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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适合筱原禊的任务

黑猫的水曜日 地本草子 15761 2024-11-04 11:38

  《日本国S县袖野市郊外/私立樱谷学园/图书馆》

  位于S县袖野市郊外的私立樱谷学园,以日本学费第一贵著称的贵族学校,很多有权势的人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

  大约一百公顷的宽敞的小圆,森林,湖水,小山这类自然地形都一应俱全。这所大学校中,新旧校舍一共加起来有五栋,还有男女生宿舍,足球场,竞技专用的跑道,各类设施应有尽有。并且,这座学园还建有原领地所有人濑户一族的别墅,是一幢古老的洋馆。为了方便留学生,甚至连教堂和寺庙都准备好了。

  全日制住宿,高等的教育,并且还有保护全体师生安全的安保——学校周围用巨大的混凝土墙围起,并附上监视系统。可以说,私立樱谷学园就是一个社会,同时,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巨大的要塞般的收容所。

  ——在这样的校园里,她执行着不为人知的任务。

  用降落伞来到校园以后过了几天,筱原禊还没有从忧郁中走出来。

  虽然禊担任了图书委员的职务,不过说真的,对图书委员,对图书馆的工作,甚至对书,她本人都没有一点兴趣。

  所以,对她来说,要持续坐在这个冷清的图书馆的接待处几个小时,简直是比参加胜负难分的忍耐大会还要痛苦。

  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觉得更加绝望了。放学的时间——也就是从这份痛苦中解脱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要是没看时间就好了,她这样后悔到。

  「你接下来有什么预定么,筱原同学?」

  眨巴着好像少女一般的眼睛问她的是另一个图书委员——十河正臣。

  「不、没什么事」

  禊简短地回答,觉得自己出了洋相。这个少年并没有察觉,单纯的认为禊只是个喜欢书的普通的女孩子。

  对,就算再怎么和事实不相符,在正臣的面前必须装作喜欢书的样子,不得不装作文静的文学少女。不能让他怀疑起她在这里做图书委员的理由。

  假装整平刘海,侧眼悄悄瞥向少年。

  禊为了接近这个少年,不得不接下图书委员这个苦差事。刚刚转来,就了解到本来应该是两个人做的图书委员由这个少年一人担当,她觉得这个机会不能放过,便马上申请了图书委员的职务。

  「……十河,之前的事……」

  禊强忍下差点就吐露出来的叹息,向他搭话。

  「啊啊,那个啊……没事的,我没有向任何人说哦」

  正臣想起这件事,说到。

  「是、是吗……是这样就好。我记得那时候也说了呢,拜托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啊」

  「嗯,我知道了。……并且,说什么女孩子从天而降的话,估计谁都不会相信吧」

  他一边苦笑一边说

  禊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摸摸胸口。

  前几天的深夜——她和之间所说的一样,空降来到了樱谷学园。

  当然这个槽点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最后还是被布鲁克林用『特殊潜入任务的HALO』这样的行动名说服,结果也照做了。

  行动的结果——就是这样。下降的瞬间,被这个少年目击到。并且还不只是『被第三者目击到』这么简单。

  这个少年,就是她潜入这座学园的理由本身。

  也就是说,筱原禊的任务刚刚开始就遇到了最糟糕的状态。果然不应该听布鲁克林的话啊。

  「为什么、做出那种事……?」

  「那、那是因为……」

  她无言以对。

  「……是、因为赶时间、吗?」

  「……」

  「说、说起来,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时间点在那种地方散步啊?」

  「啊啊,这个呢——」

  正在他想说明的时候

  「贵安。十河同学,筱原同学」

  这个声音将他们的谈话完全打断了。

  禊一看,是学校里的洋馆的所有人——濑户遥香露出了优雅的笑容

  能够和坐在座位上的禊视线平齐,是因为她是靠轮椅过活的。纤细的脚膝盖以下的部分要以轮椅来辅助。不过就算是这样,除此之外其他的部分,完全就像一个在贵族学校上学的大小姐。

  「早上好,濑户同学。还有蓝原同学」

  正臣回以笑容

  推着遥香的轮椅的是一位高挑的少年——蓝原志郎。

  端正得让人惊讶的面貌,俯视着二人。志郎是遥香的专属管家,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宿舍,遥香的生活都由他亲自打理。并且遥香和志郎还有禊和正臣是同班同学。

  对正臣的招呼,志郎并没有回应。

  禊发现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和任何人说过话,他的主人遥香例外。虽然她和遥香是一个老师教,上课的时候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是,少年倒是会说话。不过其他的场合他都没怎么开过口。管家少年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根本搞不清楚。和他见面时,禊觉得就好像走进了一个令人发毛的山谷一样。说句老实话,他就像个默默服从主人命令的机器人一样让人心生不快。人类当然会下意识地讨厌,制造得太像人类的机器人。在这个层面上,禊对蓝原志郎这个少年很不适应。

  「是借书?还是还书?」

  正臣问到,遥香将一本艾伦·坡写的『黑猫』放在接待台上。

  「我要还书哦。并且,我还要接新书哦」

  就算是说话,她的笑容也毫不褪色。

  禊拿起了书,用扫描机读取了序列号。电脑上的『借出』状态切换为『归还』

  「那么……我就告辞了」

  遥香和志郎的身影一起渐渐消失在书架之间。

  「抱歉……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啊不,没什么」

  说着说着,就吐出了叹息。想要回到像刚才那样的绝佳时机并不是那么容易啊

  筱原禊环顾这个毫无人气的图书馆的光景。

  随之而来的就是违和感——自己是和这个场所不相称的人,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本来她应该存在的场所,并不是和平的日本这个国家,不是樱谷学园,更不是这样的图书馆。

  不在十河正臣身边就不行。必须要继续监视着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不得不要——保护他。

  这个不光是形势所迫,也是命令。这就是她的使命。

  不过——十河正臣这个少年,长着童真的脸,白嫩的肌肤。像女孩一样纤细。作为男孩来说有点……倒不如说非常靠不住吧。是个不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少年。

  禊在心中小声嘟哝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和他走得越近,就越对这个任务感到不安。

  ◆

  《美利坚合众国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

  几天前——禊被父亲叫到了MOONEDGE的办公室。

  她的父亲担任着首席的MOONEDGE的公司,是主要受理军方和企业的请求的公司。是一家经常在纷争地带做些资源运输和护卫要人工作的民间军事机构。

  在郊外的训练场结束了训练后的禊,坐上同事鲍勃的车,来到了位于夏洛特市南部的MOONEDGE的总部。

  并不知道被父亲叫出来的理由,其实,就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

  这并不是因为父女关系恶劣。只是因为介于工作上的关系,两人没有独处的时间。而且,禊也没有幼稚到会去纠结这种事情,倒不如说,正因为是爱着将她养育大的父亲,她才不想成为父亲的累赘。

  在前台说明了和父亲见面的事情以后,禊来到了最高层的办公室。但是禊打开门,等待她的并不是父亲,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这个男人,面露病态。他的名字叫做布鲁克林。

  眼角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身穿的也是在平价商店便宜买的劣等西装。身材倒是笔挺,让人微妙地觉得布鲁克林这个男人像根火柴棍一样。

  禊一眼就将这个男人分类为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那类人。那样的男人,不可能从事着什么光明磊落的工作。

  她靠一直以来的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并且,和这类人散发相同气味的人,他背后所属的组织也大概能猜到。

  但是,命运的残酷之处就是,往往在人无法预计的情况下决定了所有即将发生的事。

  布鲁克林堆着笑说到

  「禊·筱原君,有一个很适合你的任务哦」

  「……任务?」

  「嗯,就是这样。看来你已经有所察觉了呢,我是『蓝古雷』的人」

  她的猜想,正中了。

  在禊的世界中,『蓝古雷』指的是美国中央情报局(CIA)。他说他是『蓝古雷』的人,就是说,在国内是职员,在国外是特派员;或者就是负责调度所有间谍的对外工作管理官。虽然他大咧咧地亮出自己的身份,但是从他的气场来看,禊觉得他应该属于后者。

  为什么。

  为什么身为对外工作管理官(caseofficer)的布鲁克林会专门过来和禊接触……弄清这点非常的重要。

  「虽然有点失礼,不过我还是对你进行了一些调查的呢」

  目光朝下看着平板电脑。

  「禊·奥尔森·筱原……约十年前,被参加了亚述(Assyria)战争的前SEALS(海豹部队)队员,迈克尔·奥尔森大尉保护下来,归国以后,作为了他的养女。后来,退伍以后的奥尔森大尉加入了MOONEDGE公司。去年,持外卡参加了制度改革,开始招收女队员的MOONEDGE公司的入队测试。嘛,当时管理层也是无奈与那个英雄『枪剑』奥尔森的强烈推荐,才让你参加测试的……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从所有的女性队员中脱颖而出的只有你一个。并且还成为了部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员。每个教官都给了高分,说实话,这真是个恶趣味的玩笑啊。就连雷德利·斯科特(《黑鹰坠落》的导演)的电影都还算是有些真实感呢」

  这么说着,布鲁克林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少女。

  「……你,难道是美式漫画里面的超级英雄么?还是说有什么超能力?」

  「如果你再胡扯我就要生气了哦?」

  「能变成绿色的巨人么?」

  「……你觉得呢?」

  「啊不、失礼了……说的也是呢,我也知道这样做有点胡闹啊,不过还是要姑且确认一下的,别介意啊……那么,既然知道你是人类了,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然后,他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我呢,需要解决一个问题,而我认为解决这个问题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应该说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其实——」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军队里面的人」

  让他说下去的话就输了——禊也明白这一点。这个死人相的家伙用轻松得好像在讨论昨天的棒球比赛结果一样的口气说出的话绝对不能听。如果听到最后,就会被卷进去。就会任他摆布,决不能这样。

  所以禊为了不让布鲁克林再说下去,便插嘴打断了。

  「布鲁克林先生,确实如你所说,我是MOONEDGE的人。如果你要说这个是任务的话,就必须提出正式的申请,并且获得我的BOSS的许可——」

  「嗯,当然获得了许可啊」

  「哈,哈?」

  下意识地发出了惊叫。

  「刚刚得到了令尊的正式许可,所以,你有服从于我的理由」

  「怎么会!爹地要我照你这种人说的话去做什么的……!」

  「啊,居然叫爹地呢」

  听到这个指摘,禊的脸扑通地红了

  「没什么不对吧!不论是叫爹地还是叫爸爸,这怎么叫都是我的自由吧!」

  「啊不、失礼了。请别介意。毕竟我也是叫爹地的,嗯,记得好像是十岁的时候呢?」

  「你果然在耍我!」

  「啊呀,请别生气啊,嘛,先坐下吧」

  听他这样一说便坐了下来,不过马上就认识到这是一个失败的举动。这种状况的话,应该当即走出房门的。一股后悔的感觉油然而生。

  平常的禊的话,是不会犯这种低级失误的。

  不过,在了解到他事先已经取得许可的这个事实的瞬间,就被布鲁克林的话术绕进去了。看来,这个男人在打乱他人节奏的方面是个天才啊。

  「并且,你应该也没有满足于现状……就算按照海豹部队的入队程序来测试,你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但是事实上,你还是个孩子。如果在这个队伍的资历未满一年的话,也不可能成为正式的队员。而且,你不觉得令尊太宠你了吗,明明有一个各项全能的战斗高手在身边,却让她去做什么书类整理的工作……嘛,就我个人来说也不是不理解他身为人父的心情啊,就算是狮子老虎,也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啊,将孩子暴露在危险之中那才是有问题呢」

  「……呜」

  眼前的男人说话句句在理,禊咬紧了大牙。

  一切都如布鲁克林所说的那样。

  迈克尔并不想让女儿战斗,甚至不想让她拿枪,像让她生活得更像一个普通的女孩。这就是他的温柔之处,而禊也明白这一点,也感激着父亲。

  但是,正因为这样,她才想成为父亲的左右手。想成为她无比感激的父亲的助力。这正是她的愿望。

  「那么,怎么样?」

  「只听听哦……总之你先说是什么回事吧」

  这也是说服她自己的借口——先听听对方的话。禊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样是坚决不行的。

  「没什么,不需要担心。这个只是简单的护卫和监视任务而已。所以,令尊才会同意的」

  这种闪烁其词的话,绝对是——谎言。

  肯定和对付自己的时候一样,用这种轻松将对方步调打乱的方法让迈克尔闭嘴的吧。

  「你将作为学生的身份潜入日本的某所学校,并且护卫这个少年。……当然,要在他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呢」

  布鲁克林用将平板电脑从桌子上滑过来。

  液晶屏上映出了少年的照片——童颜、纤细的身体,更本就看不出他会是CIA都注意着的人。

  「正臣·十河……日本人么」

  「你也是吧?所以我才觉得你很合适啊」

  「我是美国人」

  她低头看着少年的简历,回答到

  和她说的一样,虽然她是日本人的血统,但是国籍是美国。虽然小时候在日本生活,但是在这边生活的时间更长。

  「像我这样的人潜入日本的学校不会很显眼么?」

  「这没问题。你要潜入的学校是一个日本的大企业设立的培养精英的机关,外国籍的老师和学生都不少见。就这点来看,倒不如说你根本不起眼吧」

  「那么,护卫这家伙的理由呢」

  正臣·十河,这个少年的简历上,只有一张能将他的每个毛孔都清晰可见的超清照片,名字,年龄,个性,什么的都没有记录。除此之外唯一显眼的就是少年的代号

  「那么……这个『黑猫』的代号,又意味着什么?」

  这时,布鲁克林耸耸肩,挑了一下眉毛。

  「这个也是……机密呢……说起来,机密不是你们这群人最喜欢的么」

  「没错,我们CIA正是靠机密和情报为生的部门。……但是他现在被某个组织盯上,所以需要你去担任护卫」

  「如果只是当个保镖的话,也不用专门装成学生吧?」

  「事情真的这么单纯么?敌人或许也在考虑着同样的事情啊。在龙鱼混杂的学校里面,我们要是做出这么肤浅的举动,敌人也会很好下手的哦」

  「难道说,学校里面已经有了组织的眼线……」

  「这个可能性并不为零,所以才要这样」

  这么说着,布鲁克林又浮现出微笑。

  ◆

  《樱谷学园/体育馆》

  在平滑的木地板上,放着白色的排球。高高的杆子上架开洁白的网。穿着运动服的少年们正在打排球

  高高跳起的少女,金色的秀发飘扬着。右手『砰』的一声不大的响声,将排球扣下。对方的队伍里,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哔——』裁判的哨声响起。禊也毫不顾忌地呐喊起来,她由衷觉得刚才的一击非常漂亮。

  「好球啊,艾普丽尔同学!」

  「好狡猾啊!艾普丽尔在你们那边肯定能赢了不是么!」

  玩着排球的少女发出喧哗的声音。

  「嘻嘻,在下一点都不厉害哦」

  用着奇怪的口调害羞着,很明显地放出异于常人的气场——艾普丽尔·谢菲尔德(译注:这样通顺一点),明明在上着体育课,但是还是戴着藏青色眼镜,在美国长大的她的个头在周围的学生中显得鹤立鸡群。运动神经好得不容置疑,可以说是全世界只存在百分之二的人才也不为过,长而细滑的金发是她的特征。

  像她一样的外国人,在这所樱谷学园并不是很少见。校方也积极地招收留学生和外国籍的教师,有时候甚至会错把樱谷学园当成奥林匹克村。

  「那么……下一个球了哦!」

  用着还是那么奇怪的口气,艾普丽尔『呼呼』地回旋着手臂(译注:其实也有可能是拧着手活动关节)

  侧目着这样的光景禊好像是要逃离这个夏天内蒸笼一般的体育馆一样,站到了门边。其他的女生想着的事情应该也一样,没有比赛任务的同班同学,都为了乘凉集中到这里。风将体育馆之中充斥的燥热吹散,感觉很凉快。

  禊站在聚集起来的女生们一步之后,和她们一起,注视着在操场上踢足球的男生。她找寻着一位男生的身影。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这对护卫的任务造成了一定阻碍——不过,杀手应该也不会在上课的时候过来吧。禊这样乐观地考虑着。再说,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正臣的性命被盯上的原因。不论怎么看,十河正臣都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少年。

  禊看到了正臣,他担任的是守门员——不,这样说不准确。

  十河正臣是被迫担任守门员的。这并不是自己想要这样的,但是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演变成这样了。少年的意志并不能决定这些。

  禊潜入了樱谷学园2年A班以后才几天,就发现十河正臣这个少年其实并不善于与人交往,就连还不习惯学校生活的禊都能明白。证据就在于,和他关系好的同学一个都没有。

  并不是学习成绩非常突出,运动能力也不出众。也不擅长与人交流。在班内班外都没有什么朋友。可以说,他一无所有。

  但是,禊有一件事情非常在意。

  布鲁克林给予的任务,是担任十河正臣的保镖,所以她这几天也没有交上几个朋友。

  这个任务完成以后,禊就会离开樱谷学园,虽然不知道这个任务为期多久,但是从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没有和这个班上的同学再见第二次面的理由。所以,交朋友是无意义的。如果和一般人比较亲近,有了交集的话,这也可能会成为任务的阻碍——这就是筱原禊的想法。

  不过筱原禊转校不久就察觉到,十河正臣——不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个人的他,这个存在感微薄的少年,和禊类似。

  正臣并没有觉得孤独是很痛苦的事,也并没有特别的想要朋友,这种事他一丁点都没有想过,所以他在班上也是,尽可能地不做出什么显眼的事。

  她正是不明白正臣为何要这样做,再说,这个『他没有任何亲近的人』的想法本身,都只不过是她自己的主观臆断而已。

  但是她的直觉坚定地告诉她,十河正臣这个少年绝对有与平常人完全不同的特别之处。

  这时,正臣的队友回传了一个球给身为守门员的他。

  但是,这个突然的传球使他乱了阵脚,陷入恐慌的他,想要大脚将球开出,结果——漂亮地踢了个空。

  嘭,随着一声笨拙的声音,他颜面摔倒了。在他的背后,足球慢慢悠悠地滚进了球门。

  『哔——』,哨声毫无延误地响起。另一方面,正臣连吃惊都来不及。

  一瞬间,这个操场都沉默了。

  终于搞清楚现状的体育老师,赶忙跑向摔倒的正臣。听到叫他的声音,正臣蓦地站起来。

  从头上滴下来的血,滴在了看上去满是灰尘的地面。在担心的老师的催促下,离开了操场,大概是被带到医务室接受治疗了吧。

  「……真是的,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看到他的蠢样,不由得抱头掩面,虽然这是他人的事。

  「——筱亲亲!」

  听到声音回头,艾普丽尔在向她招手。

  顺带一提『筱亲亲』这种昵称是她擅自给禊取的。当然,这样叫她的也只有艾普丽尔一个。看了她很喜欢给别人起花名。

  虽然同样是美国出身,从第一天就对她抱有莫名的亲切感,但是禊也不喜欢艾普丽尔这种套近乎的叫法。

  「下一个对手就是筱亲亲的队伍了哟!」

  察觉到的时候,和她同一个队伍的其他女生都入场了。看来艾普丽尔的队伍胜利了吧。败者淘汰,现在轮到禊的队伍了。

  禊和艾普丽尔隔着一面球网,对峙着。

  艾普丽尔·谢菲尔德,浮出了得意的笑容。

  「……?」

  「刚才开始就一直呆呆的,发生了什么么,筱亲亲?」

  「我不习惯这个国家的夏天」

  「又来啦~」

  神神秘秘的笑容出现了。

  「其实是在意正君的事吧?」

  「正君?」

  「正臣同学哦」

  「——呜!?」

  「哈哈,果然被我说中了啊」

  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应,隐藏起动摇。

  「为什么你又知道……」

  「你不用掩饰了啦。不过最好还是做好觉悟哦。别看正臣君这个样子,他的路线攻略难易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路线?攻略?」

  「嘛,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做到呢……嘻嘻嘻」

  「你啊,到底在说什么……」

  禊刚开口说话时,

  「艾普丽尔酱,发球!发球!」

  队中一个女生叫到。

  「哎呀!在下居然发呆了!」

  艾普丽尔好像在难为情一样嘻嘻笑着。

  ——什、什么嘛,这家伙!

  丢下哑然的禊一个人,艾普丽尔朝发球区走去。

  ◆

  《樱谷学园/医务室》

  正臣坐在转椅上,头上用脱脂棉压住伤口,白色的衬衫也染上了血迹。

  「这样就好了……这并不是什么重伤哦。头上的伤非常的显眼,但是如果用手指按住棉花的话血就会自然止住了」

  校医这样说到。

  「真是麻烦您了」

  「没有啦,这是我的工作呢。……话说回来,十河君?」

  瞥见衬衫上写有的名字,医生说着

  「医生我有点急事,你要先留在医务室一下,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拨内线电话,或者问问她吧」

  「知道了」

  「唔,太好了……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明白了,老师」

  濑户遥香,点点头。

  遥香因为脚的残疾,不能参加体育课。所以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都会来医务室。这里有校医在,所以发生了什么事也可以迅速应对。

  就算没有脚的问题,她在这所学校中也是特别的存在。遥香的本家,是有日本第一经济实力的企业SETO重工的创始者一族。父亲就是现任的社长,而祖父是SETO的董事长并且兼任了这所学校的理事长。建立这所学校的资金,绝大多数也是祖父赞助的。

  有蓝原志郎这个专职管家,还有专门为她建的宿舍——一切都是那么的特别

  「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对遥香同学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哦」

  「才、才不会!」

  「老、老师!真是的!」

  遥香的脸通红了。

  校医露出了像猥琐大叔一样的笑容,说完便离去了。

  然后,午后的校医室,只有正臣和遥香两个人。

  ——沉默

  「……那个」

  打破沉静的是遥香

  「那个,伤……是怎么回事呢?」

  「在学校就不要用敬语了,我说过吧?」

  「真是非常抱歉……啊」

  「没事啦,不是什么重伤,只不过是被球砸到而已」

  「才不可能是这样呢!」

  刷的一声,书落到了地板上。遥香好像是要抱住他一样,靠紧过来。

  「啊,流了这么多血」

  正臣的胸口已经被血染红,而遥香出神地看着这些血迹。

  少女的脸颊,变得更加红了。

  ◆

  《樱谷学园/图书馆》

  放学后——图书馆。

  「那个……没事么?」

  禊指着身旁的少年——正臣头上绑着的夸张的绷带。

  说来,十河正臣这个男生真的不适合受伤,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但是禊认为十河正臣绝对是个例外。

  「……唔,没事的」

  他这样说到,这分明是在逞强。

  仿佛就像个女生——禊脑中有一个声音说到。

  但是,看到绑着绷带的他,她的心中却泛起莫名的波澜。

  「诶,你是在逞强呢,血,不都流出来了么」

  「……你看到了啊」

  「嘛,碰巧而已啦」

  禊这样一说,正臣也自嘲地笑笑

  「果然,很糗(译注:村人帮帮我,这个出XIU我不会打!!某润:是出糗(qiu)啊)吧」

  她对这句话感到有些意外。

  如果是射门的时候被别人踢中脸之类的那种种伤还好说,单单只是一个回传都踢空,导致自己受伤什么的……

  「那倒是,蠢到极点了呢」

  「啊啊,说的也是呢」

  「不过还真是意外呢……十河会在意这种事情」

  「真是过分呢,筱原同学到底把我想成什么样了」

  「反正就是扭扭捏捏的,看起来让人火大」

  「……」

  正臣听到这话,目瞪口呆。

  「噗……啊哈哈哈」

  突然,正臣爆发出笑声。

  「为什么会笑啊?我刚刚可是在说你是笨蛋啊!」

  「我知道的……虽然我知道……哈哈哈哈」

  「?」

  为什么自己都被当成笨蛋了,还笑得出来呢。禊完全不理解身旁的少年到底在想些什么。而且,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兴。

  「筱原同学、真是个有趣的人呐」

  「哈?为什么?」

  「因为,就算是对我说,能够当着别人的面说『让人火大』的人很少见哦」

  「是、是这样么?」

  嗯——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啊。禊开始露出为难的表情,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话,我道歉。我就是这种性格的,想到的话就会马上说出来」

  「不需要什么道歉啦,并且,你一开始就没有道歉的打算吧」

  「算是吧」

  「哈哈哈哈,果然筱原很有趣啊」

  「总觉得我才是被当成笨蛋的啊,现在又火大了」

  「抱、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没什么。如果你伤得不是很严重就好了」

  「谢谢了,筱原同学」

  正臣微笑地说

  禊的心脏狂跳了一下,突然结巴了。

  谢谢——这样说着的他的笑容,看上去实在是太天真烂漫,禊看出了神。

  虽然迅速将脸别过去,但是脸上还是热得发烫的。

  而且不知为何,胸口附近在激烈地跳动——

  因为太热了?她一瞬间想到了这样原因,是因为不适应日本的夏天么?是因为气候的问题导致自己身体状况异常了?不论是怎么,这都会对任务的完成带来阻碍。

  「怎么了么?筱原同学」

  「不、不!不必在意!」

  她用力压回朝这边看过来的正臣的脑袋。

  「比起这种事,现在工作要紧!我们还有管理图书资料这种非常重要的任务啊!」

  「不过……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哦?」

  「呃?」

  听他这么一说,环顾了一下图书馆。

  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包括老师和学生——都不在。

  不,准确地来说,这个密室里现在除了两个人——正臣和禊以外,没有其他人。

  「呜!」

  突然发现是两个人独处——再次确认到这个事实的瞬间,禊的心跳又加快了很多。

  ——奇怪奇怪……好奇怪啊!

  禊的心中这样喊到。

  ——明明在这种海拔,这种温度下,我全力奔跑两千米以后,仅仅三十秒心跳就可以恢复为正常值,但是为什么我只是坐在正臣的旁边,心跳就降不下来啊!倒不如说越跳越快了啊!

  「没事么?」

  「什么都没有!」

  「真的吗?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要我就带你去医务室吗?你才刚刚转校过来,不是很清楚在哪吧?」

  「没有那个必要!」

  「那么为什么脸这么红啊?而且,你现在呼吸很急促哦,看上去好痛苦……」

  正臣说的对,从刚才开始,禊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得呼吸紧张,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正臣一说话,就感觉胸口闷得慌,呼吸也就加快了。但是——

  「没事,我有夏科比交给我的呼吸法!」

  「夏科比?」

  「纳瓦霍族的族长」

  正臣好像没有理解,歪歪脑袋。

  毫不在意正臣(译注:这里有蔑视的意思,但决定不翻),禊闭上眼睛「哈、哈、呼」地呼吸着。

  夏科比曾说过,不舒服的时候就用这种呼吸法,过一会身体就会轻松一些。

  「哈、哈、呼……哈、哈、呼……」

  闭上眼睛,全神贯注。

  「那个……筱原同学?」

  「怎么了?我在集中精力,最好不要打断我」

  「抱、抱歉……不过那个,叫做夏科比先生是么?那个人,在叫你这个呼吸法的时候有没有说了些什么?」

  「因为是纳瓦霍语,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呢。总之貌似就是女性在难受的时候,使用这种呼吸法就会变得轻松一点吧……」

  正臣通红着脸说到。

  「这个,大概是说……生孩子的时候吧」

  「——什!」

  「记得是叫拉马兹呼吸法来着?我觉得你大概是和这个弄混了吧」

  两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空气。

  说起来,那个时候——禊突然想到。

  当时,MOONEDGE在纳瓦霍人的领地上演习的时候,族长夏科比过来打招呼时,指着我向鲍勃问了什么。

  然后鲍勃就笑了,就用纳瓦霍语(鲍勃是个纯种的美国原住民。能够听懂纳瓦霍语)和族长说了什么。然后族长就用伤感的视线看过来,交给了我这个呼吸法。

  原来如此——鲍勃那家伙

  「……回去就灭了他」

  「呃?」

  「不,这是我私人的事。别在意」

  其实,在刚才的一系列对话之中,禊也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这或许还要归功于鲍勃那冷峻的玩笑。但是还是想让鲍勃尝尝『每晚想起来的话,都会在房间的一角瑟瑟发抖』的待遇

  现在,她普通地深呼吸着,虽然一直都是这种一反常态的对话,但是就禊的角度来考虑,就算再怎么羞人,现在这个状况反倒是不坏的。

  这时,正是问出她一直在意着的事情的绝佳机会。

  「十河……你,平常到底都做些什么?放学以后,没有课的时候。在宿舍做什么呢?」

  樱谷学园是一所全日制住宿的学校。所有的学生都住在宿舍里。并且,樱谷学园作为日本收费第一贵的学校。宿舍里布置的像高级宾馆一样,设施完备。每个宿舍都有单独的热水,健身房和温泉,还有各种保健设施一应俱全。如果是高中部的话,学生的宿舍都是单间的。

  他稍稍考虑了一下禊的问题。

  「唔——多数时候是在读书吧」

  这个回答和禊预想的一样。这个像女孩子一样纤细的少年,不肯能会日日夜夜去健身房挥洒汗水。『多动的』——这个词是最不适合十河正臣的了。因为他在担任图书委员,所以不难想象他很喜欢读书。

  「那么筱原同学又是怎么样——」

  「我的事情无关紧要」

  她这样果断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唔」

  感觉正臣貌似有点失落,禊继续问他

  「你没有什么朋友之类的?」

  「……」

  听到这个问题,正臣稍稍低下头,沉默了。

  这种场合下的沉默就等于否定。

  不过,这个反应倒还是意料之中的。十河正臣没有朋友。这是潜入学校以后几天以来对他持续观察的禊得出的结论。

  并且,正因为这样,才有必要问

  「你认识艾普丽尔·谢菲尔德这个人么?」

  「认识啊」

  正臣的目光好像在问『突然间说些什么啊』

  「今天我和艾普丽尔聊天的时候,她这样说了……十河路线的攻略难度是非常高的……什么的」

  「路线?攻略?……对不起,我一点都搞不清楚」

  「你也不知道么……我还以为如果是十河的话就会知道的呢」

  「……不好意思」

  「嗯,就是呢」

  「果然,你还是说得很直白啊」

  「啊,刚才我也说了,我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我倒是、喜欢筱原同学的这一点哦」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禊又背过脸去。

  「啊咧,怎么了么筱原同学?」

  「笨、笨蛋!不要看往这边!还有啊……也不要这样叫我了」

  「?」

  「不要叫『筱原同学』,叫我禊就好」

  禊这样一说,正臣也笑着回应

  「那么,也叫我『正臣』吧」

  ◆

  少女伫立于此。

  古旧的建筑物被炮弹所破坏,路边的车上,破碎的车窗玻璃喷出火舌。

  横躺在路上的是无数的——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某人的上半身,某人的下半身。

  某人的手臂,某人的脚。

  烧焦的塑胶味,和人肉烧焦的味道混杂着。

  漫天的烟雾笼罩,遮蔽了太阳光。周围就像夜晚一样昏暗。

  少女注视着这一切。

  自己的脚边,已经没有动静的一对男女的尸体,还保持着紧紧抱住对方的样子。

  这两个人就是就是少女的父母

  就连在幼小的她的眼中,已经死去的双亲也是那么的恩爱。

  就在几分钟前,自己的母亲还一如平常地微笑着,现在她的眼睛就好像受惊了一样睁大着。

  少女,已经再也不能见到双亲的笑容了。

  要说能够再次见到的话,那也一定是少女去和他们一样,去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了吧。

  但是,父母不会期望这种再会。

  现在躺在少女脚边的变成肉块的两人,是为了保护她才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愿意为了孩子献出生命的父母其实也不少见吧。

  但是,做不做得出实际的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纷飞交错的子弹之间,依然能成为血肉之盾保护孩子的父母很少。

  而少女的双亲就是为保护她而献身。

  但是——奇怪的是少女并没有落泪。

  「你不哭吗?」

  男子发问了。

  男子一身奇怪的打扮。

  用黑色的头套遮住脸。

  但是,头套右边却没有为眼睛而留出的洞。

  也就是说头套是少了一边眼睛的。

  所属不明的黑色战斗服,配上中东地区随处可见的AK74突击步枪(译注:玩游戏的人都知道有AK74。某润:你不知道么)。

  正是这个男人,正是这把枪——夺去了少女双亲的生命。

  男人用枪口对准着少女。

  头套之后些微可见的一只眼睛中,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你难道不知道死亡的恐怖吗?」

  男子这样问到。

  这是少女察觉到了。

  比起双亲的死的悲伤,她被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深刻的感情所笼罩,自己的内在已经被这种感情完全占据。

  少女——在愤怒。

  杀死了双亲的这个男人,还有对自己这蛮不讲理的命运的愤怒。

  对这些所有的一切,愤怒着,憎恨着,还有——杀意。

  少女猛扑向脚边掉落了的古旧来福枪。

  这是在进行了徒劳的抵抗以后被杀死的,这个城市的人原来所拿着的枪。

  年幼的少女双手抱起这个沉重的铁块,竭尽全力想向眼前这个男人扣下扳机。

  放出无数的子弹,后坐力传遍全身。

  但是,没有任何一发子弹能够夺去男子的性命。

  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秒,男人已经抓过了枪身,防止了被瞄准射击。

  少女被男子打了一拳,也松开了手中的枪。

  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唯一一个能和着不讲理的命运抗争的武器,现在也失去了。

  嘴边还有血的铁锈味。

  倒在路上的少女狠狠盯着少女。

  「原来如此」

  男子的左眼弯成弓形,笑了起来。

  「这眼神倒是不错……有趣」

  这样说完,男子脱掉了头套。

  银色的短发出现在头套下,黑色的眼带将右眼的部分挡住。原来这并不是戴着只有一边眼睛的头套,而是原本右边眼睛就是失明的。

  男子一只手拔出匕首,另一只手抓住少女的刘海将她的头拽起。

  「这张脸」在鼻尖和鼻尖都差点撞上的距离,他这样说着。

  然后将匕首向少女的胸口——

  禊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一只手压着额头,一边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

  没想到到了这个国家以后,自己还会做这个噩梦。

  不,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来到了这个国家,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真是的……这算哪门子的回老家啊」

  禊的养父让她重新踏上了这块她所出生的土地。

  如果任务的地点不是日本的话,也不会接受布鲁克林的委托吧。父亲把禊的事想得比什么都重要。

  禊从床上起来,将沾满汗的睡衣脱下。

  总觉得有点阴郁,不过当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不问不管放任自流比较好。

  叠起来整理好的话又很麻烦,就这样将脱下的睡衣放在床上。冲进了豪华的浴室。

  冲完澡过后,感觉自己全身都清爽了。

  但是——这种清爽只持续了几秒钟。

  浴室之中的巨大落地镜映出了她的身体。在那不算很大的胸部之间有烙刻着——伤痕。

  这既是记忆,也是诅咒。

  用指尖触及这个伤口,一瞬间又被拉回了现实

  在自己还小的时候,那个男子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烙印。

  用了整形手术就能够消除的这个疤痕,她却硬是留了下来。

  为了,随时随地能够记起那个男人的说的话。

  为了,随时随地能够想起那个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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