开锁啊。」
「说法不同而已,就像把战车称呼为特车、把乱七八糟的推理小说称呼为新本格推理小说一样。」
就算你换种说法这还是犯罪啊。
一分钟左右恋深就打开了锁,将店门打开。除了里面并没有人之外,吃茶店里面和营业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搜寻过了店内,连厨房和厕所也调查了——
店里面没有任何人。
喜多田刚好不在吗?
不过地上堆积的灰尘上并没有脚印,完全感受不到有人出入的迹象。
之后我们一直找到马路的另一头,不过仍然没有发现能够让人躲藏的场所。
我们回到了原先的斜坡下方,士还在那里等着。
「怎么了,学长?有找到喜多田吗?」
「不……我们没有发现他。」
从发现吃茶店里没有任何人之后恋深就一直沉默不语,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推理落空而受到了打击吧。
「别那么气馁啦,不管是谁都有弄错时候啊。」
不过若是恋深真的有『直接读取事件真相』那种超能力的话,应该是不可能会推理落空的吧——
恋深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低声地说道。
「真相被扭曲了……」
结果那天到最后还是没能得知喜多田的下落,于是我们就解散了。
我虽然回了家一趟,但马上就又前往恋深的公寓。
我从窗户看到了恋深房间点亮着灯后,便把背靠着公寓前的墙壁。
然后就那样一直监视到了早上,不过喜多田仍然没有出现。看来他真的不知道恋深的家在哪里,所以无法直接袭击过来,而校内则因耳目众多,他也没有办法出手吧。
情况开始产生变化是发生在隔天的放学后。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到了社团教室后,发现里面乱成一团。虽然原本教室内就非常凌乱,不过之前是散乱中带有秩序,有一种,只是因为没有整理』才乱成一团的感觉,但现在却很明显地是被带着恶意弄乱的。
电脑被弄坏了,堆积成山的书籍也被利物切开,就连窗帘都被撕裂了。
不过即使处在这种环境下,恋深却还是一如往常般地躺在沙发上看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大概是喜多田搞的鬼吧,不过他可还弄得真够狠的。」
「不要讲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喜多田已经掌握到恋深会出入这问社团教室的情报,那么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确实在慢慢地逼近恋深,我们似乎已经没太多时间准备了。
「嗯?」
我发现裂开的窗帘上好像写着什么,于是便走近看个仔细。
那对男女因为和让羽恋深牵扯上了关系才会被我杀了。
不和你扯上关系就不会被杀了。
让羽恋深才是元凶。
『那对男女』可以猜想得到指的是籾山和柴崎,不过他竟然说『让羽恋深才是元凶』。
我粗暴地扯下了窗帘。
「别在意,恋深。」
「……我才不会在意那种东西吧。」
恋深把头从读刭一半的书中抬了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可是会因为个人兴趣去调查杀人事件和凶恶犯罪的人唷,可没有那么阳光的精神去给那种无聊的中伤给影响。」
「是吗……」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啊?」
士打开了门走进来后,被教室内的样子吓到叫了出来。
「应该是喜多田搞的鬼。」
「这还真是过份啊……」
士一边找着落脚处一边前进。
「恋深学姊,今天也要继续调查吗?」
「不了,调查就先暂停吧。总觉得……总觉得好像欠缺了一个决定性的情报,不找出来的话继续调查下去也得不到答案的。」
看来恋深还没有掌握住喜多田的行踪。
不要去调查,远离喜多田是最安全的选择——之前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状况不一样了,喜多田已经找到恋深的所在地。
社团活动结束后,我仍然到恋深的公寓进行监视,不过要是这种事持续太久的话,我的双亲也会开始担心吧,还是尽快找出喜多田的行踪比较好。
到了深夜刚过十二点的时候,恋深走出了公寓。
「你还在啊。」
她用不以为然的语调说道。
「这种事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直到喜多田被逮捕为止。」
恋深叹了一口气。
「要是你一直站在公寓前面,在喜多田之前你就会先被当作可疑份子抓走了。反正叫你回去你也不会听,陪我稍微聊一下吧。」
恋深的房间还是一样朴素,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而我则直接坐到了地上。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好呢……好吧,就从喜多田开始好了,我不了解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持续地杀人,不过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就是——躲在他背后的人是我的哥哥。喜多田被我的哥哥、让羽崇深给操纵蓍。」
「竟然能操纵杀人犯,他到底是什么角色……」
不过恋深以前也曾经说过,她的哥哥在犯罪上是个拥有规格外能力的天才。
「虽然不知道他和五月的杀人事件有没有关系,不过帮助喜多田逃走还有提供我的情报的人,恐怕都是我的哥哥。」
「为什么他要那么做呢?」
我知道恋深怨恨着崇深,因为他杀掉了自己的双亲,会怨恨他很正常。不过崇深也怨恨着自己的妹妹吗?
「因为他乐在其中。」
恋深完全没有表情,不带着任何情感说道。
「只要看到我痛苦的样子,他就会感到愉快。对他来说最大的兴趣就是耍弄我、给予我痛苦,然后看着我的样子来取乐,而那也是我哥哥对我的爱情表现。」
「真是扭曲啊……」
「只要我的哥哥还在背地里操控,他们就绝对不会输给警方,所以只能由我来抓住他们了。」
从恋深的语气中传递出一股她之前从来没有的意志。
「恋深、你该不会其实很在意吧?」
「……在意什么?」
「籾山和柴崎遭到杀害的事情。」
那两个人曾经对恋深说过『谢谢你』,而恋深也接受了他们的谢意。
那个时候他们一定曾心意相通过。
可是却因为和恋深牵扯上关系,籾山和柴崎都遭到杀害了。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由善意导致的悲剧,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行善也需要才能,而我却没有那种才能,所以我没有办法行善。」
这么说来她之前也曾说过自己没有行善的才能。
「行善这种事情才不需要什么才能,无论是谁都可以行善。」
对我来说行善并不困难——这应该也是一般人的看法。
可是看来对恋深就不一样了。
「以前我曾遇到一只弃犬,我虽然把它带回家,但父母却不准我养,所以我就把那只狗带给附近一个曾说过想养宠物的夫妇那里。狗找到了饲主,而夫妇也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宠物,这个结果本应皆大欢喜才对,不过——一个月之后,那只狗咬死了那对夫妇。」
恋深继续说道。
「之前还有一群肚子很饿的小孩子们,我觉得他们很可怜,就把他们带到附近的餐厅去吃饭,他们都感到很幸福。结果邪天晚上,他们全部都因为食物中毒而死了。」
接着她仍不停地说道。
「我曾遇过迷路的小孩,我找到这位正在哭泣的小孩的家,并且把他带了回去。结果那天晚上强盗闯入了他们家,那个孩子也被杀掉了。」
「你在说些什么啊?」
「这是我以前的行善纪录,无论我怎么做都适得其反,无论我怎么做都会导致悲惨的结果,代表我没有行善的才能。」
因为她的善意,却导致了无数的悲剧发生。
「我无法行善,所以我所做的事既不出自是善也不是恶,只是出自于本身的兴趣才去找出犯人而已。」
这次籾山和柴崎的事件也是一样。
恋深和他们两个结识,柴崎对她道了谢,这本来应该是一桩好事。
可是——却因为和恋深牵扯上关系,那两个人遭到了杀害。
通往地狱之路是由善意所铺成的。
隔天,我在课堂上睡着了。
由于最近都在熬夜当恋深的保镳,所以课堂上几乎都在睡觉。虽然我觉得这样不大好,不过在喜多田被抓到之前也只能持续下去了。
放学后到了社团教室,恋深仍然还没能掌握住喜多田的所在地。
「喜多田到底躲在哪里呢……」
士不禁泄气的说道。
他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和我接触过之后,就再也不出现了呢?
恋深带来了另一台和被破坏的笔记型电脑不同型号的电脑,打开了网页浏览器。
「喜多田逃脱事件、学生杀害事件、台风来临、自行车摔落事件……」
那是一个将最近网路上热门话题整理成清单的新闻网页,恋深在看到自行车摔落事件这一条项目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两天前的夜里,在早良町外的山中发生了一起自行车摔落的事故。被害者的身份被判断就是驾驶本人,由于摔落的地点以及围栏的受损状况推断为意外摔落事故……』
恋深的嘴角浮现了笑容。
「我看见真相了。」
之后恋深继续在电脑上调查,偶尔还不知道打电话给谁,虽然她好像掌握到了什么,不过似乎没有想要对我们说明的意思。
「恋深学姊,你的表情好认真唷……发现什么了吗?」
士侧着头问道。
结果直到关闭校门的钟声响起,恋深还是没有做任何说明,我们就这样离开了举校,
今天晚上我也在恋深的公寓附近监视着,虽然最近已经进入了入夜会让人感到寒冷的时期,但我由于痛觉麻痹的关系,对冷热的感觉也很迟钝,不过还是要小心别感冒才好,要是因为感冒没办法保护恋深就糟糕了。
「——喂、那边的小兄弟。」
突然背后有人出声叫住了我。
是警察吗?
恋深也曾经对我说过,要是一直站在这里,会被当成可疑份子抓走唷。,不过我早就已经想好了被警察询问时的对应了。
「啊、我不是什么可疑份子啦,我在白天时找到一台贴着银纸的贩卖机——」
我转头一看,背后的人并不是警察。
毛线帽、太阳眼镜、口罩、大衣——他是杀人鬼·喜多田。
我反射性的把手伸入口袋,拿出了原子笔。
不过既然是对方出声叫我,代表他取得了主动的优势,喜多田的动作比我拿出原子笔的速度还要快。
他将手中的折叠刀刺进了我的腹部。
——喜多田已经掌握到了恋深的所在地,所以和之前对峙的时候不同,即使把我杀了也无所谓。
◎◎◎
晚上刚过九点的时候,恋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她到了公寓前的路上四处张望,不过除了野猫之外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理人?」
今天理人没有来吗?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喜多田的躲藏地点,正打算现在去见他呢。
不过一个学生外宿了好几天家人总是会起疑,所以就算他回家一趟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恋深拿出手机叫出了理人的号码——不过却没有拨过去。
绝对不能一个人去见喜多田,这是他们的约定。
不过恋深决定打破这个约定。
如果现在理人在场的话一定会反对她去见喜多田,而且行动也会变得碍手碍脚,麻烦死了。
所以接下来——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恋深把手机放回口袋,迈步离开。
恋深走上了楼梯,这里是和学校相反方向夹着条马路的废弃大楼。这是栋四层楼的小型大楼,在一楼只有个短小的走廊,和一间大概是用来办公的房间以及楼梯而已。
在来到这里之前理人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他大概已经发现恋深从公寓里溜出来了吧,不过要是被他阻止就麻烦了,所以恋深一次都没有接起来。
大楼一楼到三楼的房间都上着锁,只有四楼的门像是在等待恋深一样敞开着。
恋深踏入了房间,发现窗口旁站着一个人,从窗口射入的月光,照清了那个人的容貌。
那个人带着太阳眼镜、口罩、毛线帽的奇怪打扮,还穿着一件长大衣。
他就是袭击理人的人——喜多田。
「你终于来了啊,让羽恋深。」
「是啊,我是特地来见你的。」
恋深对着他说道,
「哥哥。」
「——哼哼,太慢了、太慢了唷,恋深。你应该早一点发现袭击八之岳理人的不是喜多田,而是我才对。」
「由于我没有直接见到你,所以完全相信了理人口中的叙述。他并没有看过喜多田,所以当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喜多田』,而且还做出那些疯狂行为的男人,会误认为是本人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连长相都看不到。」
崇深拿下遮住自己样貌的帽子、口罩和太阳眼镜后,出现的是一个银发红眼的青年。
他不是喜多田彰典,而是让羽崇深。
「喜多田从监狱逃脱之后没多久就死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被你杀死的,还是你让一切发生得像是事故就是了。山中的自行车事故——那个牺牲者就是喜多田对吧?」
「说的没错,不过话说回来八之岳还真让人意外啊,没想到他竟然能那么毫不犹豫地刺伤我,其实那个时候只是单纯想捉弄一下你和八之岳,没想到竟然还搞到受伤了,我本来还想进行得更潇洒呢。」
「……由于我追寻的是喜多田的行踪,所以才无法判读到你的行动吧。既然你不是喜多田而是让羽崇深,那么被理人刺伤后反而往人多的地方逃去这个行为就说得通了。因为你并不是喜多田,所以只要拿掉口罩太阳眼镜和帽子后,没有人会认为你是通缉犯。虽然肩膀上的伤可能会引起人家的注意,但仍然能正大光明地离开。」
「没错,只要解开伪装后,人多的地方反而好躲藏。」
「另一点就是你躲藏的地点在这栋位于马路对面的废弃大楼,所以直接穿过马路是最短的距离。」
「很好很好,你全部答对了。不过不做这个解谜的举动也无妨,反正你并不是推理,而是直接看到了真相。当你了解到『袭击八之岳理人的人并不是喜多田』的瞬间,就已经知道我住在这栋大楼里了吧。」
「是啊……没错。」
「不过比起这些事,我不知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到底有什么打算呢?说啊、我的妹妹啊,为什么八之岳理人不在这里呢?」
崇深看来有点心烦意乱地说道。
「他是你的武器对吧?你的行动和智力或许能够和我对抗,不过你毫无战斗的能力,简直可以说是无力,为了弥补这一点你才找八之岳当自己的伙伴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和我对峙的这个时候,你没有带他过来呢?」
「…………因为你不会杀我,所以我没有带他过来约必要。」
「这可说不通唷,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掉你,只是想看你痛苦的样子,仅此而已。不过你却无法原谅我,一定要抓住我对吧?有哪个警察在抓犯人的时候不带手铐呢?你这样怎么能抓得住我呢?」
恋深没有回嘴。
确实自己的行为怎么样都说不通。
「难道你——对他产生了感情吗?」
「什么意思?」
「事实上和我见面这件事就很危险,根据状况还有可能会丧失性命,你不希望自己珍惜的人碰到那种下场吧。」
就在这个瞬间,恋深闪出了崇深的视线,
「不是呢,只是因为我判断要杀了你不需要藉助其他人的力量而已。」
她掏出藏在口袋中的短刀,朝着哥哥的心脏刺去。
确实恋深没有体力,不过杀人并不需要多少体力和腕力,只要有能将刀子刺进身体的腕力,以及将指着对方的手枪板机扣动的力量就足够了。
剩下的就只以能够确实攻击到对方要害的时机,以及拥有毫不犹豫痛下杀手的意志而已。
——不过,
恋深的刀子却没有刺到目标,崇深抓住了妹妹的手腕,刀刃就停在他的胸口前。
「天真、太天真了,恋深。你以为这种伎俩对我行得通吗?」
他扭着恋深的手腕,疼痛麻痹了整只手,刀子从她的手中掉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崇深更加使力扭曲着她的关节,让恋深痛得跪到了地上。
「呜……」
她明明抓准了对方出其不意的时间点,而且他就算发现了恋深手中的刀子,想要停止也会因为人类反射神经的极限来不及才对。
不过要是事先知道了恋深会抽出刀子的话,这就不是防不下来的攻击了。
「我们来聊聊以前的事吧。」
崇深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妹妹开始说道。
「我们的容貌与众不同,银发红眼,不管怎么看都和父母不同,所以父亲怀疑母亲的不贞,而亲戚们也因我们不像日本人的外表而感到不舒服。」
恋深一言不发的聆听着。
「其中对我们感到最忌讳的是父亲,他开始对母亲暴力相向,尤其她想保护我们的时候,反而会遭到更严重的迫害。日复一日接受着近似拷问的对待,那副光景简直就像是地狱,即使如此你仍然相信家族的羁绊,但我早就放弃了。」
「这有什么……不对的?」
相信家人有仟么不对,家人本来就是能够相信的人。
不过在恋深的家庭中,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并不成立。
终于有一天母亲昏倒了,由于殴打所引发的痉挛,让任何人看了都知道若是置之不理就会有生命危险,不过父亲却挡在恋深的面前,不准她打电话。
恋深不断地向父亲求情,救救母亲、救救母亲吧。
但父亲却不为所动。
「所以你才对我说『请救救母亲吧』——于是我就实现了你的愿望。」
用杀了父亲来实现那个愿望。
连一点犹豫也没有。
连些许踌躇也没有。
让羽崇深轻轻松松地杀掉了父亲,就像是拔掉衣服上的线头一样,用菜刀一刺就夺走了他的生命。
「这算什么……实现我的愿望啊,我只是和你说『救救母亲』而已,可是你却杀了父亲。」
「推卸责任这种行为可不好唷,我就是为了救母亲才杀掉父亲的。要实现你的愿望只有那个方法,那个结果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
恋深只是想救母亲而已,那份心情不带有半点恶意,想帮助他人是出自于善意。
可是结果却导致了父亲的死亡。
而被送到医院的母亲也没有得救。
最后整个家都崩溃瓦解了。
「你真的很生气呢。」
「那还用说,因为你毁掉了我的家庭。」
即使是那样的家,恋深还是相信总有一天还是能恢复原状的。
可是——
「那是不可能的,像那样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的家庭,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为了救母亲就只能杀了父亲,杀了父亲就是你所期待的结果,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的确导致事情演变成那样的人是恋深。
所以她才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庭。
只是想做认为善的事情。
最后却导致了悲惨的结局。
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行善。
「痛苦吧,恋深。」
崇深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痛苦吧。」
「住口!」
恋深呐喊了起来,甩开崇深的手。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爱唷,你痛苦时的样子无比美丽,实在让人怜爱啊。」
恋深紧咬着嘴唇。
——不行了,这个男人根本无法沟通。
「啊、对了,恋深,我这个温柔的哥哥就告诉你一个会让你兴奋不已的美好情报吧。」
「…………什么事?」
「你从以前不是无论做什么事到最后都适得其反吗?不管做了什么善事,到最后都会导致不幸结果。」
是到如今他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恋深完全无法解读他哥哥的想法。
「那个啊、全部都是我搞的鬼唷。」
「——咦?」
她没听进去崇深的话,不、是无法理解。
「你以前所做的事情全部都导致不幸的结果,是因为我在暗地里搞鬼,对我这个从一开始就能知道事情结局的人来说,那种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
恋深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要是你不伪善地去帮助他们,我也就不用去伤害他们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想帮助他们啊。」
恋深的脑袋乱成一片。
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啊、对了,你为了不让八之岳和安芸津川士遇到危险,才不带他们一起过来对吧——不过这个方法真的安全吗?」
「……咦?」
恋深抬起了头。
「怎么可能那样就安全了呢,只要我想的话,随时都能杀了他们。」
「难道你……」
就好像在计算好的时间点内,恋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士打来的。
恋深直盯着崇深,接起了电话。
『是恋深学姊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焦虑与动摇。
「你冷静点,我才想问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啊、那、那个、不好意思,因为理人学长突然打电话过来,他的呼吸声听起来很奇怪,还说联络不到学姊,还要我通知警察。」
士听起来就好像在说绕口令似的。
在来到这栋大楼之前,恋深完全没有接理人的电话,因此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还有其他能够发现理人不对劲的机会,那就是离开公寓时,他并不在附近。
确实一个学生如果在外面住了好几天,要不让周围起疑很困难,所以隔几天后回家去一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他可是八之岳理人。
他就像是伪善的聚合物,耿直到了愚蠢的境界,无论周遭的人怎么说,无论会受到什么伤害,都会一股脑地贯彻自己心中的善念。
这样的一个人既然决定要保护恋深之后,不管家人会怎么想,不管会引发什么问题,他都一定会保护让羽恋深。没错,就像之前即使破坏自己的肉体也要从片桐手中保护恋深。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时候理人会不在呢?
「……唔!」
恋深咬紧自己的牙根。
完全疏忽了。
『学长要人家通知警察,不过学姊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和你没有关系,还有不需要通知警察了。」
『咦?可是……』
「比起这个,赶快帮理人叫救护车。」
『可是人家也不知道理人学长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应该倒在我的公寓附近。」
『知、知道了!』
然后恋深就把电话挂了。
「哼、呵呵、哈哈哈……」
崇深低沉地笑着,想必是因为恋深的表情绝望到让他不禁笑了出来。
「又因为你的缘故让他人受到了伤害。」
自己的无力与有害真的无药可救了。
不要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了,这么一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到别人。
虽然最近常和理人说话,不周之前在学校里可是完全被人给孤立,没有和任何人有交集。
或许那么做才是对的。
那样的话——
恋深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本以为是士又打过来了,结果是理人。她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恋深吗……呼、呼……你终于、接了啊……』
「理人……」
『你自己跑去见喜多田了对吧……都已经跟你说过了、那样很危险……』
理人还没有发现袭击自己的人其实是让羽崇深。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
「理人?」
『呜、哈哈哈……呼、呼……你在、道什么歉啊……我完全没有办法想像你道歉的样子呢……』
「你会受到那样的伤害,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都是因为和自己牵扯上关系,理人才会成为崇深的目标。
『傻瓜、才不是、那样呢……』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了恋深的耳中。
『是我自己……决定要那么做的……我想保护你……你反而应该斥责我……是个没用的保镳……才对……』
即使感受不到痛楚,但连说话都那么吃力,想必理人一定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
『恋深……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
『和你认识……不过一个月左右……我就差点被杀了两次……』
恋深无言以对。
他会对恋深感到厌恶也没办法,会憎恨她也没办法。
『不过……能够遇上你……我从来、不觉得……是一件坏事……』
「为什么……」
『我之前……也说过吧,我……喜欢你……即使你是个热衷于杀人事件的怪女孩……
即使你看穿了我是个伪善者……还把我卷入了那么严重的事件中……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
「…………」
为什么他要说到这种地步。
啊、对了。
因为他是个伪善者啊。
他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只是想贯彻自己的善念而已。
虽然这未免也太伪善了——
『恋深……或许警察赶不上了……所以、你听我说……喜多田他……』
「我知道。」
理人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恋深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看到答案了。」
『恋、深……?』
「理人,你什么都不用做了,好好地休息吧,我已经拜托士叫救护车到你那边去了。」
恋深挂掉电话,朝着崇深看去。
「哥哥,我现在要把你抓起来。」
崇深皱起了眉头。
「我的妹妹啊,你是认真的吗?你以为这种状况下你有办法抓住我吗?你就算用偷袭的也赢不了我啊。」
「不、你错了,那并不是偷袭,因为你早就已经看穿了那个攻击,不过你所能看穿的也就只到那个部分,到令我绝望为止,因为在你的预想中,这里就是我的终点了。」
「是啊,有错吗?」
「你错了。」
恋深突然站起了身,用力往地上一蹬,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逃去。
「什么!?」
崇深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不过以恋深的体力来说马上就会被崇深追上吧,毕竟她的运动能力差劲的吓人。
可是崇深却没有任何动作。
不、是不能动。
「唔……」
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即使恋深没有做出任何攻击,他还是痛苦地用手压住了自己的腹部。
「你弄错一件事了,打从一开始被逼到绝境的人是你啊。」
恋深再次转身,朝着摇摇晃晃的崇深腹部踢去。
「呜、啊!」
恋深没有体力,运动神经也很迟钝,就连这一脚也和没有力道和冲劲的小孩打架做出的攻击一样。不过即使如此,也让崇深当场蹲了下去。恋深俯视着额头渗着汗水,低沉呻吟的哥哥。
「……哇。」
崇深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盯着恋深。
现在的立场和刚刚完全逆转了。
「……哼哼、我的妹妹啊,真亏你看得出来其实我已经身负重伤了。」
由于这片毫无光亮的黑暗,所以看到崇深大衣腹部的部分,其实早已被染成了红黑色。
崇深在袭击理人的时候,理人也不是只有白白地挨打而已,他朝着崇深反击,刺伤了对方的腹部。
「一开始你之所以能够防住我的攻击,是因为早就看穿了那一击,强忍着自己的痛苦而已。不过要是偷袭是朝着你被刺伤的地方攻击的话,那份痛苦可是忍不住的。」
他在恋深来之前,就已经是连站着都已经很吃力的状态了,只是虚张声势,假装一点事都没有而已,其实他已经虚弱到只要恋深拿出战意就能轻松获胜的程度了。
「哼、真是的……该说你们是对了不起的组合吗,多亏了……八之岳对我造成的伤害……救了你……结果到最后……他还是保护了你……」
他说的没错,理人并不是个无能的保镳,而是个相当优秀的护卫。
「八之岳……真是个稀有的战斗机器,看来要打倒他、只能在远距离用步枪打爆他的头了。哼哼、不过用枪的话太容易留下线索了,
所以实际上我没有杀掉他的方法。」
「希望你不要叫他战斗机器,他可是我的朋友。」
崇深对妹妹的话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了,不过妹妹啊……你也太天真了。八之岳他、拼了性命……才制造出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竟然因为你的大意而浪费掉了……」
崇深仍蹲在地上——
捡起了脚边那把恋深刚刚带来的短刀。
然后崇深把短刀朝着恋深射过去。
「唔!?」
虽然恋深闪了过去,不过崇深趁这个瞬间站了起来,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这里是四楼,跳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恋深跑到窗边朝下一看。
窗边挂着一条垂至地面的绳索。
「竟然早就准备好逃走的路线吗……太大意了。」
崇深靠着绳索降到地面后,拖着琅琅呛呛的脚步离开了大楼。
以恋深的体力而言,已经追不上他了。
「……哼哼哼、真期待之后要怎么继续耍弄你啊。」
恋深的预想有一半落空了。
崇深知道她会查觉他身负重伤,也知道会遭受她的反击,所以才准备了逃亡用的绳索。
不过即使会面临如此压倒性不利的状况,他也要和恋深对峙。
只是为了看她感到痛苦的表情。
「不过、恋深还真是找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伙伴啊。」
◎◎◎
隔天我们在社团教室里听着数位电视上播放的新闻。
『在山中所发现骑乘自行车摔落的尸体,经过齿模的对照后,判明身份是在逃中的喜多田彰典。』
「……咦?」
士听了新闻后,满脸充满疑问,而我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喜多田已经死了?等一下、那我们在找的人到底是谁啊!?」
我记得摔落事故是发生在我和士见面之前,难道我碰上死人了吗?
我望向恋深想寻求解答,不过她的嘴角浮现了一个笑容说道。
「你就当自己碰到幽灵就好了。」
她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会接受啊。
连士也侧着头,完全无法理解。
「比起这个,理人,你被刺到的伤势还好吧?」
顺道一提,幸好喜多田那个时候并没有刺到要害,所以我才没有受到重伤。虽然伤口不小,也留了很多血,不过也只要接受缝合处理就好了。不过如果是一般人,还是会因为手术和伤口的疼痛无法动弹吧,幸好痛觉对我起不了作用,所以只要注意别让伤口裂开,在日常生活上就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那就好。」
「你竟然会担心我,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
「因为你的伤可以说是我造成的。」
「不用那么在意啦。」
看了我和恋深的一来一回后,士整个人退了一步,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出了一副似乎都能在背后看到『打击!』两个字的表情。
「为、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着起来比之前更要好了?难道恋深学姊进入了娇羞期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
恋深露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然后转头看向我。
「理人,昨天你还是老样子,仍然是个伪善者呢。」
「嗯、确实如此吧。」
我无法和他人的痛楚和苦处产生共感,所以我所做出的『善行』,本质上来说全都是出自伪善。
「不过——」
恋深露出了一股淡淡地笑容。
「我也稍微开始想相信你的『伪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