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是我的女仆兼妹妹兼青梅竹马兼魔鬼教官兼同班同学兼学生会会长
鸠子转学过来,至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这七天之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在这里就不细讲了……嗯,只要说一句「您知道的」,你们大致上就能理解了吧。
在我们两人同居的小公寓那边,鸠子的教育方针越来越严苛,我的生活也越来越只剩下帝王学可言。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只有家庭代工的内容从做人造玫瑰变成做人造百合,以及我的饮食项目多了豆腐渣一项而已。课程中,一如往常还是情色陷阱不断,对于我成人影片嗜好的审查也依旧严格。我原先便有抱定觉悟,不过要习愤这种新环境,似乎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另一方面,鸠子的存在已经完全渗透进整个校圔。
身材傲人的冰山美人,然而不知为何却是一名女仆兼随从,侍奉着一名叫作平和岛隼人,不甚起眼的学生——她这样的个资一开始确实让大家甚为不解,不过这种不解只持续了几天。没过多久,鸠子便成了校园内一道固定的景色,其知名度和人气度一天天地扶摇直上。
外观上,她给人难以亲近的第一印象,个性却出乎意料地直接干脆。喜好社交,几乎没有拒绝和任何人往来过。她一次面对好几名学生,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扑克脸,口气不冷不热,却又辩才无碍、灵巧机智地回答众人的提问。而她炒热整个在场气氛的画面,似乎已经成为校内的著名景象了。她在这方面的临机应变能力真的颇值得称赞。不消说,她展现那样的社交沟通能力,当然是为了在我面前树立典范。
总而言之——
我们的学园生活并没有出现什么我当初担心的重大问题,一切似乎都比我想像中的进展还要顺利——但是……
*
「啊——气死了!这真的很令人难以置信耶!」
此刻拍着桌子发出近乎惨叫的,是我原本为千金小姐的朋友,凤杏奈。
「鸠子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真的是从以前个性就差到不行,让人讨厌!为什么每件事情都要让我这么不高兴啊?」
「好了好了,杏奈,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打从以前开始,本来就看她不顺眼了。后来因为诸多因素变得很少有碰面的机会,想说算了,那些事情当作过去式,不再和她计较。结果她竟然不懂得记取教训,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还在我想接近你时,说三道四地打扰我们!啊,真的很气人耶!」
看着朋友如怪兽一般大吼大叫,我只能在一旁陪笑。
我刚才虽然说鸠子已经完全为这所学园所接受之类的话,但也不是没有极为少数的例外。其中一人,同时也是反鸠子联盟第一人的,便是我眼前的杏奈。
嗯,也不难理解啦。
她们两人原本就水火不容,现在鸠子又公开表示杏奈是名危险人物,甚至还想让她尽量离我远一点。对杏奈来说,这当然令人不太愉快。她原先便就让于这所学校,和我感情又很好。从她的角度来看,后来才转到这里的鸠子根本没资格对她颐指气使。所以现在会这样化身为大吼大叫的怪默,也算正常。
然而可悲的是,在如何应付与自己水火不容的人方面,鸠子高明得可不只是略胜一筹。不管杏奈如何吼叫,她都只当耳边风,还不时以擅长的言语让杏奈哑口无言,时而直接以实力加以压制,使得杏奈不知多少次夹着尾巴逃逸。不管杏奈如何兴致冲冲地主张要推翻鸠子,最后都遭受不留情的反击,落得快哭花脸的下场。
正确来说,学园目前最著名的校园场景,便是平和岛鸠子和凤杏奈两人剑拔弩张的互动。杏奈原本便是大家的校园偶像,一直受到众人宠爱,在获得鸠子这名搭档(?)后,她原先的地位似乎变得更加巩固了。如今她们之间的唇枪舌战,已经被同学们当成《汤姆猫与杰利鼠》似的喜剧来欣赏。当然,谁是汤姆猫谁是杰利鼠不言而喻,而大家会有这样的印象,其中很大一部分应该也和鸠子的私下运作有关。对杏奈而言,这真可说是祸不单行。
「啊啊,气死了!我还是很生气啦!」
她从刚才骂到现在,气似乎还是没有消。
毕竟她这阵子一直吃闷亏,也难怪会气成这样。我能做的也只有随便附和她几声,应付她此刻的小风暴。
附带一提,现在是午休时间,鸠子人却不在这里。在班上女生们的盛情邀约下,她现在应该在中庭一带吃着便当吧。她之前虽说要二十四小时都随侍在我身边,不过似乎也不是没有例外。只要她认定一件事情的优先程度高于基本方针,她便会弹性采取各种调整。她似乎还说了什么「我的目的是拉拢布局。」……不过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拉拢布局啊?
「——好!我大概就生气到这边吧!」
此时,杏奈合掌啪的一声,雨手拍在一起。
她形状姣好的眉毛仍然高扬着,不过似乎暂时气消了。
「为了她一直这样大呼小叫的,根本就是浪费卡路里!我应该不理她,来想点开心的事情才对!毕竟人生看似很长,其实是很短暂的嘛!」
「喔,很正面耶!这样子很好啊。」
「哼,当然,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思考正面罗!」
杏奈自豪地说着,并在桌上摊开她的便当。
附带一提,我们现在待的地方不是二年A班的教室,而是莺谷学园的学生公室。我们之所以会待在学生会办公室,是因为我在学生会担任害记的工作,再说得详细一点,就是这边也算我们的一个小小聚会场所。再补充得更仔细一些,就是莺谷学园的学生会长不是别人,碰巧就是凤杏奈。
……你们觉得很意外吗?
会这么觉得也没错。不同于其大家闺秀般的外貌,杏奈的个性不太稳重,说得直接点,她在不认识她的人眼中说不定有些愚蠢。但别看她这样,其实她在校园内颇有人望,老好人的个性让她很会照顾别人,还富有责任感。成绩方面也是名列前茅,老师们对她的印象也很好,是个前面可以加上超级两字的优等生。优秀到不管推甄哪间大学应该都上得了吧。
另外,我们之间的共通好友鸭川太一也是会跑来这里厮混的常客,只不过今天他没过来,理由是一句:「我也是会察言观色的。」
「好了,赶在那名伪女仆出现在这里之前,我们赶快把便当吃完吧!」
「称她伪女仆会不会太过分啊?鸠子可是有克尽女仆的职责喔。打扫、做饭和洗衣服这些工作都是她帮我做的。」
「哼,这句话听起来真不愉快。原本该帮你做那些事的,应该是预计和你政治联姻的我才对。」
「哈哈,就算你是为了财产才嫁给我,还是会乖乖帮我做那些事啊?」
「哼,少瞧不起人了,毕竟我已经脱离上流社会好几年,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平民老百姓的生活。时至今日,反而有种不自己做家事就会不舒服的感觉……呃,我们不说这些了,来,吃饭吃饭。」
「好,好。」
在她的催促下,我也翻开我的便当,检视其中的内容。
炒豆渣。
牛奶高汤煎蛋卷。
用吐司边做的吐司脆片。
……嗯,还可以啦,这些菜色满有营养的不是吗?
虽然不上不下的日西合并让人有种美中不足的感觉,从原料不超过百圆的角度来看,这料理的得分其实颇高。鸠子能用有限食材创造出多样口味的创意巧思,让我不禁感谢再感谢。这部分倒是能感受到鸠子带有人味的温情啊~
「……你的便当到现在还是那样吗?」
但杏奈却皱起了眉头:
「我家状况最糟的时候,吃的都比你现在的再好一些。给你吃道样的便当,根本就是一种霸凌嘛。」
「不,不,我能够有饭吃就很谢天谢地了。实际上,我现在做家庭代工的成绩还是一样糟糕……从这种现状来看,她就算直接塞生的食材给我吃,我也没资格抱怨。」
「那么懦弱怎么行呢?你现在不是真的有资格成为平和岛的接班人吗?那就再争气一点嘛,争气点!你要努力向上,让那女人大吃一惊,每天让你吃料理全餐才行!」
「哈哈,你说得对,抱歉抱歉。」
「哼,你要是不可靠点,我会很困扰的。你要将平和岛的财产海捞一票回来,我才能为了你的财产嫁给你,重新返回上流社会。你应该知道我有这样的目的吧?」
「也是啦,你怀有这样的目的我知道,嗯。」
「……对我而言,其实你继续做一个平凡人也没差啦……应该说,我根本没想到你会真的重返平和岛家……」
「嗯?你说什么?」
「什、什么都没有。总之,虽然出现我计划外的事情发展,成为候选继承人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才行。」
「你说得对。不过这么一来,我就需要鸠子尽可能地协助我了。」
「最气人的就是这点!」
磅的一声,杏奈再次拍桌:
「鸠子那女人是什么时候爬上这个位子的……这点可是真正出乎我的意料,可以的话还真想和她交换一下——更正,总之那女人的蛮不讲理让我十分困扰。没错,特别是我现在只要想接近你,她就一定会讲些闲言闲语!」
「类似的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这件事很重要,要我说几遍都可以啦!我们两个认识那么久,感情也好到可以称为好朋友的地步。照理说,应该是后来突然阆进来的鸠子才应该闪边去吧?这一点你能了解吗?」
「这一点我当然能理解。」
「对,就是这样。既然我和你是朋友,鸠子有什么资格对此说三道四?可是那女人却那么嚣张……啊——!真是气死人了!」
「好啦好啦,你冷静一点,冷静。」
我以双手做出抑止的动作:
「放心啦,杏奈,我也很珍惜我们的交情,也觉得你是好朋友呀,就像你觉得我是好朋友一样。所以放心吧,不管鸠子说什么,我都会和你当好朋友的。」
「呃,哼,那是当然的啊。我们的友情可没脆弱到能让她插嘴置喙的地步,我们今后也会一直是朋友。」
「对呀对呀,就要有那种志气!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
「嗯,是呀,我们是朋友。是啊,朋友……朋友,是朋友呀,啊哈哈。」
「那个,杏奈,我想问一下……」
「……什么事?」
「你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趴在桌上?讲话还带有一点哭腔?」
「没什么,只是我正切身体会到,自寻坟墓这件事还真是可怕……好了!」
杏奈轻喝一声振奋精神,猛地站起来:
「算了,不管了,来吃便当吧,吃便当!只要吃点美味的食物,就能将烦恼抛诸脑后!」
杏奈有如体育校队的男生一般,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话说回来,杏奈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刚认识杏奈的时候,说得直白点,她给我的感觉是一位讲话难听到极点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则兼具了野草般的韧性。这不是在损她,而是她真的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老百姓。与此同时,她在需要的时候又能运用过往的环境经验,表现得有如上流社会人士一般。可以说,她已经算是一种新的混合人种了。
至少在我来看,她的人格发展得非常均衡。我个人对凤杏奈今后的际遇抱持相当大的兴趣。
「……平和岛,你该不会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吧?」
「咦?不不,没有呀,我没乱想什么。」
「嗯……是吗?你每次不管想什么,全都会写在脸上……啊——我有另外一件事想问你。」
「嗯?什么事?」
「嗯……就是……」
她维持原先吃便当的动作,视线游移不定地说:
「之所以现在问,是觉得这件事还是问你一下比较好。啊,当然我是相信你的,并没有怀疑什么。」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嗯——也就是……」
她咳了两声清喉咙,脸似乎红了一点点:
「你……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你是指什么?」
「就是那个……你不是和平和岛鸠子两人住在一起吗?还是只有你们两个同居对吧?既然如此,你们之间是不是很有可能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喔喔,你是指那个啊。有啊,真的有。」
「咦?等一下,这不是真的吧?」
「会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鸠子所谓的帝王学实在很异想天开啊。我每天都得被迫做一堆奇怪的事情……呃……杏奈?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笨蛋!我要问的不是那种事情——」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答覆吧。」
突然间,我们身旁响起第三者的声音。
声音来自我的女仆,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
「唔恶,你出现了,平和岛鸠子。」
「是啊,我出现了。怎么了?」
「哼,没事,我只是在想,要是这短短的午休时间能不看见你的脸不知有多好,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和平和岛两人不受打扰地吃午餐了。」
「那可真是不巧。话说回来,我难得给了你两人单独吃午餐的机会,结果你什么成果都没有吗?看那样子,你们两人似乎连亲都没亲一下。」
「什么……等等,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那种打算——」
「但你的目的是和少爷政治联姻,夺取平和岛的财产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错失这次的机会,多少也要拉近你和少爷间的关系,这才是你该做的事情吧?」
「唔,这……或许你说得没错……可、可是怎么能突然就接吻……」
「看来你就算遇到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是无法做出任何事情。换句话说,你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值一提,不足为惧。换言之,也就是我太过愚蠢,之前还警戒了你一下。」
「你说什么?」
「这件事暂且说到这边,我们回归正题。」
鸠子两三下便转移了话题,毫不在意已经气到眼尾往上扬的杏奈。
「关于我和少爷是否有做你所谓的『奇怪事情』。我就在这里明白回答你,答案是YES。」
「!」
「我可是日日夜夜都使尽浑身解数来诱惑少爷,借以锻练他的平常心和忍耐力。具体而言就是将少爷扑倒,悄悄说些甜言蜜语,或是和少爷盖同一条棉被,然后分享彼此的体温。」
「什么?」
「又或者挑准少爷的弱点,也就是他的耳朵吹气。或者让手指滑移在他的另一个弱点,也就是背部,极尽可能地剌激少爷的性快感。」
「等…等一下,平和岛?这些事你都做了?」
「话说,那些事我今后会暂停一阵子。」
「咦?你不做了?」
这么回答的是我。
「少爷,看你现在的反应,似乎嘴上一直说着不要,内心深处却希望我再激烈一点是吗?」
「咦?啊,不是,根本没那回事。没有。」
我连忙加以辩解,同时承受着杏奈剌在我背后的冰冷视线。
「我刚才只是吃惊一下罢了。哎,其实那真的很辛苦啦,被鸠子那样逼近却还要继续保持理性。所以说真的,要是你愿意停止那种行为,我反而会觉得很开心呢。」
「人总是会习惯于剌激的。」
鸠子露出丝毫不相信我辩解的眼神:
「少爷如今为了不受到我的美色诱惑,应该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可是迟一天,那种压力会逐渐成为你的家常便饭,甚至还有可能将那种压力转变成一种快感。到时候,我给你的杀必死画面会变成白白宽衣解带,不再具有任何教育效果。为此,我有必要未雨绸缪。」
「唔。」
可恶,被视破了!她看穿我最近开始稍稍能够享受她的杀必死画面了。
没错,只要认清我不能对她下手这个事实,反而会有无数种方法能够加以享受。所谓的人类,是一种能从任何地方找到娱乐的生物。
「那个,换句话说……」
杏奈此时插话提问:
「你今后不会基于那个什么教育理由,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是吗?」
「嗯,没错。」
鸠子露出稍作思索的模样:
「我先前让自己不是以更暴露的模样逼近少爷,就是攻击他的弱点,让他心里搔痒难耐,但那些做法的效果正逐渐转弱。另外,虽说是为了克尽孅责,尚未出嫁的我老是做这些有失礼节的事情,似乎也需要检讨一下。」
「对,就是这样。基本上,光是两名年轻男女单独同居在一起,对这个社会来说就很奇怪了。而且平和岛现在或许还忍得住,我也相信平和岛的为人,可是他毕竟是男生,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是有可能铸下什么大错的。」
「另外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如果不能真的发生什么事,我诱惑手段的模式就会被限制住。来来去去都只靠一招,毕竟玩不出什么花样,少爷也会马上习惯于剌激。所以接下来,我得思考一些别的做法才行。」
「没错,就是这样,只靠一招不好啦。很多漫画、小说之类的内容也是这样,只因受到市场肯定就胡乱运用相同手法,最后一定会被使用者们所唾弃。鸠子,你偶而也是能沟通的嘛!」
「所以我今后要改变方针,不再随便使用美色逼迫少爷。」
「你这句话说得真好。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听不懂人话,有够让人讨厌,我决定今后要对你改观。如此一来,我和你说不定能够做朋友——」
「是的,我今后不会再使用美色逼迫少爷,要致力于和少爷进行真正会生出宝宝的行为。」
「没错没错,只是致力于会生宝宝的行为就没什么问——呃,为什么啊?」
杏奈目瞪口呆地大喊。
她的反应不仅老梗,还有些夸张,但表现在这里还算不错。
「我在跟你说不要再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你会把结论导向那个方向啊?我要你踩煞车,你为什么要使足全力踩下油门?我根本无法理解你的逻辑!」
「凤杏奈同学,你认为我的行为不检点,觉得这样子有问题,对吧?」
「对!」
「所以我的行为如果直接和生宝宝扯上关联,不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不,正常来说会有问题吧?应该说,让我觉得有问题的就是这种事情!」
「没有遗留下后代的目的,只是胡乱从事性行为——因为这样的行为遭受批判,应该也是无可厚非。但如果性行为的目的是要留下自身的基因,就没有任何被责备的道理了。我有说错吗?」
「那样说没有任何错误,但我在跟你讨论的根本不是这个吧!」
「如果你连这一点也要加以否定,就代表你基本上是否定人类这个物种,甚至是所有一切生物的存在意义,难道不是吗?」
「拜托,为什么事情会被你讲得这么极端?我要说的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不要过于亲热,就只是这样子,你听不懂吗?」
「好,那就这样吧,少爷。」
「咦?什、什么?」
「很幸运地,刚才身为学生会长的凤杏奈同学也同意了。正所谓行善欲速,我们现在就在这边开始吧,Let’s生宝宝。」
「呀——!等等,鸠子,你干嘛脱衣服?快住手呀!我要报警喔!何况我根本连一毫米都没同意你的说法!应该说,你那样做我一定饶不了你!会恨你一辈子的喔!」
唉,就是这样。
最后多亏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一切才没有进一步发展。而从这个小插曲可以得知,鸠子依旧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态度,也还是让杏奈感到十分棘手。
说真的,这样的发展也算是理所当然。
毕竟鸠子从转学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将杏奈视为一个危险因素。
杏奈本身也有问题。她的个性本来就很容易被欺负,且从以前就很不会应付鸠子。没错,这两个人实际上根本就是一对绝配——只不过我指的是蛇与青蛙,猎食者与被猎食者的关系。
而更糟糕的是,身为青蛙的人丝毫都没有自己属于被猎食一方的自觉。这个令人头痛的事实,在不久之后便会以明确的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
*
数日后——
一张告示被贴在莺谷学园高中部的公布栏。
该告示的标题为「敬告各位同学」,内容则点出近日校园内部风纪紊乱,希望促使学生们在男女交往方面更能秉持良知。倘若今后数周仍不见大家有改善的征兆,将诉诸理事会,采取适当措施。
写在告示末尾的亲笔签名,则是莺谷学园高中部学生会会长,凤杏奈。
「意思是要对我宣战吗?」
鸠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做出一如我预想的反应。
「她形式上采取的是对全校学生公告,但那告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同时也算是对我的警告。她从以前开始就不太懂得如何去区分谁能招惹,谁不能。看来那缺点现在还是没变。」
「嗯……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太上火嘛。」
为了自投罗网踏上处刑台的友人着想,我试着尽可能地为她求情。
「杏奈有时确实会太快下判断,行动时偶而也不会瞻前顾后,但是她的本质不坏一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偏差的举动。」
「少爷,你那样想就错了。」
鸠子极其冰冷地斥责我:
「温情留给自己人,仇恨给予敌人——这便是平和岛的帝王学。既然凤杏奈现在都已经如此明确地表现出敌意,那么发动反击,让她为自己的轻率感到最大限度的后悔,才是我该采取的行动吧。那种不成气候的对手就要好好教育一番,让她清楚明白什么是天高地厚。」
「鸠子,好了好了,别这么说。」
「我什么都不会说。要是现在放任她自以为是,不久后就会得寸进尺,对我露出獠牙。俗话说,动物在一开始就要教好,现在采取适当措施,其实对她反而有繁助。」
「我明白你说的话,但还是请你通融一下。」
「我不要。」
这里是二年A班的教室,时间为班会之前。
鸠子一如往常地不动声色,看似漠不在乎,却有着不同于外表的顽固。
「我现在若是做出有违平和岛帝王学的抉择,以后又有什么立场继续教导少爷呢?除了采取严厉措施外,我别无其他选择。」
「是啦,我也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毕竟杏奈也是我的朋友,还是相识多年的朋友;所以我实在无法坐视她遭到太严苛的打击。」
「请你放心,我保证至少不取她的小命。」
「这不就等于要取走她生命以外的所有东西?那我根本无法放心好吗?」
「所以少爷你在我和凤杏奈之间,要选择站在她那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嗯。」
鸠子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了,这样吧。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我不让凤杏奈受到天诛。」
「合理的理由?」
「是的,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即便得更改平和岛的帝王学,还是要饶凤杏奈一命的理由。或者换句话说,请你告诉我,温情对待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唔——嗯。
她倒是提了一个难题给我。
我只是认为,不要因为对方的小小冒犯就采取夸张的报复行动比较好,这本来就是一个充分理且理性的判断。再说,我个人觉得当初先挑爨的人也是鸠子。
嗯……要怎么说服她才好啊……
「少爷,请快告诉我。」
「嗯,啊,等我一下,我正在思考。」
「请你快一点,不然被我压抑着的杀意波动会溢出名为我的容器,流向这个世界,引发各种扭曲事物常理的超常现象。为了不招致那样的悲剧,请你快一点。」
「鸠子,你也喜欢那样的自我想像设定啊……」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要钻研这种小细节,快告诉我理由。」
「嗯——怎么说呢……比方说,我请你吃个甜点,你就这样原谅她如何?」
「要是那么幼稚的补偿就能让一个人获得原谅,这世上就不需要警察了。」
「是吗……不行喔……」
「我倒是想问你,你会想出这个提议的根据为何?你该不会认为,那种条件就能让我点头吧?」
「不是啦,只是肚子饿的时候谈这种事,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有结果吧?所以我想说还是先进食一下,让心情获得平静,再来谈这件事如何?」
「我还没有痴呆到,判断不出自己现在是饿还是不饿。」
「咦——?但是你想喔,俗话不是说饿肚子无法戦斗吗?那不是也能反过来说,肚子不饿就不需要战斗吗?所以罗,是吧?」
「最好是。总之这个提议我驳回,瞧不起我也要有个限度,睛反省一下。」
「是吗——嗯,真的很抱歉。」
「顺带问一下……」
鸠子稍微换了一下讲话的口气:
「如果你要请我吃甜点,你打算拿什么东西请我?」
「嗯,我想想……比方说GARI GARI君冰棒(注:日本历久不衰,家喻户晓的冰品品牌)
呢?」
「是吗?很可惜,我是Home run Bar冰棒派(注:同样为日本知名的冰品品牌)。换句话说,就算我刚才有答应你的条件,我们的谈判终究还是会沦为破局。」
「喂喂,请等一下,那可是GARI GARI君冰棒,它可是冰棒之王耶!现在是人家请你东西,你还要有意见就是了?」
「姑且不提其他的,拿一个不满一百圆的点心作为谈判筹码,本身就是一个致命性的大错误。」
「是吗?我个人觉得还好耶。再比方说好了,如果我说要送你好吃棒全系列每种口味各一枝,你应该会开心得跳起来吧?」
「你要送我吗?」
「不,是不会送你啦,想要吗?」
「不,根本就不想。」
「少爷,你真的很烦。我们不提那些,回归正题吧。请你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让我取消针对凤杏奈的报复行动。」
「嗯——我想想……」
我歪着头,手托着下巴沉吟:
「那么,你看这样如何……」
「洗耳恭听。」
「比起社会性抹杀凤杏奈,留她一条小命比较好玩。」
「————」
鸠子沉默了片刻。
她紧抿着唇,带着她招牌式的扑克脸,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我则正面承受她的视线,假装平静,不将内心的紧张表露出来。
「嗯,说不定……」
最后是我捱不住沉默,率先开口:
「说不定你会认为这种作法有违帝王学,若是那样,我也无可奈何——不过,只靠这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作法,无法在社会上混得太起色。对想要站上平和岛巅峰的人尤其如此。不是有句话说:要爱你的敌人吗?意思是与其将敌人视为敌人排除,不如找机会吸纳对方成为同伴,反而比较有效率。若因为对方是敌人,便从一开始加以敌视,到最后反而会让自己四面皆敌。」
「…………」
「尤其杏奈这种类型的人更是这样子,针锋相对和化敌为友绝对是后者比较好。她在各方面基本上都很单纯,还有超强的行动力,所以有时候我们无法预测与她为敌最后会是好事还是坏事。能够控制的对手,就算彼此敌对也不怎么可怕,但无法控制的对手就麻烦了,不是吗?不过无法预测同时也表示,她可能给我们带来预期之外的帮助。这种人材虽然难以掌握,却相当珍贵。而且能够驾驭不好控制的人,从帝王学的角度来说也是很棒的一件事吧……你觉得呢?」
「…………」
鸠子不动任何声色地倾听我的主张。
话说我也耍了一点小手段——我先提出一个原本就不可能得到对方同意的提议,好让我真正的提议更容易得到认同。接下来,就看我的说服能否成功了。
不过,刚才那番话也是我毫无矫饰的真正想法。乖巧认分的杏奈?光听就有种魅力大打折扣的感觉,她还是随随便便就陷入暴冲状态才比较好。
「我了解了。」
此时——
鸠子打破沉默,同意了我的说法。
「你的主张虽然有些牵强,同时缺乏说服力,不过理论还算有道理,而且也没有悖离平和岛的帝王学。」
「喔,也就是说……?」
「是的,我决定接受少爷的意见,这次就大发慈悲,饶过凤杏奈的宣战行为。话说回来,凤杏奈这种小角色本来就没资格让我怒目相对,不予理会应该不构成问题。」
「喔喔~」
太好了,太好了!看样子总算避掉两人发生冲突的状况。
唉,说真的,鸠子和杏奈双方处不来可是我一个烦恼根源。毕竟两人和我都是关系匪浅,却又处于无论如何都得接触的立场。可以的话,还真希望她们能好好相处——
「平和岛——!平和岛,你在吗——?」
就在我如此作想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很恰巧地响起。
「啊,找到了!平和岛,日安!」
「……喔,早安啊,杏奈。」
这道传入二年A班教室的声音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刚才讨论话题的主角。
「搞什么呀,平和岛,你看起来怎么心情不太好?一大早就露出那样的表情,今天这么一个大好日子可是会彻底泡汤喔。微笑再灿烂一点啦,微笑!」
「唉,杏奈,你今天照旧很有精神耶。」
「当然呀,我没什么优点,就是精神好。」
她挺起她的大胸部说着:
「……哎呀,仔细一看,鸠子也在这里啊?没办法,谁叫你杵在这里,一脸不知是死是活的样子,让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日安。」
「早安。」
鸠子对于杏奈的先发制人攻击没有丝毫反应,淡然地打招呼回应:
「对了,凤杏奈同学,关于学园布告栏贴出的那张告示……」
「喔喔,你说那个啊?话说,最近男女之间的风纪实在有够败坏呢。我个人完全不反对男女交往这件事本身,只是碰巧有些人不懂得什么叫作节制。就为了那么一、两个少数的笨蛋,我还得特地向大家说明那种事,学生会会长的工作还真是不轻松呢。」
她同样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不过相较于表情上的漠然,她那番话可是明显地处处带剌:
「附带一提,我的作法可是得到理事会和教职员会议的认可。他们的看法大致上就是『近来的年轻人在那方面确实过于缺乏节操,请你务必展现学生会会长的手腕,严格加以取缔』……换句话说,就是谁敢忤逆我的作法,就要有相当程度的觉悟。」
「是吗?不过从你的说法听来,你所谓的那作法,似乎是针对特定的某个人所发起的,是我误会了吗?」
「嗯,有这么一回事吗?我个人完全没有一丁点那样的想法喔。但说不定,对自己心里有数的某个人来说就不是那样了吧。嗯,我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是刻意针对我所讨厌的特定某人,你大可放心喔。」
杏奈得意地哼了两声,两手授在腰上,像是大获全胜般志得意满。
总觉得她的挑爨很明显。
她原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大概是因为遇到昔日旧识,而且对方还是她每吵必输的对手,让她丧失平日会有的分寸。想起过去的心灵创伤后,变得十分具攻击性。应该是这样吧?
「我了解你的想法了。」
鸠子丝毫不理会在一旁为两人捏把冷汗的我,以一贯的平稳态度说:
「不论如何,我最后终究得采取适当的措施才行。在此为你祈导,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又是一副哭丧脸。」
「哼,你能大放厥辞的时候,也只有现在了。」
相对地,杏奈也丝毫不改其强势的态度:
「你那么瞧不起学生会会长的力量,我会很伤脑筋的。或许你背后有平和岛这块靠山,但我在这学园里的地位终究高过于你。我本来不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行使我的权力,不过既然对手本身也有问题,我也只好做出类似行使权力的举动……鸠子,你才需要趁现在赶快祈祷,之后不会变成一副哭丧脸。」
撂下这番话后,她便洋洋得意地走出我们的教室。
将我和鸠子,以及一旁兴致勃勃观看事态发展的同学们抛在身后。
「……嗯——鸠子?」
我以一种胆颤心惊的口气,对沉默盯着杏奈教室的那扇门的女仆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还是恳求你,不要和她大打出手,好吗?」
「大打出手?我不会做那种事。」
鸠子以她惯常的平淡口吻说:
「我本来就不可能和她打起来。我们两人的等级相差太多,万一真的打起来,那绝对不会是打架,只会是单方面的虐杀吧。与旗鼓相当的人争夺霸权也就算了,扭婴儿手臂这样的行为,我看不出有何乐趣,所以敬请放心。」
「嗯,你这段话里有些单字让我颇为不安,实在不可能放心啊。」
我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杏奈做出那样的举动,我也很难为她说话就是了。所以鸠子你还是要那样吗?感觉已经确定要采取报复行动了?」
「你的选字用词不是很正确,我只是打算给予不懂事的人一些教育指导而已,这和教育宠物的行为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异。」
「如果你的行动不会超出能称为教育的范围,我也不怎么会担心啦……」
「放心,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顶多是社会性抹杀凤杏奈而已,不会施以任何物理性的迫害。」
「那样已经超出教育的范围了啦!造成的结果甚至比物理性抹杀更糟。」
「那么,设法得到凤杏奈不堪入目的相片,然后在网路上散播?」
「那样不正是社会性抹杀?」
「敬请放心,我只会散播CG加工后,拼贴一番的假照片。」
「呃,听我说,并非不是真相片就可以随意散布的。」
「那么,找出凤杏奈的弱点威胁她,逼她穿着内衣逛大街这个做法呢?」
「你不要一直往那种方向去想,换个方向啦……总之,禁止采取那一类的报复行动,不然我也有可能与鸠子为敌喔。」
「……少爷,你很莫名地一直站在她那边呢。」
「你那么说也没错,因为杏奈是我重要的朋友。但更重要的是,我想阻止你做出太夸张的行径。」
「嗯,好吧。」
鸠子面不改色地点头:
「刚才我说的那些全是开玩笑的。对于凤杏奈,我不会采取超出限度的行动。」
「是吗,那就太好了。」
「虽说我多少有点想让她知道,何谓不知天高地厚的冲动。」
「啊,果然是这样……」
「我有那种冲动,但还是随时随地在计算风险与报酬。我的社会名誉还没廉价到只和凤杏奈的人生交换就好的地步。」
鸠子轻描淡写地表示。
她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说话也尽量注意用字遣词,但情绪其实还是很紧绷。不管口头上怎么说,鸠子果然还是和杏奈一样,相当在意对方。
「少爷,敬请放心,老实说我已经决定方针了。」
「呃,是吗?」
「是的,我找到既能遵循少爷的意思,慈悲地放她一马,同时又能给她一个确实教训的办法。而且我的行动对少爷而言,应该也能充分作为帝王学的典范。」
「什么嘛,那不就是完美了吗?既然有那种方法,你一开始就这样做嘛!」
我松了一口气。
事情演变成这样,要她们不起冲突也实在有点困难。她能够选择适当的方式施展手段,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问题是,具体而言要用什么方法给予杏奈适度的惩罚——
「少爷之前不是说吗?」
鸠子见到我疑惑的眼神,一脸冷淡地回答:
「『比起社会性抹杀凤杏奈,留她一条小命比较好玩』……对吧?」
*
过了一个礼拜后——
鸠子就任莺谷学园高中部的学生会会长。
*
「——这是怎么一回事?」
快得让人目不暇给的二度总选举结束后,于莺谷学园的学生会办公室。
处于败者立场的杏奈,夸张地拍桌咆哮:
「事情怎么会变这样?为什么输的人是我?为什么学生会会长变成鸠子?我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好了,杏奈,冷静一点。」
「现在要我怎么冷静啊!」
磅的一声,她又拍了一下桌子。
「为什么我会被人从学生会会长的宝座上拉下来,然后继任者变成鸠子?让她这样死不要脸地坐上去?而且一切竟然发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想都很奇怪吧?这不会是什么诈欺吧?她一定耍了什么卑鄙手段!」
唉,杏奈会这样大惊小怪也很正常。
实际上,她当学生会会长时确实广受学生的支持,办事能力上也没哪里不足。正常来说,就算有人提出罢免,她的地位照理也不会那么轻易受到动摇——如果提出罢免的人不是鸠子的话。
一切真的只能说是迅雷不及掩耳。
鸠子的行动发起于一个礼拜前——
接着短短一天内,她便收集到全校学生三分之一的署名,成功迫使杏奈辞职。
接着在隔天组织选举委员会,公告要进行选举,将下一届学生会会长的参选期间订为两天。之后的两天则用来打选战,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在今天进行投票与开票,最后由平和岛鸠子压倒性高票当选。
「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变成「前」学生会会长的杏奈不再继续打击那张可怜的桌子,但是她的愤慨还是无法平息。
「采用这种有如偷袭的手段,还真有鸠子的行事风格。那女人从以前就是这样……抓准别人大意的时机,率先行动,她在这种事情上真的是个天才。」
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否认杏奈其实不是真的埋怨记恨。正确来说,她此刻虽然努力诋诲她,所说的话却变成半在褒奖。大概杏奈自己多少也觉得对方胜得十分漂亮吧。
事实上,鸠子的所作所为(至少在表面上)没有违反法律和校规。她去理解规则,并在彻底遵守规则的情况下,成功发动了这次的政变。
此外更重要的是,鸠子不只得到了选票,还获得学生们在现实层面上的支持。我想这应该是鸠子之前说的「拉拢布局」发挥了功效吧。我不知道她先前对于今日的事态预料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她针对什么事情拉拢布局到什么地步。但不论如何,这件事都让人对今后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而让杏奈最不愉快的一件事,大概是——
「让你们久等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
一脸冰冷且穿着女仆服的政权交替首谋登场。
「我刚才在理事会和职员会议上获得正式的承认。如此一来,本人便是名副其实的莺谷学园学生会会长。」
「唔,你这卑鄙的家伙终于出现了。」
杏奈充满敌意地瞪着鸠子。
「可以请你说明一下,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用这种陷阱坑害我,哪里好玩了?」
「用陷阱坑害这种说法不太好听。」
鸠子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按照正式步骤,遵守正式程序,并在公正的选举中获得胜利后,才得到现在的地位。对此结果提出异议,和我在同个战场上公平竞争的你的名誉难道就不会受损吗?凤杏奈同学。」
「哼,亏你讲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你那样的作法,即便有遵守到规则,依旧是彻底的违背礼节!使用那样的手段,到时候你一定会众叛亲离。」
「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而该对那些投了干净一票给我的同学们说。要是你以后能获得比我更多的学生支持,你再将我从学生会会长的位子上拉下来,重新举办一次选举不就得了?」
「呃……唔唔唔……」
杏奈极度不甘愿地咬牙切齿着。
鸠子说的话本身也很有道理。但重点是,一个人一旦沦为失败者,做出再多辩驳也只是徒显空虚。除了靠实力或是结果,应该没什么方法能让对手闭嘴吧。
「你不需要那么激动吧。」
鸠子有些做作地耸肩表示:
「反正就算学生会会长换了人当,日子和之前还是没有任何不同啊。我毕竟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打算将实质业务交由副会长全权负责。」
「这点一样让人不愉快!你这个人……既然都主动参选、拉票、当上了学生会长,好歹要认真工作吧!」
「这世上是有适材适用这么一个概念的。我自己本身还在修行,同时被委任要负责少爷的教育工作,因此能够交给别人去做的事情都要尽可能地交付出去,才是有效率的作法。你不这么觉得吗?新副会长凤杏奈同学。」
没错,鸠子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
在莺谷学园,学生会会长对于会长以下的职务拥有任命权。我之所以会在前期学生会担任书记的工作,也是因为有前学生会会长杏奈的指名任命。
而鸠子在选战的政见中,明确提到她将任命杏奈出任副会长一职,并且反复声明即便杏奈输了选战,她还是能保留在学生会里的位子。不仅如此,一些实质的营运也都会委任杏奈继续负责。
若有人提出「既然如此,她还来参选干嘛?」之类的意见,那可真的是说对了。这本来就是一场闹剧。
但重要的便在这是一场闹剧这点。不然我认为鸠子能否赢得这次的选举还很难说。凤杏奈这位学生会会长可是拥有令人绝对无法忽视的人气和政绩,万一鸠子真的明确采取与杏奈敌对的方针,就算未必会输掉选举,想必也会遭遇一番苦战。
转学过来之后,鸠子便和学生们持续地交流着。因此关于这点,她也一定事前有过一番调查。考虑得再详细一点,便会开始觉得鸠子和杏奈之间的唇枪舌战会拥有一定程度的人气,说不定也是鸠子的布局。
最后她不只让对自己表露敌意的杏奈重重挫败,还坐上能够将杏奈当部下使唤的位子,同时不引起学生们的反感——这样的处世之道,除了厉害还是厉害。真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即便她树立了这样的典范,我还是不觉得自己能够仿效。
「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屈居在鸠子之下!打死都不要在你的底下做副会长!」
「你那么说我很困扰。即便我这个学生会会长亲自指定,这个决定还获得大多数同学的支持,你还是打算拒绝吗?」
「你说得也没错,如果大家真的都希望我出任,我也想让大家开心啦。但是我绝对不要屈居在你的下面!」
「你真令人伤脑筋,请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耍任性。」
「你用那么幼稚的方式陷害我,才没有资格说我!而且副会长这个头衔听起来虽然响亮,说穿了还不是帮你跑腿?你觉得谁会愿意接受那样的工作啊!」
「校圜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向我毛遂自荐,说想在我底下做事了。」
「他们想当,那你就让他们当呀!总之我是不会干的,绝对!学生会会长的确是拥有任命权,可是被指定的人也有拒绝权!」
「嗯,意思是说,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吗?」
「打死都不愿意!」
「是吗,那真可惜,我只好放弃任命你为副会长了。」
「哼,废话!我既然说不做就绝对不做!」
「那么凤杏奈同学,请你立刻离开这间学生会办公室。」
「咦?」
杏奈瞪大眼睛,整个人愣住。
「我对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应该很正常吧。你此刻的身分和学生会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不觉得一个外人待在这里,很不自然吗?」
「呃,这个……你那么说或许也没错,可是……」
「附带一提,新学生会的营运暂时将由我这个会长,和继上届学生会后,蝉联书记工作的少爷两个人负责。」
「咦,就你和平和岛两个人……」
「负担上是会变重一些,但既然工作量没有大到我们做不来的地步,应该没问题。今后我就会和少爷单独两个人,关在学生会办公室这么一个密闭空间中,你侬我侬地处理相关业务。由于我们会孤畀寡女待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自然能想做什么尽量做罗。午休时和放学后,在不会有任何干扰的学生会办公室,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光是现在,我就期待得不得了呢。」
「你给我等一下!你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要在神圣的学生会办公室做些下流的事情吧?」
「很难说喔。不到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和你这个外人没关系。」
「唔唔……!」
「那么,凤杏奈同学,你不过区区一个外人,到底想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我待会要和少爷两人你伪我侬,循序渐进地商量许多事情,可以请你马上离开吗?」
「——好、好啦!我做,我做行了吧!」
「喔,你做?你指的到底是做哪件事呢?」
「副会长啦,副会长!就是你要我做的学生会副会长!拿你没辄,就配合你吧!」
「不,你不用配合也没关系。」
「等等,这算什么?怎么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我仔细想了想,比较你当副会长和不当副会长的情况后发现,你不当对我比较有好处,所以先前的话就当我没说吧。」
「等一下,这样子太卑鄙了!话讲没多久马上翻脸不认帐,不是一个学生会会长该有的行为!现在乖乖地任命我为副会长!我得好好监视你,让你不能和平和岛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真的那么想当副会长?」
「嗯,没错,我想当!有意见啊?」
「好吧,如果你现在向我磕头下跪,说句『请可怜可怜我,惠赐我副会长这个职位,拜托你!』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烦·不·烦·啊!为什么话讲到最后一定会变这样?你的脑袋是不是怪怪的?我干嘛要低声下气的才能在你底下做事?」
「是吗,那么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吧——好了,少爷,我们马上孤男寡女来进行学生会的工作吧,我会循序渐进地用各种方式,教你一大堆有的没有的事情……唉呀,凤杏奈同学,你怎么还待在那里?接下来我和少爷要两人独处享受甜美时光,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否则——」
「啊——够了,好啦,只要拜托你就行了是吧?没错吧?求求你让我当副会长,成为学生会的一员,求求你!」
……嗯,差不多是这样。
于是乎,鸠子发起的政变最后大致圆满落幕。
学生会会长,平和岛鸠子。
副会长,凤杏奈。
书记,平和岛隼人。
今后莺谷学园学生会的营运,将暂时由上述三名人员负责。
容易受骗上当的杏奈老是学不乖,而总在别人大意之际做出惊人之举的鸠子又从不手下留情。因此,今后应该会频繁地看到像刚刚那样的场面吧。两个人如此水火不容,看样子被夹在她们中间的我,今后除了平和岛继承人竞赛那个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外,还多了许多源源不绝的苦笑和忧心根源,让人真想大吼一声:「可恶啊。」没错。「可恶啊!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