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们没有资格说话
鲁奥玛大学本校
紧邻在包围住城塞区的城墙南侧。
它是亚默德最古老的综合大学, 但是随着学生人数的增加,
好几个学院都转移到了洛利斯。
现在还留在鲁奥玛本院的,只有神学院和3座小小的图书馆,
其他的学院都集中在洛利斯。
随着学院的转移,
有好几栋校舍也从奥玛本校移建到洛利斯。 结果,本校舍周边的空地,
在不知不觉间,便被称为鲁奥玛大学前广场。
大学创立当时所铺设的石板路,
因为周边居住的捐款,如今也仍然维持它美丽的模样。
瓦蕾莉雅等人被带往的地方,是鲁奥玛大学本校舍三楼,面向广场的广阔阳台。这个以往用来当作校长进行演说的场地,今天则是设置了国王、皇太子、内务大臣等大人物,以及瓦蕾莉雅和夏琦菈的位子。
阳台栏杆的前方,聚集着数以万计的民众。想必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接下来这里要进行什幺事情吧。不过,对他们来说,那种事情肯定无关紧要。与瓦蕾莉雅和以萨克这两人不同,鲜少在民众面前露面的国王,甚至是「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应该也有许多人的目的,只是为了看他们两人一眼。
瓦蕾莉雅神色紧张地坐在椅子上,坐在她隔壁的夏琦菈悄悄对她低喃:
「喂、喂,瓦蕾莉雅小姐,妳那是什幺脸啊?好歹笑一个吧。」
「啊,好的……」
即使夏绮菈这幺说,瓦蕾莉雅依然坐立不安。
被带往这里的途中,瓦蕾莉雅听到了聚集在二楼讲堂的贵族们的声音。他们说今天这个紧急举办的仪式,是为了告知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同时任命代替他成为瓦蕾莉雅的专属纹章官,也就是新任的上级监察官。其中也有人提到之前订婚的传闻,说会不会同时打算施予恩施,规避狄米塔尔的死罪。总之,也有人说出——这下子终于能将碍眼的里希堤那赫家完全从这个国家的政治中排除。
幸好瓦蕾莉雅没和这些爱说三道四的贵族们处于同一层楼。要是她隔壁坐的是强硬主张处死狄米塔尔的贵族,瓦蕾莉雅搞不好会不分场合赏他一巴掌。
「……为什幺妳道孩子,这次换成脸颊气鼓鼓的啊?」
「……对……对不起。」
瓦蕾莉雅不小心将内心深处怀抱的郁闷心情表现在脸上,受到指摘后,缩起了脖子。
「巴贝尔猊下,您知道这个仪式是要做什幺吗?」
「嗯?妳没听说吗?是新上级特务监察官的任命仪式啊。」
「这是真的吗?那幺,那个人会成为我的新纹章官吗——」
「是啊,再怎幺样也不好将里希堤那赫家的人放在神巫身边了吧……」
「可……可是—」
瓦蕾莉雅本来想要继续追问夏琦菈,但却立刻垂下了头。狄米塔尔现在正处于能否避免死罪的紧要关头。根本不是追究他会不会被撤除瓦蕾莉雅专属纹章官-职这种小事的时候。
「——好了 ,要开始了。」
「————」
到目前为止坐在椅子上和以萨克说话的国王,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后,站起身来,走到阳台的栏杆处。瞬间响起了民众的欢呼声。骁勇善战又豪爽的杰弗伦十一世,守护国民的生活,而且平易近人,十分受到人民的爱戴。
国王挥了挥手回应民众的欢呼声,一会儿后,便将双手置于阳台的栏杆上,一语不发地傲视四周。国王光是做出这样些微的举动,这次聚集在广场的民众便突然鸦雀无声。
「……临时通知各位,还有这幺多的国民到场,我先谢谢大家。虽然最近骚动不断,影响到
各位的生活,但绝不会动摇我大亚默德的威信。」
国王在此时指向-一旁的夏琦菈和瓦蕾莉雅_。
「——鲁德贝克貌下有外务在身离开首都,不在现场。但巴贝尔猊下和柯斯塔库塔貌下都还健在,身为雷顿特拉妻子的她们健在,就证明了亚默德仍是个受到神明祝福的国家。」
长相充满威严,口才倒是挺好的—瓦蕾莉雅如此心想,在国王的介绍之下,和夏椅菝一同对国民挥手,同时露出苦笑,减缓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在这里,我要顺便向各位宣布一件事。首先关于魔法院本院长一职的空缺,原本由布罗娜.穆瑙女史暂时代理本院长的职务,现在我将请她正式就任本院长一职。另外,跟过去一样,从今往后也将继续担任神巫之首的巴贝尔猊下,似乎有话想对王都的人民说。」
「……咦?」
听说今天是新医官的任命仪式。瓦蕾莉雅还以为国王铁定会宣布解任狄米塔尔,介绍瓦蕾莉雅新任的专属纹章官,看来似乎还没有打算提出关键的话题。
夏琦菈不理会感到疑惑的瓦蕾莉雅,挥舞着双手走到中央后,踩上踏脚凳,背着手说道:
「呃~大家好。」
夏琦菈远望民众,轻轻招了招手,呼唤内务大臣。
「——想必大家道,算来算去,我也当了二十年以上的神巫,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防范这次这些事态于未然,实属惭愧,我感到非常抱歉。不过,除了当神巫以外,我想不到自己能为国家尽什幺心力,所以,趁这个机会,我打算到死之前,都维持我神巫的身分……当然,如果有本领比我高强的新人脱颖而出,我也可以把位子让给她就是了。」
民众之间发出了笑声和欢呼声。瓦蕾莉雅当然也很受民众欢迎,但夏琦菈在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受到民众的爱戴。即使鲜少有机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但她开朗的个性,似乎广泛地受到国民的喜爱。
「——所以,这几乎注定了我这辈子必须单身,既然如此我就看开一点,想说虽然不能结婚,但至少有个孩子吧,就决定收个养子。应该说,我已经收了。」
虽然神巫宣布终生在位是前所未闻,但神巫收养子一事更是前所未闻。当然,瓦蕾莉雅听了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民众会开始发出喧闹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幺,我现在就来介绍我的养子出场吧。J
「咦?」
夏琦菈收养子,也未尝不可,但瓦蕾莉雅实在不清楚她为何要在这里介绍她的养子出现。不过,就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国王和皇太子的表情看来,夏琦菈并非是脱稿演出,似乎打从一开始就预定这幺做。
瓦蕾莉雅疑惑地皱起眉头,回头望向背后自已刚才等待的讲堂。
「——!」
回过头后,瓦蕾莉雅的眼前站着一名青年,身穿以白色为基调的全新礼服。
「……别东张西望,好好看着前面。」
青年没好气地发出低沉的声音对瓦蕾莉雅呢喃,然后整理用领巾装饰的领口,走上阳台。
「各位民众,请看!」
夏琦菈从踏脚凳跳到青年身上,紧抱住他不放,爬到他的肩膀上,高声吶喊:
「——这位沉默寡言的冷漠型美男子就是我的养子狄米塔尔.里希提那赫!不过现在已经是狄米塔尔.巴贝尔就是了!」
那位被夏琦菈拍着头,一脸不耐烦地皱着眉的青年,正是狄米塔尔.里希提那赫本人。
「咦!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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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蕾莉雅瞪大双眼,从椅子上抬起腰。对狄米塔尔出现在现场一事感到惊讶的不只瓦蕾莉雅,下方的阳台传来贵族们的骚闹声与怒吼声。
「 卡穆尼亚斯卿.」
听见夏琦菈的呼唤,卡穆尼亚斯卿便急忙将夹在腋下的裱框文件高高举起。
「——我想,从下面应该看不到,但正如你们所见-我可是有确实准备好收养文件。」
「这太荒谬了……!」
「那个小鬼竟然是猊下的养子! J
「不可能!我们可不认同!」
「这是为了钻法律漏洞而耍出的卑鄙手段!」
大多数的贵族,应该都是期待狄米塔尔受罚而来到这里的。然而,那个狄米塔尔却以夏琦菈的养子被介绍出来。他们的喧闹声,似乎与尊崇夏绮菈的民众发出的声音所包含的情绪截然不同。
夏琦菈从上方喝止那些喧闹声,说道:
「我想,有人听到他的名字后有发现,这位狄米塔尔曾经是遭问叛国罪的里希堤那赫家的人。不过,他现在无庸质疑是我的儿子。巴贝尔家的继承人。 如果有人对我的儿子有什幺意见,我会好好地听他说,等一下到王宫来!」
在这次的事件当中,也有不少市民受害,应房子被烧毁而无家可归、失去了家人。想必也有人听见里希提那赫家的人就感到愤恨难平吧。不过,在夏琦菈向他们说明狄米塔尔和那件事没有直接的关系后,应该没有多少人还敢当面表示有意见。
这次换国王对吵嚷的民众说:
「由于这个收养的手续是在奥尔薇特•里希堤那赫叛乱之前就办理完毕,因此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不适用于连坐法。另外,我要再次任命狄米塔尔•巴贝尔为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的专属纹章官兼上级特务监察官。」
国王不是说「打算任命」,而是十分肯定地说要任命。这一连串的过程,果然是国王和夏琦菈等人为了打压大贵族,从静开始就计划好的吧。
国王忽视从下方阳台传来的吵闹责备声,继续说道:;
「虽然刚就任有些仓促,但我要命令柯斯塔库塔猊下和巴贝尔卿以我的代理人的身分,立刻前往贝尔度。」
「快站起来吧,瓦蕾莉雅小姐。」
夏琦菈跳下狄米塔尔的肩膀,轻声催促瓦蕾莉雅。瓦蕾莉雅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后,站到狄米塔尔的身旁,朝人民挥手。
此时,瓦蕾莉雅在人群中看见一对眼熟的父女。坐在父亲肩头上,拼命挥舞双手的女孩,记得好像是叫作梅露雪吧。
「国王万岁!」
「亚默德万岁!」
从某处响起这样的声音一口气蔓延开来,在这之中,少女似乎明显地呼喊着狄米塔尔的名字。
瓦蕾莉雅悄悄地询问夏琦菈
「——您到底施展了什幺魔法?收养……该不会是伪造文书吧?」
「才没有,伪造文书反而会让贵族抓住弱点,穷追猛打。那张文件百分之百是真的。」
「我也想问那张真的文件是怎幺生出来的.…但我大概有个底就是了。」
「我想也是呢~」
夏琦菝露出满足的笑容,仰望狄米塔尔。
「就算再怎幺信任对方,也不能在白纸上签名,交给对方啊一」
「……果然是那个啊——」
狄米塔尔伸手扶住额头,叹了一口气。夏琦菈拍了拍他的屁股,对两人说:
「总之,快点动身吧。被贵族们抓到可就没完没了,奇奎的侄女已经准备好马车在等你们了。」
「好……好的!」
「喂,小子。J
狄米塔尔打算从阳台走进室内时,国王面向民众对他说:
「你的任务就如同我刚才说明的一样……用你自己的能力证明,你有没有继续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的资格吧。」
「……我知道了。」
狄米塔尔朝国王和皇太子的背后微微行过一礼后,便迅速移动脚步。
瓦蕾莉雅连忙追了上去,说道:
「任……任务,到底是什幺?刚才陛下提到了贝尔度——」
「贝尔度疑心生暗鬼,开始动兵了。实际的情况好像是军方擅自动兵的样子。」
「那是指……要攻打我国的意思吗?」
「比起攻打我国,更糟糕的是同盟国彼此开战这件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会让神圣同盟有名无实。」
「……」
瓦蕾莉雅咽了一口唾液,脚步声越发响亮,快步走下楼梯。
在国王和皇太子还留在阳台的情况下,贵族们无法先行离席,完全错失了阻挡狄米塔尔的机
会。
「陛下!」
「请您解释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仪式结束后,贵族们立刻包围住从阳台走进讲堂的国王。既然让狄米塔尔先走一步,那幺贵族们不满的予头会指向自己,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以萨克自然不用说,国王当然也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来到大理石打造的大厅,面对气得面红耳赤的贵族们。
「我应该已经简单向你们说明过我国现在与贝尔度之间的问题。你们在知道这样的紧急事态下,还叫住我,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唔……」
国王轻微地威吓后,贵族们便畏缩地屏住呼吸,面面相觑。要在此时提出狄米塔尔的话题,恐怕需要一定的觉悟吧。只是跟着一部分大贵族随风起舞,油嘴滑舌的人,肯定会因为刚才的那句话儿裹足不前。尽管如此还是执意要提出的话,肯定就只有痛恨里希堤那赫家痛恨到骨子里的人吧。
以萨克精明地让父亲成为众矢之的,冷静地观察贵族们的表情。」
「当……当然是很重要的问题!」
果不其然,博列洛家的当家尽管有些结巴,还是率先开口。
「虽然陛下您判定狄米塔尔.里希堤那赫无罪,但我们可不会被那种歪理给欺骗!」
「没错!怎幺可能那幺刚好就收他作养子——」
「陛下甚至不惜把巴贝尔猊下卷进来,也要枉顾国法,我们绝不容许!」
「你们说谁枉顾国法了?」
国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后,贵族们包围住他的圆圈便松开了一点。就以萨克的观察,强硬派的果然似乎还是博洛列一族。大概还在记恨本家的儿子米歇尔,与分家的雨果和埃克托被狄米塔尔打得落花流水,赶出封印骑士团的事吧。
「……早知道当时就别随便处置了。」
以萨克轻声叹息,对博列洛家当家塔塔.博列洛说:
「既然你们提出不准枉顾国法,必须严格处分的话,那幺首先就必须将你家的独生子处刑,这样可以吗?」
「您……您说什幺!」
「我明白你们一族痛恨小狄,但这是你们自作自受吧。光是就我所知道的,你儿子的罪状就十分重大喔。」
以萨克将右手伸到塔塔的眼前,折起手指细数。
「处于护卫巴贝尔猊下返乡的立场,却还对附近村庄的姑娘强暴未遂,还反过来怨恨阻止他的小狄,杀人未未遂。虽然这两件事都是未遂,但若是小狄实力比他弱的话,这两件罪行就会是既遂了吧?加上不久前他还因为企图在狱中烧死小狄而被逮捕。但我全都从宽发落了,果然还是依法严格处分比较好吧?」
「这……这个嘛—」
「再说,你们凭什幺说我枉顾国法?」
国王一把抓住塔塔.博列洛的外衣,将他压制在冰冷的墙上。
「唔咕—」
虽说两人在年龄上算是同一世代,但塔塔每曰沉浸于美酒美食,过着怠惰的生活,而国王则是自年少时就驰骋沙场,两人在身高和肌肉的量都截然不同。国王几乎用一只右手臂的力量就将博列洛压制在墙上。塔塔发出痛苦的呻吟,国王低声对他说:
「……都是你们在那里嚷嚷什幺国法、正义的,我才像这样秀出任谁都看得出来、明显符合国法的东西,还是说,就让你儿子代替狄米塔尔•巴贝尔去贝尔度好了。」
「这……这个嘛……那……那不是我儿子的职务……」
「还谈什幺职务,你儿子不是无位无官,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吗?」
听见以萨克语带轻蔑的低喃,塔塔的脸色有别于呼吸困难,更加通红了。
「搬出职务这个借口啊……那幺,要我马上赐给你儿子监察官的地位也行喔。不过,若是失败,我可不保证他能活命。这就是这幺危险的任务。就算不是你也无所谓,博列洛卿!」
国王抛开缩成一团、中年发福的贵族,依序望向周围的男人们。
「其他人也行。有人要代替狄米塔尔•巴贝尔前往贝尔度,或是让自己的儿子去吗!」
排除任务的严苛度,这是十分破格的提议。
即使是权门贵族,也难以轻易地得到上级特务监察官这个职位。因为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必
须拥有对国家的忠诚心、,以及视情况能与犯罪者交战的力量。
尽管如此,仍然没有任何人愿意。想必这些贵族们也心知肚明,这个只需要听从国王命令的特别官职所拥有权限越大,伴随的困难和危险就越多吧。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令以萨克感到有些痛快,也因此能听见至今仍站在广场上不肯离去的民众们所发出的口号声。国王听着口号声,满足地点着头,毫不客气地对贵族们说道:
「——听好了!你们这些贵族利用财力逃避兵役,每天吃喝玩乐,一开口就是抱怨。国家有难时什幺忙都帮不上,真是废物!」
「陛……陛下!您怎幺这幺说,就算是陛下您—— 」
「怎幺?你想说就算是国王,这话也说得太难听了是吗,比尔沙卿?」
国王的视线一移到别的贵族身上,周围的贵族便往后退,避免受到波及。
「就连全国贫苦的百姓也懂得捐款修复离宫,到现在没有掏出一第纳尔的你究竞有什幺能耐。你倒是说明给我听啊。具体而言,你到底有用在哪里?」
「……」
「被我说道这种地步还无法还嘴的你们能做的事情,顶多就只有掏出离宫的修绩费罢了!知道的话,还不快点回家打开钱箱!」
国王举起双手,对贵族们说:
「我之所以会默许你们用肮脏的手段来谋取钱富,是因为我以为在这种时候你们会派上用场!要是连这种时候都派不上用场,我才要判你们叛国罪,除掉你们!」
「就……就算是陛下您!这种事情……」
「九等亲哦!」
国王露出奸佞的笑容,打断贵族有气无力的话。
「毫无节操,到处沾花惹草的你们,知道自己九等亲内有多少人吗?说得出全部人的名字吗?如果他们全是清正廉明的乖小孩就好喽!」
大贵族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不断进行政治联姻。实际上,随便从在场的贵族中挑出一位, 计算他九亲等内全部的亲戚,恐怕轻易地就超过一百人吧。搞不好,在场的大多数贵族,都是彼此九亲等内的亲戚也说不定。
假使他们其中一人干出可能触犯叛国罪的行为,所有人都会站上处刑台。就算今后再怎幺严厉地管束亲人,叛国罪没有时效的问题,只要回溯过去,发现有那样的亲人存在,有些贵族还是有可能遭到连坐而丢掉小命。
以萨克暗示性地说道:
「……我们朝那方面严密地调査看看吧,父王?」
「说的也是——只要牵涉到现场十分之一的人,就能没收庞大的财产吧。比起一点一滴募集
捐款,这幺做效率快多了呢。」
「……!」
有人发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 好了 ,希望严格处置的人可以回去了。回家摸着自己的脖子,等待判决下来就好了,不过,说从宽发落就好的人,在这里开完票再离开。如果今后的调查查出什幺糟糕的问题,我也会想办法从宽发落。」
「开……开票……是指?」
「其实近期内会发行修复离宫的特别债。我要卖给你们。我这可不是叫你们买免罪符的意思喔。而是叫你们买十年后会附利息回来的债券。很有良心吧。」
「是……是……」
贵族们面面相觑,似乎在观察彼此会如何应对。不过,他们应该别无选择吧。如果希望国王所说的严格处置,肯定会在某处被查出自己干出的坏勾当——换句话说,他们全都内心有鬼,自知只要运气不好,就会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势必没有人会为了省下购入债权的数万第纳尔,而背负如此大的风险吧。国王就是确信这一点,才敢大声宣扬。
总之,这下子就能收集到十二分的资金来修复离宫了吧。如果要赶工,还能多发一些工资增加工人,剩余的钱或许还能用来重建市街。
如此一来,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避免与周边诸国交恶一事了——以萨克面向阳台,从敞开的玻璃窗倾望天空,玩弄着帽子发出叹息。
狄米塔尔在侵入柯斯塔库塔家的那晚,没有被抓回地牢,不知为何来到了暂住在王宫里的夏琦菈的住处,受她照顾。夏琦菈还帮他刻绘最起码的魔纹,也就是,用来刻绘魔纹的魔纹。
之后,狄米塔尔在自已的肌肤上刻绘魔纹。狄米塔而本来就不是会在全身刻绘魔纹的那种人,要恢复和以前同样水平的魔纹,应该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狄米塔尔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灵巧地在自己的上臂刻绘魔纹,同时抬起眼望向瓦蕾莉雅。
「……干嘛?事到如今,还有什幺好稀奇的吗?」
「我……我又不是因为对你自己刻绘魔纹感到稀奇!」
瓦蕾莉雅羞红了脸颊,急忙将视线从狄米塔尔身上移开。
「…通……通常都会顾虑到是什幺场合吧?竟……竟然在这种狭小的车厢内,脱……脱衣服——」
狄米塔尔看着结结巴巴抱怨的瓦蕾莉雅,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
「现在不是能分时间和场所的状况吧……有意见的话,就闭上眼睛不要看啊。」
虽然对看见男人裸体而脸红的少女不好意思,但他必须在抵达贝尔度之前就修复魔纹。国王和皇太子之所以采纳夏绮菈的意见,不惜使出类似秘技的举动,让狄米塔尔无罪释放,是因为判断狄米塔尔的能力有那样的价值吧。换句话说,狄米塔尔有义务证明自己的能力。若是得到因为魔纹修复不及而导致任务失败的报告,只会让仇视狄米塔尔的贵族开心罢了。
「喂,粉红铠甲女。」
「什幺事?」
小窗外,坐在车夫座上驾驶马车的贝齐娜,发出有些兴奋的声音回答。
「我的两把剑,都没有特别的动过吧?」
「叔叔大人是这幺说的~但我想顶多也只有重新磨利剑刃,换过新的剑鞘吧。」
「那就好!」
狄米塔尔双臂的魔纹,是以甲基尔卡或恩佐比亚作连结的前提之下而刻绘的。既然剑上的魔纹没有刻意的更动,那他也不必要特意的调整刻绘在手臂上的魔纹。对现在没有时间的狄米塔尔来说,这样比较省事。
瓦蕾莉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的田园风景,开口说:
「贝尔度是接受比托经济援助的国家吧?」
「是啊!国家财政即将破产,所以他们实质上才想把神巫的保有名额卖给比托吧。」
已经决结束任期的现任神巫作为最后一任,不再选出新神巫,将保有名额转让给他国,具体而言要由哪一个国家承接这个名额,在经过不断地争吵之后,前几天终于尘埃落定。
「最终,承接贝尔度的神巫保有名额的,是比托对吧。」
「毕竟,那里从以前开始,就为了这个目的才持续援助贝尔度的经济啊。贝尔度政府比起自己的面子,也以让国内的经济稳定为优先吧。」
「贝尔度是那幺穷困的国家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正因为如此,国军的失控才更显得可怕。一旦累积未支付的薪资之类的不满,就可能不受控制,招致难以预料的事情。」
根据传到鲁奥玛的第一手消息,贝尔度东部方向的驻防军队,已经开始朝亚默德的国界线移动。虽然还不淸楚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十分可能是因为路奇乌斯袭击同盟诸国据点的事件而引发他们这次的举动。
瓦蕾莉雅事前未被告知太多的情报,只命令她先前往当地,就被推进了马车。虽然靠别人气备的书面数据应该能掌握某种程度的信息,但肯定无法感受到这次的任务有多幺地困难。
「那个东部方面的驻防军队,规模大概多大?J
「应该——不到一千吧。」
「只有……这样?就只有一千人左右吗?」
「是啊。规模大概是亚默德一个小城镇的驻防军队吧。毕竟贝尔度本身就是个很小的国家嘛。不过,凭现在贝尔度政府的力量,都还是无法压制这点人数的区域军。一个弄不好,可能激怒他们,攻打亚默德。」
「所以,才只派我们两个人去啊……」
跟随狄米塔尔等人搭乘的马车前往贝尔度的兵力为零。被四匹马拖曳,车身比平常搭乘的来得小而轻的马车,以飞快的速度驶向四方。
「只有一千人左右的话,我一个人也能解决。」
「我想是能轻易地击败或是赶走他们——不过,要是事情那幺容易处理,就不必特地派妳这位神巫出马了。」
「咦?」
虽然还不确定,但当地的亚默德军应该还没有收到允许交战的命令。既然必须避免同盟国的正规军交战的话,那幺即使贝尔度军主动攻击,亚默德军也无法反击。狄米塔尔两人身负的使命,就是事先防止两军开战,可以的话,最好阻止贝尔度军跨越国界。
「不是要我们打赢战争,而是避免交战吗!只……只靠我们两人,是……是要怎幺——你快点刻完好吗!」
瓦蕾莉雅不由自主地望向狄米塔尔,又立刻泛起红晕,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仰望车顶。
「看我们要用什幺办法都行吧……明明也能派遣外务副大臣过来,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
表示事情就是如此紧急吧……再来就是一番好意,要我们抬高自己的名声吧。」
「哪里是好意了啊,我实在看不出来。」
「不是对妳,是对我。任务成功是再好不过的了,但万一失败,我本来也是要被处以死刑,就算要我付出生命以示负责,也死不足惜。」
狄米塔尔扣上衬衫的钮知,自嘲地笑了。
瓦蕾莉雅再次抬眼望向狄米塔尔,拿出一张折成小小的纸张。
「——给你」
「啊?」
「我之前说过了吧。是你住的地方,那个房东的——」
「大叔写给我的?」
「不是。」
「喔喔,是梅露雪啊。」
「就连那幺年幼的孩子,都为你写了请命书喔。」
「……」
狄米塔尔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爱装大人的小女孩了。虽然这张称为请命书的纸张上书写的文字歪七扭八的,但仔细想想,教那个没有上学,在家帮忙的孩子写字的,就是狄米塔尔。这下子回国后,可要帮她补习了。
正当狄米塔尔思考着这种事情的时候,瓦蕾莉雅敲了敲年轻人的膝盖,说:
「至少有那幺多人在担心你,你可绝对不要再自暴自弃了喔。」
「妳竟然会这幺拜托我,还真是难得呢。」
「我是……在……在跟你说正经的——」
瓦蕾莉雅突然梗住话语,垂下头。
「啊!喂,狄米先生!你为什幺惹哭瓦蕾莉雅大人啊!」
贝齐娜察觉到马车内的异常变化,难得大声责备狄米塔尔。
「你怎幺可以对真心关心你的人,说这种讨人厌的话呢!」
「……妳给我安静一点。J
狄米塔尔急忙拉起小窗的窗帘,低声对瓦蕾莉雅说道:
「喂!妳最近泪腺未免也太发达了一点吧?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就哭啦!」
「这才……才不是小事!」
瓦蕾莉雅的拳头陷入了狄米塔尔的上臂。老实说,点儿也不痛,但似乎能感受到少女的认真。
面对成熟女性的时候,根本不会这幺麻烦。就算两人发生什幺冲突,只要狄米塔尔一不吭声,女人自然会认输。不过,像这样交换立场后,狄米塔尔终于了解到,那是因为自己不过是个固执又任性的小鬼,而女人只是包容了这样的他罢了。
狄米塔尔和瓦蕾莉雅的情况则是,不管怎幺做,瓦蕾莉雅都不可能比狄米塔尔成熟。那幺,或许只能由狄米塔尔成熟的妥协了,狄米塔尔叹了一口气,抚摸后颈项,慎重的选择辞藻,说道:
「总之……我也不想死啊,既然有生存下去的机会,我会用尽一切方法去争取。我没打算自暴自弃。」
「……真的吗?」
「说谎也于事无补吧。」
「真的吗?」
「……」
瓦蕾莉雅像是在打探他的心思般,抬起眼不断询问,令狄米塔尔感到不耐烦,但狄米塔尔也无法冷漠地对待她,便粗鲁地一把抓住少女的脸,像是要堵住她的嘴一样。
「…现在正在执行任务。少说废话。」
「泥.……泥很诈耶!」
「没有什幺诈不诈的……话说回来,妳魔纹修复完毕了吗?我听说穆瑙女史突然忙碌了起来,没有办法专心帮妳修复魔纹。」
「噗啊——这……这个嘛……」
瓦蕾莉雅挣脱狄米塔尔的手,似乎一边深吸呼,一边轻微地集中精神。
因为拉上窗帘而变得阴暗的马车里,散发出微弱的红光。瓦蕾莉雅白皙的肌肤表面浮现出复杂的曲线,释放出磷光。大概确认过后,显露出的魔纹大致上都已修复完毕的样子。这样的话,应该能应对大部分的状况吧。J
问题在于,被那个护手消除地一干二净,平常隐藏在衣服底下的胸口和背部的魔纹。
「『契约之印』怎幺样了?」
「啊……那个应该还没修复。」
「什幺?那里应该最先修复才对吧!」
「因为——穆瑙女史说她找不到范本的『魔纹地图』。」
穆瑙女史原本只是代替狄米塔尔修复瓦蕾莉雅私密部位的魔纹,并非瓦蕾莉雅的专属纹章官。因此,复杂的魔纹必须参照「魔纹地图」才能修复。不过,据说那本关键的「魔纹地图」却在魔法院火灾的时候弄丢了。
狄米塔尔蹙起眉头,轻轻伸出手打算脱掉瓦蕾莉雅的战袍。
「喂……你……你干嘛!突然伸出手是想要做什幺!」
「现在立刻脱掉衣服,我迅速帮妳修复好。」
「在……在这里!可是,那是没有实用性的魔纹,等任务结束后再修复也行吧!」
「据说契约之印一定要最优先修复。这句话已经流传了二千年了,肯定有它的意义存在。如果现在能修复的话,最好还是先修复完毕。」
「可……可是——」
瓦蕾莉雅羞红了脸,表现出忸扭怩怩的态度。
「……你保证不会对我做奇怪的事?」
「什幺!」
听见瓦蕾莉雅脱口而出的低喃声,狄米塔尔扬起眉毛。
「别闹了妳,就说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了。」
狄米塔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瓦蕾莉雅拉到自已身边。
「呀!」
「少啰嗦了,坐到我大腿上:。要不然在抵达贝尔度之前,会来不及修复完的」
「我……我知道了……」
瓦蕾莉雅虽然有些难为情,还是跨坐在狄米塔尔的大腿上。刚好两人的视线一样高,形成彼此面对面互相凝视的姿势。
「……喂。」
「怎幺了?」
「妳跨坐在我身上干嘛?」
「咦?可是,你不是叫我坐在你大腿——」
「我要修复的可是妳背后的魔纹耶。妳面对我是要怎样?不用跨坐也没关系,背对我,坐到我大腿上」
「啊,对……对喔——」
瓦蕾莉雅的脸颊更加通红了,她急急忙忙转过身,背向狄米塔尔。
「身体暂时往前弯一下,不到五分钟就好了。」
「嗯。」
狄米塔尔尽可能以公事公办的态度解开瓦蕾莉雅紧身胸衣的纽扣,将手指抵在她白皙的背部。这半年多以来,狄米塔尔已经修复过无数次瓦蕾莉雅的魔纹,即使不用参考任何范本,也能刻绘出契约之印。狄米塔尔将记忆中绽放的花朵正确地描绘在少女的肌肤上,用鼻子哼了一声。
「巴贝尔猊下说了……很少看到像妳这种必须频繁修复魔纹的神巫。」
「因为……危险的任务很多啊——」
瓦蕾莉雅忍住刻绘魔纹的疼痛,有气无力地反驳。
「不要找借口。虽说亚默德的神巫不是有名无实的花瓶,但通常好像不会如此频繁让魔纹受损哦。」
因为任务内容不同,直接比较或许没什幺太大意义,总之,瓦蕾莉雅经常落得身负重伤、修复魔纹的下场。
转眼间,狄米塔尔已经刻绘完契约之印,不过,他仍然将手指抵在少女的肩胛骨上,陷入沉思之中。
「……喂,我说你啊。」
或许是发现已经不再感到疼痛了吧,只见瓦蕾莉雅转动脖子,回头望向狄米塔尔。
「该不会已经修复完毕了吧?」
「是啊。」
「那你打算用手指触碰我多久啊?」
「怎幺,不能碰吗?」
「咦?这……这个嘛——」
狄米塔尔这话并没有特别的含义,但瓦蕾莉雅听了之后,却缩起脖子,感到惊慌失措。
「开玩笑的……我刚才在思考事情。」
狄米塔尔把他大腿上的少女轻轻移动到自己身旁的座位,拉下卷起的衬衫袖子,叹了一口气。
「……妳有听巴贝尔猊下说过她和本院长年轻时候的事了吗?」
「啊……有。是指离宫地底下的那件事吧?」
「老实说,我以前认为雷顿特拉之类的神话,就算不是全部,大部分也都是后来的人胡乱编出来的故事。」
瓦蕾莉雅重新扣好紧身胸衣后,诚恳地听着狄米塔尔说话。
「但是,听了猊下说的话,我开始觉得那里可能真的有什幺东西存在。」
「你的意思是,那里可能真的封印着『魔』吗? J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幺。不过,本院长早在二十年以前就对存在于离宫地底下的东西十分关心……」
狄米塔尔也十分清楚奥尔薇特有多幺聪明伶俐。她不可能无凭无据执着于那个隐藏在大地下的东西那幺多年。
既然如此,就代表那座离宫底下确实有着超越狄米塔尔等人想象的某种东西存在吧。
『就连巴贝尔猊下也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幺吗?』
「……她好像知道,但是应该不可能那幺老实地就告诉我们吧。」
狄米塔尔等瓦蕾莉雅整理好服装仪容后,拉开窗帘。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附近的田园风景也逐渐没入暗红色之中。这次的任务必须尽快抵达当地,所以没时间悠间地在半路的城镇寻找旅馆。
狄米塔尔推开瓦蕾莉雅,将脸凑近正面的小窗,对贝齐娜说道:
「——喂,粉红铠甲女。」
「啊,你已经好好向瓦蕾莉雅大人道过歉了吗,狄米先生?惹女孩子哭泣的话,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喔。J
「……妳那像小姑一样的说话方式是怎样?少啰嗦,听我说话。」
「什幺事?」
「往这条街道一直行驶下去,太阳下山后,在第一眼看到的榉木下停车。」
「咦?要是没看到榉木的话,可以一直行驶下去吗?」
「如果没看到的话……放心吧,绝对看得到。」
这条街道从鲁奥玛朝西南方延伸,东西横贯过贝尔度,一直通到米尔左札。如果不是习惯徒歩旅行的人,可能不会意识到,但从鲁奥玛朝四方延伸的街道上,一每隔五里格就种植着一棵榉木,提供旅客乘凉,或当成路标。
狄米塔尔坐回座位,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曾经听说过,只有亚默德的大神祇官和首席神巫,会以口传的方式把一项重大的秘密传承给下一位——搞不好那个秘密,就是跟离宫的地下有关。」
「你的意思是,本院长的目标就是知道那个秘密吗?」
「很有可能。因为她似乎曾经对巴贝尔猊下提过类似的事情……总之,本院长的事情过一阵子之后才会解决。现在先把精神集中在贝尔度的任务上吧。」
「嗯。」
听见自己发出的「解决」这个字眼,狄米塔尔内心有些动摇,但他掩盖得很好,悄悄地闭上眼睛。
缠绕在肌肤上的冰冷晨雾,将附近的风景混浊成一片乳白色。缇雅之所以无法喜欢这片土地的雾,或许是无法习惯雾中带有的些许海潮味吧。缇雅现在才终于感受到,自己是出生在更炎热更干燥的南方土地。
这个连诺布洛努,十分接近悠尔罗格、海德洛塔和巴克罗这三国国界线的交界处,可说是悠尔罗格最前线的军事据点。在军队里担任文官或技师的人口比一般人还多,而所谓的一般人,也大多是预备役,以某种形式从事与军队有关的工作。接受军人指示,正在搬运大量货物的男人们,大概也是预备役吧。
「就算到处进行破坏,也不足以打倒亚默德吧。军事方面的能力自然不用说,凭擅长谋略的杰弗伦十一世的政治能力,不久的将来,应该也能打破这个局面。
西里尔.杜耶布尔在即将变换日期的时刻回到这里,他小睡一下起床后,便命人准备新的一匹,着手准备出发。经历同样行程的但丁,大剌剌地打着呵欠,准备启程。看见他这副模样,就能清楚地知道这两人个性的差异。
「——要给予亚默德严重的打击,让同盟瓦解,果然还是需要动用比盖罗的力量吧。」
「为了得到大陆的霸权,不惜与蛮教徒连手啊。还真是没节操呢。希望一切结束的时候,山脉的北侧还能留下新教徒的国家。」
但丁将贝基里斯坦垂挂在马屁股旁,啜饮着皮囊里的葡萄酒,吐出讽剌的话语。不过,西瑞尔不仅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倒是拖着一头黑长发的拉姆彼特,仰望着但丁蠢动双唇:
「多…… 多多……管…」
「嗯?妳说什幺,猊下?」
『拉姆彼特是想说,多管闲事。意思就是说,为了复仇抛弃国家的你,没资格这幺说。」
西里尔抱起拉姆彼特,让她坐在马背上。
「话说,如果奥尔薇特大人说的话誉,分成神教徒和蛮教徒也没有意义了。我们都是人类吧。」
「只截取这句话来听,彷佛就像是博爱主义者呢。」
再次挖苦人的但丁,接下来即将和路奇乌斯一同前往巴克罗。一大清早这个城镇南边的正门附近就吵吵闹闹,正是因为他们正在准备出发。
另一方面,西瑙尔将和拉拇彼特一起前往皮卡比亚,而缇雅则是一人独骑一匹马,前往比盖罗。无论是路奇乌斯还是西里尔一行人,身负的任务都必须见血才能完成,但论危险性和困难度,诺任务才是凌驾其上。
路奇乌斯等待出发,在马匹旁抚摸自己的左肩。缇雅出声对他说道:
「路奇乌斯大人。」
「……我的肩膀……」
「怎幺了?」
「与其说是我的肩膀——」
路奇乌斯凝视着晨雾的彼方,不断抚摸的,是与亚默德诀别的夜晚,被狄米塔尔砍伤的地方。差点整只左手臂被砍断的肩膀的伤势,经由奥尔薇特的魔法,已经完全治愈。只是,回过神来。路奇乌斯便像这样一直抚摸着曾经有过那道伤口的地方。
「感觉身体的一半被带走了……好像缺少了什幺重要的东西——」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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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人说……我今后不需要那样东西。以诺璆斯的身分出生的我,要觉醒为帝奥斯。必须捺弃许多东西——』
「帝奥斯……?」
「我不太清楚那是什幺」
奥尔薇待不在现场,奥尔薇待、涅蕾妲和梅朵,为了响应乌希马尔的要求,正专心开发悠尔罗格的魔动剑。缇雅也能理解这个情况,但同时也认为路奇乌斯的身心都受极大的伤害,正在逐渐复原,奥尔薇待对他未免有些薄情。
现在回想起来,在亚默德的时候,缇雅就强烈地觉得这对母子之间,隔着一层牢不可破的薄膜。当然,路奇乌斯很敬仰奥尔薇特,而奥尔薇特也很疼爱路奇乌斯,但两人之间却存在着普通母子没有的微妙距离。
「少爷,在我回来之前,请你不要跟狄米塔尔大人战斗。」
缇雅对路奇乌斯如此呢喃后,路奇乌斯便眨了几次眼睛,不断重复儿时玩伴的名字。
「狄米塔尔……啊啊,对喔。这是被狄米塔尔——小狄伤的……」
「少爷——」
「我明白……妳说的话,总是很正确……因为妳能比我用更坚定的眼光,去看待事情。」
「……我出发了,少爷。」
尽管感觉到路奇乌斯的样子有些奇怪,提雅还是跨上了准备好的马匹。
即使单纯从悠尔罗格直接前往比盖罗,仍然是非常长途的旅程。再加上,现在缓雅被亚默德称为叛国贼,亚默德对同盟诸国也下达了通缉她的命令。在纵贯海德洛塔和亚默德的期间,视情况可能会暴露身分,遭到官兵追捕。
就这层意义而言,她也有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路奇乌斯。
只是,就算缇雅说什幺,现在的路奇乌斯也听不进去吧。缇雅将这份心思陈藏在心中,鸣响缰绳,策马奔腾。
毕竟,缇雅达成任务后,也能提高路奇乌斯等人在新天地的地位。既然如此,缇雅也别无怨言。
以萨克凝视着装饰在执务室墙上的挂毯,说道:
「——上午,我借用母亲的庭园,举办了 一场茶会。」
「这样啊。」
「然后啊,我邀请了波尔哈.柯斯塔库塔卿和安多尼•巴尔那罗氏,王宫方面卡帕罗斯卿也有出席,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谈论这个国家的未来。」
「……说得那幺好听,简单来说,就是向瓦蕾莉雅小姐的伯父要钱吧?」
「请您不要说得那幺没有情调嘛。」
以萨克回头望向夏琦菈,露出苦笑。
「——所以呢?那场高尚的茶会进行得还顺利吗?」
「很顺利。用不着请瓦蕾莉雅小姐去说服,似乎能让巴尔那罗商会买下绝大部分的特别复兴债。」
「那真是太好了呢。」
「不过,也不全然都是好消息。」
「什幺?」
出大啤酒杯小口小口啜飮葡萄酒的夏琦菈,抬起眼望向皇太子的背影。
「商人之间消息流通得果然特别快。尤其是其中跨越了好几个国界的情况……看样子。巴克罗似乎被袭击了。」
「哎呀。」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持续发生这种事还是会令人感到厌烦。夏琦菈将啤酒杯推到一旁,拄着脸说:
「这次路奇乌斯也大显身手了吗?」
「是啊……只是,虽然还没有获得证实,听说有人目击到这次的贼人集团,除了疑似路奇乌斯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一名红发青年参与其中……」
「红发?头发是红色的人没什幺好稀奇的吧?」
「是啊……不过,我心里大概有些头绪。」
这位皇太子若是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大多不会再透露更多的情报。他有他的想法——或许单纯只是可信度太低—所以才只透露出一点点情报,这一点,夏琦菈也是一样。既然她心里还怀抱着尚未对以萨克坦白的秘密,就无法责备这名青年。
「……话说回来,好险小狄没有轻易地就跟奥尔薇特他们离开。」
「是啊……老实说,只要有路奇乌斯和小狄在,应该就能轻易地烧毁掉一座小城镇吧。」
以萨克绝非夸大其辞。如果瓦蕾莉雅毫不留情,大肆破坏的话,就算有一千名完全武装的士兵来对付她,也会轻易地被击败吧。而狄米塔尔的力量,单纯论战斗力的话——显然凌驾瓦蕾莉雅之上。魔法和剑术、不符合年龄的经验和狡猾皆兼备的狄米塔尔,和与其并驾齐驱的路奇乌斯,没有一起跟随奥尔薇特逃离亚默德,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要紧抓住瓦蕾莉雅小姐这张牌,小狄就绝不会背叛,或是追随奥尔薇特他们而去,你这位公子哥儿的直觉,似乎料中了呢。」
「才不是直觉呢。」
以萨克背向大陆地图,在空椅子上坐下。
「虽然这幺说有些失礼,但论恋爱经验,我可是比猊下您丰富呢。」
「原来如此啊……可是呀,你怎幺反而愁眉不展的啊。殿下?」
「没有啦……现在这个事态不得不仰赖他们两人,事到如今说什幺也无可奈何,只是——我开始担心他们两人有没有办法自制,这种有点下流的事。」
「也就是说……你担心他们两人干柴烈火?」
「是啊。」
以往是因为他们两人感情不融洽,才没有造成问题——应该说,正是因为别人认为他们感情很差,所以才没有特别提出这个问题,否则照理说,指派年轻男人作为现任神巫的纹章官,有许多不妥的事情。
尤其是,在两人过从甚密——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就更加不妥了。
「要是他们两人的事被发现,贵族们又要开始吵闹了。」
「应该说,马上就会露馅儿了。按照小狄的个性,他可以在人前掩饰他的感情,但瓦蕾莉雅小姐就不一样了,不论好坏,她的个性都很直率……一旦喜欢上了,就难以隐藏她的爱意。」
「是啊。」
以萨克自然不用说,夏琦菈也看见过去的瓦蕾莉雅公开表明她对路奇乌斯的爱意。当时,可能有一半是类似崇拜的心情吧,也知道彼此都是名门世家的继承人,结果,她的爱恋之情没有发展下去。
「不过,对象若是小狄的话,就没有什幺特别的限制了吧。何况他成为了猊下的养子,也跟被当成叛国贼的里希堤那赫家断绝了关系。」
「是啊。我家也不是非得有继承人不可的那种名门世家,让小狄入赘也无所谓。只要辞掉神巫一职,那两个人就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眼光了。」
「……现在就是担心她在担任现任神巫的期间,不小心跨越最后一道防线。」
「反正,只要本人别泄露出去的话,倒也无所谓吧。」
「咦?无所谓吗?」
以萨克蹙起眉头,反问夏绮菈。
「——神巫好歹是雷顿特拉的妻子。照规定必须在引退之前保持纯洁之身吧?」
「话是这幺说呀~但重视处女之身,只有在决定要成为神巫的时候吧。一旦真的当上神巫,又不会在任期内检查……况且,神巫的力量与是不是处女,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猊下……您这话一说出可就形象全毁啦。」
以萨克惊讶的表情绽放出笑靥,望向执务室的门扉。(录入:为后面的啪啪啪打下基础,手动滑稽)
好几道脚步声逐渐接近,今天接下来也要开会。
夏琦菈直到最近才知道,所谓认真的执政者,就是每天举行会议,面对着同样的面孔,讨论政治方面的一切事务。
希望参加这类的会议,只是一时性的。
一看见一群大臣打开门扉,陆陆续续进来的情景,夏琦菈暗自声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