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你教会了我何谓恋爱
「……好热」
明知道说了也不会变凉快,但仍旧忍不住想讲,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吧。
天马躺在历经岁月的床上,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因汗水而黏在一起的浏海让人感到不快。讲客套话也称不上是个舒爽的苏醒。
星期六——进入六月的首个例假日,开局就不怎么顺利。
打开闹钟尚未响起的手机,时间刚好是七点。违背季节性的异常酷暑是最近的日常。拜勤劳的太阳公公所赐,大清早的气温就节节攀升,照这个势头继续下去,八月时的琵琶湖搞不好会干涸呢。(与滋贺县无冤无仇)
虽不情愿,但由于完全没有睡回笼觉的心情,天马无奈之下离开房间。走下楼梯后,感觉顿时好上不少。一楼相当凉爽舒适。不过这股凉意只代表了一件事,使他在别的意义上头疼不已。
「……唔呜!」
一踏进客厅,天马不禁打了个寒颤。是想让整层楼都变得凉快吧,只见敞开的大门后,被设定成18度的冷气正以强风模式全速运转。如果单是这样还勉强在容许范围内。问题是某位女性窝在沙发上的姿态。
她身上裹着一团感觉很暖活的毛毯。桌上摆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手工刨冰机。玻璃碗里早已装满成堆的刨冰。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莫过于冰上的料,眼前的女性将疑似烈酒的琥珀色酒水大把大把的淋在冰上,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快起来~在雪山上睡着会死的哦~?」
「啥情况!!」
天马反射性的朝她的后脑勺敲了下去,连对方是自己亲生姐姐这件事都给忘了。
啊疼。她吃痛地喊道,眼前这个做着充满昭和风情反应的女人,是今年迈入25岁的矢代渚。从她乱糟糟的头发跟已经卸完妆的面容来判断,可能才刚洗完澡。单论外在明明是个美人呀。要是讲出这种话无疑会被当成姐控,还是闭嘴吧。
「诶诶~我说天马 !难得搞来的威士忌这不都溅出来了吗~!」
太浪费了。说完,老姐便开始舔起沾在手上的液体。昨天到凌晨她都没回家,明明一夜不归,她却似乎精神的很。
「要向苏格兰道歉喔?」
「给我向滋贺县道歉」
「姊姊我呢,有时候真搞不懂老弟你再说什么呀」
「温室效应是很可怕的。现在的地球已经快撑不住了!」
「谁叫天气那么热。不开冷气根本受不了啦。只是顺便玩个雪山遇难过家家而已就原谅人家嘛~」
「……」
天马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暴起。
时间回到数个月前,毫无社会人自觉的女人,穿着泳衣在暖气全开的房间中大口吃着热腾腾的拉面跟咖喱。也就是,所谓的海边过家家。
没想到现在又再搞这出。另外,说到底,
「嫌热?讲什么鬼话……」
无关季节,背心+内裤的组合是渚在家里的常驻清凉系套装。
虽然对正值青春期的弟弟来说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但一切都是为了友爱环境。反正她今天的衣着八成也跟裸体没两样。天马带着这种想法将手伸向渚的身体,
「啊」
没注意到她一瞬间张大的嘴巴。毫不犹豫的掀开毛毯。
伴随一阵肥皂的清香出现在眼前的是,作息混乱却看起来格外艳丽的健康肌肤。以及包覆住除了大就一无是处的乳房的米色胸罩。
「恩,难得看你穿这种俗气的内衣呀……」
「啊,哈哈哈哈哈」
「………………」
然后,他明白了。人类的大脑会自动修正视觉情报。这也是为什么人往往会忽略掉文章里出现的错字,因为错误的地方都擅自被大脑修正了。如今天马的脑内正上演着同样的状况。意思是,实际上压根不存在胸罩。
「这不是全裸吗!?」
「讨厌啦~」
言行不一。只见渚虽故作羞耻的叫道,但却完全不打算遮掩。不如说还摆出一副露给你看的动作,差点以为自己要瞎掉的天马赶忙用毛巾将其封印。感觉自己彷佛撞见了一个穿着外套的暴露狂,拼死试图驱散刻在视网膜上的那些玩意。
「你什么时候变成痴女的! 算我拜托你了,起码有最低限度的分寸好吗!」
「有什么办法嘛!谁叫色色的内衣全都拿去洗了。没内衣能穿啊!」
渚不满的嘟起嘴巴。如果不能穿色色的内衣不如全裸,她那在某种意义上或许十分高洁的精神令人不禁感到佩服。
「全拿去洗了? 不不不,怎么会……」
双亲不在的现今,代替不健全的老姊,家里大大小小的杂事都由天马负责。
为了避免发霉和细菌孳生,衣服洗得很勤,并适时利用烘干机。所以没可能犯下没有换洗衣物剩这种低级的错误。
没错,平常的天马绝对不会。
哔—哔—哔—。浴室传来清洗完成的通知声。说起来,最后一次洗衣服是什么时候呢。一个星期前吗。
「看上去堆了不少,所以洗完澡后丢进去洗了喔」
「……谢谢」
似乎是这边怠忽职守的缘故。竟然反被粗心大意的老姊提醒,只能切腹谢罪了。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煮味噌汤时因为走神让汤直接煮光了。不小心把沐浴乳加到洗润发乳的瓶子里导致头发洗完变得干巴巴的。事先备好的冷冻饭跟高汤回过神来发现都用光了。洋葱上还长起了漂亮的绿芽。
令人难以相信这是无论到哪里都不会让人丢脸的家庭主夫(老姊公认)会犯下的连续失误。注意力涣散的状况非常明显。
「最近一周,感觉你一直心不在焉耶?」
连跟常识扯不上边的渚都摆出一副正常人的态度上前关心。该说幸运吗,分心的原因自己很清楚。
「怎么啦。有什么烦恼的话跟姐姐说说嘛。功课以外的事应该能帮到你喔」
「老姊你功课比我还好吧」
「是这样吗」
「考上名校的人装什么傻」
「保健体育以外的东西通通忘光啰」
只见渚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是打算逗自己开心吧,实际上她的人生经验也远比天马要来得丰富。以商量对象来说或许非常适合,吧。会浮现出这种想法,正是自己已经快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证据。
「那就承蒙你的好意,容我问个问题」
「各种奇人异事都尽管来吧」
「女孩子会因为什么理由去亲吻男生啊?」
「……………」
——搞砸了。
马上注意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好事,但说出口的话与泼出去的水一样是收不回来的。
如预料中的一样,这女人唯独那方面的直觉特别准,只见她露出一副参透一切的表情。随后将手搭在弟弟的肩上,仅说了一句话。
「求详细」
「总之先把衣服穿上」
冷静下来的天马将毛毯盖了回去。
矢代天马缺乏恋爱经验。
初心者这词完全不足以形容他。是真的毫无经验。
至今的人生中从未被任何人喜欢过。相反的他也从没喜欢上过别人。
前者是客观事实,后者则是有意为之——比起因为被甩而心碎,从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期待的生活方式来得更好。张开界线自诩为失败组,与其他同类人一齐化作恋爱不适任者。
他深信无论过了十年或上百年这个立场都不会改变。
而今年四月,世界的法则被打乱了。契机是两名女孩。
其中一人叫皇凛华。单论外貌足以堪称校内第一美女,可惜性格即便委婉来说都算不上好。恣意妄为又很冲动,会用重度恋爱脑的观点去轻视他人,却是个连单独到暗恋对象的家中作客都做不到的弱鸡,不过偶尔会展现出帅气的一面,看似坚强但其实也有着纤细的地方。
第一印象可谓差到不行,可为什么呢,回过神来,陪伴在凛华身边变成了天马的日常。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想实现她的爱恋。既然都这么想了也没办法,而且他并不后悔。
那样的凛华深爱着她的青梅竹马,椿木丽良。对天马持续以现在进行式的方式给予众多影响的另一位美少女。既温柔又楚楚动人,彷佛像天使一样。跟凛华相比对她几乎只有好印象,但随着时间相处,她也渐渐展露出奇特、固执等真实且难缠的样貌。
上个月,好不容易让她讲出真心话,荣登学生会长的宝座。到这里都还是皆大欢喜,可如今的心情却足以抵销掉那份喜悦。
肯定是因为自己太过膨胀的关系。不该骄傲自满。甚至还萌生了错觉。身为恋爱不适任者的自己,说不定也能歌颂青春。
当然,是总有一天。在遥远的未来自己搞不好也会如此。而迎接期盼着小小幸福的天马的是,
——就不能是,现在吗?
直到那句话为止前的记忆还算清楚。当时丽良忽然亲了上来。男孩转瞬间就被无法承受的青春奔流吞没,那之后的事就记不清了。
印象中有跟丽良继续聊了一会儿,但压根没把内容听进去。由于当下实在没有唱卡拉OK的心情,因此惊喜派对也宣布告吹。凛华没有因此生气属实是不幸中的大幸。大概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吧,传讯息过去她也没有回应。
等注意到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周。狭义相对论在日常生活中丝毫派不上用场,无论悲伤或快乐,时间依旧会继续流逝。这也是物理讨人厌的地方
现在正逢期中考周,想也知道以这样的状态不可能念的了书,手感奇差无比。不难想像等待自己的是远比平时更加惨烈的结果。刚好差不多到了需要面谈的时期,势必会被班导念一顿吧,但老实说,那些全都无所谓。
那一天对天马造成的影响就是如此的巨大。事件、事案,说是事故也不为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向人生的大前辈寻求建议。
「恩恩,原来如此呀……」
渚点点头,如同在说,啊—我都明白了一样,身上穿着印有『KISS MY ASS!』字样的逊炮T恤与素色内裤。虽然在别的意义上必须打上马赛克,但至少守住了最低程度的底线。而她在听完说明后开口道。
「诶,所以舌头有伸进来吗」
「期待得到正经回覆的我真是个智障」
「姐姐超认真的啊。你想想,视感觉而定也会有细微的差异对吧」
「就,就算说有什么感觉……」
脑子理解了,但碍于心情无法出声。啊啊,自己到底对亲生姊姊都讲了些什么呀。事到如今被忽然涌上的羞耻心搞得有点想吐。
「不然,用拟声来形容如何? 倪呀? 噗揪? 啾波? 」
「那很明显某种玩意在进进出出的声音吧! 」
「就当作尝试,用一样方式来亲姐姐吧」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一瞬间想着干脆真的亲上去好了,但考量到遭到爆击的毫无疑问会是天马自己,因此作罢。这里是日本,一个与欧美诸国相隔甚远的岛国。在文化上,家人间并不会轻易亲吻对方。外人的话难度又更高了。
那个吻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天马也能明白。其实,答案已经出来一半了。
但他拒绝接受答案。一昧思考该如何蒙混过关。心中暗自希望有谁能否定这个结果,但那种方便的神明并没有现身。
「那当然是最大程度的爱情表现啊!」
「咦?」
「刚才问题的答覆啦。正常来讲不就是因为喜欢才做的吗」
「…………」
面对纯粹现实的突袭,一个男人被干翻在地。真不该问的。那种事用不着问就知道了吧。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用来代替早饭,淋上热水就能迅速完成的即溶蛋花汤,天马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坐在对面的渚,看上去也没想安慰呆然趴在桌上的弟弟。
「以我来看,现在才搞这出的感觉强得不得了喔?」
她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进一步在伤口上洒盐。辛苦做好的刨冰也全部融化,变成一碗加了水的威士忌。
「会像那样肆无忌惮释放爱爱立场的女孩子可不多喔」
「爱爱立场是啥啊……」
撇开命名风格不谈,天马心里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那一天、那个时候、那个瞬间,一直都是如此。重新审视过去的话,丽良一直以来总是十分率直的表现出自己的心意。
「稍稍过头的肢体接触、让男人们误解的魔性,早就不是这种等级的玩意了呀。嘛,世上也是有无论对谁都能轻易张开腿的女人啦」
「椿木同学不是那种人」
「对吧? 既然如此,你应该已经明白她这些行为背后的意思了吧~」
估呜呜。天马现在能做的仅是咬紧牙关,活像个沙包。至今为止没发觉的你才是异常的。是没注意到的你不好等等,会被这样轮番指责也在所难免。但其实超很回一句『哪可能注意到啊』。
「啊,我丑话先说在前头。『那种可爱到爆的女生哪可能会主动接近我这样不起眼的男人嘛,哈哈哈~』就算有这种想法也给我吞回去。不然对丽良酱太失礼了。装出一副谦逊样的卑鄙混帐都给我拖去处死」
「拜托别再伤口上洒盐了」
「不不不,我可没想欺负你喔~。哈啊~真是青春呀……好羡慕。要是能回去我也想回去啊。回到那个充满闪耀美梦的青春时期!!」
「会有那种时代存在?」
渚的情绪变得有些不稳。是觉得静静说出口太难了吗,只见她将碗里的威士忌一口饮尽。让对录像电影没兴趣(注)的天马都不禁联想到黑道交杯的画面。
(注:Vシネ,推测为Vシネマ的简写,为东映于1989年开展的专供出租与贩售的电影系列,特点为不会在戏院上映)
「……意思苏泥觉得很豪笑吗!」
「等,那个,好闷……」
口齿不清的渚缓缓走到天马身旁。摆出一副典型的醉汉样揽住他的肩膀。正是血液中的酒精浓度忽然急遽上升的证据。这也是为什么不能一口气喝太多酒的原因,各位聪明人千万不能模仿喔。
「总之,现在你只要坦率点就行啦! 受欢迎的我很厉害对吧? 尽管摆出一副我很幸福~的傻脸犯花痴就行了! 不然岂不会没脸见浪漫之神嘛!」
「老姊你今年几岁?」
二十来岁的老姐时不时会散发出一种来自过去美好年代的氛围,虽然这一点都不重要。
——幸福,吗。
老实说,超级开心的呀。丽良是个连当事人的天马都觉得配自己太浪费的好女孩。明明应当感到幸福才对。讽刺的是,他也很清楚无法率直感到开心的理由为何。
「姆,姆,姆,姆呜~」
意味深长的咕哝声。渚宛如一位对着水晶球喃喃自语的占卜师,双手不停摆动,
「要让我猜猜你现在的想法吗?」
「请便」
「明明木已成舟,脑子里浮现出的确是别的女人的我真差劲」
「你这种说法真的糟糕到了极点」
但,无法否定被她蒙对了。即便出了什么事,有你姐姐在的话就没事了呢。母亲在出远门前曾这么说过,直到今天感觉才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渚与天马相比,在感性方面显得极为成熟。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凛华酱也是个好女孩呢」
「……」
某种意义上该说是奇迹吗。已经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渚不可能会知道凛华暗恋着丽良。其中大概有着什么重大的误解,可从结果来看,为什么她却总能那么接近真相呢。
没错,天马的优先使命是让凛华愿意起身面对——不让丽良知道她的心意的话,什么都开始不了。
看似简单实则复杂。问题的核心在于那处于二律背反的情感。
丽良的感受。凛华的感受。天马的感受,姑且也包含在里面啦……但先把它丢到旁边忘掉吧。自己一人不论如何都有办法承受。
但他绝不允许自己抛下她们两人不管。打死都不可能存在那种方便快乐的结局。正因为如此,急需解决均衡被打破的现状。
这一星期,只是不断寻找着方法。
说到底真的有让所有人幸福的办法吗。那种美好的结局是存在的吗。我不知道,尽管不知道,但绝不能放弃思考。
拜托了,神明大人。我很清楚自己有多么软弱,要我跪下来舔脚都行,所以拜托了。
「请稍微……再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拜托……唔呜呜……」
「啊,天马坏掉了」
还没等到盛夏的艳阳,天马就先快被烤焦了。
面对有些哽咽的弟弟,姐姐伸手摸了摸头安慰道,
「我相信那边也一样是需要时间的喔」
十分罕见的沉稳低语。
「咦?」
「没事,什么都没有。嘛,尽管头疼,绞尽脑汁吧,万一失败的话,就靠在姐姐的丰胸上尽情哭个够吧」
「…………」
虽然对担心自己的渚很不好意思,但她把前提搞错了。
天马再怎么哭都不打紧。但唯独不能让她流泪,亦或是她们。起码此时的天马对自己的想法依旧深信不疑。
距他理解到那不过只是放弃思考的行为前,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
△
六月。既没假日还是梅雨盛行的时期,导致日本国民对这个季节都抱有负面的印象。
虽然很抱歉,但这是高中生限定的话题,要说这沉闷季节中唯一让人期待的事物,恐怕就是。
「早安!!」
「唔」
宛如示现流般豪爽的招呼声。天马在走廊上走着走着,后背就吃了记全力拍击。用不着去看凶手的脸。会干出如此热情且独具特色的问候的女性,也只有她了。
「哈哈哈哈。满是破绽喔,小子!」
「……小摩耶」
如他所料,只见一位小个子女孩正开心的夸耀着自己的胜利。女孩留着一头深受男性欢迎栗色波波头,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联想到一只黏人的小猫。该说不愧是轻音部的鼓手,二头肌非常结实…….完全没这回事,恰到好处的肉感使她的肢体看上去非常软嫩。所以天马本身并不排斥这样的接触。
同班同学的小山摩耶今天一如往常,不,是比平时更加神采奕奕。
「碰上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并非刻意挖苦,天马只是单纯感到好奇。
「恩恩,恩恩,正是如此」
咻塔塔—! 亲自为音效献声的摩耶,在天马面前蹦蹦跳跳。由于现在是上学时间,周围的视线不意外的往这聚集,但本人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告别忧郁的期中考……加上你瞧,这副脱下闷热铠甲的身姿。全武装的小摩耶毫无死角!」
摩耶浮夸的动作像极了在台上表演歌舞伎演员,确实如本人所说,今天的她不太一样。短袖薄衬衫配上改短的百褶裙,是夏季时节的女高中生们专属的特权。虽然卸装后却是全装武装这点很让人不解,但在养眼的景色面前一切都不足挂齿。
六月唯一让人期待的事件——服装换季。
在所有人都是一身轻装的时期。隐约透出来的胸罩跟时不时能瞥见的腋下,此情此景叫那些血气方刚的家伙们要怎么冷静下来,天马自己也多少有些兴奋。
「现在是超级小摩耶时间」
「日朝?(注) 好怀念呀」
(注:ニチアサ,全称ニチアサキッズタイム(nichiasa kids time),日本朝日电视台专供儿童观看的动画、特摄片等剧集的播放时段)
「我们家还有个很小的弟弟,所以现在也还会看喔。顺带一提这是最近热播中的,传统战队舞伎者的招牌姿势。专属于伎者的花道……你有听过这句台词?」
「啊啊,广告上有看过」
「哎呀~ 最近一整个迷上了变身英雄呢。结果就把以前的系列作全都租来看了一遍……啊,心中最想被他抱的骑士第一名绝对是Chalice(注),这部分还请多包涵」
(注:假面骑士Chalice,于平成骑士系列—假面骑士剑 ,登场的第三位骑士,代表花色为红心)
「额……好像是平成二期的,吧?」
「姆姆姆姆,竟然不知道。等等呀……你看你看,这个这个」
「很帅对吧?」摩耶拿出手机说道,大概是为了让天马看到画面,她整个人靠了过来。出现在充满女生风格手机画面中的,是画风完全不搭的特摄英雄。强化模式首次登场的那集简直棒极了,身旁的女孩兴奋的解说着,同时从她身上飘来一股止汗剂与化妆水的香味。JK的香味指的就是这个吧。
戒心不高,对宅宅们的兴趣没有偏见,个性体贴又很顾家。尽管没有人特别定义,但摩耶身上具备了所有在同人作品中登场的辣妹会出现的属性。名符其实的黑天鹅(注)。照理说是不会与身处阴影下的天马有所交集的存在。
(注:意旨偏离常轨的事物,摩耶根本是国宝级的辣妹)
人脉这种东西,代表着自身与他人的连结。牵上一条便会无止尽的扩大。与凛华相遇后,连在这种地方都有了不同的变化。
「姆嗯—,我说。人家想要你看的是手机酱的部分啦~」
「抱,抱歉」
「就这么中意小摩耶化的妆吗?」
摩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这就是俗话说的真爱邻距离吗。差点就要沦陷了。究竟有多少男人被因为她的笑容误会过呢。
假如世上存在像是恋爱RPG里会出现的能力值,摩耶肯定属于高攻击特化型。另一方面,天马则是闪避特化,无论何种攻击都对他没有效果,所以他不曾想过。这个技能背后伴随着剧烈的副作用。
「……与其说是技能不如说是诅咒呢」
「怎么了?」
「没事,自言自语而已」
令人敬佩的是,丽良连那样的诅咒都能轻易撬开。简直是攻击力的化身。而且其余的能力值也都保持着高水准,成长率也极高。甚至拥有让对手弱化的主角光环辅助,可以说毫无对手。
要命名的话,应称她为恋爱强者。如今再次清楚的认知到丽良的规格究竟有多高。先前高举着考试周的大旗成功回避了与她的接触,但从今天起就行不通了。既然不知道会在哪里遇敌,不随时处于备战状态的话会阵亡的。
就在天马刚做好了一名士兵即将赴往战场的心理准备。
「哦,在那边的不是丽良公主嘛」
「啥!?」
脖子如同被水滴滴到一样打了个哆嗦。顺着摩耶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女学生正站在布告栏前进行作业。那宛如麦穗般的金色秀发闪耀着阵阵金光。光是背影就让人感到如此神圣,这所学校里没有任何人会将其与他人搞混。
「早安—!」
「耶~」看到友好上前打招呼的摩耶,丽良不知为何举起了右手。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这是普通人对于眼前的景象势必会抱有的疑问。
「好勒。耶~是吧」
默契十足的击掌。唯独社交力达到巅峰的人们才能拥有的心电感应。
「一大清早在这干嘛呢?」
「啊啊,我是来更换上面的公告的喔。到了新的月份,也得用崭新的心情继续加油才行呀」
「咦咦! 新任学生会长亲自来?这种事不都会丢给底下的人负责吗」
「不不不,现在的学生会成员大家都很优秀,如果不偶尔做点工作的话太对不起他们了」
「咳哈……不愧是公主。果然是该站在顶点的人呀~ 这样我投下的公正一票也有了价值呢~」
「谢谢你的支持。那个……不好意思,有件事其实以前就一直很在意」
「什么什么,尽管问」
「那个『公主』的称呼,是有什么由来吗?」
「本人反而不知道!? 嗨呀—抱歉抱歉。事情说来话长,一个以银河系战争为舞台的科幻漫画中呢,有位公主的名字跟你很相似……」
乒乒! 碰碰!
表演着武器碰撞时的音效,摩耶的口中时不时冒出原力与我同在,或是黑暗侧的可怕之处等等艰深的词汇。如果从零开始解说刁钻复杂的设定与世界观,普遍会被认为是最糟糕的传教方式就是了,
「恩恩,超能力不仅限于战斗的部分,还是贯穿整部故事的关键因素呀。然后呢?」
丽良别说腻了,反而津津有味的听着摩耶解说。她与众不同的感性让天马有时十分担心,但现在他很庆幸丽良是这样的人。
——拜托,千万别注意到这边喔…?
丢下热烈讨论的两人,蹑手蹑脚、静悄悄的、缓缓移动。宛如一进入新手村就发现最终BOSS近在眼前的绝望。想要活下去除了逃跑没有别的办法,将周围的空气当作武器,化身为村人A。
「早安」
「呜哇啊啊啊啊!!」
飒飒!天马盯着突然从旁窜出的少女———金发大魔王发出惨叫。明明压根没进入她的视线才对,她是怎么知道的。除了超自然现象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怎么这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吗,矢代君。」
「啊,不是,那个~……」
一个人的魅力在夏季服装的加成下会再增加三成,她也不例外。水嫩的手臂如同陶器一般反射着光线,显得格外炫目。与困扰视线该往哪里摆的菜鸡男相比,
「身体有不舒服吗?」
「…」
为什么呢。不管是温柔的用字遣词、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小脑袋微微侧倾的可爱举止也是。丽良的一举一动都与平时相同。可如今她的所有动作都会让天马的心脏揪成一团,其中蕴含的力量不亚于地狱的叶火。
这表示,不正常的是自己。从接吻那天以后始终如此。即便尽可能避开丽良,可回过神时,自己早就在盯着丽良的身影,特别是嘴唇的部分。简直恶心到了极点。这是彻底意识到对方了。
至于丽良呢,举止十分自然,看上去既不特别兴奋,也没有感到消沉。难道说,那段记忆是喜好恶作剧的妖精刻意让我梦见的白日梦吗。心中不只两三次浮现出类似的疑问。因此,他很害去确认她的想法。
天马畏惧将疑问化作话语。一想到说出口的瞬间魔法便会消失,转而迎接残酷的现实。一股难以形容的不安充斥全身。
「那个~我说矢矢啊」
「……是?」
「咱的后背可没有大到能把你藏起来喔」
「哈!?」
只见摩耶罕见的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圆润的瞳孔顿时收缩。原来天马在不知不觉间,竟缩起了身子紧贴在她身后。然后还似乎无意间碰到了制服里的某个东西。
「呼~想说胸罩怎么突然松开了吓我一大跳」
「非常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作为回礼,咱可以把矢矢的那个弄开吗?」
「诶……你生气了?啊,住手啊!」
摩耶朝天马伸手,对准的方向不是裤子的拉炼而是皮带,两人间开始了一场且战且退的激烈攻防。
「……矢代君!」
电光石火之际——天马的手腕被宛若白带鱼般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住。
比起被捉住感觉更像是被手铐铐上。这个人是痴汉。脑海忽然涌现被旁人那样称呼的恐惧,难道这是野性的本能吗。
「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下一刻,天马听见了,警官审问可疑人士时的起手式。
——不是的! 虽然没做防盗登记,但那辆自行车真的是我的!
在交流障碍者特有的突发性语言能力丧失的阻碍下,天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啊啊。唔唔。这些从他嘴里冒出,音量小的可怜的声音,似乎还被对方擅自解读了。
「太好了,那么,我们走吧」
剩下的到派出所再谈。表面自由实则强迫。在公权力的淫威下被带走的可怜男人。当然也没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保证人。相反的,
一名女孩挽着手看着一切发生,动作彷佛像在说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很显然是特摄片看太多造成的影响,可以的话麻烦您能先萌生出正义之心吗。
在丽良与外貌不符的怪力面前压根无法逃跑,才怪。要想挥开那双手再简单不过了。
天马不这么做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想维护作为一名男人仅剩的自尊。
假如一生中有三次,无法逃跑、必须挺身面对的状况存在的话,想必这就是其中一次吧。剩下的多半会在求职时碰上请容我留个名额。
「…………」
明明脑中才刚进行了类似自我省思的思辨,但天马仍旧没做好半点觉悟。
穿过走廊与楼梯,来到了美术教室。
理由不清楚,可能只要是能独处的地方都行吧。一大清早就会开始活动的热血美术部成员貌似都不在场,唯独一尊素描用的石膏像用着它无机质的眼神看向这边。闻不惯的油绘用具的味道让人感到不适。
「恩~,嘿……诶~,嘿咻」
丽良进来后,马上走到收纳画板与绘本的架子旁四处翻找。要找什么呢。能把天马的脑壳敲烂的铁锤吗。即便如此感觉也没法有怨言。
她一定在等待天马的答覆。YES or NO。不是说不想告诉她,而是天马觉得自己必须展现出话语之上的态度才行。对此应当用最诚恳的态度去面对才是。但自己反倒选择一路苟延残喘到今天。光是这点就已经够逊了。明明自己是多么不希望让她的笑容蒙上一层阴影。
——对不起。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非黑亦非白的模糊态度。天马现在正打算将那最糟最卑劣的回答说出口。对自身的厌恶感压的他低下了头。
「哦,找到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听见她开朗的声音,抬起头来,笑逐颜开的丽良就近在咫尺。想到那如太阳般耀眼温暖的笑容即将因为自己消失,一股难以言喻的罪恶感迫使天马停下了动作。
「嗯,摆着一张苦瓜脸呢?」
「…………」
绿松色的眼瞳直视着天马。那双眼瞳宛若天界的泉水一般散发出神秘的色泽。不停注视她的双眼的话,总有种被施了魔法的错觉。不,大概已经中招了。天马想像了。如何用最单纯的方法来回应丽良心意。毕竟,他知道她渴望从自己身上得到怎样的答覆。
一瞬间不禁差点脱口而出,天马赶忙把话吞了回去。这样做只是让自己落得轻松罢了。每当懦弱的自我浮上心头时,天马便不断告诫自己。纵使告诉她答案是多么的容易,也绝不能那么做。
头彷佛快要炸开了,
「椿木同学……我,我!」
现在是关键时刻,在这生死存亡的场合,天马尽全力挤出声来。
「我想了很久,但果然……」
「锵锵~~~~~!」
下一刻,某个映入眼帘的东西使天马把话再次吞了回去。
「怎么样,很不错吧」
「……?」
丽良拿着一张大尺寸的纸得意地说道。最先注意到的,是上头写着『学生会成员募集中!!』的字样。鲜艳的背景上有着学校的校徽,及一个金发碧眼的角色,铁定是以丽良为原型去创造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博人眼球。
「啊……画得很好呢」
「是的,因为要制作招募成员的海报。特别跟美术部的人拜托的」
「嘿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竟然」
期中考周无论学生会或社团活动原则上都会暂停,因此这是丽良以个人名义行动的结果。她的工作态度真让人敬佩。
但是。
「该不会……带我来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给我看着个?」
「宾果。吓到了吗?」
「……嗯」
与预想的情况相差甚远,在不同意义上吓了一大跳。她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面对计画扑空的天马,少女只是继续兴奋地说道。
「顺带一提这个角色是以我为原型,用时下流行的设计创造出来的喔」
「不说也能看得出来」
「因为太害羞了起初不太愿意,但美术部的社长怎么劝都不听,一直说这样做肯定会受男生关注。啊,从以前就受了她不少照顾喔。是个说话方式有点特殊的美人呦,兴趣记得她说是玫瑰什么什么的。会是园艺吗?其它还有……」
丽良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人能阻止她。她像是要将一星期没跟天马说上话的空洞全给补满似的,高兴的讲个没完。毕竟她喜欢聊天,照理说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他可以断言。现在的情况极为诡异。
「唔嗯,但是但是,我的胸部才没有那么大呦?」
「等等,打住。问题不是那个……呐,椿木同学。对于我接下来想说些什么,你心中有头绪吗?」
尽可能的将自己冷静且诚恳的态度传达给她,
「咦,大小不是问题?既然这样,究竟是什么……啊,形状?」
「……我是被测试了吗」
「矢代君从刚才开始,表情就很严肃呢」
对于她依旧不变的态度,天马甚至感到有些怨恨,
——啊啊,这样吗。既然你有意为之的话,我也不客气了啊。
「可以问你件事吗?」
「当然」
顾虑或委婉什么的通通去吃屎。正常日本人应有的美德,此刻全被天马丢到虚空的另一端。
「为什么发生那种事后,你还能表现的这么自然」
「那种事?」
「你亲了我对吧」
连提问的时间都不给。
「很失望对吧」
为了不让她找借口,强硬地继续说下去。
「别说你已经忘记了喔!!」
如同将犯人逼至绝境的侦探一样,天马用手指着丽良说道。
弄得好像是贞操被夺走似的,毕竟处男就是处男,这也没办法,事已至此,羞耻心跟风评早就不在意了。
「…………」
登,登,登,登,登。
丽良就这么漂亮的僵在原地,让人彷佛有种沉默化作文字浮现出来的错觉。八成是为了反击正在装填言灵所需的子弹吧。
另一方面,天马的战斗模式依然还没结束。好,你会怎么出招呢。到这地步还想装蒜的话,也已经做好第二步,第三步的准备啰。假设她想用「亲了喔,有什么问题吗?」重整势态的话,那就更换作战方案……。
脑内不停进行着谜之心理战的天马,早已忘却。现在自己对峙的人类,椿木丽良拥有的特异性。她总是如此。无论是游乐园、料理学习会、学生会选举、就连忽然亲上来的时候也是。
独一无二的逸材——生来就是天才的丽良,至今从未有任何一次,朝着凡人之身的天马预想中的方向前进。
而这回她出乎预料的反应是。
「矢,矢代~……君?」
「是」
「那个,额~恩……啊咧咧~?难不成,奇怪的是我这边吗?」
「嗯?」
「亲,亲吻,什么的。当着人的面,说出那种,敏感的内容……未免,太犯规啰~……呐?」
「抱歉,你说啥?」
自己并不是那种耳聋系的男主角。是因为丽良此刻的音量实在小的可怜,没能听懂半个字。天马往前踏出一步,使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更加接近,由于依然听不见,于是他将耳朵,应该说是把整张脸都凑了过去。
噗咿。刹那间,丽良迅速的撇过头。
耳朵上缠了些许的金色发丝,使下方的颈部看起来异常妖艳,现在这事无关紧要。
最近才发现到,肌肤越白的人也更容易观察他们的变化。例如丽良的肌肤变得越发红润这点,天马也清楚的认知到了。
「没,没事吧?」
想不到除了身体不适以外的理由,因此天马急忙解除临战态势。特意绕了一圈观察丽良的气色,呜哇,真的好红,尽管有些担心她。但这样的行为似乎触碰到了为人宽厚的丽良的逆麟。
「……问题可大了」
唧—,丽良露出平时绝不会让人看见的尖锐眼神瞪向我。毫无疑问,她非常不高兴。
——唉,啥情况,好可怕!
天马像个小女孩似的缩起身体。对于眼前这个自以为看透一切其实压根没搞懂状况的笨蛋,丽良的理智线终究是断了。
双脚打直,摆出最能发力的姿势大声吼了出来。
「对吻了你的女孩子说什么你亲了我对吧,神经未免太大条了吧!?」
「突如其来的正论!?」
天马下意识的吐嘈,同时也认知到自己方才的发言十分不妥,「呜哇啊啊啊啊!」只见他捂住耳朵开始放声尖叫。「唔诶诶诶诶诶!」丽良则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发出如同玩笑般的悲鸣,若要论两人中谁更丢脸的话,应该会是场精彩的对决吧。因为亲亲害羞成这样可说是小屁孩的特权。
她也一样啊。理解到这件平凡的事实,天马也稍微安心了。
对她来说,那个吻有着很重大的意义。是鼓起勇气的行动。即便表面故作平静,可一旦被人提起,脸就会红到不行。
到头来,恋爱中不存在谁强谁弱。彼此都会消沉、烦恼,并逐渐成长吧。虽然没有教科书或说明书,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自己做过的事」
在彼此经历过一番痛苦挣扎后,丽良率先开口道。
「才没有忘记呀」
她应该也还很害羞才对,该说果然是个坚强的人吗。只见她不躲也不逃,径直注视着天马的眼睛。
「因为想亲所以亲了,会记得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我想也是,抱歉。自顾自的胡思乱想」
「你最近一直不对劲,难不成这就是原因?」
「全都被看透了呀,也是啊……」
丽良十分优秀。与视野和思考都极端狭隘的天马不同,俯瞰大局对她来说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不需要太介意喔。像往常一样也没关系,请用普通的方式对待我」
「椿木同学,那也未免太……」
「如先前所说的,我并不急着得到答覆」
「………嗯姆?」
天马在两种不同的意义上无法理解丽良说的话,只能愣在原地不停眨眼。
「你是非常认真的在考虑呢。谢谢你。我想我的心意应该也正确的传达给矢代君了。那便足矣。因为那就是,我的全部」
「足够。全部……」
「与其说过于性急……应该说,是我没能忍住呢」
真是惭愧。丽良半开玩笑的吐了吐舌头。
「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就会变得想听到答覆了吧,这次一定会好好说出口的。到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请先做好心理准备喔」
「…………」
意思是,她想要来场正式的告白。但现在并不是时候。不过,亲吻我的心意也是真的,希望我再稍微等等。
至于为什么选择延期,目前还不清楚背后的原因,但天马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如此,这下一个问题就解决了。
「啊—……额—,那个…….」
知能系数进一步降低的天马,显得有些昏头昏脑。
「怎么了吗」
「就是,原来,你说过这件事呀」
「咦!?」
「咦!?」
两人同时做出反应。尽管彼此都很混乱,但丽良依旧十分给力。马上就猜中了其中一种可能。
「……你忘了亲完之后的事了?」
丽良苦笑道,笑容中混杂着无奈。
「有些模糊」
「与刚才说的差不多,那时候我应该也说过了才对呀」
「我是第一次听到」
「恩之类的、我知道了什么的。因为你回答得很自然,我还以为对话成立了喔…….?」
「这也是初次耳闻。那天回过神来已经到家了」
即使意识不清依然能进行对话,总感觉体会了一回人类独有的神秘体感。
原来如此。彼此再次异口同声的点头道。
丽良会采取自然到不正常的应对方式的理由,这下总算明瞭了。
那不是当然的嘛,毕竟是她主动提议的。倒不如说,违背约定、态度一点都不正常的天马,以她的角度来看,肯定会觉得这人到底在干嘛吧。真是出尽洋相了。
纵使大发雷霆也不意外,天马对此实在很不好意思,甚至认真考虑让丽良赏自己一两个巴掌。
「哈啊~……太好了……!」
预想中的制裁并没有如期而至。只见丽良将手放在她的丰胸上,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自己被讨厌了呀」
而且。像是为了平息再次变得炙热的脸颊,少女用双手拍了拍脸颊。
「因为矢代君,看上去意外的冷静。都做到这样了也没效果? 还以为你完全没感觉,有些失落呢……想说果然已经习惯了啊。难道只有我是初吻吗,一个人苦恼了好久喔」
「请问,这个『果然』……是什么情况?」
「因为矢代君很受欢迎」
「以前不也说过嘛,我没有女朋友」
「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可能有地下情人」
「劝你早点把我是玩咖的那种幻想舍弃比较好喔」
「那么,看来很有效果呢」
「没用的话就不会连衣服都忘记洗啦」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这下就安心了」
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一样,丽良浮现出柔和的微笑。
这不是当然的嘛,她也肯定很不安。但责备别人或对谁发怒什么的,那种负面的想法并不存在于她的思考回路中。
天马再次体会到,这么好的女孩放眼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唯独这位少女,不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能背叛她。也无法原谅自己一直让她干等。所以,不尽早告诉她不行。
「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回到平常的状态啰,可以吧?」
「恩。这次真的明白了」
虽然现在的天马,是个只能依偎在她的温柔之下的无力之人。
想让丽良知道,那位无比深爱她的女孩——凛华的想法。希望在知晓她的心意后,依然愿意、决定与她一同前行。
那之后的未来,说实话自己无法保证。肯定不会尽是些快乐的事。不如说会感到悲伤、艰辛,说不准会出现那种彼此都能笑逐颜开的都合主义展开,当然也可能不会有,但即便如此。
至少,想让她们能选择彼此期望的结局。
「这次真的很不好意思」
「该道歉的是我喔」
「绝没有这回事。都怪我变成那样,那个……恩,感情用事? 总是说些任性的话……才让矢代君那么苦恼 」
「……」
让亲吻自己的女孩低头什么的,真的是最差劲的男人啊。
老实说,天马觉得自己真该把头低的比她更低才对,干脆就这么跪下去向她谢罪要来得更好,但他知道这样做只会陷入互相道歉的无限循环而已。
「我很开心」
「咦?」
唯独这句话说什么都要告诉她。
「虽然是很惊讶啦。不过那时候,我很开心喔。最初涌现出的感情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另外,很谢谢你」
至今为止从没对任何人抱有的,特殊的情感。
——说不定,这就是……。
再说下去会显得有些多余,所以就吞了回去。现在的丽良大概也不需要这句话。
「啊—……抱歉呀。我只会用这种方式表达……」
「是不是觉得有点想哭了?」
「唔—恩,不知道啦」
现在的天马,不可能理解。那个在心中萌芽的情感究竟为何物,有何意义,他对此一无所知。
能理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对教会自己这种感受的丽良,抱有的纯粹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