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眼神慵懒的前最强
彩星争夺战任务二结束后的第二天,星期二。
我与穿着女仆装的姬路一起在家里的客厅看终端装置。
到目前为止,彩星争夺战的第一战,真野的委托由彩园寺获胜,第二战浅宫的委托则是由我获胜,所以目前两人是平手状态,也就是说,依最终任务的结果,将会决定「紫星」的归处。也因此,我略感紧张地等待最后一个委托到来。
不,我确实翘首盼望委托快点来,但──
「……这啥?」
看着眼前的萤幕画面,我忍不住这么吐槽。
原因当然是《Dear Script》刚发布的最终任务的内容。最终任务的风格与前两个委托的感觉差很多……应该说,根本看不懂。
内容如下:
【彩星争夺战•最终任务】
【委托人:皆实雫──委托对象:双方玩家】
【委托内容:我太受欢迎了,希望能帮帮忙。】
【胜利条件(共通):彻底解决皆实雫的委托。】
就是这样。
「唔……虽然有很多在意的部分,总之先整理情报吧。」
我微微摇头,叹着气说道。我身旁的姬路摇晃着柔顺的银白色头发点头,以清脆的声音开始说明。
「是的。那么首先是委托人──皆实雫大人的部分。皆实大人是第十四区圣罗莎莉亚女子学园的二年级生,也是五月交流战《ASTRAL》的参赛者,与主人见过面。」
「嗯,是啊。话虽这么说,不过我们只在最后一战时交手过而已,根本没说上几句话……感觉起来是很冷静但有气无力的人。」
「是啊,我的感觉也差不多……话说回来,皆实大人在参加《ASTRAL》时,是持有彩星的4星,但是因为圣罗莎莉亚最终的综合排名是第六名,所以她失去了彩星,成为无色3星。」
「唔……对了,那颗彩星后来呢?既然没听榎本提过,表示那颗星应该没来英明……」
我突然想到这件事,与姬路一起头冒问号……皆实的彩星应该会交给在《ASTRAL》中的综合排名前五名的学校──英明•樱花•栗花落•音羽•森罗的其中之一,可是到目前为止,都没听说那颗彩星的下落。是说这种事,就算思考也没用,下次见到校长时再向她问问吧。
现在的重点是皆实雫。
「至于皆实大人的其他情报──对了,虽然她原本是彩星持有者,可是就个人资料看来,并没有特别出色的部分。在《决斗(游戏)》战绩方面,挑战高等级学生的升级战的获胜机率约两成,被等级低的学生挑战的防卫战的获胜机率约七成,都是很平均的数字。」
「是这样啊?虽然彩星确实很稀有,但不只一颗而已,有时也会不小心得到呢。像我拿到『赤星』,就几乎可以说是意外状况……」
原则上,持有彩星的人在《决斗(游戏)》中落败时,必须先释出彩星,所以彩星不一定只在高等级学生之间移动。困难的是持续持有。例如皆实,她似乎是在几周前才刚拿到彩星而已。
「唔,关于皆实的部分,就这样了吧……重点是委托的内容。」
我以右手搔头,再次看着《Dear Script》的画面。
【我太受欢迎了,希望能帮帮忙】──退让一百步的话,这确实也能算「那类的委托」。虽然真野的委托是【想向藤代告白】,浅宫的是【想与榎本拉近距离】,与皆实的方向性相反,但也能算是感情问题。
问题在于,胜利条件写得太含糊了──【彻底解决皆实雫的委托】。到目前为止,每个委托都有具体的胜利条件,可是这次完全没有补充说明,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获胜。
顺带一提,每次都会附上的「委托影片」,则是这种感觉。
『委托……就是像我写的那样。』
『我最近走起桃花运……一堆男生想接近我,排队向我告白……才怪,这样说是有点夸张了。』
『总之,我觉得这样很烦……被女孩子喜欢是无所谓,受男生欢迎,我一点也不开心。所以帮帮忙吧。』
说完这些,皆实就关掉录影了。如影片所见,几乎得不到任何与委托有关的追加资讯。
「……我想──」
──就在这时,以澄澈的碧眼看着萤幕的姬路突然开口,她摇晃着柔顺的银白色头发,安静地看着我,以清脆的声音说道:
「就连这部分在内,也是这次的委托内容吧。查明皆实大人的具体委托,并将问题完全解决……而且这次的任务,主人与莉奈的胜利条件是共通的,意思就是『先达成委托的人赢』。」
「原来如此,那么……首先得让那家伙说实话才行呢。」
「是。就是这样呢。」
姬路点头。我把右手放在嘴边……彩星争夺战最终任务•皆实雫的感情问题。虽然对这与前两个任务方向性相反的委托内容感到困惑,但不论如何,这都是最终战了。赢得胜利的话,我就能得到「紫星」,并与《Dear Script》的管理员──我一直在找的人物见面。
(……快了。)
我在心里说着,再度绷紧精神。
♯
隔天,我与姬路一放学,立刻前往第十四区,来到皆实就读的圣罗莎莉亚女子学园。
圣罗莎莉亚女子学园──学园岛上罕见的女校,去年的校际排名是第十八名。校风温和,不喜斗争,比起才能,更重视家世或血统,是所谓上流阶级家庭专用的大小姐学校。
圣罗莎莉亚设立在第十四区的中央地段,校地相当广大,但是禁止他校学生进入……不对,正确来说,是禁止男学生进入校园。非进入不可的话,「与本校学生有血缘关系、事前取得明确的约定、在警卫的陪同下见面」是最低限度的条件。再加上大多数学生都是住在校地内的宿舍里,所以对岛上男生来说,接近圣罗莎莉亚女子学园的学生,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先不管那种江湖传说了。
「──您是皆实雫大人对吧?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我们等了大约三十分钟后,等待的人从校门出现。姬路上前挡住对方的去路,少女停下脚步,嫌麻烦似地缓缓抬头。
「……做什么?」
皆实雫──以一句话形容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有气无力」。齐肩剪平的蓝色头发、白色的帽子、慵懒的眼神、平淡的说话语气。身高比平均稍矮一点,但胸部颇有份量……不过因为穿的是典雅的制服,所以露出的部分不多。尽管外表不差,但整体有种不知道该说是阴沉还是什么的感觉,总之就是很不显眼。
「…………」
如今,皆实以露骨的厌烦视线看着突然出现的我们。根据加贺谷小姐的调查,皆实「每天放学后都会去便利商店或书店」,应该是固定行程被打断,所以觉得不高兴吧。
我无视她的反应,看着那双慵懒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道:
「呐,皆实,我想问你一件事。」
「突然叫我的名字……真恐怖……你为什么知道我名字?你是跟踪狂吗?」
「因为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顺便提醒,这对话在《ASTRAL》也出现过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正感到心碎。被可爱的女仆小姐叫住而停下脚步,结果被骗了……」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至少可以给点时间说话吧?」
「……你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现在硬拗也来不及了啦。」
明明有气无力,却意外地难缠。我悄悄摇头叹气,再这样下去,一辈子也问不出东西。
既然这样,我决定半强硬地推进话题。
「真是的……那我就直说了。我是筱原绯吕斗,没有认错人也不是跟踪狂,是为了你委托《密缇亚》的事而来的。你该不会忘了那件事吧?」
「唉……完全没在听人说话……这个人……」
我提起委托的事,皆实一脸厌烦地叹气。也许为了表示明确的拒绝吧,她摇晃着蓝色的头发,安静地抬头──直到这时,她总算发现周围的气氛,肩膀为之一颤。
「大、大家都在看我们……?」
──没错。
毕竟等在校门口的是传说中的学园岛最强与银发女仆,早在皆实走出校门前,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周围看热闹了。那些学生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们说话,露出好奇的表情。虽然对我和姬路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场面,可是对皆实来说,应该是坐立难安的情况吧。
皆实迷惘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叹气。
「……过来这边。」
她转身迈步,领着我们离开。
「──先让我说句话。」
我与姬路被带到离大马路两条街之远的小巷子里。
由于是建筑物的阴暗之处,所以有些昏暗,但毕竟是学校附近的地段,地面打扫得很干净。皆实停步,转身看着我们,开口道:
「不要做那种事。你太有名了……光是和你说话,就会受到注目。我讨厌引人注目。」
「嗯?哦,是这样啊。那真是不好意思。」
「……看起来毫无诚意……差劲透了……」
「我有好好反省了。下次我会尽量不引人注目的……话说回来。」
我耸肩说完,从口袋拿出自己的终端装置,露出无畏的笑容,朝皆实踏出一步。
「就像刚才说的,我是为了这委托才来找你的。【我太受欢迎了,希望能帮帮忙】……这是你的要求吧?」
「……是。」
我打开《Dear Script》的画面,展示给皆实看,并且发问。皆实满不在乎地点头同意,长长的浏海因此盖住慵懒的眼睛。
「我最近非常受欢迎……打比方的话,就是无敌状态的玛○欧。所以你一定也对我神魂颠倒……想在这小巷子里非礼我。」
「……主人,是这样吗?」
「才不是。我没那种打算,再说我也没有对她神魂颠倒。」
虽然我觉得皆实长得很可爱,但也只有那样的感想而已……不对,重点不在那里。
「皆实,关于这委托,你可以说得清楚点吗?因为被谁怎样了,所以希望怎么处理之类的。不说清楚的话,我就没办法解决问题。」
「唔……我不想多说。就像刚才说的,你太有名了……光是和你扯上关系,我就会受到注目,所以我不希望你深入这件事。」
「也就是说,不受人注目就可以了对吧?放心,就算我是7星,也不会像拍纪录片那样二十四小时被《Libra》跟着。在不影响你生活的情况下完成委托,根本不是难事。」
「……意外地,难缠……」
尽管皆实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我也毫不退让。「唉……」她看开似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从书包中拿出终端装置,操作起来。一个小型的投影画面随即出现在我眼前,是她的通话记录。显示在最顶端的,是我有印象的名字。
「……结川奏?」
「对……他是参加了《ASTRAL》的,茨学园的强者。那个人很强硬……我觉得很危险,希望你叫他别再缠着我了。」
皆实依旧有气无力地说出实情。刚才明明还很不情不愿,现在倒是变得很老实。第十五区茨学园的结川奏──茨学园的王牌,乍看起来是清爽型的帅哥,可是在《MTCG》中表现的性格却渣到不行。
(可是至少在《ASTRAL》时,结川和皆实没有交集吧……?而且那家伙平常很会装清爽不是吗?)
愈是思考,疑问愈多……但既然得到情报了,就得快点行动才行,不能拖拖拉拉。
因此──
「──瞭解。我会立刻解决结川的事的,你就等着吧。」
「是吗……那就再说了。」
皆实说完别过头,转身背对我们,离开小巷。
♯
经过一整天的隔天晚上。
「……皆实,你是什么意思?」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拿着终端装置,傻眼地发问。
通话对象当然是皆实雫。由于不是视讯,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还是听得出她的些微惊讶。
『你是跟踪狂吗……为什么知道我的ID?』
「昨天问你的啊。还有,我不是跟踪狂……是说你很会睁眼说瞎话耶。我已经问过结川了,那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哦?」
我叹着气,说出事实。
没错──其实,直到刚才为止,我都利用《COMPANY》的情报网打探结川的事,但完全查不到他与皆实之间的交集。至于那个通话纪录,是因为结川想知道皆实的彩星的下落,姑且找她问问看的。
「虽然我有试着套话,可是他真的一问三不知。说起来,他因为在《MTCG》里的表现太渣,现在正忙着恢复周围的好感度,根本没空缠着别人。」
『……唔……这么快就穿帮了……』
面对我的追击,皆实以带着遗憾的声音说道……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不是误会结川或弄错人,是有意识地「说谎」。
「真是的……明明是自己提出委托的,却不告诉受托人委托的内容,你不是希望我们帮帮忙吗?」
『唔……是没错……但我委托的不是你,是《密缇亚》。我根本不知道来的会是这么显眼的家伙……再说,我也没有理由相信你。』
「……相信?」
『是啊。如果你真的能解决我的问题,也就罢了……但如果不能解决的话,就只是单纯引人注目而已。那样一来,就变成最差劲的状况……所以我才不想说。与爱现鬼相反……新概念,低调鬼就是我。』
「才不是什么新概念……顺便问一下,你对彩园寺也是这么说的吗?」
『彩园寺,是那个《女帝》小姐吗?嗯,我也是这么说的……虽然她长得很可爱,比你好一百倍,但果然还是不能信任……就是这样。』
所以不要再缠着我了──皆实小声说完,主动切断通话。我一面听着空虚的嘟──嘟──声,仰头看着天花板。姬路不知何时走近,把红茶放在我面前。
「主人,请用茶……果然没办法顺利进行吗?」
「谢谢了……是啊,那家伙根本拒人于千里之外嘛。虽然说从不惜说谎扯上结川,也要甩开我的态度看来,会这样也是当然的,但总之她完全没有把实际情况告诉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很固执呢……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听姬路这么说,我不解地抬头。只见她摇晃着银白色的秀发,拿出自己的终端装置。
「其实──因为皆实大人太排斥『引人注目』了,我有点在意,所以请加贺谷小姐做了她的经历调查。这是刚才传来的调查结果。」
「哦,你居然还帮我做了这些……是说,嗯?之前不是已经稍微调查过那家伙的事,没发现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不是吗?」
「是的──但那是成为高中生后的情况。」
姬路说完稍作停顿,以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触萤幕,打开一个文字档。我迅速浏览起那些文字。
……简单地说,档案的内容相当具有冲击性。
就像姬路方才同意的,上了高中后的皆实雫确实极为平凡。但值得注意的,是在那之前的经历。皆实是升高中时才来到学园岛的,不过她就读的国中似乎颇为特殊,在本岛是有名的完全中学,有所谓的特别指导课──模仿学园岛的猎星系统的等级制度。虽然系统比学园岛单纯,但成效也不错,出了许多未来的菁英。
至于皆实在国中时的成绩是──无败。
从入学起到毕业为止,国中三年,从来没有输过。
简单来说,是相当于学园岛的《女帝》般的存在吧。据说自该校创校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无败的学生,皆实也因此深受其他学生崇拜。总之,皆实雫就是那种程度的强者,人人都认为她会直升高中部……没想到──
「国中毕业后,她突然转学到学园岛。而且不是为了发挥实力,转到《决斗》强的名校,反而进入校际排名低的圣罗莎莉亚……是吗?」
我尽量压下讶异地说着。
没错──国中时明明有压倒性的优异成绩,可是皆实雫却不直升高中,反而干脆地离开了该校。虽然说国中时代表现出色的学生,在升高中时来到学园岛,是很正常的事,但选择的是不把《决斗(游戏)》作为重点的圣罗莎莉亚,就难以理解了。再加上皆实的成绩在来到岛上后一落千丈,就像变了个人似地,完全看不出国中时是无败的强者。
「虽然令人费解……但只要把战绩列出来,就多少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姬路打开其他视窗,显示皆实的《决斗(游戏)》战绩,以清脆的声音继续道:
「十之八九,是故意的。看详细纪录的话,她有时会输给等级相当低的学生,有时又能轻松胜过高等级的对手……因此皆实大人的等级一直维持在3星到4星之间。只能认为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唔……是因为不想引人注目,才故意那么做的吗?国中时过着备受瞩目的生活,觉得压力太大,所以特地转学到这座岛上,尽可能地低调过日子……吗?」
「是的,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姬路点头……原来如此,这假设确实说得通。因此想避开我和彩园寺,也就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了。
可是──我也不能就此退让。我与彩园寺的彩星争夺战,目前是一比一平手。假如被彩园寺再胜一场,我至今为止的辛苦,就会全部化为泡影了。
「既然如此,该怎么让那家伙开口呢……我想,还是必须先得到她的信任才行。就算会引人注目,只要『能帮忙解决问题』的部分更有魅力,说不定她就愿意告诉我真相了。」
「说的也是,我想这应该没有错。既然皆实大人特地向《密缇亚》提出委托,表示她是希望设法解决问题的。」
姬路也同意我的看法。经过整理后,也就是说──彩星争夺战最终任务的关键,不是委托的内容,而是如何得到皆实雫的信任,被她承认是值得委托的人。
「但是……就这点来说,局面果然对莉奈稍微有利吧。她是女孩子,能堂堂正正地进入圣罗莎莉亚,再加上外表可爱,应该能更快解除皆实大人的心防。说不定她已经接触过皆实大人好几次了。」
「是啊,所以我们得快点追上才行……话说回来,委托的内容是『太受欢迎了很伤脑筋』,感觉起来没有急迫性……嗯?」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终端装置微微振动了起来,我反射性地将其拿起。是《Dear Script》传来的通知。由于之前的经验,我心怀警戒地点开App,见到【解锁新项目!】的前言与指令。
【指令:明天放学后,跟踪皆实雫前往某个场所,参加她主办的模拟《决斗》。胜利的话,你将能得到皆实雫的「信任」。败北或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跟踪失败的情况,本指令即以失败作结。】
「「…………」」
时机实在太巧了,我与姬路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怎么样?过于有针对性的指令,会令人怀疑自己该不会被窃听了吧。洞烛机先到这种程度,使人不禁感到毛骨竦然。
还有──
「看太不懂这内容呢。就算退让一百步,把跟踪当成可以做的事好了,为什么又跟《决斗(游戏)》有关?而且还说获胜的话,就能得到皆实的信任……」
「的确,非常难以理解呢……跟踪的话,反而会更被皆实大人警戒疏远吧。」
姬路摇晃着柔顺的银白色头发,语气疑惑地说着。在那之后,我们两个继续抱头苦思,但完全无法理解指令的意图。不过──说得极端点,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无论能不能理解,《Dear Script》的指令都是绝对的,没有迷惘的余地。
「真是的……」
如此这般,我召集《COMPANY》的成员,开始讨论明天的作战计画。
♯
跟踪时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跟踪对象警戒。
假如对方产生「我该不会被跟踪了吧?」的念头,被指令判定为「跟踪失败」的机率就会大幅提高。所谓的跟踪,就是不知道对方会去哪里,假如跟丢就没戏唱了,所以不能离跟踪对象太远。但这个情况如果对方频频回头,在那个时间点,就等于跟踪失败。
所以这次,我在这部分下了点工夫。
『──主人,皆实大人转弯了,前进速度正常,警戒度为0%。请慢慢再次跟上。』
「瞭解。」
原本站着的我,在右耳响起的姬路的声音(导航)下,再次迈步。
我跟踪的对象──皆实雫的身影,完全不在我的视野之内。尽管如此,只要打开终端装置,随时可以从简易地图明白皆实的所在之处,也许是骇进路边商店的监视器了,貌似偷拍的皆实的照片接连传到我这里,耳边还有最新的皆实所在地情报。
没错──这就是我选择的跟踪方式。以加贺谷小姐的说法,就是《COMPANY》式跟踪法。彻底消除跟踪时「被发现」这个最大最糟糕的风险,改以「数不清的违法行为来持续锁定对方的所在之处」,是相当乱来的做法。虽然说想彻底追求安全的话,我应该离得更远才对,可是那样一来,说不定无法达成指令判断过关的标准,两者妥协之下,就是我的现况。
(这样一来,不可能被发现……不过感觉很像在犯罪呢。)
我看着终端装置上的偷拍影片与照片,轻轻叹气……与其说像在犯罪,应该说真的犯了不少罪。再加上跟踪的是圣罗莎莉亚的女学生,而且是外表乖巧的可爱少女,就各种意义来说,都令人心跳加快。
「呼……」
『皆实大人来到车站前了。她似乎想搭电车……话说回来主人,您刚才的叹气声有点粗重,难道是对这种情境感到兴奋吗?』
「才没有。」
我立刻否定姬路带着些许不悦音色的发问。心跳加快是真的,但我没有那种重口味的想法。
(是说,搭电车啊……那家伙到底想去哪?)
我沿着皆实走过的路前进,在心里感到疑问。根据《COMPANY》的调查,皆实的行动范围顶多只有学校附近的超商与书店而已,不是经常出远门的人。
「虽然也是有和朋友或恋人见面的可能……不过就时机来看,与彩园寺见面,果然是最有可能的吧。」
『说的也是。莉奈应该也收到某些指令了。主人与莉奈在那儿会合,展开《决斗(游戏)》,应该是很合理的情况。可是最重要的《决斗(游戏)》,目前完全无法推测内容──主人,建议您加快脚步,皆实大人进入闸门了,下一班列车将在两分钟后出发。』
「知道了。谢谢你。」
虽然有不少在意的部分,但目前达成指令才是最优先的事。如此这般,我暂时中断与姬路的对话,加快脚步走向车站。使用与皆实不同的楼梯前往月台,谨慎地与她保持距离,进入同一班列车。
「呼……」
我走进车厢,环顾四周……一般来说,放学后的这个时间,电车里会挤满回宿舍或出去玩的学生,但圣罗莎莉亚似乎不然。除了我之外,只有少数几名与皆实穿着相同制服的女学生搭车。
『辛苦您了,现在应该能稍微休息一下了。』
姬路沉稳的慰劳声传入右耳。冷静思考的话,跟踪女高中生时被同样是女高中生(而且还是女仆)慰劳,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情况。但确实如姬路说的,跟踪相当消耗精神,随时要绷紧注意力,因此体感时间相当漫长。
总之,我置身在电车安定的摇晃中,让自己暂时休息。
『──皆实大人似乎预备在下一站下车,请做好准备。』
皆实下车的地点,是第五区的闹区。规模与第四区差不多,充满着放学后特有的喧嚣。
皆实走入车站前小型商业大楼的一楼。大楼外头的招牌是全日本到处都有分店的KTV连锁店名。看来,这里就是她的目的地。
「唔……」
既然已经知道终点,就不需要继续遵守「不能被发现」的指令了。我轻吐一口气,走入店里。穿着制服,背对我排队的皆实正好来到柜台前。
「欢迎光临!请问是一个人吗?或者还有其他人会到呢?」
「还有其他人……那个,我已经有预约了。名字是皆实……」
「好的!是预约两个小时,总共三人的皆实雫小姐对吧?另一位已经先到了,请直接拿着麦克风上楼吧!」
「……咦?」
皆实因柜台小姐的话,微微抬起脸蛋,讶异地发问:
「三人……?不对,应该是两人才──」
「──不,是三人没错哦。」
我来到皆实正后方,打断她的话。皆实肩膀一颤,回过头,一认清是我,立刻露出厌烦的表情。
「……为什么,你在这里?」
「为什么,当然是来参加你的《决斗(游戏)》的啊?而且预约的人数也刚好不是吗?」
「不知道……我没找你。应该说,你居然想把女孩子强行带进KTV包厢……你的目的果然是我的身体?而且还直接三人一起……?」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傻眼地说着,代替皆实接过装着麦克风的篮子。修改预约人数的应该是《Dear Script》的管理员吧,柜台小姐也没有起疑的样子。
接着──
「我说啊,皆实,一直杵在这里很显眼哦?快点上去吧。」
「……呜……真会讲话……」
皆实又嘟哝了好几句……最后总算看开,「好吧。」如此答应。
♯
我与皆实来到指定的502号房,先来的客人已经在其中等我们了。
「来了吗?雫……还有筱原。」
坐在沙发上,双手凛然地交叉在胸前,脸上微微挂着笑容,以红宝石般的眸子看着我们的少女──彩园寺更纱。应该是因为指令,早就知道我会来了吧,所以见到我时,彩园寺没有任何疑问。是说她从什么时候起称皆实为「雫」了?她们原本应该不认识才对,看样子她在最近这几天与皆实拉近了不少距离。
由于低消是一杯饮料,我们随意点了饮料后,隔着房间一角的长方形桌子,呈三角形坐在沙发上。
「……嗯……」
坐在我对面……应该说斜前方的皆实,喝了一口她点的冰珍珠奶茶后抬起头,以慵懒中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再问一次……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今天确实是为了与《女帝》小姐进行《决斗(游戏)》,所以来这里的……可是我没有找你,而且我还拜托《女帝》小姐别把这件事告诉你。」
「是啊。而且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筱原也是我的指令之一。」
「……指令?」
「是啊,指令。简单地说,就是把你的委托转交给我们的那个『管理员』,除了转交委托之外,还对我们做出各种指示……大概就是这样吧。」
「嗯……?虽然不太懂,但是……既然来了,也没办法。看你可怜……当成初次登入奖励……姑且让你参加。」
「哦?真是宽宏大量。」
「因为,现在把你赶走,也很耗力气……再说,我是这场的《决斗(游戏)》主办人(王)。不论赢或输,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你煎煮炒炸……」
「…………」
「……?别人装傻时要确实地吐槽才行啊。扣分。」
「你的装傻太难懂了啦。」
被有气无力地装傻的皆实抱怨,我忍不住抗议。不论如何,她似乎真的愿意让我参加《决斗(游戏)》。对她来说,虽然我的出现在意料之外,但是我的存在似乎不会影响《决斗》的内容(规则)。
「那,我要说明了……」
皆实微微摇晃脑袋,以右手拿着吸管,搅动玻璃杯内的饮料。她蓝色的眸子凝视着杯子,平静地开口:
「虽然今天的目的是《决斗(游戏)》,但是以普通方法《决斗》的话,会留下『我与《女帝》与7星』的惊人战绩,太引人注目了,所以这次将全程在线下进行……决斗的内容是,猜我委托的详细内容。」
「……委托的详细内容?太受欢迎了所以很困扰的那个委托?」
「对。我是太受欢迎,罪孽深重的女人……所以,虽然男生们接近我使我感到很困扰,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更多详情。应该说,我不想告诉你们。可是你们却非常想知道详情……变成二律相悖的状态。既然如此,干脆让这件事成为《决斗》就好。只要赢了我,就能自动知道委托的详细内容……真是天才般的想法。」
「咦,咦咦?虽然这样确实不坏……可是,要怎么猜呢?你被谁接近、具体来说希望如何处理等等,我有太多想知道的事了。你该不会不给任何提示,要我们瞎猜一通吧?」
「我没那么说……如果真那么说,会被严刑逼供吧。」
「呵呵,太夸张了啦。」
「?我刚才不是在装傻,是认真的。你们两个人联手,对我做那种事和这种事……」
「才不会呢。还有你的装傻真的很难懂。」
被皆实以胆怯的眼神看着,彩园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缓缓摇晃长发否定。「这样啊……」皆实不知为何有点泄气,但是又转换心情似地抬头。
「时间不多了,继续说明……让你们猜我的委托内容。当然不是没有任何提示……你们知道水平思考解谜吗?」
「……水平思考?」
没听过的名词使我不解地歪头。至于彩园寺,则似乎知道那个词汇似地笑着点头。
「水平思考解谜──是吧?那么有名的游戏,我当然知道了。」
「是吗?太好了……那让你说明。」
「……咦?是为了这么做才问的吗?算了,我无所谓啦……」
彻底维持怠惰模式的皆实,把说明规则的事推给彩园寺。彩园寺轻轻叹气,以红宝石的眸子看着我,一面整理思绪,一面开口:
「所谓的水平思考解谜,是一种不使用道具的『推理游戏』。学园岛的《决斗(游戏)》,有时也会参考这方法。我记得英明的《区内选拔战》中,你和秋月的《盘上寻宝》,应该也算采用了这游戏的手法。具体来说……为了方便理解,这样好了,我可以出个例题吗?」
「例题?那就请高抬贵手了。」
「那就以最有名的题目作为例子吧──『有个男人,到海边的餐厅点了一碗「海龟汤」。在喝了一口汤后,他露出惊讶的表情问服务生「这真的是海龟汤吗?」服务生很肯定地点头,随后男人不再喝汤,直接结帐,离开了店家。当晚,他自杀了』……为什么呢?」
「啊……?为什么?」
「就是问男人为什么自杀。顺带一提,不只原因,还必须连故事背景全都回答出来才行。」
彩园寺以谆谆教诲的语气说着,挑衅似地轻笑起来,我只能不甘心地沉默不语……这是有名的题目,我确实好像听过海龟汤几个字,但是对它的认识,也只有这几个字的程度而已。不论如何思考,故事太没头没尾了,根本搞不明白。
「呵呵,认输了吗?看到你困扰的样子,还挺新鲜的呢。」
「很会说嘛,彩园寺……是说你连最低限度的规则都还没说明吧?我和秋月的《盘上寻宝》,是利用【质问】来找出对方的所在之处的《决斗》。既然你说这和《盘上寻宝》是同系统的游戏,应该在这部分有什么关联吧?」
「哦,你意外地敏锐呢。没错──水平思考解谜中,答题者可以向出题者问『能以YES或NO回答的问题』。只要问题与内容有关,什么都能问。例如刚才的题目,可以问『男人真的是自杀的吗?』或『服务生有说谎吗?』等等……利用这类的问题来接近真实。一般来说。都是一名出题者与数名答题者进行解谜。因为所谓的水平思考,是指『不以单一观点,而是以各种角度思考事物』的意思……只有一名答题者的话,就很难打破思考时的障碍了。」
「……原来如此。」
首先由出题者提出问题,答题者思考答案。但是单有问题基本上无法解答,所以答题者必须思考各种问题向出题者发问,取得必要的资讯──大概就是这样。
「我大致上懂了。是说刚才那例子的答案呢?」
「不告诉你……呵呵,你就在意到睡不着,忍不住在网路上找答案,在知道答案的同时,沉浸在输的感觉里吧……让你也尝尝那种苦涩的味道。」
「是在闹什么别扭啊……」
我傻眼地说着。苦涩什么的,我又没有在意到那种程度……但事后还是会查一下答案。
总之,彩园寺的说明到此结束,皆实再次抬头。
「水平思考解谜的游戏方式,就是《女帝》小姐说的那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稍微变化规则的《决斗(游戏)》。简单地说,每个人都是出题者,每个人也都是答题者……三个人都出题,三个人都回答问题,大概是这种感觉……」
「嗯嗯……你出的题目,就是那个委托吧?【我太受欢迎了,希望能帮帮忙】──由我们解开真相。那我和筱原的题目呢?」
「当然已经准备好了……人称准备周到的皆实,就是我。」
皆实吹牛得如吃饭喝水般自然,从书包中翻找出两张卡片。那是扑克牌大小的卡片,其中一面印着漂亮的图案。
「这是一副扑克牌只有一张的备用卡……背面是空白的,你们分别在上面写一个名字。条件是写现在最在意的女孩的名字……嗯,这样就好。有修学旅行的感觉,不错。」
「在意的女孩……吗?」
『……原来如此,确实很有趣呢。』
眼前的彩园寺,和耳机中的姬路都小声说着什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随便做出反应。为了蒙混过去,我向皆实发问:
「虽然我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总之,『写上在意的女孩的名字』这个规则我懂了。不过,真的写谁都行吗?你不一定认识我们写的人吧?」
「没错……所以这次,范围限定在学园岛的学生里。岛上的女孩子,我大致上都知道……如果是我不知道的女孩,下次介绍我认识吧?」
「岛上的女孩子大致上都知道……这也太惊人了……顺带一问,不只筱原,我写的也是『在意的女孩』的名字吗?」
「是啊。男生的话,我完全不认识……」
皆实轻轻点头后,拿起与珍珠奶茶一起点、但完全没动过的冰红茶,把它放在桌子的正中央,继续说明。
「有发问权的,是拿着冰红茶的人……那个人可以把杯子递给想发问的对象,任意问一个问题,被问的人必须诚实地回答是或不是。这样一来,你们能把我问到赤身裸体……反过来说,我也能知道你们喜欢的人是谁。顺带一提,如果我先猜到你们喜欢的人,就会以匿名方式在STOC散布消息。紧急爆料……花边新闻……想挖出他人隐私的话,就该背负这种程度的风险。」
「风险啊……我是无所谓啦。」
与极度不愿意出风头的皆实不同,对我和彩园寺来说,那种程度的八卦有如家常便饭,不会因此受到多大的打击。可是输了这场《决斗》的话,就无法明白皆实的委托内容,光是这个原因,我们就必须认真应战。假如无法让皆实在此时说出真相,《Dear Script》就直接结束了。
「……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写名字吧……这房间,只预约了两个小时而已。」
皆实的口气像是终于说明完所有规则了,把黑色的麦克笔推了过来。我在拿起笔前看了彩园寺一眼,于电光石火间与那红宝石的眸子做了眼神交流。
接着,我们同时拿起笔──几秒后,写着某位女孩名字的卡片,分别覆盖在我们面前的桌上……虽然是事到如今,不过这场《决斗(游戏)》的进行方式比平常原始太多了。由于没利用到终端装置,当然无法使用技能,也没办法作弊,对我来说,是相当不利的情况。
(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我这边还有姬路跟着就是了。)
我在心里想着,调整呼吸,轻轻点头。
经过公正的丢骰子后,《决斗(游戏)》由我先开始发问。
「那我要发问了。」
我拿起眼前装着冰红茶的玻璃杯──在这场《决斗》中代表「发问权」的物品,看向皆实。她轻轻点头说:
「嗯……怎么说呢,有种AV女优片头访问的紧张感……吧?」
「你可别真干哦。就算有下海也别说出来哦。」
「顺带一提,我的罩杯是C……」
「我没问你啦。」
皆实还是老样子,有气无力地说着一些危险的话。我忍不住想将视线向下移,可是又努力克制,以学园岛最强模式继续说下去:
「关于你的委托──【太受欢迎很困扰】的事情,说到底,有男人接近你的事,是真的吗?该不会只是你的妄想吧?」
「真过分……我才不会随便妄想呢。委托的内容,是真的……」
皆实摇头,「肯定」我的问题……虽然前半段是鬼扯,但既然规定不能在回答时说谎,表示委托内容确实是真的。
从我手中接过杯子的皆实,转身看向彩园寺。
「那么,我要向《女帝》小姐发问……你写在卡片上的,是樱花的人?」
「不是。虽然我在学校里有很多要好的女生朋友,但说到最在意的女孩,就不在里面了。」
「是吗……真可惜。真想看到你被学妹叫『姊姊大人』的场面,那种姊妹感,非常棒……」
「啊,那种的话……呃,如果是那种的,确实有哦?光是樱花的学妹,就有好几人会那样叫我。」
「太棒了……完美……谢谢。」
皆实满意地连连点头。我则露出近乎苦笑的笑容。
「彩园寺是姊姊大人啊……」
「……干嘛,你有什么意见吗?筱原。我和你这种个性和态度都很恶劣的7星不同,在学校里是很受景仰和崇拜的哦?」
「我不否定这点,但个性恶劣的部分是彼此彼此吧?彩园寺。如果你真的是温柔清纯的『姊姊大人』,从一开始就不会有《女帝》这个外号啦。」
「哼……」
彩园寺不高兴地噘嘴,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最后用力别过头,把她面前的玻璃杯推回皆实那儿。
「不要管那个有眼无珠的某人了,来问下个问题吧……呐,雫,你说的想接近你的男人,是学园岛上的高中生吗?」
(哦……原来如此。)
我在心里偷偷感叹着彩园寺的提问……的确,虽然我自然地以同年的男生为前提讨论这件事,可是到目前为止,这都不是肯定的情报。对方就算是小学生或老人也不奇怪。
但皆实安静地点头,否定了那些可能性。
「没错……想接近我的,是这座岛上的高中生。我想,应该没有留级过……接下来换我了。」
皆实以平淡的语气小声说完,拿着玻璃杯朝我转身。她以比姬路略深的蓝眼直视着我。
「你比《女帝》小姐简单……因为非常显眼,和谁有关,一目瞭然……是女仆小姐,对吧?总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银发的可爱女孩。」
『……哦?』
皆实一问完,我右耳就传来饶富期待与兴味的声音──不用说,当然是女仆小姐本人发出的。也许猜到我这边的情况了,我在彩园寺忍耐的轻笑下,面无表情地摇头。
「不,不是她。」
「?不是吗……还以为,一定是她的说。难道,你很花心……?」
『主人,是这样吗?』
「……才不是。」
姬路因皆实的话,以有些闹别扭的语气发问,我则一边反驳地否认……在意的女孩,就这个问题来说,姬路白雪当然完全符合条件,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总是在一起,就这场《决斗》的回答来说,太好猜了,我当然不可能写她的名字。
(总之……差不多该缩小范围了。)
我把右手放在嘴边,安静地思考起来。
根据刚才几个问题的回答,可以明白「想接近皆实的男生」是学园岛上的高中生,再回想她在委托影片里说「最近走起桃花运」。综合这些资讯,我想到一个可能性。
「皆实,我问你……你说的想接近你的男生,该不会是《ASTRAL》的参赛者吧?」
「!……正确答案……你意外地,敏锐。」
皆实微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晃动浏海,微微点头。这样一来,可能的人物就相当有限了──但皆实似乎还游刃有余,只见她以指尖玩弄了一会儿杯中的吸管,再次向我发问:
「不是女仆小姐的话,答案就几乎确定了……你写在卡片上的,是《女帝》小姐。这就是,终极答案。」
「哎呀,是我吗?这样啊,呵呵,什么嘛筱原,你今天比平常老实多了。」
「……啥?不是,为什么会那样猜啊?」
「?因为你们经常见面……就算是敌人,每天和这么可爱的女孩见面,当然会被吸引。而且俗话说『恨之深,爱之切』……」
「没有那种成语……我说啊,皆实,你冷静想想,虽然我们见面的频率确实很高,但每次都那样互相挑衅,我会把她当成异性看待吗?所以彩园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人选。」
「是吗?真意外……」
「唔……哼,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你喜欢谁。」
彩园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不高兴地别过头说道……我再次感觉到这个题目对我相当有杀伤性,如果皆实是有意针对的,她绝对是极为厉害的智将。
总之──这样一来,发问权又回到我这里了。虽然已经知道想接近皆实的男生,是《ASTRAL》的参赛者,不过重点在接下来。
(皆实是圣罗莎莉亚的成员,同队的人里没有男生。但是圣罗莎莉亚与英明(我们)交战时,已经成为《百面相》的旗下队伍了……)
我将右手放在嘴边,回忆着当时的事……《ASTRAL》的尾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皆实雫,与两名其他学校的参赛者组了队──第八区音羽学园的5星•「不死鸟」久我崎晴岚与第七区森罗高中的6星•「绝对君主」雾谷冻夜。那两人都是前面必须加上「超」字的强者,而且都是名人,最重要的是,都是男的。
可是……如果要说他们对皆实有恋爱方面的感情,就很微妙了。因为久我崎是《女帝》的狂热信徒,甚至将彩园寺称为「女神」,不太可能事到如今才迷恋起其他女生。至于雾谷冻夜,虽然不清楚他的感情状况,可是那家伙的话,比起谈情说爱,感觉更像会把《决斗(游戏)》摆在第一位的人。
「……还没好吗?等到快枯萎度,97……」
就在这时,坐在我斜前方的皆实开始催我。虽然可以无视她的催促,继续沉思,不过刚才确实用了太多时间思考了。这次就先随便找个问题吧。
「呃,想接近你的男人,不只一个吗?」
「没错……只有一个的话,就不能说受欢迎了。」
皆实立刻肯定。
接着她以流畅的动作,把玻璃杯移到彩园寺前方发问。『你写的那个人,是参加《ASTRAL》的二年级学生吗?』问得相当具体,而彩园寺的回答是YES──也就是说,皆实一口气接近正确答案了。
(不过……虽然只是推测,但我想彩园寺和我写的,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如果写的是那个名字,我们应该就不会输。)
──没错。
在《决斗(游戏)》开始前,我与彩园寺电光石火间的眼神交流,是为了彼此确认我们打算写在卡片上的名字。当然,既然条件是「现在最在意的女孩」,就不能随便乱写,可是「在意」这个词,不只能用在恋爱方面而已。就「有兴趣」或「想知道对方的事」的意义来说,我和彩园寺现在最在意的,都是【皆实雫】。
而「这名字」,应该也是这场《决斗(游戏)》中,唯一满分一百分的正确回答──因为,就算被猜到答案,皆实也绝对不会猜中。既然规则中有「如果我先猜到答案,就会在STOC公布那名字」这一条,那么极度不愿意受人瞩目的她,就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虽然说规则是皆实想的,她自己应该也早就发现了才对……)
我瞥了皆实一眼……她的表情依然很平静。『我姑且确认一下……想接近你的,应该不是筱原吧?』彩园寺指着我发问,『虽然我很想点头,但不是他……』皆实摇头。杯子再次回到皆实手中。
「唔……该怎么办呢?」
她瞄了包厢中的时钟一眼,歪着头思考起来。本来以为她会想乘胜追击,继续向彩园寺进攻,可是似乎因为还没从我这边问出具体的情报,她沉思了许久后,把玻璃杯移到我面前。
「你写的名字,是英明的人……?」
「不,不是。很可惜,是其他学校的女孩。」
「是吗……真遗憾。」
皆实安静地摇头。虽然她嘴上那么说,可是语气中完全没有遗憾的感觉。我凝视着那柔顺的蓝发,接过冰红茶,思考起下一个问题──就在这时,我心中忽然升起一个疑问。
(……等一下,刚才的问题有点奇怪吧?)
我皱眉沉思……不是因为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令人在意的不是那部分,而是问题的顺序──假如她从一开始就问这个问题,那么英明的所有学生将会在第一时间被排除,而且能同时确认姬路不是卡片上的名字。虽然说也有可能是急着猜中答案,所以先猜有可能的人名,但如果真是那样,就不该中途改变方针,否则就结果来说,只是浪费问题而已。
(难道说,皆实从一开始就不想猜中我的答案……吗?)
由于皆实的心思太难猜了,我甚至冒出这种想法,但她明明那么不愿意把委托的内容说出来,假如在这种时候突然改变心意,反而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如果不是改变心意,那么她现在的问法,除了拖延时间之外,没有其他意义──拖延时间?
(对了……这么说来,这场《决斗》的结束条件,只有「时间」而已呢。)
总算抓住什么的我,把右手放在嘴边沉思……没错,确实是这样。这场《决斗(游戏)》的规则,是三个人轮流推测对方的「答案」,但不是直到猜出答案为止,《决斗》才算结束。目前唯一确定的,就是这包厢的使用时间为两个小时。只要时间一到,《决斗(游戏)》就会被强制结束。因为相当于发问权的冰红茶,不能带到包厢外。
我瞥了一眼时钟,剩下的时间不到三十分钟了。考虑到轮到皆实发问时,她都会拖延时间的话,能发问的机会顶多只剩两、三次而已。
想到这里,我缓缓开口。
「呐,皆实──我想这场《决斗(游戏)》的结束条件,应该是包厢的使用时间吧。使用时间不能延长吗?」
「!……你是问KTV系统上的延长吗?」
「不是。我问的是《决斗(游戏)》规则上的延长。也就是说,你愿意延长发问的时间吗?」
「唔……不愿意。」
在我的视线前方,皆实微微摇头。
「这个包厢预约了两个小时……那就是,时间限制的意思。假如时间到了,我会把冰红茶一口气喝完……那样一来,你们就不能继续发问。」
「会呛到哦。」
「无所谓。正合我意。」
皆实直视着我说道……看样子,她是绝对不会延长时间了。虽然浪费了宝贵的发问机会,可是考虑到这些情报能与彩园寺共享,就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水平思考解谜是以各种角度观看同一件事的推理游戏,因此──就算在《Dear Script》中是敌对关系的我们──只有在这场《决斗(游戏)》中,我们是合作关系。
「…………」
至于和我们对峙的皆实,正为了窥探我的真心似地,以清澄的眼睛看着我。但最后她别开视线,把杯子移动到彩园寺面前,发问:
「你今天……有和那个人说过话吗?」
「……YES。」
与刚才截然相反,以锐角缩短距离……果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订出那种规则的话,我和彩园寺当然会在卡片上写「皆实雫」。在《决斗(游戏)》开始前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并且以此测试我们。看我们能不能发现暗藏在这场《决斗(游戏)》中的把戏,能不能想出对策──为了确认我们是不是足以信任的对象。
「唔……这个嘛。」
彩园寺凝视着手边的玻璃杯,思考了一会儿后,微微抬头,以红宝石的眸子直视皆实。
「那么,让我问一个根本的问题吧。你说想接近你的那些男人……他们对你抱持的感情,真的是恋爱方面的感情吗?看起来是为了和你交往或成为恋人才接近你的吗?」
「……?那种、事……其他人的感情,谁知道呢?」
「是啊,所以就算是基于你的主观也无所谓,这样的话应该能回答了吧?」
(……这是什么问题?)
不只皆实,就连我都在心里感到疑惑……对方有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这种问题需要问吗?根据到目前为止的回答,「有复数的男性想接近皆实」的事本身是千真万确的,这样的话,还会有「YES」之外的回答吗?
──可是──
「我不觉得……」
(什么……咦,否定?)
与我的想法相反,皆实摇头。「果然。」彩园寺满意地小声说完,以红宝石的眸子看着我,彷佛在回敬我似的。水平思考。从不同的角度攻略。
(不对,等一下,这样的话……)
我将右手放在嘴边,大脑开始以最高速转动……假如这个问题的回答是NO,那么整件事将从前提出现改变──想接近皆实的男人们确实存在,可是他们对皆实没有恋爱方面的感情,是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才缠着皆实的。
(哦……这样的话我就懂了。整件事完全懂了……问题在于时间。)
我心想,轻敲右耳的耳机,对姬路做出某个指示。由于红宝石的眸子时不时地朝我看来,彩园寺应该也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吧。延长包厢的使用时间,并且确保发问机会的唯一方法──来不及的话,我们就输了。
「…………」
至于皆实,则完全不演了,直接进入拖延时间模式。她以双手握着玻璃杯,老样子有气无力地说话。
「你的想法,我早就猜到了……你写在卡片上的名字,是现在和你说话的女孩的名字。你应该非常想对那女孩做这样和那样的事……我猜。」
「……哦,这是你的问题吗?」
「不是……现在还是我的回合。你慢了一步……来不及找出我的委托的真相。」
「为什么用过去式啊?《决斗(游戏)》还没结束哦?」
「和已经结束差不多了。因为只剩三分钟……你刚才用了大概五分钟思考。也就是说,我也可以用那么多时间思考……所以是我的完全胜利。」
皆实以缓慢的语气回答我,说出残酷的宣言。简单来说,直到时间结束为止,她都不打算发问。的确,我们没资格抱怨她,可是这样一来,《决斗(游戏)》就结束了──原本应该是这样。
「──久等了~!」
「咦!?」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充满活力的声音,背对门口坐着的皆实吓了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似地左右张望,而我与彩园寺则面不改色地起身,从门口的人──店员那儿接过刚才利用《COMPANY》加点的饮料。饮料不用说,当然都是冰红茶。
我与彩园寺拿着冰红茶坐回沙发上,露出无畏的笑容。
「呵呵……有发问权的,是拿着冰红茶的人对吧?没有说拿着的非得是你手上那个杯子不可,也没有说不能加点饮料。」
「是啊,既然如此,只要这么做,就永远是我们的回合了──对吧?」
我把手中的杯子放在茫然的皆实前方,见彩园寺也做了同样的事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先来整理到目前为止的资讯吧。上个月举办的五月交流战《ASTRAL》结束后,你突然变得很受欢迎。虽然说你念的是封闭的女校,但也不是不可能因为那样的活动而突然受欢迎……不过,从刚才的回答看来,对方似乎不是基于喜欢或恋爱才接近你的。」
「是啊,但既然如此,所谓的『想接近你』,又是什么意思呢?回顾一下《ASTRAL》吧。你在那活动中活到了终局,撑到只有高等级玩家存活的第四天……也就是说,你在那场活动展现了自己的实力。虽然你应该不是故意的,但还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才能。我想筱原也知道你的实力,对吧?」
「当然。不然的话,就没办法推测到这里了……没错吧?皆实,你不小心在《ASTRAL》发挥了平常隐藏的实力,并且被同伴看见。这里指的当然不是圣罗莎莉亚的队友,而是活动后半,和你组队的那两人──久我崎晴岚和雾谷冻夜。」
我一提到那两个名字,皆实的表情明显地僵了一下。再次确信自己猜对的我与彩园寺,继续乘胜追击。
「自从知道你的实力后,他们就盯上了你。因为久我崎有《我流圣骑士团》,雾谷也隶属于来路不明的组织。像你这样的黑马,他们当然都想要了。」
「是啊。所以你才会说自己『太受欢迎了』。确实是很受欢迎没错。因为有两个高等级的学生抢着要你。但是对讨厌出风头的你来说,这是一点也不值得开心的情况,所以才会说『希望能帮帮忙』。而且还说成走桃花运,尽可能地不让别人明白真正的原因。」
「就是这样。也就是说,你真正的委托是──【被久我崎晴岚和雾谷冻夜盯上了,觉得很伤脑筋,希望能让他们放弃挖角自己】……对吧?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做出结论后,呵呵,彩园寺得意地笑了起来。
至于皆实则低头垂眼,一动也不动,僵住了一阵子……最后,她慢慢地拿出终端装置,申请延长包厢的使用时间。接着她再次抬头,直视我们的眼睛,缓缓开口。
「完全正确……你们两个,都很厉害。没想到真的被你们猜到了……」
「那就谢了。这样一来,你多少愿意承认我们了吧?」
「当然,承认……如果是你们,我确实可以把这件事委托给你们…………只是……」
原本不情不愿的皆实,判若两人似地坦率点头,接着表情稍微变化──露出像是有点认真的不满表情。
「我觉得有一点点…………火大吧。」
她噘嘴说道。那转瞬即逝的强者气场,使我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呃,顺便问一下。」
几分钟后──虽然《决斗(游戏)》结束了,但因为延长时间了,所以我们仍然待在包厢里,比刚才更放松地坐着。
我以追加的冰红茶润喉,向坐在对面的皆实发问:
「所以国中时的你,到底是什么感觉?虽然我们有查到最强啊无敌之类的情报,可是总觉得那些和你的形象合不太起来。」
「唔……」
皆实微微晃动浏海,似乎迷惘着该不该说出来,但应该是决定相信我们了,她安静地开口:
「我念的国中,是把学园岛的制度整个搬过去使用……有类似《决斗(游戏)》的系统,也有等级之分。刚上国中时,我觉得那些很有趣,所以为了自己去锻炼实力,想出各种《决斗》的玩法,花心思在规则上,努力不输给任何人……因此愈来愈强,一次也没有输过。」
「嗯。」
「当然,一开始时,我过得很快乐,也会因为被人称赞而感到开心……可是后来,我开始有点厌烦了……不是因为我怎么样,是因为其他人的态度变了。」
如果是你们,应该懂那种感觉吧?皆实发问,我则轻轻点头。
「唔……那也没办法。一群普通人里有个特别厉害的家伙,不论是好是坏,都会备受瞩目,也会被投射各种感情。」
「没错。不认识的人怀抱的期待、兴奋、或是怨恨……我想,我应该很不能习惯那种事吧。明明是我个人世界的事情,却在不知不觉中被那么多人注视……当我发现这点时,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非常无趣。」
「……冷下来了,是吗?不是因为压力太大?」
「嗯,是更根本的部分……因为,我是为了自己努力的,不是为了其他人。所以我不希望别人擅自分享我的成就……不希望我的成就被其他人抢走。我不是任何人(你们)的所有物……正因为这么想,所以我打算趁着升高中时,尽可能选择远方的学校。选择谁都不会注意到我……能让我不受注目的学校。如果念本岛的高中,不管去哪,传闻应该都会跟过来吧……所以我才会选择学园岛。」
「哦,原来如此……所以才特地选择校际排名低的圣罗莎莉亚就读吗?」
「?不是……之所以选圣罗莎莉亚,是因为可爱的女生很多。」
「……哦,是这样啊。」
对皆实不改本色的发言,我感到傻眼并苦笑地回道,就在这时,原本沉默地听着的彩园寺忽然摇晃长发,发问:
「我也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既然你不想引人注目……那又为什么参加《ASTRAL》呢?而且你还拥有彩星。」
「呜……那是我最大的失算。因为上个月找我《决斗(游戏)》的女孩刚好拥有彩星,我本来想故意输的,却不小心赢了……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在挑选《ASTRAL》成员的时期,变成了拥有彩星的4星。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下次就算被可爱的女生要求《决斗》,也一定要先确实瞭解对方底细,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挑战。」
「……原来如此。」
因为那种小事,最后演变成被久我崎和雾谷盯上,确实有点悲惨。
回答完我们的疑问后,皆实继续谈论委托的事。
「总之……因为有那样的过去,所以我不想被谁期待,或者成为谁的同伴。所以,希望有人能帮帮忙……这就是,我的委托……不过……」
说到这里,皆实抬眼,以顾虑的眼神看着我们。映出我与彩园寺身影的蓝色眸子中,似乎带着些许的不安。
「之所以说不信任你们,不是因为你们有什么问题……久我崎晴岚和雾谷冻夜,都是麻烦人物,就算要他们收手,他们应该也不会轻易答应……」
「嗯?难道说,你是因为担心我们,才拒绝告诉我们的吗?」
「说白了,就是这样……但你们在我的《决斗(游戏)》中赢了,证明你们够强,所以……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混合了期待与不安的软弱语气。既然不习惯承受他人的感情,反过来说,也同样不习惯对别人抱持期待吧。
再说,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拥有未知实力的强者•皆实雫。她的价值肯定比本人以为的更高,久我崎和雾谷应该都是真心想得到她,说不定会因此围绕她,演变成一大《决斗(游戏)》。
(那样的话,就是最坏的情况了……嗯?)
就在这时,我口袋中的终端装置振动起来。我顿时停止思考,拿出终端装置一看,是来自《Dear Script》的通知。取得皆实的信任的指令已经「完成」,并且多了【解锁新项目!】的前言与另一道追加指令。
内容如下:
【追加指令:明天下午一点半,在第七区的车站前与雾谷冻夜接触,说服他放弃皆实雫。但是不能以《决斗》作为说服的手段。】
「……这就是,指令?」
皆实看着我展示的追加了新指令的《Dear Script》画面,发问道。我点了点头道:
「嗯,简单来说,指令就类似『非达成不可的必要条件』。不论是多么不讲理的内容,只要不想让彩园寺获胜,我就非达成不可……顺便问一下,彩园寺,你那边呢?是久我崎吗?」
「是啊,没错。如果要让雫也能听懂情况,简单地说──我是否能说服久我崎,以及筱原是否能说服雾谷,就是这个委托的胜利条件。」
「就是这样。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看出我们的《决斗(游戏)》在这个时间点结束,并且追加了这样的指令。这么一想,就会觉得管理员深不可测……但这也不全然是坏事哦?到目前为止,指令中的内容都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换句话说,就算是看起来再不讲理的指令,也绝对有完成的方法。」
我看着手上的终端装置说道……打从与彩园寺的彩星争夺战顺利成立起,到《七彩点心》的规则、双重约会的日期,以及与皆实的《决斗(游戏)》,全都如《Dear Script》预言地进行。既然如此,这个指令肯定也有完成的可能。接下来,就是看我和彩园寺谁先达成指令──只剩这样了。
……所以──
「放心吧,皆实……你的委托,就和已经解决了一样。」
我以充满自信的语气,对不安地看着我的皆实说道。
♯
隔天──借用皆实雫的终端装置,传了『我有话想和你说』的讯息给雾谷的我,一面前往指定的场所,一面双手抱胸地陷入沉思。
(和已经解决了一样……虽然我那么说,可是该怎么样才能做到呢?)
从昨晚起,我就不停地烦恼这件事。
不──实际上,就像我对皆实说的,《Dear Script》的指令都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虽然这句话本身没有错误,但那顶多表示指令有达成的可能,不等于会提示如何达成指令。就算管理员有办法看透整个局面,我也做不到那种事。
(照理来说,会变成「为了皆实而《决斗(游戏)》」之类的情况吧。要求我只靠说服解决这件事,真的有可能做到吗?而且以那家伙的战斗狂程度,他想吸收皆实为同伴,甚至令人有点感到意外呢……)
不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出下一步的我,无意识地将右手放在嘴边。
『再说……最重要的问题,果然在于完成指令的速度吧。』
就在这时,右耳的耳机传来姬路通透的声音。
『因为雾谷大人是那样的人,想在回避《决斗(游戏)》的情况下说服他,很有可能会被提某些「条件」。反过来说莉奈……由于她的目标久我崎大人非常敬爱莉奈,我想应该马上就能说服成功吧。』
(……就是啊。)
听着姬路的推测,我暗自叹息……姬路的看法很正确。虽然说久我崎和雾谷都是相当难搞的家伙,但「彩园寺更纱」根本可以说是对付久我崎的王牌。身为《女帝》虔诚信徒的久我崎,只要是彩园寺的命令,应该全都会听吧。『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就连彩园寺本人,昨天也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虽然输的可能性太大了──但我当然不会因此放弃。
「……呼……」
在约好的地点见到雾谷的身影,我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唷,好久不见啦雾谷。」
第七区的车站前,住商大楼与餐饮店林立的大街上。
我向靠在某商店的橱窗前的雾谷打招呼,「啊……?」他发出讶异的声音,朝我看来。原本极度嫌麻烦的态度,在认出是我的瞬间,转变为狂暴的笑容。
「啊哈!……这不是筱原绯吕斗吗?真是巧啊,你找本大爷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啥啦,没事的话就不能来第七区吗?」
「怎么可能,像你这种家伙,这里可是非常欢迎的。因为强就是这里的一切。」
雾谷以右手将头发向后梳,好战地挑衅道。「是吗?」至于我,则以平淡的语气打发,并立刻进入正题。
「有件好事要告诉你──皆实不会来的。昨天的讯息,是我发的。」
「啊……?喂,这是什么意思?你和那女人是一挂的吗?」
「说是一挂感觉有点微妙,不过大概就是那样吧。因为有点事情,我希望你别再去拉拢她成为你的同伴。」
我微微扬起嘴角说着,向雾谷踏近一步。虽然在心里对他那将头发全部往后梳的凶狠外型感到害怕,但是我当然没有表现出来。我在表面上维持着绰有余裕的态度,与雾谷对峙。
至于雾谷,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微微耸了耸肩。
「拉拢她当同伴,吗……没有哦?虽然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本大爷才不干那种逊炮的事。这辈子里一次也没干过哦。」
「一次也没……?但《ASTRAL》结束后,你不是曾经和皆实接触过吗?」
「哦,本大爷确实有和她接触过,而且是亲自找她。不过,是为了和那女人《决斗》。那女人在《ASTRAL》展露的才能──本大爷想亲自确认是不是真的。」
「《决斗(游戏)》……」
我轻声说着……原来是这样啊。这是我的诚实感想。的确,这说法更符合雾谷冻夜的人设。他想知道皆实隐藏的实力,但不是为了让皆实成为同伴,而是想打倒她。
「──不过啊。」
说到这里,眼前的雾谷无趣似地摇了摇头。他略带烦躁地将单手插在口袋里,继续道:
「本大爷调查了一下那女人的过去──国中时代的事。知道吗?那女人以前和你一样,都是最强等级的。可是却突然抛弃那地位……而且还转学到圣罗莎莉亚?开什么玩笑,那种做法根本是『逃避』。」
「……?那又怎么样?」
「啊哈!不怎么样,因为那就是一切。只要逃避过一次,就什么都没了。和那种空壳子《决斗(游戏)》,是没办法满足本大爷的!」
雾谷说着,猛地把脸朝我凑近,五官因凶恶的笑容而大幅扭曲。
「果然得是你啊,筱原绯吕斗……你比谁都能让本大爷兴奋,甚至起鸡皮疙瘩呢。」
「……不要说得这么恶心。」
「很好,在本大爷面前还能保持这种态度的家伙,可是没几个哦。虽然说机会难得,本大爷很想直接和你《决斗》……」
还以为雾谷会立刻对我提出《决斗(游戏)》的申请,没想到他说到一半住口,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终端装置,再次开口:
「筱原绯吕斗──你知道夏天的活动吗?」
「活动?……不知道。」
「是吗?那可是这座学园岛上数一数二的超大型《决斗》哦。受注目和狂热的程度都是最高级的。然后啊,本大爷和你毫无疑问都会是那活动的参赛者(玩家)……让咱们在那活动里一决雌雄,如何?」
「……哦?真意外,都不知道你居然会写忍耐两个字呢。」
「啊哈!说什么蠢话啊7星。这可是本大爷和你的对决哦?怎么能在这种寒酸的地方进行呢?当然要有适合的『舞台』才行……再说……」
雾谷说着,直直对我展现他手中的终端装置。那是显示等级与个人档案的页面。画面上有四颗普通的无色星,在《ASTRAL》活跃过的「黑星」,以及还有一颗──皆实雫在《ASTRAL》后失去的「灰星」。
「!……居然偏偏到你那里去了。」
「是啊。因为7星的位子被你霸占了,所以本大爷是少了一颗无色星,多了一颗彩星。不过这样一来,本大爷也是双色星的持有者了。话虽这么说,不过本大爷也还没彻底研究完这颗星的用途,所以就像刚才说的,本大爷不打算立刻和你《决斗(游戏)》。」
「…………」
「啊哈!……所以你就洗好脖子等着吧,7星?既然决定要做了,就要彻底玩弄,彻底破坏,彻底了结你。这么有趣的玩具,一下子弄坏就太可惜了,要先玩个够、玩到腻了,再加以摧毁……记好了喔?下次的活动,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最后雾谷再次露出狂暴的笑容,转身背对我,大步离去了──他应该早就开始为那个夏天的活动做准备了吧。为了找乐子,绝不马虎行事。这就是雾谷之所以能成为雾谷的原因。
我目送他离去,将右手放在嘴边。
虽然又多了新的麻烦事,但是至少可以确定,雾谷不会再对皆实出手了。这样一来,我就算完成指令了吧……?
(……对了,彩园寺那边呢──)
直到这时我总算回过神。我压抑着悸动的心脏,打开《Dear Script》。当然,我的终端装置看不到彩园寺的指令状况──但是,页面的最下方,除了出现【congratulations!】的文字之外,还有我已经完成最终任务的说明文。
(我赢了……吗?可是,为什么──)
『──恭喜您了,主人。』
就在这时,耳边忽地传来姬路的声音。她在恭喜过我后,以难以形容的微妙语气「解答」我的疑问。
『加贺谷小姐正在监视莉奈那边的情况……但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想叫我不对皆实雫出手,就和我《决斗(游戏)》吧」──久我崎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央求莉奈和他对决……』
(啊,啊──……原来如此。)
我理解地轻轻点头……看样子,这就是「崇拜带来的弊害」吧。是与因为是战斗狂,反而干脆地退下的雾谷完全相反的反应。
总之──不论理由为何,彩园寺还没完成最后的指令。而且就《Dear Script》的文字看来,我率先完成了最终任务,可以说是千真万确的事。
如此这般,历时超过三个星期的彩星争夺战,以我的胜利作结。
♭
「……呵呵。」
「不愧是绯吕斗。嗯。绯吕斗当然不可能输在这种地方。」
「不过,机会难得,还是希望他能再多陪我一会儿。」
「为了和我见面,你要努力到最后──哦?」
♯
「…………」
──与雾谷「交涉」完毕,彩星争夺战迎来结束的几个小时后。
我在家里的客厅,隔着桌子,与变装后(穿连帽衫)的彩园寺更纱面对面坐着。
彩园寺是大约二十分钟前来到这里的。她以自然的方式回避与久我崎的《决斗(游戏)》,筋疲力竭地回家后,似乎就立刻变装来到这里。也许不肯承认自己输了吧,只见她不满地拄着脸颊。
「真是的……为什么我没有赢呢?在看到最后的指令时,我明明认为绝对不会输的。你究竟使用了什么魔法(作弊)?」
「不,我什么都没做哦。单纯是因为雾谷对皆实失去兴趣而已。」
「雾谷吗……原来。那么,如果我的说服对象不是久我崎,而是雾谷的话──不行不行,在输了之后想这种事太逊了。」
彩园寺趴在桌上,告诫似地摇晃华丽的红色长发……说真的,假如说服对象对调,应该就是她赢了吧。尽管我也这么想,但是《女帝》的自尊心使她无法找那种借口。个性还是一样难搞。
虽然不是因为这样──
「不过……与皆实《决斗(游戏)》时,都是多亏有你才能获胜呢。」
「……笨、笨蛋。我又没有要你安慰。」
彩园寺用力别过头骂道。那冷淡的态度,使我在一瞬之间有点光火,「不过……谢谢。」但是细微的道谢声又随即抚过鼓膜,我忍不住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远方……这样有点太犯规了。原本就长得那么可爱,希望她别突然变坦率。
「呃,呃,那个,彩园寺──」
「……那个,抱歉打扰两位调情了,但是可以回到正题了吗?」
「「!」」
──就在这时,姬路从旁插嘴,我与彩园寺肩膀猛地一跳。两人都面红耳赤地以咳嗽掩饰难为情。姬路以闹别扭般的死鱼眼看着我们,小声地开口:
「就如两位知道的,彩星争夺战的最终任务•皆实大人的委托由主人完成了。皆实大人受欢迎的情况也顺利结束了。刚才皆实大人传来联络,说久我崎大人已经写了篇幅极长的道歉信给她了。」
「确实很像那家伙会做的事……至于雾谷,应该什么反应都没有吧。」
「是啊……总之,主人与莉奈的彩星争夺战,以二比一由主人得到胜利。因此作为赌注的『紫星』,也正式归主人拥有。除此之外,彩星争夺战的根据──游戏书《Dear Script》,在最终任务结束后,又出现了新的页面。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页了……主人。」
在澄澈眼眸的催促下,我点点头,拿出自己的终端装置,打开《Dear Script》──最新的页面上只有一句话。
【指令:明天,六月十日下午一点,前往「■■■■■」,与《Dear Script》的管理员见面。】
「……哼?」
坐在我对面的彩园寺微微探出上半身。
「与管理员见面……这是你的胜利报酬嘛,写的像最后的指令似的。」
「是啊……对了,说起来你的胜利报酬是什么?」
「?当然就是向《密缇亚》讨论我的恋爱运──保、保密!才没有必要告诉你呢。比起那个,现在重要的是你的青梅竹马吧?」
彩园寺不小心说溜嘴,但是又立刻行使缄默权。虽然我想知道详情,可是红宝石的眸子瞪着我,我只好放弃,回到正题。
「总之,明天下午能和《Dear Script》的管理员见面。可是最重要的『地点』部分被涂黑了,所以不知道该去哪里见面。」
「是的。我稍微分析了一下,涂黑的部分似乎不是BUG,而是程式本身的机关。」
「也就是说,筱原的青梅竹马主动隐藏了见面的地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做……小雪的作弊团队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是作弊团队,是《COMPANY》……我当然也想过找他们,可是……」
姬路抬眼瞥向我。我对那面带歉色的视线缓缓摇头,边叹着气边说道:
「我联络不上他们……不只加贺谷小姐,其他所有人通通联络不上。明明在最终任务刚结束时,还能普通地通话的,可是现在耳机另一头没有任何人回应。」
「没有任何人……?是工作结束回家了吗?」
「不,应该没有那种事……话虽这么说,但这确实是得不到《COMPANY》支援的情况。假如是简单的程式,我一个人也能做点什么,可是《Dear Script》的防御太强了……」
无法解除。姬路摇晃着银白色的头发说道。虽然她是《COMPANY》的队长,不过就电脑技术来说,还是加贺谷小姐比较强。
「……没办法,只好直接找校长──嗯?」
如此这般,正当我想与《COMPANY》的雇主•英明的校长一之濑联络时……放在桌上的终端装置发出响亮的来电铃声。我看了一下通知,来电者不是别人,正是校长。彷佛看准这时间点打电话来似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以眼神暗示彩园寺别说话后,咳了一声,开始通话。
「喂,我是筱原。」
『咯咯……唷,筱原,好久不见了。我已经收到《COMPANY》的报告,知道彩星争夺战的结果了。真精彩啊。就算有《COMPANY》的辅助,和那个《女帝》如此周旋了一番,精神上应该很疲劳吧?』
「唔,确实是这样。而且彩星争夺战的期间很长,疲劳度也相对地高。」
『是吗?那你今天就睡饱一点吧。紫星今晚半夜会传送给你。这样一来,总共就有四颗了──咯咯,离传说又更近一步了。』
「传说……算了,没事……对了,校长。」
我对校长愉快的自言自语含糊地回应,立刻进入我的「正题」。我简明扼要地把现在的状况告诉她──彩星争夺战结束后,《Dear Script》出现了最后一页,但是上面加了特殊的屏蔽,所以无法明白指定的地点,虽然想借用《COMPANY》的力量解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联络不上《COMPANY》。
『唔……』
听我说完,校长安静地沉吟起来……但那声音中没有半点严肃或烦恼之色,也许是我的错觉吧,甚至有一种「听到好玩的事情」的感觉。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虽然与《女帝》的彩星争夺战结束了,可是还没见到重要的青梅竹马。可是你非常非常想和她见面,所以希望《COMPANY》能帮你帮到最后……』
「呜……虽然这翻译中带着满满恶意,不过说白了就是这样。」
『唔,是这样啊……咯咯……咯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爆笑的声音,我忍不住把终端装置拿远。正当我因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而怔住时,校长以不需要开扩音也能听见的音量叫道:
『原来如此!难怪!原来是这么回事,托你的福,我总算解开谜题了!』
「不是,我这边别说解谜了,谜团还在加深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啊,刚才《COMPANY》的联络用帐号传了一封信给我,寄件人是「匿名」,可是看署名的部分,除了白雪之外的所有人全都同意信中的内容。顺便告诉你,内容是──「虽然我们会帮忙拿到紫星,可是想和可爱的青梅竹马见面的话,绯吕弟就自己把她找出来吧!大姊姊我们要休息了!」这样。』
「!?这、这一定是加贺谷小姐写的嘛!」
『咯咯,完全不把马脚藏起来,很赞不是吗?……总之,虽然这封信像是在开玩笑,不过《COMPANY》确实是罢工了。看来你似乎制造了不少仇恨哦。』
「仇恨,哪有那种──」
『例如和白雪甜甜蜜蜜地约会之类的。』
「………………对不起。」
因为我心里太有底了,所以被堵到说不出话……的确,虽然是远距离,不过加贺谷小姐一直在旁听我们的模拟约会,不难想像她的心情。再说,拒绝帮忙的理由本身也非常堂皇。彩星争夺战结束的现在,《Dear Script》的新指令已经与彩星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了让我与「青梅竹马」见面而动员《COMPANY》,确实有种滥用职权的感觉。
『咯咯……总之你就好好努力吧。』
「啊!等一──」
我的制止成了徒劳,校长毫不留情地切断通话。我拿着终端装置发了半晌呆后,猛地抬头。
「……你们都听到了吧!?」
「嗯,是啊。」「当然了,主人。」
「既然如此,姬路!虽然你刚才说『无法解除』,但如果使用《COMPANY》的机械呢?例如加贺谷小姐的平板之类的!」
「不……就算那样,还是很难。因为我的技术不够,再说那封信除了我之外的成员,全都署名了,表示这是谋反,所以我应该也被当成『敌人』了。我想我的《COMPANY》帐号应该也被停用了。」
「呜……不然彩园寺!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我吗?不可能啦,电脑方面小雪比我强多了。」
「不然用彩园寺家的权力,强行突破呢?」
「才不要!应该说,这件事完全只和你有关,要是帮忙了,我可是会很困扰的。是因为我们都有非说谎不可的理由,共犯关系才会成立,如果帮你这个忙,共犯关系会从前提的部分崩毁的。」
「啥!?不不不,我才不会因为达成了这件事,就随便解除共犯关系哦!?」
「哼,我才不相信你。因为你很会说谎。」
彩园寺说完,把头撇向一旁……唔,但我也不是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们的共犯关系是建立在彼此的「谎言」上,假如没有了说那「谎言」的理由,关系就会变得很暧昧,所以不想帮忙。应该是这样吧──
(是也没错啦……!如果我是彩园寺,我绝对不会出手帮这个忙!如果我是校长,当然也不会帮忙!所以现在是怎样?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为了使混乱的脑袋冷静下来,我把右手放在嘴边。
──就在这时,我身边的姬路安静地开口:
「那个,主人……我想这次,放弃比较好吧?」
「……放弃?都走到这一步了哦?」
「是的。既然已经得到彩星,就算在此停步应该也不会功亏一篑。再说……我要重新声明,我是打从心底景仰主人的,所以就算您为了与心心念念的人见面而努力,我也不该说『放弃』,必须全力协助您到最后……但是,能让我说一件奇妙的事吗?」
「奇妙……?」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一直感到怀疑了──《Dear Script》的管理员,真的是您的青梅竹马吗?能够策划这种规模的《决斗(游戏)》,而且彷佛看透一切似地,在精准的时间发出各种指令……这种事,普通高中生是绝对做不到的。我觉得相当诡异……所以,很抱歉,我反对您与管理员见面,主人。」
澄澈的碧眼直视着我,姬路以真挚的语气说道。
的确──就像姬路说的,我也觉得「诡异」。不论怎么想,这都不是普通高中女生能做到的事。不希望我与那种来路不明的家伙见面,我能明白姬路这样的想法。
(可是,就这样结束,根本是不完全燃烧吧……!?)
我心想──可是,在校长大爆笑着拒绝帮忙,彩园寺不肯理我,姬路爱莫能助,可以说是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我又能怎么办呢?虽然我平常是学园岛最强的7星,可是我自己除了演戏,就没有其他能力。所以这次也一样,假如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就绝对无法突破这个困境。
但,哪里找得到有不下《COMPANY》的技术,就算帮我忙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利益,甚至愿意积极帮我的人呢────
「…………不对?」
──说不定,真的有。
姬路与彩园寺不解地面面相觑,我安静地思考起来。
♯
隔天。
我与姬路来到英明学园的校长室。一之濑校长正坐在玻璃桌后方的沙发上,优雅地喝着葡萄酒。
「咯咯……你们是来找我的啊?坐下吧,我去拿客人用的杯子。」
「……大白天就在喝酒吗?不愧是上等人呢,母狐狸大人。」
「嗯?你错了哦白雪。我不是大白天就在喝酒,正确来说,是从昨晚喝到现在哦。」
「那就更严重了。真是的……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当然是你主人立下的功绩了。」
校长笑着说完,朝我看来。虽然穿的是平时的办公室套装,但也许因为喝醉了,眼神有些迷蒙,动作也比平常更没有防备,简单地说,就是很性感。
「与第三区樱花学园《女帝》彩园寺更纱之间的彩星争夺战,以你的胜利作结。如此一来,你就得到第四颗彩星了。效果如你所知,是复制档案。应该相当方便吧。」
「是啊……顺便问一下,可以用来复制彩星吗?」
「当然不行……听好了筱原,学园岛的系统有强大的保护措施,其中与『星』有关的防护更是强大。假如紫星能破解那防护,各校校长早就抢得头破血流了。因为光是得到一颗星,就能简单地得到天下。」
「……确实。」
不过我本来就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没有想过要真的做。
我无所谓地摇头,校长愉快地正面看着我。
「势如破竹的速度,真是超乎预期呢──来聊点往事吧。其实啊,英明7星辈出的时代,是在大约十年前,刚好是我就读于英明的时期……我在英明的那三年,英明的校际排名一直是第一名。说到强校,只会想到英明,不论樱花或森罗还是彗星,全都不是对手。」
「哦,英明有过那样的时代啊……」
「是啊,是所谓的黄金时代。可以说是真正的掌握霸权。因为当时的6星,有八成都在英明,彩星也有一半以上被英明持有。而且那全都是被称为『英明的恶魔』的7星的手段……不过啊筱原,今年说不定是可以与当时相提并论的大跃进的一年哦。虽然现在是骗人的,但只要再收集三颗彩星,你就是真正的7星了。假如你能成为连那个恶魔都无法成为的8星,甚至能改写历史呢。」
「……校长,你醉得很厉害哦。」
「当然。在各方面来说,我都醉了。」
校长咯咯笑着,把右手的酒杯放在桌上,接着重新以迷蒙的眼睛看着我。
「是说,一直吊你胃口也不好,该进入正题了──你来找我,是为了《Dear Script》的事吧?因为《COMPANY》不理你,所以哭着找我求救?」
校长以调侃的语气发问,我觉得有点恼火,以死鱼眼看着她。
「……《COMPANY》也是会罢工的啊?」
「干嘛,别怪我好吗?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所以我没必要被你怨恨哦?想见管理员的话,就把整座学园岛绕一遍啊。」
「那么做的话,天都要黑了……真是的。」
我叹了口气,否决校长的建议……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有异,只见校长微微扬起眉毛。
「……唔,虽然是这种情况,不过你挺冷静的嘛筱原?收到这种不可能完成的指令,我还以为你会更慌张的说。」
「与母狐狸大人意见相同,使我觉得很遗憾,但我的想法也一样。难道说,您有什么能破解眼前困境的计策吗……?」
坐在我对面的校长与我身旁的姬路,都对我投以疑问。「是啊。」我点点头,微微扬起嘴角。
「理论上来说,就和最终任务的最后指令一样哦。《Dear Script》的指令,都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虽然校长刚才说不可能完成,但其实不然。」
「哦?既然说得这么有信心,应该有什么根据吧?难不成有其他救兵可以帮你吗?」
「没错。确实有──就在那个房间里。」
说到这里,我慢慢从沙发起身,朝校长室后方前进。「……原来如此。」我一面听着身后的姬路的小声自语,转动与入口不同的另一扇门的门把。
门后是一个小房间,比校长室小了一些。室内的摆设与校长室有几分相似,但整体来说充满生活感。一名身穿华丽的连身睡衣的黑发少女,正蜷在房间正中央的沙发上,睡得像天使似的。
「真是的,都快中午了,还在睡啊……椎名。」
没错……椎名䌷。学园岛史上第一个以一己之力制作出「假帐号」,因此被仓桥御门看中的无垢怪物。虽然我在《Dear Script》开始的第一天在这里见过她,不过昨晚还是传讯息给她,确认她是不是还住在这里,得到「还没搬走」的回答。也就是说,只要来这里,就能见到她──光凭一个人,就有可能超越整个《COMPANY》的真正天才。
「喂,椎名,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中午了哦。」
「唔嗯……呼噜……呣……再让我,睡两天……」
「时间单位太夸张了吧……真是的,再不起来,我就要来硬的了哦?」
我叹着气,朝椎名躺着的沙发走近,在她身边安静地蹲下,以食指戳起她毫无防备的睡脸。
「呣?……唔嗯……呣……」
「摇头也没用,拜托你快点起来啦,椎名。」
「起来……?起……来…………呣?」
原本嗯嗯唔唔地呻吟的椎名,在我的攻击下逐渐清醒,睁开沉重的眼皮,以漆黑与鲜红的异色瞳锁定我的身影。
「耶?……大、大哥哥!?」
这是她开口第一句话。她从沙发上猛地起身,将地狱三头犬布偶抱在胸前,笑逐颜开。
「你来了!呐呐呐,今天可以和我玩了吗?」
「呃,总之你先冷静一下。还有我是说真的,别戴着稳形眼镜睡觉,会伤害视力。」
「呜!对不起嘛大哥哥,因为熬夜,不小心就……不对!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但我的眼睛是真的!这是和邪龙订下契约才得到的异能眼,视力有150!……不过,基本上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就这么办。」
虽然不知道基本上是什么意思,但是不针对这部分吐槽,是一种礼貌吧。总之这件事就告一个段落了,我从口袋拿出终端装置。
「然后啊……今天我来,是因为有事要拜托你。」
「大哥哥有事要拜托我……?什么什么?想要我把黑暗之力分给你吗!?」
「可惜不是那样。其实啊,我的终端装置里有个叫《Dear Script》的App,我希望你能帮我处理一下它。因为它好像被加了什么麻烦的保护措施,所以最重要的部分显示不出来。」
「嗯?哪里哪里?」
「就是这里……基于各种原因,我的终端装置不能直接交给你,所以我会把以『紫星』复制的《Dear Script》传到你那里,让你处理。」
我轻描淡写地含糊说道。所谓的各种原因,当然是因为我的终端装置里充满了谎言与违法技能,所以不能交给任何人。
椎名以异色的眸子凝视着我拿在手上的终端装置……是说,一般而言,根本不用期待这种事吧。解除来路不明的App的保护措施,一介国中生当然不可能做到。
「……呃,只要这样就好了吗?」
椎名歪着头,口吐惊人之语。
「只有那样的话,应该不用花多少时间……如果弄好,你就会和我玩了吗?」
「嗯、嗯。虽然今天不行,不过这周末的话,我可以一直陪你玩哦。不过……真的能解开吗?」
「没问题!把它传来我这里吧?」
我接过椎名的终端装置,把以紫星复制的《Dear Script》传送到她那儿。椎名接过终端装置,跳上沙发,哼着歌开始处理起程式。她没有使用任何机械,只是在身边投影出许多视窗,以双手操纵着其中的内容。
「把这里,这样……喀嚓接起来之后,慢慢地捏一捏……揉圆之后拉开,咻地拉紧!」
「…………」
「然后再转一转,最后喀嚓装进去……好了!」
「……你说真的吗?」
我忍不住以傻眼的声音回问……好了?是解除保护措施的意思吗?离开始处理程式,还不到三十秒哦……?
「呃……我说啊,椎名,现在不是开玩笑的──」
「我、我才没有开玩笑呢!呣呣……你看!」
椎名鼓着腮帮子,用力把终端装置抵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原本被涂黑的【见面地点】,确实出现了文字。
「……这样就行了吧?」
「嗯……太完美了。干得好哦,椎名。」
「哇喵!?干、干嘛摸我……呼喵…………唉嘿嘿。」
那得意中带着点阴郁的表情过于可爱,使我下意识地伸手揉起椎名乌黑的头发。碰到头发的瞬间,椎名娇小的身体紧绷了一下,但是又立刻放松身体,有如亲人的猫咪似地,舒服地将身体靠在我身上,偶尔踢着腿的模样,也像小动物般可爱。
(是说……不行不行,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总算回神的我轻轻摇头,从沙发上起身。虽然我想再摸一会儿,可惜现在不行。
「……耶?大哥哥,你已经要走了吗……?」
「!……是啊。对不起,刚才有说过,今天不行。」
「这样啊……好吧,再见。不过周末要和我一起大玩特玩哦!」
「嗯……谢谢了,椎名。你这次真的帮了我大忙哦。」
我道谢后,离开了椎名的房间。回到校长室时,见到以正反两种表情看着我的两人──其中之一是以惊讶又佩服的表情等我回来的姬路,另一个是坐在姬路对面,奸笑到五官扭曲的一之濑校长。
「咯咯……精彩。这确实是正确答案。与你没有利害关系,又拥有足以与《COMPANY》相提并论的技术的人才,只有那孩子了。」
「……谢了。」
我傻眼地看着为我拍手的校长……先不提姬路与彩园寺,与椎名住在一起的校长,应该昨天就想到椎名了才对。可是她并不把椎名移到其他地方,但也不提醒我椎名的存在。该说保持中立或公平吗……总之是个难缠的人物。
校长推了推眼镜,继续说道:
「好了──这样一来,筱原就完全通过《Dear Script》的考验,得到奖励了。这样一来,你也没有意见了吧?白雪。」
「……是的。本来既然是主人的选择,我就没有异议。但是──请告诉我一件事,母狐狸大人。《Dear Script》的管理员,究竟是何方神圣呢?那人真的是主人在找的青梅竹马吗……?」
「哦?你的口气好像认为我知道一切,却故意不说呢。」
「就是这个意思。第一次见到《Dear Script》的内容时,您的反应就像知道什么似的。对方不是您认识的人吗?」
「天晓得?如果你不叫我母狐狸大人,改叫我枣姊姊大人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怎么回答你哦。」
「…………」
「咯咯……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白雪。感觉好像会觉醒奇怪的癖好呢。」
校长调侃地笑着,「呼……」姬路轻轻叹气,银白色的头发摇晃起来。
「我明白了。既然母狐狸大人这么说……我只好亲眼确认了。」
「嗯,这样很好。」
校长愉快地点头,瞄了一眼手表确认时间。她露出平时那种凶猛又嗜虐的笑容,再次喝了口葡萄酒后,奸笑起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还是快点做出发的准备吧。我想应该不必带伴手礼,不过──到时候帮我向她打声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