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已经过了大半,连风也渐渐地凉爽了起来。
从位于旧校舍一楼的犯研社团教室向窗外看去,能看到生长在校庭中的银杏树,树上的叶子也开始慢慢地染上了红色。
运动之秋。
艺术之秋。
读书之秋。
食欲之秋。
在这个季节中学生们活跃地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活动,赞颂青春的谌歌。
可是……
「…………」
「…………」
在犯罪研究社的社团教室中,就连青春的『青』也看不到。社长·让羽恋深躺在沙发上看书,而我则默默地写着课堂上出的数学课题。
两人完全没有交谈。
最近犯研每天的活动模式都是相同的。
放学后我来到社团教室,总是先到的恋深已经在里面看着书了。
接下来我念着从设置在校内各地的委托投书箱——通称『H彰典KEN信箱』中回收的无聊信件,而恋深对所有的信件各吐槽了一句后全部扔掉。
之后我开始写习题,恋深则又躺回沙发上看书。
直到校门关闭的钟声响起,我们才离开社团教室。
昨天也是同样的模式,前天也是,大概明天还会是同样的模式吧,接着后天也是一样,大后天也是。
每天都只是过着消磨时间的日子。
「不行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把自动铅笔放在笔记本上站了起来。
恋深仍旧躺在沙发上,从书中拾起了头望向我。
「怎么了?终于理解到自己的没用,开始对自身的存在价值产生疑问了吗?恭喜啊,这是自我成长的一种型态。确实你一点价值也没有,不但能力平庸,思考平庸,容貌也平庸,这种人多到在这个世界上随时都能找到代替品。但也不需要这么怨叹,绝望到屈膝下跪用额头磨擦地面还流出血泪唷。」
「我到底是多么绝望的存在啊!?」
的确我很平凡,但我觉得平凡没什么不好,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当个真正的平凡人。
「不然你说什么不行?」
「这个犯罪研究社啊,完全没有做些像个社团该做的事情。一般说到学生的社团,不是该做点更加挥洒青春的事情吗?」
「喔~你向往那种挥洒青春的事情吗?」
「……与其说是向往,不如说我已经无法忍受如此停滞不前的日常生活了。」
「既然如此,那让我们来做点挥洒青春的事情如何?譬如说……」
恋深艳丽的红唇纺织出动人的言语。
「恋爱之类。」
恋深微笑着凝视我。
这让我冷不防地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恋、恋爱是指……」
「理人的话,要我奉献给你也没问题唷。」
「奉、奉献什么……」
「你打算让女孩子亲口说出来吗?真是个过份的男人,那指的当然是——」
恋深娇羞地满脸通红,别开了目光。
「要我把成为我奴隶一辈子的权利奉献给你也没问题。」
「既然说的是这种台词,有必要做出刚刚那种娇羞的举动吗!?而且这跟恋爱的话题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啊!」
「少女心可是善变的。」
「唔!这是什么让人不得不接受的魔法词语『少女心』!」
「不过你说的也是,那我们就来进行其他的活动吧。」
「喔?有什么活动呢?」
我期待着望向恋深。
「我们来做人体研究吧。」
「听起来不错呢。」
「理人,请你趴下来吧。」
虽然不清楚她葫芦里卖什么膏药,但我还是如她所舌趴到了地上。
使劲地踩……
「…………」
用力地踩……
「…………」
恋深用力地踩着我的背。
「你这是在做仟么?」
「我在调查你能够感受不到疼痛到什么程度,」
所以才踩我啊!
「光是用踩的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呢,那么接下来用刺的看看吧?,
「可以不要像是讲得像是『稍微试看看吧』那么轻松吗!?虽然我感受不到疼痛,但和那个讲着『阿们』台词的神父不同,我可没有再生能力啊!」
「真是的,你的问题很多耶,这么一来不就没办法进行社团活动了吗。」
「咦?是我的错吗?」
照刚才的对话走向看来,我认为我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即使你想要做点像样的社团活动也没办法,说穿了我们犯研只是个非公认的同好会唷?人数本来就少,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只能整天像这样无所事事了啊。」
「就是这个。」
我奋力地指向恋深。
「问题就在于犯研一直以来都只是个有两个人的非公认同好会,这样的规模就占据了一个社团教室你安心吗?我们应该努力成为公认的同好会,尽力招募社员,好好地进行活动才是。不然现在的犯研只不过是个非法占据的不良集团而已。」
社团教室里放着桌子与沙发,墙边摆放着无数的书架,上面塞满了恋深的私人书籍。窗边的架子上则摆满了恋深的私人物品,有刀子和绳索以及铁槌手套等等,都是过去凶恶事件的遗留物(复制品),地上也随意地散落着许多书籍与凶器。
明明没有得到正式的使用许可,恋深却完全把这个房间当成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不法占据又怎么样!?大家一样都是人啊!」
「竟然还见笑转生气!?话说回来这和大家一不一样都是人之类的没关系,会给学校带来困扰的。」
「你真是个伪善者啊。」
「等一下,这可是非常普通的道德观念吧?我承认自己是个伪善者,但不好意思不法占据和伪善没有关系。」
「不过我感受不到成为公认同好会的必要性。」
「成为公认同好会的话,或许学校会提供活动经费啊。」
「也就是说我的计程车费有着落了……」
「主要用途用在那里吗!?而且竟然还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说出口!」
青瑛学园为了确保收容全校约三千人学生的土地面积所以建设在山中,上下学需要经由一条漫长的坡道,因此毫无体力的恋深嫌麻烦常常选择搭计程车上学。
「你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在我们学校要成为公认的同好会必须要有三名以上的社员,我们要怎么找到足够的社员呢?」
「唔……」
这么一说的确不好办。
现在已经是十月了,一般来说要招募社员最合适的目标是春天入学的一年级学生,不过目前想加入社团的人都已经加入了社团,而回家社的那些人则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意愿加入社团吧。
「不、等一下,仔细想想,我们学校并没有限定只能加入一个社团吧?」
「是啊,最多能够同时加入两个社团。」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去劝诱已经有社团的人加入啊,把犯研宣传出去,说不定会有人愿意加入呢。」
「说的也是,的确不是不可能的。」
虽然恋深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我仍然抱持着希望。
「没错,还是有机会的!」
我错了。
隔天放学后,我失望地打开了社团教室的门。
还是老样子先到了社团教室的恋深,把头从看到一半的书中拾起来望着我。
「找到社员了吗?」
「没有……」
仔细想想,我在学校里可是遭到了孤立,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够向他说『能不能加入我们社团』的对象。
而我也不是能叫住连都没见过的学生,和蔼地向他说,要不要加入我们社团。
那种积极的人。
结论就是完全招募不到社员。
「只能放弃增加社员了吗……」
「这么做才明智。」
就这样,试着『增加社员让犯研成为一个能够进行像样社团活动的社团』这个念头才一天就受到了重挫。
之后恋深继续看着漫画,而我则用课题和浏览网页消磨时间。
从窗外传来了棒球社的声音。
仍旧一成不变的犯研景象。
不过到了隔天,事情有了剧大的变化。
在世界上就是有着那种当你才决定要放弃时事情却开始好转的情形,这简直就是典型的例于。
那一天,恋深还是老样子躺在沙发上看书,而我正解着枯燥的古典问题时,社团教室的大门被奋力地打开了。
「不好意思!俺听说这里是『犯罪研究社』的社团教室!」
「…………」
对于近来的这个人,我第一个念头是『这家伙是谁啊?』,不过和愣住说不出话的我不同,在一旁的恋深淡然地提出了这个疑问。
「你是哪位?」
「俺叫做安芸津川士!高中部艺能学科一年级,目标是成为小说家!为了当作撰写推理小说的参考,请让俺加入犯罪研究社!」
真是个有朝气过头的一年级学生啊。
青瑛学园高中部分为四个学科,有人数最多充满着一般人的普通科,还有聚集着成绩优秀能够考进一流大学的特别进学科,以及拥有许多运动系特待生的体育科——
另外就是拥有众多在演艺活动以及文化艺术方面表现优异学生的艺能学科。
比较起来艺能学科的学生人数最少,平常并不多见。
原来立志成为小说家的人也是属于艺能学科啊。
安芸津川士双眼闪烁着光辉,眼神和表情流露出好奇心与希望以及纯粹。
糟糕,他太过闪耀以至于让我对自己的污秽感到悲哀。
对不起我如此污秽,对不起我这么活着,我的心中不禁想找个人来道歉。
恋深从沙发上站了起身,将目光投向安芸津川。
「推理小说?想写那种东西比起犯研,去推研更好吧。」
「不!俺听说犯罪研究社里有个名侦探,所以务必让俺加入这个社团!」
名侦探。
解决在今年初春发生的分尸杀人事件的人是恋深,这件事在校内早已广为人知。之前推研的黑川学长乜是因为听到了传闻才来委托恋深解决事件。
「那么你们哪一位才是名侦探呢?是这位不起眼的人吗?还是拥有一头银发美丽的你呢?」
谁是不起眼的人啊。
「名侦探指的就是这位恋「他现在不在教室里。」
恋深打断了我的话。
「名侦探刚好为了解决棘手的事件,外出搜查去了。」
「等一下,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这样子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上目睹解决事件的好机会,他上哪里去了呢?」
「他去空手道社的道场搜查用腰带犯下的杀人事件,你只要去道场大喊着『就是因为你们霸凌学弟才会引发这起杀人事件!名侦探已经来这里解决案件了唷!』就好了。」
「俺知道了!」
接着安芸津川就以和进来时同样的势头跑了出去。
恋深打了个哈欠,再度躺回了沙发上。
喂喂喂……
三十分钟后。
「他们用非常恐怖的眼神瞪着俺!那一群身材壮硕的男人把俺围了起来用低沉的声音吼着才没有什么霸凌呢!要是俺再慢一秒逃出来的话,一定就会被他们宰掉了!」
「因为我们学校的空手道社尽是些凶恶的家伙啊……」
话说回来,嚷嚷着那些话冲进去,不管是什么社团都会生气吧。
「不过名侦探不在空手道社里面!你为什么要骗俺呢?银发的人!」
安芸津川愤慨地指着恋深。
恋深一脸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把看到一半的书放到了桌上。
「为什么你能肯定侦探不在那里呢?会不会他当时就在现场,只不过你却没有发现呢?」
「不、他不在现场。侦探都带顶帽子披件大衣还抽着烟斗,而道场里面只有穿着道服的人。」
我和恋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里到底是该用『那是多老套的造型啊』还是用『去哪里找抽着烟斗的高中生啊』来吐槽比较好啊。
「啊、听说最近还有侦探会作阴阳师的打扮呢。」
「……话说你叫安芸津川?既然目标是成为小说家,那么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小说呢?平常看的又是哪些小说呢?」
「俺喜欢的都是畅销的小说,拍成电视剧和电影的小说也会看,还有动画化的轻小说俺也一定会看。」
我和恋深再次无雷以对,我们想的大概都是同样的事情——
『真是个超盲从的家伙啊!!』
——吧.
所以他一定是一听到『名侦探』的传闻,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我们社团来吧。
「刚才没见到也没关系,只要名侦探确实在这个社团里的话,入社之后总会碰上他的,所以请让俺入社吧。」
恋深无言地倒头望向天花板,看来十分难以抉择。
老实说,安芸津川是个麻烦的家伙,不过就我个人而雷,并没有什么拒绝他人社的理由。
「让他入社也没什么不好的啊,至少人数增加之后,离成为公认同好会也就更近了一点。」
我的看法是先招募到社员再说,其实他的出现恰到好处。
「你答应让我入社了啊!」
安芸津川的脸一瞬间开朗了起来,如此纯粹的情感表现……我实在不在行。
虽然恋深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不过马上说道。
「算了,我也不反对啦。」
「大家好!」
今天安芸津川也气势满满地打开了社团教室的大门。
犯研增加了新社员的第一天。
「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安芸津川兴奋地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活动。」
「嗯,没有。」
我把数学的课题摊在桌上,恋深则躺在沙发上看小说。
「啊、这样啊。」
安芸津川也拿了张折叠椅,悄悄地坐了下来。
「…………」
「…………」
「…………」
「……话说回来这间房间可真凌乱啊,让羽学姊。竟然还有刀子和柴刀掉在地上。」
「那可是我的蒐藏品唷。」
恋深的兴趣是蒐集在过去发生的事件中所使用的凶器和遗留品的复制品,不过她却不爱整理,所以在房间中散落的满地都是。
「还真是奇怪的蒐藏呢。」
「或许吧。」
「…………」
「啊、对了。不要叫我让羽,叫我恋深吧,我讨厌让羽这个名字。」
「了解,那么俺就称呼你们为恋深学姊和理人学长可以吗?」
「我没有意见。」
恋深继续躺在沙发上看书,我则做着数学课题,安芸津川可能对这阵沉默感到尴尬,开始打量四周寻找话题。
不过接下来也没有说什么话时间就过去了,已经到了校门关闭的时候,找们也就解散了。
隔天安芸津川也精神饱满地出现在社团教室中。
「恋深学姊!理人学长!你们好!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没什么活动。」
「没什么活动。」
今天连H彰典KEN信箱里都没有投书。投书的数量每天都不一定,连一封都没有的日子并不少见。
「你也自己找点事情做吧,既然目标成为小说家,那就写点小说怎么样?」
「……说的也是,俺知道了。」
或许对什么都不做的现况感到不满,安芸津川稍微皱起了眉头,不过马上就打起精神,从书包中拿出笔记型电脑开始敲打着键盘。
社团教室中回荡着恋深翻书的声音,还有我用笔在笔记本上书写的声音,以及安芸津川敲打键盘的声音。
「咱们社团什么时候才会有活动呢?」
「等凶恶事件和杀人事件发生的时候。」
「那么什么时候才会发生事件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凶恶事件哪有这么容易就发生啊。
于是今天也没发生任何事社团时间就结束了。
隔天也是,之后的一天也是,再下来的一天也是。
无论午休还是放学后都是一样。
恋深躺在沙发上看书,我做着课堂上的课题,安芸津川用笔记型电脑写小说。
不过今天放学到了社团教室后,并没有看到安芸津川的身影。
恋深则还是老样子,坐在沙发上看书。
「还真是稀奇啊。」
安芸津川入社之后,每天都会来社团教室。
恋深把目光从书上移开,
「那个新加入的社员说今天放学后有事,所以不能来了。」
有这种日子也不奇怪。
「话说回来,理人你不擅长应付安芸津川吧?」
「……咦?」
这个话题太过突然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擅长应付?有这种事吗?
「你为什么会那样觉得呢?」
「因为你的态度很不自然,在安芸津川的面前,你的表现和平常不一样。」
我对安芸津川的态度很奇怪吗?
我试着回想起这几天社团教室内的景象。
恋深在沙发上看书,我则写着课堂上的课题和浏览网页打发时间,大家没什么交谈,这不就是往常犯研的景象吗?
「有吗?不就只是和往常一样消磨时间吗?」
「就是这样才不正常。」
像往常一样反而不自然?
这是什么意思呢?
「确实我们像往常一样,只是在社团教室中消磨时间。不过这几天社团教室起了变化,多了安芸津川士这个人。」
多了他又怎么样呢?
「安芸津川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社员,所以你应该会积极地向他搭话,创造友善的社团气氛才对,不过你却从来没有主动向安芸津川说话,对于你这个伪善者来说,未免也太反常了。」
的确如此,我从来没有主动向安芸津川搭过话。
因为我没有向他搭话的理由。
不过确实如同恋深所书——如果是平常的我,应该会想办法找理由和他说话才对。
说起来光是身处在同一个社团教室中,作为搭话的理由就已经很充足了,但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做呢?
我真的不擅长应付安芸津川吗?
「不、这么说起来你不也几乎没有和安芸津川搭话吗?」
「这个论点已经跑题了,不过我之所以没和他搭话,是因为没有说话的理由。我和你这个伪善者不同,并不会想关照新进的社员。」
「我觉得这可没什么好自豪的。』
不过恋深就是这种性格。
我是怎么了呢?
隔天放学后,安芸津川仍然精神饱满地打开了社团教室的门。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因为要打工所以没办法来社团!」
昨天恋深所说的话——
若是平常的我,一定会积极地向安芸津川搭话才对。
我停下了手边的英文课题。
「你有在打工啊,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这位被我搭话的新进社员突然愣了一下。
「?怎么了吗?」
「没有啦,自从俺入社之后理人学长从来没和俺搭过话,俺还以为被学长讨厌了呢。」
果然在旁人的眼光来看,我对安芸津川的态度或许不太友善吧。
「没那回事,因为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没有感情,沉默寡书的冷酷少年。」
「噗哈!」
躺在沙发上看书的恋深突然笑了出来,顺道一提她在看的书是梦野久作的『少女地狱』,那本书才没有令人发笑的地方,她笑的绝对是我。
「……总之要兼顾打工和社团很不容易吧?」
「不会啦,虽然说是打工,但并不是在居酒屋应付喝醉的客人或是在工地现场扛水泥那种工作,只是在帮俺父亲打原稿啦。俺父亲虽然是小说家,但到现在还是属于手写派,不会使用电脑,所以帮他把原稿输入到电脑中就是俺的工作了,因为可以拿到微薄的零用钱,所以叫它『打工』啦。」
原来安芸津川的父亲是作家啊,那么他会想成为小说家,说不定就是受到了父亲的影响吧。
「喔,你父亲是小说家啊?」
「是啊,总有一天俺也想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作家。」
「这样啊。」
…………
话题就这样打住了。
安芸津川取出笔记型电脑,开始敲打起键盘,恋深则还是老样子躺在沙发上看书。
不好了,再这样下去今天不就又和昨天一样,什么都没做时间又过去了。
「……安芸津川一直在写的小说,是关于哪万面的故事啊?」
「这个啊?是奇幻故事唷,俺的目标是写出媲美魔戒的超级大作。」
「我完全写不出小说呢,在写作上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很难表达出来呢,硬要说的话,就是试着进入那个角色吧,这么一来自己就能理解那个角色,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反应。」
「原来如此。」
…………
话题又打住了。
结果之后还是跟往常一样,变成没有交谈的社团活动了。不管我怎么和安芸津川交谈,每次话题都会在我这里打住。
那时恋深就会用不予置评的眼神瞄着我。
我终于清楚地感受到,我真的不擅长应付安芸津川吧。
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们并没有熟到会互相讨厌对方的程度,但为什么我会不擅长应付他呢?
午休的时候我和恋深提到这件事,她皱起了眉头说道。
「唉……你太执着了。」
「执着?」
「没错,会没办法好好地和安芸津川相处就是这个原因。」
「你说我执着是什么意思啊?」
「你的性格大概永远无法忘记交往过的女孩吧,这种性格诚实是诚实,不过太超过就让人看不下去了。」
「不不不、等一下,你为什么会分析出那种结论?」
而且我至今从来没有和女孩子交往过,虽然在小学一年级还二年级的时候,对同班的未来有一点好感,但到现在我已经连她的长相都几乎想不起来了,更何况恋深不可能会知道未来的事情。
不、等等,我不知道让羽恋深的情报网到底有多庞大,说不定她用了某种方法调查过未来。
「难不成你知道未来的事情……?」
「……未来是谁啊?」
看来她不知道。
「喔……你的初恋情人叫做『未来』啊?」
恋深不怀好意地笑着。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丢脸到家了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要自己说出小学时候的恋爱经验啊!
这是我的黑历史!货真价实的黑历史……
「不、我才不认识什么叫作未来的女孩……」
就在这个时候,话题中的新进社员打开房门现身了。
「大家好!俺今天也来了!话说俺刚才在走廊上好像听到你们在谈论未来,那是谁啊?某个会唱歌跳舞的电子偶像吗?」
「不,她是个关于理人过去的重要人物,今天的活动就让我们来调查未来吧。」
「请你饶过我吧。」
我五体投地的向她求饶。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不了解为什么我会不擅长应付安芸津川,虽然恋深应该已经察觉到原因就是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安芸津川士这个新进社员人社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这段期间当中,每天除了念投书箱中无聊的投书之外,就只是无所事事地在社团教室中消磨着时间。
打破这个状态的人,果然还是安芸津川。
在早上的班会前,不知道为什么安芸津川出现在我们班上。
「理人学长,俺能和你商量一点事情吗?」
「班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能等到放学再说吗?艺能学科是在别栋校舍吧,赶快回到自己的班上去吧。」
「请等一下!果然学长在闪避着俺!到底是为什么?」
「我、我才没有避着你咧,是因为马上就要上课了。」
「俺觉得好伤心!俺可不讨厌学长,不如说还很喜欢学长呢!」
班上开始传出了低沉的骚动声。
「喜欢?」「他刚刚说喜欢吧?」「呀—他们竟然是那种关系。」「学长X后辈,这可是王道配对啊。」「不过那两人在床上的话八之岳应该是受方。」
为什么话题进展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安芸津川,我们到别的地方聊吧。」
「啊、学长,不要这样拉俺啦!」
我无视着班上传出的声音(主要是女生的)把安芸津川拉到了楼梯间。
「真是的,学长太粗暴了,俺可没见过学长的这一面啊。」
「不要用那种恶心的说法。」
「恶心……俺真的会受伤的。」
我才不关心咧。
「你到底想和我商量什么事?是要坦白『其实我是个御宅族』吗?」
「学长又不是俺妹,才不会向你谈那种人生谘询呢,虽然俺承认自己是个隐性御宅族就是了。」
玩笑话就放到一边,我大该知道他想商量什么了,我们无论学年还是学科都不同,除了社团以外和我毫无交集的安芸津川,能讨论的话题也只有社团了吧。
该不会他想要退社吧。
安芸津川入社之后到目前为止在我们社团中所做过的事情,就只有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罢了。连一点能够成为他当初人社时想要用来当作撰写侦探小说的材料也没有,会觉得继续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也不能怪他。
如果他想要退社,恋深是不会阻止的吧。
不过我又怎么想呢?
为了让犯研成为正式社团,社员是越多越好,不过老实说我并不擅长应付安芸津川,没有自信能和他构筑良好的关系。
而且犯研对安芸津川本身的目的并没有帮助,或许让他退社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好,决定了。
若是安芸津川想要退社,我不会阻止他,于是我等着眼前的后辈把话说出口——
「咱们去跟踪恋深学姊吧。」
「你说什么?」
他说的既不是抱怨『请你们认真进行社团活动吧!』,也不是『俺想退出犯研』之类的话题。
「你没听清楚吗?俺说的是跟踪,咱们去跟踪恋深学姊吧。」
「不不不、我有听清楚,只是无法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
「跟踪,意思是自己单方面抱持着关心尾随对方,钓鱼上则是指在不被发现的状况下接近鱼的技术。」
「抱歉,跟踪的意思我懂,虽然钓鱼用语那个方面就不知道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提出想要跟踪恋深呢?」
「这可是基本唷,华生。」安芸津川模仿着某个使用巴顿术的名侦探说道。
「恋深学姊是个拥有了不起推理能力的侦探,名气很高。而侦探这种人,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天都会被卷入事件当中,想当然地每天都在解决事件。」
「侦探还真是种忙碌的生物啊……」
「也就是说,恋深学姊既然是个侦探,想必每天都会被卷入事件,然后将事件解决。不过相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是整天无所事事的过日子,连一次事件也没有遇上,因此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在现实中凶恶事件才没有那么容易发生吧。」
「不,你错了。」
安芸津川自信满满,用毫不质疑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恋深学姊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遇上了事件,又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将事件解决了!」
呜哇……
真是直接到不行的飞跃性想法。
「也就是说,为了见识恋深学姊身为侦探的活跃,我们所不知道的部分是很重要的,所以必须跟踪她才可以。」
「是吗,那么你加油吧。」
我对他展现了一个微笑后转身离开。
「学长要上哪去啊?请思考一下俺为什么特地找你商量,是因为希望能得到学长的协助啊!」
「不要,我一点也不在乎恋深的行动。」
「真的吗?学长不在乎恋深学姊的日常生活吗?」
「对、我不在乎。」
确实我对那家伙的个人情报几乎完全不了解,要说知道的部分,除了她是特进科的学生,和哥哥感情很糟就没了。
「学长还真是个无情的人啊……这样子可是会被恋深学姊给嫌弃唷,不过若是学长不帮俺的话,俺也有自己的办法。」
「什、什么办法……?」
「俺现在就到学校的BBS创立新的讨论串,串名是『关于八之岳理人是总受的传闻』,我会全力撰写缀书出让理人学长越来越基情四射的故事。」
「真是差劲的威胁!」
「不想如此的话就听从俺的请求吧。」
「麻烦死了……」
「就让学长见识俺认真撰写色情小说的实力吧。」
「并不想见识!好啦好啦、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什么、要和俺一起去……不过……如果是学长的话……」
「不是那种意思!我答应和你一起行动啦!」
「学长那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俺就是喜欢学长这一点。」
又茌说这种容易遭到不必要误解的话了。
就这样我和立志成为小说家的后辈,组成了让羽恋深的跟踪部队。
接下来的下课时间,我们在餐厅集合,拟定跟踪恋深的计划。
「总之等放学社团结束后,我们再偷偷地尾随她吧。」
「尾随!真是让人心动不已的美丽辞藻啊,不过等放学后会不会太迟了呢?」
「?不然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呢?」
「现在。」
「你说什么?」
「现在就去吧,说不定恋深学姊在课堂上也在解决事件呢。」
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发生了杀人事件,在全班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恋深站了出来这么说道。
『各位不要紧张,犯人就在我们之中。』
的确很有画面,不过尽管我们学校再怎么庞大,要是真的发生过那种事肯定也会流传到我们班上。
「问题在于我们还必须上课吧。」
「只要翘课就好啦,侦探可不该被规则所拘束啊。」
「那应该先逮捕侦探吧。」
「当然学长也会一起来吧?」
在这个场合以『善』来说到底该不该拒绝安芸津川呢?『遵守规则』应该是善吧,不过『无情地拒绝他人的请求』却是恶。而目前的情况下『答应他人的请求。虽然是善,却伴随着『违规』这个恶。
对于我这个伪善者来说,不管选哪个都差强人意。
最后我决定陪安芸津川一起去,于是向老师说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家,便离开了教室,和安芸津川在特别进学科的校舍门口碰头。
「翘课出来碰头还真让人感到心中小鹿乱撞呢。」
「别说那种让人不舒服的话……」
「说不定其实俺对学长——」
「…………」
「不要无视俺啊!」
在高中部四个学科当中,身为精英份子候补生集团的特别进学科待遇最好,拥有许多最新的设备,校舍是布满玻璃的六层建筑,散发出一股高级的气氛。
「恋深学姊在三楼的二年A班教室。」
我们搭电梯到了三楼。
由于教室靠走廊的窗户蓝非毛玻璃,而是透明玻璃,所以能够由外面窥视到里面的情形。
安芸津川躲在柱子的死角,窥视着A班的情形。
为了不被教室里面的人发现所以躲得有点远,以至于我根本看不到教室内的状况。
安芸津川眯着眼睛打量着教室里面。
「真奇怪,恋深学姊不在教室里呢。」
「你从这里看得到啊。」
「俺的视力可是有二.〇呢。」
「会不会是被死角挡住了啊?」
「不、俺能看得到所有的座位,不过学姊并不在。」
恋深没有来上课吗?
之后经过了下课时间、第三堂课、下课时间、第四堂课,我们都持续监视着二年A班,不过恋深却完全没有出现在教室中。
「会不会恋深学姊感冒了还是怎么样,今天没有来学校上课呢?」
这么一来我们就必须去探病了,以我个人的见解来说,恋深的最大生命值大概只有五点而已,只要被史莱姆打一下就会死掉,真令人担心。
不过午休时间,当我和安芸津川一起来到社团教室时,却发现恋深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看书。
「你没有请假吗?」
「什么?」
恋深愣了一下。
「什么请假?」
可不能和她说我们刚刚一直在监视她们班。
「没什么啦、话说恋深总是第一个来到社团教室呢,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和普通科的校舍比起来,特进科离旧校舍比较远不是吗?」
「因为我几乎没有去上课啊。」
竟然是翘课的惯犯!
「……老师不会生气吗?」
「只要能拿到特进科学年成绩第一名,即使不去上课老师也不会生气的。」
「恋深学姊的成绩是学年第一名啊!?」
「是啊,不如说如果触及到我没去上课这个问题,就会得出老师在课堂上无法发挥作用的结论,反而会让他们挨上面的骂。」
也就是说学园内的阶级关系是——
恋深〉老师〉(无法跨越的高墙)〉一般学生
——这个样子吧。
这还真是过份的社会差距,我们的地位连恋深的脚趾头部比不上。
「既然你几乎都待在社团教室没去上课,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呀?」
「看看书、浏览网页、或是到网路游戏里砍人。」
「浏览网页之前的行为就算了,别到网路游戏里砍人啊。」
安芸津川扯着我的衣角,把我拉到恋深听不到的地方,悄声地在我耳边说道。
「看来恋深学姊上课的时候也待在社团教室里,这么一来我们还是监视这里比较好。」
你说好就好,只要别把脸贴近到连呼出的气都吹到我耳朵上就行了。
午休结束时,我和安芸津川说要回去上课便离开了社团教室,但随即躲到了门旁窥视着室内的情况。
「果然恋深学姊没有离开的迹象,午后的课堂时间也打算在社团教室里渡过吧。」
「她想怎么样都好,只是你的身体未免也靠得太近了吧,很热耶。」
「不要用那么厌恶的语气啦!俺会受伤的!」
「嘘—!」
声音那么大会被恋深发现的。
社团教室中……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果然她只是在看书而已。
我悄悄地从门缝往里面窥视,恋深正躺在沙发上看书,像个小孩一样摆动着双腿。
「你在看哪里啊……原来学长是个足控。」
「才、才才才才不是那样呢。」
「那俺下次也穿上黑丝袜,更加强调腿部曲线好了。」
「谁想看那种东西啊。」
「学长不会感到高兴吗?」
「当然不会。」
「竟然立刻那么严肃地回答!学长对俺的态度真的很过份呢。」
确实我对安芸津川很冷淡,果然还是因为不善长应付他吧。
不过我却不知道原因到底出在哪,无论再怎么思考,我对安芸津川都感到一种厌恶感。
「总之我们继续监视下去吧。」
我把话题蒙混过去,将目光转向社团教室中。
第五堂课结束了。
休息时间过了。
第六堂课……
这段时间内,恋深连一步也没有踏出过社团教室。
「我已经觉得腻了。」
「说的是啊……」
事实上恋深什么都没做,真的贝有在社团教室中看书而已。
「怎么会这样!竟然没有发生些侦探会遇上的事情,比如说怪盗突然出现,或是连续杀人犯突然袭击过来之类的。」
「会出现那种家伙的到底是哪门子的学校啊……」
终于在旧校舍中响起了第六堂课结束的钟声。
今天一整天监视恋深行动的结果,什么事件都没有发生,她也没做什么侦探会做的事隋。
「结论就是恋深完全没有做出和侦探类似的举动。」
话说杀人事件和凶恶犯罪之类的情节本来就不会在正常的学校中出现。
不过安芸津川却摇着头否定道。
「应该说从现在开始才是跟踪的重点。」
「什么意思?」
「恋深学姊一定是在出校门之后,才开始以一个名侦探的身份进行活动!白天是女高中生,晚上却是名侦探——这可是固定模式呢。」
只有在虚构的世界中才有那种固定模式吧。
「总之社团活动结束后咱们继续跟踪恋深学姊吧。」
「够了吧,我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完全无法想像那个懒懒散散的恋深,会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勤奋地进行着侦探活动。虽然要是真的发生了杀人事件她一定会两眼发光地冲过去解决,但那种事件压根就不会发生。
「……唔、学长对恋深学姊的日常生活不感兴趣吗?」
「…………」
「啊、在犹豫了,其实很想知道吧?学长还真不老实呢,别害羞、俺也是个男人,能够理解的。」
「等等、你自己在认同什么劲啊!我对恋深的日常生活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用不着害羞啦,就这么说定了,放学后咱们继续跟踪恋深学姊吧。」
……真是没办法,总觉得话题硬是被他拗过去了,不过有句话叫作送佛送上天,既然后辈要求了就陪他到最后吧。
绝对不是因为我想知道恋深私底下的日常生活.
我们装成上完课的样子回到社团教室,像往常一样写着课题与小说消磨时间,到了校门关闭的时候,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社团教室。
我们预计等三人在校门口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离开后,我和安芸津川先假装回家,然后再调头去跟踪恋深。
「那么明天见了——」
我说完话打算转身离开校门时,却被恋深从背后叫住。
「理人。」
「——唔!」
这可吓了我一大跳。
「……为什么吓成那样?」
「没啦、因为你突然叫住我。」
「叫住你有什么好奇怪,不会吓成那样吧?」
「因为我胆子很小啊,就像兔子一样是个胆小鬼。」
「兔子胆子很小是个迷信,其实它们非常凶暴,还带有S的性格唷。」
「带有S的性格吗!?」
外表看起来明明那么可爱……
「那种小事一点都不重要,你和安芸津川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呢。」
恋深盯着我的脸看。
很奇怪?被她发现了吗?
「哈哈哈、有有有有哪里很奇怪吗?恋深学姊。」
动摇过头了啦,安芸津川!
「……没有什么奇怪吧,就和平常一样啊。」
「是吗?……算了。」
虽然她的眼神看起来完全不相信,不过却转过了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么明天见了。」
「明天见,恋深学姊。」
我和安芸津川向恋深道别,但她只是抬起手挥了挥。
「嗯,再见。」
看似无心的一言,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面对我和安芸津川说的『明天见』,恋深却只回了『再见』。
不、这只是偶然吧,没有什么复杂的意义在里面。
总之我们和恋深在校门口分别后,按照计划开始进行跟踪。
我和安芸津川走在恋深身后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
幸好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跟在后面。
下了斜坡来到马路上后,恋深开始四处张望了起来。
「恋深学姊在做什么呢?啊!?难道是在寻找事件吗!?」
「不不不、又不是空罐子或是小石头,事件不会掉在路旁咀。」
「学长这你就不懂了,侦探可是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呢。」
你以为是灵能力者啊。
不过印象中以前不知道谁曾经说过『侦探并不是人类』,若真是如此,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更何况恋深也说过自己拥有『看透事件真相』的能力。
不过要说她现在有没有看到什么看不到的东西的话,当然是没有。
「她只是在找计程车而已。」
「咦?怎么回事?」
「因为累了吧,她的体力可能比幼稚园儿童还差,她也说过自己常常搭乘计程车上学。」
「搭计程车上学!?」
和我之前一样的反应。
我再次看向恋深,她朝着开过来的计程车招了招手,然后计程车停了下来,她便搭了上去。
「这么一来,跟踪就到此为止了。」
我可没有用跑的去追计程车那种体力。
「不、还没完呢!」
安芸津川如此说道,然后也在路上拦了一部计程车。
「以牙还牙、以车还车,学长也上来吧,咱们继续追下去。」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既然木已成舟,我也只好和安芸津川坐上了计程车的后座。
「跟着前面的车子。」
安芸津川装模作样地和司机说道,司机完全不了解状况,只好点头说着「好、好的。」,便开始追着走在前面那台恋深所搭乘的计程车。
「『跟着前面的车子』这句话俺一直都想说说看呢,这可是身为男人都曾梦寐以求的情境吧?」
「难道你是为了想说这句话才搭上计程车的吗……?」
「学长,要是浪漫用钱买得到的话……你不会买吗?而且还是上车六六〇元,每三百公尺再加八十元这么划算的价钱呢。」
「最近的浪漫还要花钱啊!?」
「平常一个小时只能得到一浪漫,但现在只要消费一万元就可以获得交换一百浪漫的稀有道具。」
连浪漫都已经沦落为赚钱的工具了吗。
「对了、俺的钱包里只有一二〇元。」
「也就是要我付的意思吗?」
所以说结果花钱消费的人是我吗,哈哈哈……
「要俺用身体来支付……也可以唷。」
当然,我立刻就拒绝了安芸津川的提案。
『乘车跟踪的铁则就是和追踪的车辆之间必须间夹着一辆完全不相关的车子,绝对不能直接跟在后面。』
由于安芸津川这么说道,我们便相隔着两台车子进行追踪……不过已经超过了上车六六〇元的基本距离,恋深那部车却没有停止的迹象,计价表上的金额仍一点一滴地向上累积着。
「不对劲……」
「怎么了吗?」
「我听恋深说她家距离学校只有一公里左右,可是现在我们很明显地跑了超过一公里。」
我记得计程车一开始的基本费用是一公里还是两公里,现在车子的目的地并不是她家。
「——哼哼哼,那么果然恋深学姊现在打算要去进行侦探活动,一定是去解决发生在某个地方的杀人事件!」
「你还真是乐观啊……」
「哇、学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废柴一样!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不以为然的表情呢!?」
「我想她并不是要前往事件现场,一定是发现被我们跟踪,为了把这台车甩掉才特地绕了远路。」
「是那样子吗!?」
安芸津川探出身子贴近了我寻问道。
「应该没错,话说你太靠近了,很不舒服耶。」
「好过份唷!俺可是后辈呢,身为前辈应该要温柔地照顾后辈吧。」
「温柔地照顾和靠太近是两码子事。」
「唔、学长真的对俺很冷淡呢,难道你讨厌俺吗?还是说其实这是傲娇的表现,其实内心是喜欢俺的!?」
「才不是傲娇咧。」
要说喜欢还是讨厌他,不用说当然是讨厌了,但是我却不清楚其中的理由。
为什么我会封安芸津川感到棘手呢?
安芸津川还是老样子贴得很过来,用纯粹过头的眼神凝视着我,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
以前我曾经听父亲说过,『人类有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是在交流沟通时容许对方接近的距离以及领域,要是对方跨入了个人空间中,就会让人感到不愉快。
面对认识的人这个范围就比较狭小,面对不认识的则比较宽广,另外根据每个人的个性不同所拥有的个人空间范围也不一样。
我想安芸津川的个人空间一定很狭窄,而我的却很宽广吧,所以他无心接近的这个距离,却让我感到十分不自在,这之间的差异或许就是我不擅长应付他的原因吧。
不过『我不擅长应付你』这种话对我这个伪善者来说当然是说不出口的。
我为了避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计程车的前车窗。
为了避免跟丢恋深所乘坐的计程车——
「咦?」
和我们相隔着两台车的计程车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座已经没有了恋深的身影。
「安芸津川、恋深不见了。」
「咦?」
安芸津川也朝着恋深所乘坐的计程车望去,而我再一次仔细盯着后座看,果然恋深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咦?真、真的……不见了耶,而且连车顶的灯都亮了。」
计程车车顶的灯是用来表示车上有没有乘客,灯亮着就代表着没有乘客,也就是空车。由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灯是亮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
看来在我们移开目光的瞬间,恋深下了计程车。
既然恋深已经不在了,也就不需要再追逐计程车了,我们便回到马路上下了计程车。
两个人一起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什么时候下车的?」
「我也不知道,感觉起来就像是逃脱魔术呢。」
我们移开目光的时间连一分钟都不到,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计程车呢?
动作电影中常有从疾驶中的车辆跳下来的场景,不过恋深并没有那种体力和运动能力,她要是那么做了肯定会被送到医院去,更何况要是她真的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我们也绝对会发现的。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马路的对面一台计程车停了下来,安芸津川看了那台车后皱起了眉顽。
「那台计程车是我们刚刚跟着的计程车耶,号码是一样的。」
计程车的车门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是恋深。
咦?为什么?
站在马路对面走道上的恋深,不以为然地看着我们两个。
恋深缓缓地走过人行穿越道,来到了我们这边的走道上。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已经下车了,却又能回到同一台计程车上?」
「冷静点,或许在你的眼中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现象,但你可还活得好好的唷。」
看到那种像魔术一样的事情会感到动摇很正常,但恋深却淡淡地说道。
「恋深学姊是人吧!?该不会是幽灵吧!?」
「当然不是,不过我没想到你们真的会上那种当。」
恋深从行驶中的计程车逃脱的手法,用一句话就解释完了。
「其实我并没有离开那台计程车,只是躲在后座的座位上,然后再请司机暂时点亮空车的灯号而已。」
没想到答案竟然简单到令人感到错愕。
「俺竟然被这种手法给骗了……」
安芸津川失望地垂下了肩,而我也对自己感到丢脸。
「……为什么要骗我们?」
「因为你们的跟踪明显到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才打算稍微捉弄你们一下。」
就为了那种事特地坐计程车跑这么远吗?
「那么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跟踪我?不知道原因就被人跟踪的感觉可不太舒服唷?」
恋深盯着我的脸看。
看来是蒙混不过去了,我和安芸津川只好把为什么会跟踪恋深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喔……在看不见的地方解决案件的侦探啊,要是真的碰上了那种杀人事件和凶恶犯罪,我的确是很乐意解决没错。」
恋深真称得上是杀人事件爱好家,要是真的发生了事件,她一定会高兴地直奔到现场去。
「不过也不需要搞什么跟踪,正大光明地和我一起来就好了啊,就和在社团教室里一样,到我家也没有关系啊。」
「啊、说的也是……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到呢,理人学长!」
「等一下、难道是我的错吗!?」
「还不都是理人学长说想要知道恋深学姊的私生活,我虽然非常不愿意,但是也只能陪你一起来跟踪了。」
「别一脸正经地说谎!」
明明是安芸津川在说些什么男人的浪漫,兴致勃勃决定要跟踪的。
「小说家就是贩卖谎言的职业啊。」
这家伙竟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不过恋深……真的可以到你家打扰吗?」
恋深眼神游走思考了一下,
「没问题,今天……我父母都不在家唷。」
咦?
「怎么了,心里小鹿乱撞了一下吗?」
「我、我才没有咧!」
况且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安芸津川也在啊。
就这样,我们决定一起到恋深家去。
恋深家离这里并不远,以到学校的距离来说,可能比我家还要近。
「我们到了。」
她这么说道指着的场所,是一栋木造的两层楼公寓。我们走过了住户共用的玄关后,来到了昏暗狭小的木质走廊上,恋深的房间就在最里面。
她用钥匙打开了木制的房门,房间的大小约有四坪半。
该怎么说呢……感觉起来就像是贫穷的男学生想尽办法省钱会住的那种地方。
和社团教室相比,这个房间意外地并不杂乱,应该说是什么都没有更贴切。屋中只有一个靠着墙壁的书架,还有一台放在朴素桌子上的笔记型电脑而已。
「真让人意外啊,恋深学姊给人的印象应该会住在更高级的地方才是。」
安芸津川在狭小的房间中四处张望地说道。
「反正我只是一个人住,不需要那么大的房间。」
当然,这么小的房间是不可能和家人一起同住的。
「恋深一个人住啊。」
「是啊。」
父母都不在家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虽然这房间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是自便吧。」
「好的。」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什么好做的。
就和在社团教室时一样,恋深坐到了桌旁的椅子上看她的文库本,而我和安芸津川则坐在地上,由于没什么事情好做,只好四处打量着这个地方。
舞台只是从散落着书籍和杂物的社团教室转到了这间四坪大什么都没有的房间而已,做的事情和社团活动时没什么两样。
当然这里并没有什么解决事件的名侦探,有的只是看起来和在社团教室中一模一样的让羽恋深而已。
我们本来在学校就待到了很晚,之后又搭上计程车追逐了一段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安芸津川便站起了身子。
「俺就先告辞了。」
「嗯,那么明天见了。」
这次恋深说的就是『明天见』了。
我本来也打算顺便回去的,不过有些事情让我有点在意,所以便留了下来。
等安芸津川离开房间之后,我向恋深问道。
「你是为什么来这个镇上呢?」
她转来我们学校的时间是去年年底,如果来到镇上的时间也是同个时候的话,转学的时间点为免也太不上不下了,一般来说会在这个时间点转来的人都是因为父母工作上的关系,不过既然她是一个人住,就代表和父母没有关系。
「你也不是真的迟钝到什么都没注意到啊。」
恋深把看到一半的文库本放到桌子上。
「安芸津川和你的行为对照起来还真有趣,他对于我一个人居住这点查觉到了有什么隐情在,不过却没有过问,大概是顾虑着不知道该不该过问他人隐私的缘故吧。不过你却没有那种顾虑,果然原因还是因为你的本性吧。」
恋深微微地笑着,似乎感到很愉快。
「当对方的情况复杂而选择不去过问,理由可能是因为担心问了会伤害到对方,也就是害怕造成对方的痛苦。而你因为无法理解他人的痛苦,才会毫不顾虑地就向我询问。」
「……抱歉。」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对我来说这样还比较轻松,而且如果问的人是安芸津川的话,我还要编个谎话来蒙混过去,但你的话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我的话就『无所谓』呢?」
「因为你无法体会他人的痛苦,所以不会做出麻烦的反应,和人有同感这件事有时候还挺麻烦的,我可不想让人同情连我白己都不在乎的事情。」
无法体会他人痛苦的这种体质,在这种时候竟然能派上用场,感觉还真有点五味杂陈。
「要说到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镇上,就必须先和你说一件事。」
恋深用着和往常一样的语调说道。
「我的双亲已经过世了,他们在还是小学生的我面前被人杀掉了。」
这是能如此轻松说出口的事情吗?简直就像是在说昨天的天气在下雨一样。
不过原来恋深自己一个人居住的原因是那样啊。
「既然是发生在眼前的凶杀事件,我当然知道犯人是谁。凶手是我哥哥,他是个在犯罪能力上超乎常人的天才,只要他认真起来,一个月就能毁灭一个国家。」
「……哈哈、什么跟什么啊,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只是玩笑就好了。」
那种已经称不上是人类,而是战略兵器或天灾了。
一定是当时恋深的年纪还小,将犯罪者的存在感给放大了,再加上自己双亲遭到杀害的仇恨,才会有这种过剩的表现。
「于是我追着杀害双亲的他来到了这个镇上。怎么样呢?你听了我的故事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感想啊……
既然恋深都爽快的把事情和我说清楚了,我也该老实地回答她。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体质,我就不客套些什么老实地和你说吧,对于你的双亲遭到杀害这件事,我不觉得可怜也无法感到同情。」
「嗯,我想也是。」
「不过我想帮助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和你站在同一阵线。」
因为她知道了我的体质后仍愿意成为我的同伴。
「……你还真是个伪善者啊。」
恋深不以为然地低语着,不过却没有阻止我多管闲事。
「那么作为你伪善的回报,我也对你伪善一下,告诉你你到底为什么会不擅长应付安芸津川的理由吧。」
「喔、那个啊,我认为是因为个人空间的关系。」
「个人空间?」
咦?不是这个原因吗?
「因为安芸津川很随意地就靠我靠得太近,所以才会对他敬而远之吧。」
「……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在社团教室的时候,他和你可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唷。」
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是那样。
这么说来恋深认为还有别的原因吗?
「原因很简单,因为安芸津川是个女孩子,而且还称呼你为理人学长,你才会对她很感冒。」
「啊……」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非常认同恋深所说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才会对安芸津川感到厌恶啊。
只是因为安芸津川士和杵岛裕稀非常相像的缘故。
「你是把安芸津川的形象和裕稀重叠了吧,的确她无论在语气还是在对你的态度上,都和裕稀很类似。你们两个在个人空间上的认知差距,也是因为她和你男女有别的关系,一般来说女性个人空间的范围比男性还来得狭小。」
杵岛裕稀是我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在上个月引发了一起事件后失去了踪影。她扭曲的本性和想法,以及失去了踪影这件事,对我来说绝对不只是个小事件。
一直到了现在我还是无法忘记裕稀吗?
而且还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我对安芸津川那么冷淡。
「……我到底该怎么样和安芸津川相处才好呢?」
虽然安芸津川完全没有错,但我这份心情却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在我心中裕稀的存在太大了。
「……不需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既然不擅长应付她的话,先保持距离再慢慢接近就好,等到习惯之后也不会那么排斥了,时间就是最好的医生。」
「可以的话希望那一天赶快来临。」
我只能一脸苦笑。
隔天放学后我到社团教室时,恋深和安芸津川已经到了。
「啊、早安,理人学长!」
先打招呼的是安芸津川。
「现在已经不是说早安的时候了吧。」
「在业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说早安唷。」
「这里又不是业界。」
她的活泼和随性虽然和裕稀很像,不过外貌比裕稀来得中性,
看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相像。
「怎么了,学长?人家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没什么——」
我发觉她的语气带着一股违和感。
『人家』?
「你今天的语气怎么不一样了?」
「啊、你注意到了啊,学长。其实因为用来投稿的新小说作品在今天已经写完了,所以才改变了语气。」
「……为什么小说写完了会改变语气呢?」
「因为我有着在写小说的途中,会刻意在生活上模仿主角语气的习惯。」
这么说来之前在和安芸津川订教写小说的诀窍时她这么说过。
『硬要说的话,就是试着进入那个角色吧,这么一来自己就能理解那个角色,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才会连语气都模仿小说中的主角啊。
那个故事的主角一定是男性吧。
「这么说来安芸津川其实是用『人家』来自称的吗?」
「是啊,因为人家是女孩子啊,平常才不会用『俺』这么男性化的语气呢。」
「那你有时候会说自己是『男孩子』,也是因为角色的投射吗……?」
「是啊,人家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子吧?」
虽然语气很男性化,不过穿的确实是普通的女子用制服……
不过平常是用『人家』来自称——和裕稀的共通点越来越多了。
「学长?为什么露出这么微妙的表情啊?」
「……没什么、别在意。」
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习惯了吧?
「对了、学长,你能答应人家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有点厌烦地问道。
「我希望学长不要叫人家安芸津川,请叫人家士。」
我沉默不语,要是有面镜子的话,或许会看到自己抽搐的表情吧。
「或是更亲昵、包含爱意的『士(爱心)』也可以唷。」
「我认为爱情是有限的,而我的爱情已经用尽了,抱歉。」
「未免也太早了吧!那要是现在在路边看到了被丢弃的小猫,学长会怎么做呢?」
「当然会帮助它,喂它吃东西啊。」
「明明就还没有用尽啊!」
「分给你的那一份爱情已经用尽了。」
「只有对我用尽了吗!?」
不过士的嘴角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挽起了我的手臂。
「走、走开啦。」
「不要,人家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或许是越被人冷淡对待越觉得对方萌的类型唷。」
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我该不会被很麻烦的家伙缠上了吧?
「学长不叫人家士的话人家就不放开。」
「我知道丁、我知道了啦!士、这样可以了吧?」
虽然只是敷衍了事的话,不过士却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么人家再一次宣布——高中部艺能学科一年A班女子座号一号,安芸津川士,在此加入犯研社。」
躺在沙发上看书的恋深一脸懒散地爬起身看向我。
「这么一来犯研的社员就有两个人了,要成为正式的同好会,还需要一个人。」
「两个人?」
才想说出是三个人吧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正式加入这个社团呢。」
我早已习惯前来这个社团教室,而且非公认同好会并不需要提出入社申请,所以还以为自己已经是正式的社员了。
这么说起还真滑稽,结果反倒是我这个外人在招集犯研社的社员。
「那么——高中部二年级八之岳理人,在此加入犯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