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梅雨季的人们
「好,各位同学,做得非常好。」
老师在森林中,大声地对全体同学说话。
「而且铃鹿今天也射中了不是吗?」
「是的!看来,我的灵魂终于习惯这个世界了!」
「是、是吗?」老师苦笑着回答。
「嗯,不会错的!我在这个世界也顺利地朝着勇者之路迈进!」
我将十字弓朝向天空,刻意摆出胜利的姿势之后,直盯着老师。
「……这个死阿宅……」
伊万里从斜坡上俯瞰着做出胜利姿势的我,一脸无言。
「不过啊,没想到这家伙真的可以有这么大的成长啊。还以为他是都市的豆芽菜小子呢。」小丰一边用手背擦去汗水,如此说道。
「真的欸。」
北树也一边喘着气,感到安慰。
嗯,因为在那之后的这一个月内,我一直一个人偷偷地练习十字弓。
但是我吞下了这种想法,口中说出感谢。
「这是因为教练很优秀的缘故吧?」
我对着斜坡下让野鹿断气的雪岛搭话。
「是吗?太好了。」
「雪岛你也辛苦了……这个,跟刚才的合算起来是第四头,今天真是大丰收啊!」
老师单手拿着猎枪,拨起长发,抬起头来。
「好,虽然还相当早,我们回学校去吧!再继续猎捕也带不回去。」
「「好的!」」
鸟兽义科的课程已经进行两个月。期间猎捕到的野鹿总计三十八头。
这个数量如果以整座山的总数两万头来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很好,今天的成果全部有四头。还有这里的两头。女生在刚才那个地方杀了放血的野鹿,就由你们两个人负责拖回去。在这里的两头交给两个不幸的家伙拖回学校。也就是说,回到刚才那个地方之前,有一个男生可以很轻松,那个轻松的家伙是谁,猜拳决定吧!」
小丰用等同于小学生那样扳着手指计算之后,提议猜拳决定胜负。
「像这样提议的人最后都会输,这是这种猜拳的铁则欸。」
「就是啊。」
「少啰嗦!翔马跟北树!来,我今天一定要翻盘!快点猜拳吧!剪刀石头……」
「「布!」」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丰和我一次就输了,放声大叫。
「所以我不是说了欸?」
一次就获得胜利的北树开心地笑了。不只是打电动,北树的运气和判断真的超乎常人。
「真的耶……他们两个总是会输。」伊万里无言地小声说道。
「是因为北大路太厉害了。」
雪岛对他相当佩服。
「啊哈哈,那么已经决定人选了,我们回学校吧!现在出发的话,来得及在午休之前回到学校,快点回去就可以有多一点的午休时间。」
老师一边笑着,一边出声叫我们两个。
「太可恶啦啊啊啊啊!我绝对要用最快速度回去!」
「我不会输!我才不会输呢!这种强大的压力正是授予我全新力量的试炼!所以,就算北树暂时两手空空,一点也不令人羡慕!完全不会感到悲伤……我说的是真的!得到新的力量,唔~好重!兽味好臭!可恶啊,为什么我会输呢!」
「啊哈哈哈,男生好好加油吧!」
「加油。」
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四个人,我们两人拉着挂了野鹿的绳索,缓慢地踏出步伐。
「太可恶啦啊啊啊啊!气死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师!这比平常都来得重!不能把它丢在这里吗?」
「不可以。放在这里的话,会让熊习惯被喂食。」老师立刻回答。
「这样说成是喂食,未免太夸张了。只是放在这里而已不是吗?」
「不,意思是一样的。以熊的角度来看,这等同于什么都没说,就把猎物放在自家门口后离开一样。」
「……的确,什么都没说就自己把捕获的猎物放在对手的面前后离开,感觉是会出现在少女游戏的角色。这样熊跟旗子都成立啰。」
「呵呵,如果是可爱的女生跟我撒娇还好,被喂食的熊就很恐怖了。因为被人类破坏的野生生态,动物的行为都会变得异常化。这等同于下次的尸体会从野鹿变成我们人类一样。」
老师可爱的眨着眼睛,若无其事地说着这种危险的事。
「来,因为这个原因,为了不要危害我们的生命,安井、铃鹿,请好好加油!」
「「……太可恶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干得下去啊啊啊啊啊!」」
觉悟到非做不可这个事实,两个男生的嚎叫响彻森林。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败家犬吧!也就是说,这个声音对于驱赶熊似乎很有效。
「好痛苦……脚和腰好痛。我真的好想去洗澡……」
我倒卧在教室的地上喃喃自语着。
应该说,我呈现出只能喃喃自语的状态。
毕竟以我们三个来看,搬运野鹿的时候会从野鹿的身上传来强烈的兽臭。
要说那有多么地强烈,就像是四年左右没洗澡的人那种味道。因为野生动物基本上是不洗澡的。
我们还好,同样搬运野鹿回来的女生显现出极度不悦的表情。
特别是雪岛。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因为现在女生在使用宿舍的大浴场,没办法欸。」
帮两个女生很多忙,轮流搬运野鹿回来的北树也相当疲累。
话说,最累的是小丰。
他倒在地上「咳~咳~」发出声音。
我跟北树星期天都会绕着农田周围跑步,所以比他有基础体力。但是,我们辛苦的程度是一样的。
我趴了下去,在地上滚来滚去。
就这样一边滚一边爬向我的座位,从抽屉里取出携带式游戏机后启动。这种姿态由我自己来说很奇怪,就像是鱼渴求着水那样。不,实际上就是这种心情。
「连这种时候都想着打电动哦……」
「小丰。」我正经八百地叫他。
「干么?」
「玩家如果放下操控杆就会死掉唷!」
「……这样啊……」
小丰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接着用不满的口吻回答。
「是说,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我想要尽快去洗澡。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不公平了。是说女生,洗澡总是那么久!我们不就没时间洗了吗!」
就像小丰说的,女生现在正在宿舍的大浴场洗澡,这样下去会超过午休时间,我们来不及洗澡的可能性很高。
「之前我们啊,用那边的冷水,穿着一条海滩裤就洗了。为什么总是让女生先去洗澡啊!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占领大浴场,解决这个不公平的问题!下次也让女生用那边的冷水洗身体,只有这样才公平!」
小丰双手抱胸吼叫着。
我突然开始想象,两个女生穿着学校泳衣,用冷水淋浴的模样。一秒后,我的手就连续发生失误。并不是因为想象太过情色。
「……如果你敢跟伊万里抗议这些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会尊敬小丰。」
因为太可怕了。
「……就是欸。」
这时,小丰立刻闭上眼睛,似乎想冷静下来,具体地思考这件事情。但是才过了三秒左右他就开始发抖。
「…………我办不到。」
「「我想也是~」」
三个男生,围成一圈笑了起来,同意这个说法。跟那个人交涉的话,完全不可能会有胜算的。
「嗯,虽然我能理解小丰的心情,但那是不可能的。」
「对欸。」
「对啊,跟伊万里说什么都没用。」
「是吗?如果被人真心诚意地拜托,我或许会重新考虑呢。」
「「咦?」」
一瞬间,只有男生们的时间停止了。三个男生一起缓缓地转过头去。
「「……啊,那个~」」
「你们好啊♪你们好像在谈论很有趣的话题呢。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在讨论什么?要女生在外面洗澡?结果是你们希望到大浴场洗澡?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站在那里的是,如恶魔一般咯咯咯咯笑着的伊万里。我的游戏机传来游戏结束的BGM响彻整间教室。
「这是对佛心来着,想赶快洗好澡的女生应有的态度吗?」
「我太失望了。」难得雪岛露出冰冷的眼神。
「「犯人是小丰。」」
北树和我,反射性地意识到危机,指着小丰,也就是安井丰。
因为已经罪证确凿,难逃一劫了。
尤其是表示赞同的我,多多少少处在灰色地带。
「喂!你们!根本是拿我去当活祭品!」
「我抗议!检察官,事情的开端到结束,全部都是安井丰的所作所为,我铃鹿可以作证!」
「就是欸!我是无罪的欸!」
「哼……这样啊。」
听了我们说的内容,伊万里的眼睛发出了光芒。她的眼中说着「锁定目标」这句话。
「这是圈套!他们两个为了陷害我设下的圈套!就像揉乌龙面那样,这是编出来的虚假故事!」
「吵死了,闭嘴。」伊万里用冷澈的声音指着地板。
「好。」小丰跪在地板上。
「叫女生用冷水,而且是在外面洗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万里微笑着威胁小丰。
「对、对不起。」
小丰呈现跪地磕头的姿态。
「是吗,那么为了惩罚安井的发言不当,去用外面的冷水洗身体。你有泳裤对吧?也有肥皂吧?」
「咦!真的假的?」
「已经六月了,我说真的。」
「吧——啰——!伊万里!我哪敢做出这种举动啊!」
「啥?」
伊万里射出冷澈的视线。
「不,没事。」
安井从小混混变成了小猪。
这是等同于勇者斗恶龙的快速动作。
「加油啊小丰!日本的自来水是很干净的欸!」
「小丰很强壮,都不会感冒的!」
我和北树竖起大拇指,鼓励再次跪坐的小丰。接着在伊万里把自动锁定装置对准我们之前赶快跑走。
「「再见!」」
把教室的门奋力打开后,再用另一只手带上。
接着快步跑下楼梯,来到一楼。这时北树和我说着「呼~逃过一劫了。」松了一口气,担心地抬头看着教室。
「「…………」」
从教室里传来的是小丰的惨叫声,以及伊万里的尖笑声。
我的脑海里清楚地呈现出跪地求饶的小丰,以及伊万里用高跟鞋踩着小丰的头的景象。
……不,就算不是高跟鞋也会是室内鞋……用污秽的字眼辱骂……该不会还吐口水吧?
因为这些妄想,让我从喉咙发出声音。但是,我的妄想果然还是错了。
该说佩服他呢,还是什么。就算腐烂了,小丰还是个小混混。
也就是说,不是省油的灯。
「哦哦哦!做就做啊————!」
小丰用比伊万里的尖笑声更大的音量吼叫后,下一个瞬间,他就冲下了楼梯。
「?」
我不敢相信这幅景象。
小丰不知何时换了衣服,已经穿好了学校指定的,类似竞赛泳裤的超紧泳裤。
不可置信的快速。
「哇!小丰!你换衣服也太快了欸!」
「该不会穿在里面吧?」
「才不是咧!我当场全裸,然后快速地换上!」
他满脸笑容,骄傲地挺起胸膛。
「伊万里那家伙,羞得满脸通红呢!」
「「……oh。」」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这个人果然是笨蛋。
「哇哈哈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小丰自豪地笑着,轻快地跑下楼梯后,连鞋子都没穿就开心地冲向洗手台,将水龙头转开到底,把头伸过去开始洗头。
「…………」
不,小丰。在那里洗头就输了……结果他最后还是开开心心的,忠实地执行女王的命令,这不就是单纯的死M嘛。
这么想的或许不只是我吧,北树也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开始摇头。
「「…………」」
接着我们用力地点头,看着一心一意用冰冷的自来水洗身体的小丰,送上无言的祝福。
太好了,小丰!你从小混混转变成为死M了!
恭喜你进入伊万里养猪场!
◆◆◆
下午开始上课之后,小丰还是包着毛巾不断发抖。
「果然……只能想办法让淋浴室的申请通过才行……」
洗了个冷水澡,神清气爽的小丰一边发抖一边喃喃自语。
「淋浴室吗?有的话的确会很方便……」
老师的言外之意是不可能吧,她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发抖的小丰。
「……嗯,我们这个学科的设备很简陋……这部分实在没办法。请你死心吧。」
「「就是说啊~」」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之前我们才赫然发现,鸟兽义科的活动资金,几乎都是理事长自己掏腰包这个惊愕的事实,没办法要求太多,这件事大家都很清楚。
「好了,这件事就先搁着吧。」
老师这么说完,双手做出移动箱子这个动漫中常见的古典手势。
「回归正题,我想跟大家谈谈下午预定的课程,可以吗?」
「「好的!」」
「下午本来没有预定的内容,怎么办呢?接下来再去山里一次如何?」
「「咦~~」」
「好,我就知道大家会有这种反应。但是,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并没有说要大家一起去狩猎哦。」
「你是什么意思呢?」我举手发问。
「我想,这次由我来狩猎山猪,大家跟在旁边观摩。」
我们听了这句话,全都端正坐姿。
「之前在森林里看到山猪好几次,因为很危险所以全部略过对吧?虽然要等到二年级才会让你们去狩猎山猪,反正到了二年级还是要狩猎,既然如此干脆就早一点,让你们先见识一下对手也不错。」
「的确是这样欸。」
「到目前为止,尽可能选择走熊和山猪不会出没的地方,但是这次我们要到跟平常不一样的山里去。那边比平常上山的地方来得近,所以就算现在出发,也来得及在放学之前回来。那么,就是这样,请大家准备再一次入山。」
「装备跟平常一样吗?」雪岛静静地举起手发问。
「我会发给你们用来对付熊的催泪喷雾。因为是比平常危险的地方,请大家要绷紧神经。我会全副武装出动。」
「「好的!」」
「那么,十分钟后在楼下集合。」
第一次见识到望月老师的全副武装。跟平常的装备几乎没有什么差异,只有唯一一个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在右肩用束带挂着两把猎枪。
「如果只带一把枪,发生什么临时状况的时候,可能就没办法保护大家了。」
的确,一把猎枪重达五公斤,要背着两把枪走山路是相当辛苦的。这相当于肩上挂着五瓶两公升的宝特瓶在山里走。这是很累的吧!
再加上是新的猎场。跟平常不同的地方。
那里是从我被熊袭击,遇到白色洋装少女的位置,再往东走一点的地方。
——说不定,我可以再见到她——
在抵达山里之前,我一直想着这些事。但是一进到山里,这些轻浮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虽然是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却是同一座山。
我刚开始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走过之后却发现跟以往不同。平坦的地方很少,短距离之内有高低落差很大的斜坡,需要不断爬上爬下。被树木覆盖,视线不佳。的确,比起前两个月的狩猎场,这里更能感受到会有大型动物出没,四周环境让我们感觉很不自在。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望月老师还是跟平常一样,坚定地向前走。那是因为对这座山十分了解的关系吧。她的脚步没有迷惘。
就这样走了四十分钟左右的山路,老师拿出GPS确认后小声地说:「从这个斜坡爬上去,走一小段路爬下斜坡,会有一个小池子。我们现在要去那里。这附近就属那里会有最多山猪出没,准确度很高。如果那里没有山猪的话,今天就直接撤退。可以吗?」
「「好的。」」
「那么,我们走吧!这里已经是它们的地盘了,走路的时候请小心。」
我们尽可能避开落叶和枯木,聚在一起走。
周遭有进入六月后的浓绿新叶伸出了枝叶,脚下则有草茎变硬的杂草丛生,四处散落、大小不一的岩石表面,因梅雨季节的雨水而长满了新的青苔。
我就这样环顾四周,突然在长着青苔、宛如石阶的岩石上,有一个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
表面的青苔有着像吻痕的凹陷。
——这是山猪的足迹——
我想起前几天在教室黑板上张贴的照片,指尖渗出了汗水。
『它们就像无法沟通却活动灵活的凶恶胖子,双手拿着刀到处乱晃,你们用这种想法应对它们比较好。』
想起两个月前老师曾经说过的山猪评价,我吞了一口口水,绷紧神经。
在森林里看过好几次山猪的样子,结实的脂肪和肌肉组成的身体,还有锐利的獠牙。
比野鹿更加危险,至今一直逃避的对手。
但是,这两个月我也有所成长。
加上和大家一起的课程,星期天一起跟北树跑步,一个人练习十字弓。连我的体力和十字弓的命中率,都跟当时什么都不会,手足无措的我大不相同!最近被骂的次数也变少了,甚至还被夸奖呢!
可别因为玩家的等级提升就低估了自身能力!我用这句话来鼓舞自己。
虽然老师叫我们只要看就好,但我感觉现有能力可以猎捕山猪。
的确,直到现在,第一次杀鹿的时候那种触感还鲜明地残留在脑海中。每当我想起时手都会颤抖。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但是,今日之我已今非昔比!
跟当时双脚瘫软站不起来,只是在一旁发抖的我完全不同!
——有机会的话,我绝对会让它断气——
虽然很紧张,或许是因为我想着有点自以为是的事情,平常我都会跟队伍保持很大一段距离,回过神来发现我就跟在老师的附近走着。
爬上陡哨的斜坡,再登上像一座小山一样的斜坡,接着慢慢转变成下坡。
我的心跳加快。
虽然我无法用言语表达,但在森林深处有一种微小的气息。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绝对有东西——
最近开始萌芽的直觉,包覆着我的身体。
跟电玩的狩猎不同,实际的狩猎经常会以一瞬间的爆发力来决定胜负。在发现猎物之前的作业,压倒性地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和劳力。
所以,一瞬间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
我竖起耳朵。
森林像平常一样安静。
老师的脚步放缓。
因为她开始慎重地不发出脚步声。
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动作,脸上显露出紧张的情绪。
浑身是汗,大家慎重地迈步前进。
接着我们看到在树林的另一侧,斜坡的凹处有一块比周围明亮的空白地带,我皱起了眉头。
「「咿!」」
大家忍住,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但是令人最想要大叫的光景在眼前展开。在那里,有一块约六块榻榻米大小,宛如小池塘一样的洼地。可能是周围的雨水汇流而成,因为梅雨季节的关系,积了很多水。
但是那与普通的池塘有着明显的不同。
池塘四周的土都被翻了起来,以池塘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混浊了。接着,在那宛如沼泽般的水边,身上裹着泥巴倒在地上的黑色块状物,算一算竟有十头在那里蠢动着。
平常未曾见识过的大型生物。现场约有我们人数的两倍数量。而且其中的半数,大约有五头已经盯着我们这边了。
「…………」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蠕虫一般,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与熊类似的恐惧感了。
因为从它们的眼中感受到杀意。远远地看到的那双眼睛,跟稳重的野鹿不同,拥有跟熊类似的魄力。
——糟糕了——
老师与学生之间无言的共鸣持续扩大。
「呼呼。」
老师转头看向我们这群胆颤心惊的学生,眨眼之后用力地点头,举起右手做出备战的信号。接着左手迅速地戴上登山型的偏光护目镜,身体贴在斜坡上,瞄准山猪的方向。
「「…………」」
因为情绪紧张,大家都暂停呼吸。
接着老师打算用手指拉开保险,就在此时。
在老师瞄准射击的其他地方,树林中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摇晃,蹦出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啊。」
滋咚!冲击全身的声音。未曾听过的枪声。
一瞬间,森林开始骚动。听得见鸟类振翅的声音,各种动物的叫声一起响起。同时,我隐约听到老师口中露出的声音。
无法理解的声音。但是,我们很快就了解到她的意思。
当枪声响彻整座森林的瞬间,树丛里的影子变成一只巨大的山猪,出现在我们面前。
大约有其他山猪的四倍大小,跟池边的十头山猪比较,会让人觉得是另一种生物那般,等级差异很大的巨大山猪。
「危险!」
一边锁定着下一个猎物,老师用这两个月来最大的音量大叫。这是从她平常冷静的言行举止所无法想象的音量,让人误以为听错了一般的慌张声音。
「咿?」
困惑地确认眼前的状况。
战争突然间展开了。
在眼前的沼泽处,有一头山猪当场倒下,另一边的斜坡上有三头像小蜘蛛一样四处逃散。
但是,剩下的六头却朝着我们,用最大速度冲过来。接着从树林出现的巨大山猪,紧跟在它们六头的后面,朝我们冲了过来。
总计有七头,朝着我们学生和老师,以相当凶恶的表情和气势逼近。
「啊!」
我从口中发出害怕的声音。
——我会被杀——
我一瞬间这么想。真的这么想。
——为什么,不逃走呢——
针对这个疑问,我立刻想起课堂上教过的内容。
『它们的生存战略并不是逃走,而是选择正面迎战的战士。』
一点也没错。
我们外出狩猎,至今从未遇过有动物会反击,因此感受到难以置信的恐惧。
有六辆摩托车和一辆小型车,带有杀意地朝着我们辗过来,这样的错觉袭上我的心头。
以极快的速度在斜坡上奔驰的七头山猪。
恐惧让我的身体动弹不得,陷入无法自由活动的状态。
「糟糕了!」
在我们面前的老师难得口出恶言,继续举着猎枪射击。发出了枪声,第一把枪的五发子弹用完后就立刻把枪丢弃,松开第二把枪的安全保险继续射击。周围被硝烟的味道和白色的烟雾包围,爆炸音响起的同时,跑上斜坡的前面三只山猪跌倒后倒卧在地。
但是跑到旁边,虽然失速却仍然朝着我们继续冲过来的巨大山猪,以及可能是射偏了,剩下的三只山猪,它们仍然维持着同样的气势,不畏惧枪声继续朝着我们猛冲而来。甚至那股气势随着奔上斜坡有增无减。跑在最后头的巨大山猪,看起来就像是愤怒的森林之主。
这是一场噩梦。
「所有人聚在一起放箭射击!射击之后就喷防熊喷雾!」
大声地快速说完,老师再次举枪开始射击。两头、三头山猪倒下了。
『好的!』
在几乎听不见「的」这个字的简短回答后,所有人架着十字弓放箭。
现场响起小声的「啪咻」声,但是跟平常射击的野鹿相比,不管猎物高度、距离和地形都大不相同。没有人能够瞄准又低又快又会动的标靶。而且,跑在最后的山猪实在太巨大了,那种恐惧任谁都没办法跟它拉近距离。
没有人射中。
在眼前的是一头巨大的山猪,毫发无伤地冲上斜坡,跟老师几乎没有距离。
老师可能是用完第二把枪的子弹,只见她从卷在腰际的弹匣取出新的子弹,装进猎枪里。接着快速地塞进两发子弹后,拉了把手重新架起猎枪,不到一秒立刻开枪射击。
滋咚!在原本预想之外的子弹,朝着巨大的山猪飞了过去。
我想一定包括射击者本人在内,鸟兽义科所有人都坚信「打中了!」那样的距离内开枪,并且确实命中。
但是,山猪并未停下来!
的确它一瞬间脚步不稳,却还是斜着偏离轨道,猛冲地跑上斜坡。
『只要不是命中要害的话,一两发子弹根本起不了作用,它还是会暴冲过来。』
宛如逃避现实一般,我想起课堂上的内容。
但是老师并没有放弃。
老师配合偏离的轨道,修正枪口的方向。
「…………」
接着,朝着巨大的山猪错身而过,完全瞄准之后,在那一瞬间射出最后一发子弹。
子弹,射偏了。
山猪从老师的身旁跑过,朝着老师身后的我们加快速度再次猛冲。
那一瞬间,让我有脚下地面崩塌的错觉。
「防熊喷雾!」
背对着山猪的老师大声叫喊着。
顿时,和「噗咻」的声音一同喷出了接近橘色的红色喷雾,让森林中充满了刺激性的臭味。
在后方的同学,所有人都喷洒了防熊用的催泪喷雾。
但是我因为恐慌导致脑子一片空白,手完全不听使唤。因为恐惧,不只是右手,连双腿都在颤抖。
山猪已近在眼前。
「啊!」
这个震动,让我打算从腰际取出的瓦斯瓶掉在地上。
匡啷,咚隆,我的救命防熊喷雾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一瞬间,我背脊发凉。
巨大的山猪,愤怒的森林之主,对掉落的喷雾有反应,改变为朝我跑来的路线。
一瞬间我脸色铁青。
啊啊,这下子我死定了。
这句话在我的脑中盘旋。好恐怖。我受够了。
「这~~边~~!」
就在这时,和枪声一样大的声音回荡在森林之中。
站在我的左上方的雪岛,用我从未听过的音量大声叫着。
「!」我立刻往斜坡上看去。
在距离我约一个网球场距离外的雪岛,只有在她的四周喷了红色的烟雾区隔。雪岛从躲藏的树荫下探出身子,大声地叫着。
——为什么——
当下我能够想到的,这个行动有两种可能性。
雪岛是为了救我,所以叫我跑到她的身边吗?还是,她为了救我,要把山猪引到她的身边去呢?
结果,实际采取行动,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反应的是,狂暴的山中之主。
「雪岛!」
我大叫着,打算朝着雪岛跑过去。打算追在改变路线、冲上斜坡的山猪后面。
但是,我的脚不听使唤。
我确认自己的脚,双脚颤抖着。使不上力气。
我看了右手,不争气地颤抖着。
雪岛将十字弓高举过头,想找附近的树木做为屏障而朝着旁边移动。但是,她的速度跟山猪的移动速度相比,实在是太慢了。
「山、山猪冲向雪岛了!」
因为双脚不得动弹,所以我转向老师叫喊。
「雪岛,快躲避!」
老师一边装子弹一边慌张地回答。
山猪冲上斜坡,不断拉近距离,直朝着雪岛的方向猛冲而去。
雪岛挥舞着十字弓,像刺枪一样,朝着山猪的方向往前猛刺出去。接着——
咚锵。
钝重的声音,从红色烟雾的缝隙中传了出来。
我愕然地目睹这一切过程始末。
只是默默地看着雪岛被巨大的山猪撞飞。
「!」
老师从这样的我身旁跑了过去。
连这一幕我也只能呆呆地看着而已。我只是茫然地,看着冲上前去的老师,雪岛救了我一命的罪恶感,以及恐惧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安心感,同时侵蚀着我。
我实在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
接着我低头的同时,耳朵感到剧烈疼痛,听不到声音。
森林恢复寂静,烟硝味和红色雾气随着风四处飘散。
「你、你没事吧?」
在寂静之中响起了北树的声音。
「哦!我没事,但是雪岛她!」
「雪岛!」
小丰和伊万里的声音回荡在森林之中。
听到这个声音,我才终于跑了起来。朝着雪岛刚才站的位置跑去。
在催泪瓦斯中,为了不要吸入瓦斯,我用手臂遮住鼻子继续跑。
别说是稍微吸入充满在空气中的催泪瓦斯,就连皮肤碰触到都会有一阵一阵刺痛的感觉。虽然理由不只是这样,我的眼中泛着泪水。
「…………」
一瞬间,我的十字弓掉在地上。
骗人的吧!
雪岛倒在地上,旁边是折断的十字弓。老师跪在地上,从背包中取出急救处置用的压缩绷带。
雪岛白皙的左大腿上裂了一大块,当场鲜血直流。在血泊中间的是一脸痛苦表情的雪岛,她发出呜咽的声音哭泣着。
「…………」
我说不出话来。不敢置信。
四周是一片鲜红。
以她为中心,真的呈现出一滩血池。
那只巨大的山猪已经不见踪影,血迹一路延续到森林里。
在这个红色世界中,雪岛跟平常那副冷静的姿态不同,她以无法想象的惨痛表情哭泣着。血腥味冲入鼻腔。异常的红色让我的身体再次颤抖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欸……!」
「!」
「!」
这幅光景让赶来的所有同学哑口无言。伊万里用手捂住嘴巴,北树移开了视线,小丰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
我小声地说完,从雪岛身上移开视线,抬头看着天空。
烟硝味和防熊喷雾的刺激性臭味直冲鼻腔深处。
「……怎么会这样……」
眼泪从眼眶中满了出来。
◆◆◆
「她在医院缝了二十九针。三周才会完全康复。没有生命危险。」
伊万里冷静又明确、但表情沉痛地这么说。
「……是哦。」
「但是,伤疤应该一辈子都会留下吧……」
「……是哦。」
「还有她本人的留言。并不像想象中那么严重,所以不需要去探望她。两个多星期就会回来了。」
「……是哦。」
伊万里将行动电话收回口袋里,叹着气回到座位上。
回话的我同样面无表情。
小丰、北树和伊万里也是,坐在宿舍食堂的餐桌前就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我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离开了食堂。
「等一下!」
伊万里叫住了我。
「不要管他。」
但是小丰很快就出声制止。
我继续走着。
「可是。」
「他不是一个会一直消沉、永远无法重新站起来的人。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的确是这样。」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男人失败了想要东山再起的时候,都会想一个人静一静的。」
「……就是这样欸。」
他们两个这么说完,伊万里都不再继续叫我了。
我把餐具放在洗碗槽里,关上食堂的窗户之后,擦去眼泪。
RPG的勇者会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虽然我没有想做到那种程度,即使如此,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以言喻的可悲。
这两个月,我的成长到底是什么?
还说什么可别因为玩家的等级提升就低估了自身能力。低估的是我自己才对吧。
开学第一天,明明已经决定要尽全力像个傻瓜一样地活着,在那种场面居然因为恐惧结果身体动弹不得,这只是个普通的傻瓜。只是光说不练、没用的家伙。太差劲了。雪岛会受伤,毫无疑问是因为我的过失。她显然就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变成这样的。
「…………」
当时因恐惧无法动弹的我,毫无疑问是来这所学校前的那个软弱的自己。因为讨厌那样才来到这所学校,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打算要努力,结果还是一样软弱。
类似愤怒的悔恨让我用力握拳,擦去眼角的泪水。
「…………」
我抬起头,用双手啪啪地拍了自己的脸。就像之前在大浴场被雪岛打了一巴掌一样。如果打得太用力会流鼻血,这种事我完全不在意。接着我快速走向自己的房间,拿着平常狩猎时带在身上的匕首,走向宿舍的后面。
其实我应该现在立刻跑去医院跟雪岛道歉。不,简讯或电话都可以,总之要向她道歉。
那时候她救了我,我要哭着向她道歉。但是,如果我做这种事,雪岛可能不会高兴吧。这两个月来我慢慢理解到。而且就算道歉了,雪岛身上的伤疤也不会消失。这么一来,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
没错,就是不要这样一蹶不振。
接着,我从宿舍后面走出来,捧着用两只手才勉强能够抱住的原木,将它固定在树桩上,用匕首不断地敲。
像在排解不满一样。
像在赎罪。
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全力挥舞着手臂。
虽然这很无聊,一定没有人会感到高兴,也没有人会因此得到救赎,但是这是现在我能够想得到的赎罪方式了。
◆◆◆
「铃鹿,该吃晚餐了。」
「哦,是哦,已经这么晚啦。」
「…………」
「…………」
听到这个声音时,我尽可能把这段简短的对话表现得很自然。
「欢迎你回来。」接着简短跟雪岛说话。
「我回来了。」雪岛也简短回答。
十五天不见,雪岛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是,两手拿着很大根的拐杖。当我看到的瞬间,我不知该说什么,再次背对着她。
「…………」
「…………」
在简短对话后,雪岛并未离开。或许是因为前所未见、像山一样多的柴火在等着她的缘故吧。
那是我这十五天来不间断砍出的柴火。
我无言地将中型的木块放在树桩上,取五到六步的距离,吸一口气小跑步切向木块。这个动作无止尽的重复。
「……这些全部都是铃鹿砍的?」
过了一阵子,雪岛忍不住问我。
「是的。全部都是我砍的。反正冬天会需要用到。」
「……从那一天开始?」
「是的,从那天开始。」
一瞬间沉默之后,我啪一声,将柴火砍成两块。
「为什么?」
雪岛用平稳的语调询问。
我尽可能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想重新锻炼我自己。再加上实用性吧。你看,山猪跟野鹿不同,体味意外地低对吧?所以,这个拿来训练距离感刚刚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啪地砍着。似乎是砍到了树节,没办法顺利劈开。
「…………」
「……铃鹿,你在哭吗?」
「我没有哭。」我立刻回答。
「……骗人。」
「我没骗你。」
很遗憾的,声音中带有一些哭腔。真是丢脸。
「我并没有那么在意受伤的事。」
跟我呈现明显的对比,雪岛冷静地说。
「受伤这件事在我开学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觉悟。相信其他同学也是一样的。」
「…………」
「我并不恨任何人。而且……」
雪岛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冷静地说。
「我喜欢动物。非常地喜欢,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它们。但是,就算是夺走动物的生命,我还是决定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所以,这种程度的伤反而很公平。」我因为她的话停下手部的动作。
「……也就是说,虽然你喜欢动物,但是必须去狩猎,所以就算受伤了也没办法,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
「这样太悲哀了吧……」
再怎么说,这种想法得不到救赎。
「的确是有点悲哀。但是,并非没有希望。」
「……?」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意思。但是如她所说的,雪岛的脸上没有悲怆感。
话说回来,雪岛今天说了好多话……不,雪岛也用雪岛的方式,勉为其难地鼓励我吧。
想到这些,我又开始热泪盈眶。雪岛拄着拐杖靠墙站着,直直地看着我。
「你第一次杀动物的时候,发自内心感到后悔。真的很悲伤。这跟我是同样的反应。看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有跟我一样的人啊。」
「?那个是,希望?」
我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雪岛用力点头之后开口说道。
「我是以无心的态度,扼杀我的感情去杀动物的。因为我选择用这个方式。但是,你不一样。就算手颤抖着,就算双腿发软,还是不扼杀自己的情感,正面去面对。这种事我办不到,我很想做,但是我一定办不到。所以我想要请教你,到底怎么做才能够不扼杀情感去狩猎,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雪岛淡淡地诉说着,宛如告白自己的罪状一般,以女生来说显得有些短的短发,相较之下让我觉得相当悲哀。
「…………」
「……对不起。问你这件事的理由,竟然是我这种任性的理由。」
「……不,没这回事。」
我尽力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
突然被问到这么沉重的话题,让我相当手足无措,但是今天之前雪岛对我做了很多事,我对她的感谢之情更大。
「我也很感谢雪岛。」
「……你这么说让我很开心。」
「啊哈哈哈……我也是,你对我说的话让我很开心。」
我勉强挤出笑容这么说完,再次面对木柴。接着为了隐藏我的眼泪,啪的砍向了木柴。
雪岛从我的背后一直看着。
「…………」只有劈开木柴的声音在附近回响着。
接着,在第二根木柴掉到地面的时候,雪岛再次开口说话。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我停下动作看向她。
「为什么铃鹿想要成为勇者呢?」
雪岛不知为什么心血来潮,对我这么问。
我立刻回答她。
「因为我是男生。男生不管是谁,都会憧憬成为地表上最强的男人。但是大家最后都成了老伯,或是小鬼王……」
「认真回答。」她的眼神很认真。
「…………」
她那认真的眼神,让我稍微沉默了一下,停下手边工作看向天空。
不愧是乡下。天上充满着老家绝对看不到的星星,呈现饱和浓度在天空中闪耀着。
「……真要说的话,故事很长哦?」
「没关系。」
看来不是可以用平常那种开玩笑的口吻随便敷衍过去的。
所以我抬头看着天空许久,有所觉悟之后才静静地说。
「距离现在五年前,有一款叫做『B·O·D』的电玩游戏上市,虽然不是很有名的电玩。我从小学的时候就很喜欢那个RPG游戏。」
「…………」
「这款游戏是以架空的中东沙漠为故事舞台,是一款很罕见的游戏。主角和伙伴们要去海边。那是一个所有人都不相信真的有海洋存在的世界,他们认真的找寻海洋,不断在沙漠中前进。」
「这就是铃鹿口中的勇者?」
「没错。主角习惯到最后都不使用必杀技或魔法,只靠一把匕首硬着头皮努力,这是他的优点。他是个普通的人类。这种人是我出生后第一个崇拜的人。在那之前,我也没有优点,也不知道想做什么。老师常常问将来的梦想是什么对吧?大家都回答足球选手或是明星,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遇到这款游戏之后,我认定就是它了。」
「…………」
雪岛半张着嘴,露出相当惊讶的神情。因为这种愚蠢的理由跑来这里?她似乎想问这句话。
很可惜。
「但是进入国中之后,我突然觉得以电玩主角为目标努力,实在是太幼稚太愚蠢了,那个反动让我中学三年都没有碰电玩。『阿宅是什么,可以吃吗?』中学三年我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
「……这有点让人意外。」
「对吧?」
我耸耸肩表示认同。
「但是,如果像这样以『普通的,帅气的』为目标装酷的话,慢慢的就会失去动力了。不管做什么都随随便便,直到有一天我收到升学调查表的时候,我突然这么想,『啊啊,我现在跟心目中憧憬的那个勇者完全相反啊。』如果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上大学,浑浑噩噩的找工作,浑浑噩噩的结束一生……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绝对无法认同。既然这样,就不要浑浑噩噩的,而是明确的想做『什么事』。当我在思考那个『什么事』的时候,心目中出现的就是最喜欢的魔物猎人和那款游戏的勇者而已。」
没错。结果,我只能以一名游戏玩家的身分,才能充满斗志的活下去。我就是这种无可救药的人种。
雪岛一直认真的盯着我看,过了一阵子,她才慢慢地开口。
「……我觉得,稍微了解你一点了。」
「是哦。」
「嗯……对了,结果那个勇者找到海洋了吗?」
雪岛呈现出期盼继续念绘本的孩童的表情。
「嗯~公布剧情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啦,快跟我说。」
我稍微闭上眼睛思考,接着开口。
「……他们找到了。那片湛蓝,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闭着眼睛静静地说。同时回想起那片闪闪发亮的蓝色海洋。
——是的,那幅光景太漂亮了。我打从心底想待在那里——
「……对我来说,找到那片海洋,是除了成为勇者以外,我的另一个梦想。」
我一边抬头仰望着夜空一边呢喃着。于是……
「够了吧,快吃晚餐啦!」
望月老师从里面传来的吼叫声,完全破坏了原有的祥和气氛。听到老师的声音,我惊讶地确认手表的时间。
七点二十分。已经超过平常的晚餐时间二十分钟。
『…………』
意外地聊了这么久,我们两人看着彼此,轻轻地笑了起来。该怎么说呢,感觉彼此都说了很丢脸的事情。
——嗯,这也是像笨蛋一样活着的感觉吧——
一边想着这件事,我们两个快步朝着大家在等我们的食堂前进。
路上雪岛一直用很害羞的表情笑着。
对于她的这种反应,我也觉得很害羞而满脸通红,但是并不觉得不妥。
我感觉,这就是青春啊!
◆◆◆
那天夜里,我睡到一半翻身时,感觉手肘好像撞到什么软软的东西。
嗯?这是什么?我昨天在床上放了什么东西吗?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在朦胧的意识中思考。
……算了。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半夜掉下来了。反正今天是星期日,昨天在地牢里探索到半夜,没关系吧?跟北树跑步是下午的事。话说回来,昨天捡到的戒指还挺重的。咦?很重?不对,昨天捡到的是有星型符号的极光戒指,应该不会那么重才对……但是怎么好像,腹部这边怪怪的……滋咚!
这一瞬间,我的人生史上第二次,腹部被超级重物压住。
唔唔!好痛!好痛!好痛!
疼痛让我的意识急速觉醒。我无法忍受腹部上再次移动位置的重物,因而坐起身来,立刻放声惊呼。
「唔哇!会死会死!会被压死!在锻炼肌耐力之前会先被压死!不要活埋我啊!」
「早安!哥哥!」
「…………」
眼前出现的异次元让我哑口无言。
在只有星光的黑暗房间里,拥有银色长发和金黄色眼瞳,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熊神,光着身子只套着一件衬衫,跨坐在我的身上。
重量上感觉像是被肘击。
「咦?啊?咦?」
突然惊醒的奇怪意识让我说不出话来。
「嘿嘿嘿,我来了!」
「啊!是那个时候的神!」
「嗯!没有错!」
满脸笑容这样说着的少女,用双手前后摇着我的上半身。
「是祢啊!心情很好嘛。是说怎么光溜溜的只穿一件衬衫?」
「因为我是神!除了衣服之外,连姿态也可以随意变换!」
「真的假的!是说,祢怎么会在这里?从哪里进来的!」
「从那边的窗户啊!」
我转头看向后方。那边有一扇开启的窗户,上面的小型锁头被扯坏,摇摇欲坠。
咿,这个小孩好可怕。破坏窗户,脱了衣服,还骑在别人身上,哪来的痴女啊?
「嘿嘿嘿,因为我闻到哥哥的味道,所以来找你。」
「味道,祢是狗吗?」
「我是熊!」
「我知道啦!」
「因为是很好吃的味道嘛!」
「…………」
……糟糕。这家伙果然打算吃了我。这句话开始让我的脑子完全清醒。
「啊哈哈哈,没事的啦。我刚才有一半是在开玩笑的!」
「一半?果然还是只有一半吗?」
「啊哈哈哈,别在意!别在意!」
「我非常地在意!是说,祢的情绪真的很高昂耶!到底有什么事?祢是特地跑来见我的吗?」
我这么问完,少女歪着头,半吊着眼睛思考。
「嗯~刚开始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是来这里闻到哥哥的味道,所以来找你。」
接着绽放出笑容。
「真是感谢祢啊。不对,不是这样的!祢不应该在这里的!」
「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祢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不是很糟糕吗?」
「嗯?哥哥以外的人随便怎样都好!」
「绝对一点都不好!」
我大叫之后,听到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因为是深夜,那个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地清晰。我的冷汗一口气飙了出来。
发生紧急事件!立刻收容这个危险物品!
脑中的广播警铃大作。
哪里?可以把这个野性的化身一瞬间藏起来的地方在哪里?
我瞪大眼睛,环顾着这间约四个榻榻米大的房间。
「没有这种地方!」我绝望地大叫。
从窗户扔出去?
「太重了我办不到!」我绝望地大叫。
那么说服对方,当我还在想这件事的瞬间,突然地狱之门被开启了。
「喂!怎么啦?被人揍了吗?」
从没有光源的昏暗走廊上,小丰踹破了破旧的房门登场。
「翔马!你还活着吗欸?」
接着北树打算进入我这个已经关了灯的房间。
于是,他们见到了穿着衬衫的少女。
「…………」
「…………」
一瞬间,他们说不出话来,房间的时间也跟着停止。
「咦?」
除了犯人之外都停止了。
这幅光景,怎么看都是色情电玩。
真的很感谢各位。
接着,时间开始流动。
「……昨晚,你挺快活的嘛……」
「北树,你误会了!」
「……我看错你了欸。我以为你不管是对二次元,或是三次元,都很有绅士风度的欸……」
「别说了,北树!不要用那种看着缺陷档案的眼神看我!」
「可是。」
「没有可是。」
我拼命地大叫。
「喂,看清楚北树!我在下面!我人在下面!」
「那种体位……」
「完全不对!」
「不是嘛,我不会妨碍别人的情路横刀夺爱的!」
小丰的眼神也死了。
「小丰!求求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很难吧。」
「怎么会这样!」
我拼命地叫着,这时我注意到在我的房门前,在这个状况下存在着最糟糕的人物。而且是复数!
第一种战斗配备,快点!
脑内的警铃声持续作响。
但是身体因为重量动弹不得。
跶跶跶,脚步声接近。
对我而言,听起来就像是死亡宣判。接着,「到底在吵些什么啊?深夜还这么吵。如果说是蟑螂的话,吵闹的人这三年的绰号就叫做蟑螂。」
一如预期,是伊万里。
还有另一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半夜的。就算是乡下,也会吵到邻居哦。」
接着是穿着睡袍的望月老师缓缓地探出头来。
时间再度停止。
「铃鹿,真是短暂的相逢啊。虽然你是个电玩阿宅,但是你那种执着的态度,我并不讨厌哦。」
竖起大拇指后取出手机。
「住手啊,老师!不要在这种时候拿出手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是无辜的!」
「呼呼呼,怎么看都是有罪吧,你这个萝莉控。」
伊万里现在以前所未见的满脸笑容这么说着。
「不要说什么萝莉控!你们看,我是被袭击的!」
「感谢你提供崭新的说词,萝莉控。」
「我就说了!」
「在那边的校外人士,快点从铃鹿身上离开。」
爽朗的声音一闪而过,切碎尴尬的现场。
所有人都转头朝向声音来源。
是雪岛。
「那副模样坐在那个位置是不恰当的。」
「……谁啊?」
坐在床上的本案犯人,对那个爽朗的声音做出回应。
「雪岛沙穗。你呢?」
「熊神。」
『熊神?』大家疑惑地问道。
糟糕。这个小孩干么说出这种奇怪的话啊?虽然不能说是奇怪的事,而且这的确是事实。但是这对一般人的冲击未免太强了吧?
领悟到事态恶化的我,必须要修正轨道,我不断想着该说什么来圆场。
呃……熊神。熊的神明。熊的神明、明神明神明神。
瞬间我的脑中超级电脑(十六位元)念出了这个字。接着我死命地大叫。
「对,对对,没错,这个孩子,名字是熊野美加!」
『…………』
「……大家好,我是……熊野、美加。」
虽然有点不服气,少女或许是察觉到我那不寻常的氛围,配合着这样回答。
「是吗?你好,熊野小姐。那个不重要,你应该快一点从铃鹿身上站起来。」
「……喂,你从刚才就有意见啊?你是哥哥的什么人啊?」
「……我是铃鹿的同班同学,也是他的伙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雪岛盯着床上的少女,静静地说出这一点。
美加也不甘示弱地大声说道。
「既然这样就不要打扰我们。」
「那可不行。」
「不要假装是他的女朋友。」
「我没这种打算。」
「…………」
「…………」
熊熊的火花在两人之间飞散。
美加从我的身上轻松地站起身来,瞪着雪岛。
身体突然变轻了,呼~~暂且摆脱被压死的命运。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雪岛向前一步,打算进入我的房间。
「铃鹿?请过来这里一下。」
「……好的。」
我勉强制止了想进入我房间的雪岛,走到向我招手的老师面前。
「咿!好痛好痛好痛!」
一瞬间,微笑的老师举起右手朝我的头盖骨捶了下去。
「铃鹿,你从哪里拐来那孩子的?」
「突然这样真过分!那家伙是未经许可擅自跑来的,难道没有那种可能性吗?」
「没有。」
「请不要如此断言。啊、啊!脑门击真的好痛!」
「老师的心更痛。」
「不,可是不是我带她来的……」
「那么,请你说实话。」
「我是受害者啊!」
「……这样啊。」
「老师,等一下,等!」
老师用连一厘米都不相信我的失望表情,毫不留情地将我抛向空中。
经过盯着我看的两位女生身旁。
「唔咕。」我的脸朝着床上落下。
当我捂着鼻子抬起头时,全班同学都用看着犯罪者的眼神看着我。
糟糕,这样下去真的会被哔啵君(警察吉祥物)逮捕的!
鼻子的痛楚让我一边喷泪一边想着。
那么,有什么、有什么好方法吗?突破这种状况,起死回生的一步棋!
我看着灰暗的走廊,只有老师的手机荧幕发出亮光,环顾着整个房间。
「!」
接着看到美加的侧脸时,一瞬间我的脑内闪过了脱离这个困境的唯一方法。
——我只能赌上这唯一的机会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下定决心伸手将随意放在床上的被子抓过来,从美加的头上将祂整个包住,拉到床上。接着我自己也钻进去。
「等等!你在搞什么啊!」「翔马已经错乱了!」「他是真正的变态啊!」「呀啊啊啊啊!」
大家的悲鸣和怒骂声回响着。
在鬼哭神号之中,我对着棉被下一脸困惑的美加,用只有祂能听见的音量快速地问。
「喂,祢刚才说可以自由变换姿态对吧?」
「嗯,是啊。」美加困惑地瞪大眼睛。
这个回答让我确信得到胜利,我将祂纤细的肩膀拉过来,用坚定的眼神小声对祂说。
「拜托!变成我的抱枕吧!」
被这句话的气势压过,美加慌张的点头。
光线包覆我的眼前真的只是一瞬之间。
接着啪一声。棉被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被掀开。
掀开棉被的,果然是雪岛。
她两手拿着棉被,用完全没有光芒的眼神低头看着我。
「……?」
但是,在那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正确的说,床上躺着我,以及衬衫姿态的幼女印刷抱枕。
「「……」」这是幻觉。
宛如被魔术师骗过的观众一样,大家都一脸惊讶地歪着头。
在昏暗的房间里,沉默包覆着整个房间。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呆立着。
「……哦哦。被发现了,没办法……其实啊。」
在这种奇妙的沉默之中,我从床上缓缓地起身,用认真的声音大喊。
「其实我是,召唤系的能力者!」
我张开双手大叫。
「我的能力!『二次元的纯爱』!那是一种透过自己的抱枕老婆做为媒介,消费自己的灵气,把二次元老婆召唤到三次元世界的能力!对老婆的爱越深,性能就越高。还可以高密度地进行召唤!然而召唤只能在床上进行,召唤的老婆只要离开床,再次回到床上时,这个能力就会被强制解除!」
我滔滔不绝地解说自己的能力,自灭性的重复着拙劣敌对角色的演说。
「「…………」」
唔,好痛苦!果然是很痛苦的!
我冷汗直流,看着大家。
所有人都几乎面无表情,一脸错愕。这时候,「……翔马,你好强欸。」
只有北树一个人露出相信勇者战队那种纯真孩童的表情。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者存在……真令人难以置信欸……」
北树实在是太天真了!
「…………」
雪岛当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伸手想要确认抱枕的内容物,她在四周洒下肃杀的气息后,用力地朝着抱枕揍下去。
「嘿!你干么!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岛再次高举拳头,我用比她更快的速度,紧紧地抱着抱枕。
「你不可以摸我的老婆!不可以啦啊啊啊啊啊!」
如果连挨两拳的话,美加八成会变回原来的样子。那就糟糕了!
「你不可以摸我的老婆!不可以啦啊啊啊啊啊!」
羞耻心和名誉全部抛诸脑后,只是为了回避报警的危机,只为了这件事,我不断地叫着。
「「…………」」
看到这样的我,北树以外的人是怎么想的,我不想去多想。
「好恶心……」
或许,伊万里的这句话就足以做为总结。
「恶心死了……」
接着伊万里说完这句话,就从我的视线内消失了。
嗯,看来我的恶心程度已经超越了她的嗜虐心了。太好了。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我紧紧抱着抱枕,流下了眼泪。
「真的是……枕头耶。」雪岛一脸不可思议地呢喃着。
「里面没有人。」
「……真是奇怪啊。」
小丰连着好几次歪头不解。
「我来开灯吧,开灯。」
他凶暴的进入我的房间,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闪烁了几下,接着啪的一声,日光灯被点亮了,照亮整个房间。接着小丰不断地检查床下。
「……没有人在。」
「……该不会,全部都是铃鹿一个人搞出来的?」
老师宛如侦探一般的看着我。
「咦?」老师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刚才这一切,该不会都是铃鹿用腹语术还是游戏机之类的,一个人搞出来的吧?你们看,铃鹿很擅长这种奇怪的事。」
老师提出她的常识下的可能性。
「但是,刚才那个枕头不是站起来了吗?」
伊万里突然探头进来偷看,提出尖锐的问题。
「是这样吗?因为很暗,而且雪岛也在暗处,老师看得不是很清楚。雪岛,你觉得呢?」
「…………」
「…………」
我用眼神向雪岛诉说着。
拜托。我之后会悔改,在校期间当你的奴隶。每星期都会帮你录动物节目。也会把广告剪掉。如果你想在这栋宿舍里养动物的话,我一定会尽力拼死说服其他老师和同学。总之,我什么都愿意做,拜托你现在救救我!
宛如提出重大施政要项的政治家一样,我看着雪岛的眼睛恳求她。
于是——
「……太暗了,我也看不清楚。」
她收到我的祈愿了。
「是这样啊?」
「嗯。」
「……这样啊。」
老师皱起眉头,「包含我在内,大家都辛苦了……」接着用力吐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铃鹿,已经很晚了,不可以再这样引起骚动。」
「好的。真的很抱歉!接下来我会努力精进,想办法控制我的能力不要失控。」
我跪在床上道歉。
「下次再吵闹的话,我真的会把你从宿舍赶出去。」
老师发出宣言后,走出了房间。
「……睡觉吧。」
「也是欸。」
「是啊,走吧,雪岛。」
听了老师的宣言,大家也离开了我的房间。
「…………」
只有雪岛,鼻子哼的一声,用尖锐的眼神看着美加抱枕。
「……嗯。」绝对还在怀疑。
我确认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之后,确实锁上房间的门,交杂着叹息,回头询问这个损害名誉的元凶真正的原因。
「所以……祢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来这里的?原始的原因……」
「这个嘛~因为有一头不听话的笨家伙降临到这里。」
包着棉被的美加,已经变回原来的洋装模样。
「是说,刚才那个短头发的……讨厌我吗?」
「就算她搞错了,也不要去骚扰她……祢说的笨家伙是谁?又是熊吗?」
「不是,其他的。」
「解决它了吗?」
「不,被它逃掉了。然后我就闻到哥哥的味道!」
「…………」
看来,有动物从森林里跑到镇上了。
为了追捕它,这家伙也跑来,顺便来这里找我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双手抱胸,整理一下内容。
「我知道了。虽然知道,但是不可以再这样了。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从玄关进来。」
「知道了!」
「不过,很抱歉,今天请祢回去。如果再引起骚动,真的会很惨。」
「唔~」
「我下次带东西去森林里找祢,好吗?」
「……知道了。」
祂沮丧地小声说完,祂那感觉不到重量的身体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一定要来哦!」
留下了这句话,美加宛如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从那里消失。
「呼……」
我望着被破坏的窗户锁叹息,到了早上,大家全部都忘记了吧~应该很难吧~我想着这些事情,努力挑战应该很难达成的回笼觉。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结果,睡不成回笼觉的我,就这样迎接早晨的来临。
「唉。」感觉浪费了好多时间。
睡眠不足让我微微地头痛,我忍耐着往餐厅移动。
——早知道睡不着,打电动就好了——
餐厅里,穿着短裤的伊万里已经将餐具放在餐桌上,执行早餐值日生的工作。
「啊,恶心阿宅萝莉控来了。」
「伊万里,你的形容太直接了。请转换成副声道!」
「……是哦。对不起。」难得这么快就屈服。
「你可以理解吗?」
「是啊,萝莉专精玩家~」
「啐,更严重了!」我抱着头。
「呼呼,你这个死变态。真的超恶心的。」
「…………」
在如坐针毡的餐厅里,我一脸惨白地坐在椅子上,不断地叹息。
神啊。我接下来的三年,都要被这个梗折磨吗?
沉浸在绝望感的悲伤之中,为了可以从绝望中稍微振作起来,我用牙签叉了个冒着蒸气、看起来很好吃的白菜卷塞进嘴里。
好烫啊。
「喂,这样偷吃很脏耶!」
单手拿着电子锅走进客厅的望月老师谴责我的行为。
「对不起,忍不住就吃了。」
「什么忍不住,规矩太差了。」
「因为蔬菜看起来实在太好吃了。」
「那就没办法啰。」
听到从学校菜园采收,最自豪的蔬菜被人称赞,老师心花怒放,很快就改变了判断。
「呵呵,因为老师常常跟农业科的同学一起到田里去帮忙啊。」
伊万里笑着补充。
「没错没错。感觉比狩猎的时候更开心呢。」
每个星期日,我跟北树绕着农田四周跑步时,都会目睹老师进行农业工作。我一边回想老师当时的姿态,认真的回复。
「跟女高中生一起快乐地翻土,那个姿态就像充满童心的小孩一样,有点可爱呢。」
「你、说什么啊!快点安静吃饭!」
被伊万里说可爱,老师脸红地拿着饭勺,指着盘子大声说。
「哎呀,老师,如果现在吃的话就是偷吃耶~」
「唔。」
「呼呼,老师也算半个农家,所以蔬菜被称赞是很开心的~」
「嗯,就算说是农家,也只是周末稍微帮忙一下那种程度而已。」
老师害羞地说。
我看着排在桌上的料理问道。
「今年种什么作物呢?」
「今年也种白菜和大豆,还有很多其他作物。」
「哦。」
「什么哦啊!很辛苦的耶!这个白菜卷所使用的白菜,也是从菜苗开始一根一根亲手种植的。」
我想象那个作业,也就是在那么广阔的田地上,亲手将一根一根的菜苗种植到土里的画面,发出「呜!哇」的叫声。
「那还真是单调又辛苦啊~」
「对吧?农业科的所有同学为了作业,每天都很努力。」
「农业科也很辛苦呢。」
「世上没有轻松的第一级产业。」
老师感同身受地微笑着说。
这段话感觉有些沉重,却很温馨。
「来,不管是偷吃还是聊天都到此为止,快点进行配膳吧。你看,也有人急着跑来,大家很快就会来啰。」
老师说完,拿着饭勺指向响起急促脚步声的方向。
但是,跟我们的预想不同。
急着跑过来的不是雪岛,也不是北树或小丰,而是穿着运动服,没见过的女学生。
不,仔细一看,她就是那个妹妹头、戴眼镜,粉红色内裤的女生。
「不、不、不好了!望月老师!农田全毁了!」
『什么?』
在场所有人齐声惊问。
「农田被破坏,全部都毁了!总之请您过来一趟!」
猛然一看,感觉很温和的女学生用类似怒骂的大音量哭喊着。一瞬间,老师丢下了饭勺,跑了出去。
「……全毁?」我不了解状况而呢喃着。
「全毁,咦,全毁?」
看来伊万里也是一团混乱。
「什么事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吗?导师现在跟女生一起用很快的速度冲出去耶!」
小丰紧张地跑进客厅里。
「那边,往农田的方向跑去欸!」
玄关处听得见北树的声音。
「……喂,要去看看吗?」
「这样子只能去一趟了吧!」
「也对。」
回答伊万里之后,我立刻回到房间拿起匕首,急忙往宿舍附近的农田跑去。一边跑着,充满着不好的预感,让我冷汗直流。
就这样,全力冲刺跑了一阵子,看到老师已经和几位女学生在农田里,雪岛则站在离农田有一点距离的地方。
『…………』
接着所有人都因眼前的光景哑口无言,被绝望感击溃。
眼前被栅栏围住的农田,正确的说是农田里的一个小区块,并设的小鸡舍,全都遭遇毫无慈悲的残酷对待,弄得面目全非。
眼前是一片充满着让人手足无措的无力感和绝望感的光景。
面对这个现场,所有农业科的女学生全都泪崩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吗?」
双手捶打着地面,眼眶泛红,大声地哭泣着。
「这是,山猪吗?」
「……或许。」
针对伊万里的询问,雪岛简短的回答。
「很过分欸,太过分了欸……」
「…………」
这些话,以及这幅光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实在是太唐突的灾害,实在是太让人没有心理准备了。
另一方面,小丰看着田里的景象,用从未听过的平坦语调问道。
「这就是现实吗?」
雪岛用悲痛的表情呢喃。
「……很遗憾,这就是现实。」
「「…………」」
在现场的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无力感,以及眼前这不合理的灾害,感到忿忿不平。
如果有人在附近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守护这片农田,农业科学生付出的努力和汗水的结晶、鸡的性命被残忍地蹂躏,我们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们所学的,就是为了预防这种事情发生,我们也应该分担部分守卫这片田地的工作,结果我们什么都做不到,而且还没有注意,让离我们最近的农田被猛兽破坏,一口气全毁。
手中持有的武器实在太令人感到丢脸,我感受到无以言喻的无力感和罪恶感。天空的湛蓝,只是令人感到空虚。
「…………」
或许,老师心中感受到的不甘心,是我们所无法比拟的吧。
她抱着哭到泪崩的学生,紧握拳头,握到几乎都快要出血了。
「……这就是所谓的猛兽破坏吗?」
这实在是太不真实了,我询问隔壁的雪岛。
眼前是一大片被无情破坏的农田。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只在课堂上听过的名词,真实呈现在眼前时,顿时转变成难以置信的沉重名词。
「是的。不过,这还算是好的。」
雪岛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说。
「这样叫还好?」
我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因为,这么一来,农业科的人们牺牲假日到农田里,浑身烂泥地拔除杂草,跟虫对抗,努力医治病虫害,所有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耶!
「……遭受到猛兽破坏,得不到任何人的协助,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补偿。只能说,幸好这不是一年生植物或是果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雪岛的话让我摇头。
哭得相当凄惨的农业科学生,让人非常心痛。
「……是说,最近跑来又踏又踢的啊,喂!」
一脸沉重的小丰踢着地面。
「……真的欸。」
北树用双手按住眼头,捂住了脸。
「怎么会这样!」
我当场大声的叫喊。因为充斥在现场的不合理,让我难以忍受。
「怎么会这样!」
这样喊叫并不会有实质的帮助,但状况只能用这句话形容。
「……怎么会这样!」
自己的无力感,只是令人感到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