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规定只要有钥匙就能开门的?
『喂——』
「辛苦啦。能按照原计划执行吗?」
大扫除结束铃声响起的同时,我给上野原打了一个电话。
『嗯,我已经在赶往门厅鞋柜处,那我领着大月同学过去可以吗?』
「啊,帮我转告她在地点E等着我们。我和前辈汇合之后,马上过去。」
『了解』
简单地交换了几句应做之事之后,我挂断了电话,背起背包走出了教室。
根据事前调查报告显示,日野春前辈担任扫除值日生,在周五休息。那样的话,此时她已经离开教室了。现在我赶往学生会室的话,很快就能和她见面。
我快步走下楼梯,大步流星地向着艺术楼走去。
就在我走到通往学生会室的走廊中时候—
「盐崎前辈……?」
不知为何,我看到一个身影从停车场那边向着我这里疾驰而来。
——怎么了?怎么如此焦躁?
恰在此时,前辈也发现了我正在体育馆前,急吼吼地跑了过来。
「前辈,怎—」
「长坂君,你来得正好!」
说了一半的话语被打断,我不禁有些蒙圈。
怎、怎么回事?盐崎前辈能这么着急,可是非比寻常的啊!
定睛一看,鞋子还是室内鞋。如此认真的一个人只穿着室内鞋就跑了过来,这个事实更加凸显出事态的严重性。渐渐地,我的内心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接着──。
「──日野春的摩托不见了! 」
──呃。
「平时我们都是先去学生会室见面,但是今天她没来。我感觉有些古怪,就去停车场看了一下……」
我瞬间变得面若死灰。
──难,难道说
已经回去了吗?……
「这!」
我跑了出去,一路狂奔赶到了停车场,没头苍蝇一般地寻找着。
果然没有看到日野春前辈的轻型摩托车。
——糟了……糟了啊!
这样的话,随后的“Event”就无法启动了!
咚、咚,我用拳头敲打着身边的钢柱。
啊啊啊!可恶啊!
为什么我没有预料到这种可能性啊!因为知道了前辈的真心,就作出了天真的判断了吗?
总之,要赶紧追上去吧!
我猛地转回头去,看向了远方的钟楼。
时间:16点整。
距离截止时间18点尚有两个小时。
我知道她家在哪里。骑着自行车全力前行的话,20……不,15分钟足以。如果再能把她带回来的话,尚且还来得及!等一下,话说回来,我也可以骑摩托的话……
不,不,稍等一下,冷静些!说到底,她到底有没有回家?也有可能就是短暂地外出吧?
而且,就算是离开了学校,也不一定在家吧?去了别的地方的话……
想到这里,我的后背开始阵阵发凉。
——对方的交通工具是轻型摩托车。正因为如此,活动范围遍及峡国市全市,可以去任何一个地点。
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下,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胡乱寻找的话,绝对是找不到的。
那么,如果判断错误的话,如果这样的话——
死局。
……糟糕。
糟糕,糟糕,糟了啊!!——
「——耕平、耕平!」
啪啪,耳边响起了拍手的声音,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上、上野原……」
我回过头来,不知不觉中上野原出现在了我身边。
「情况我已经听盐崎前辈说过了。不管怎么说,着急也不是办法。现在必须去她有可能出现的场所找找看了。」
「……嗯,是,是的。」
我看见像往常一样冷静地上野原的脸,稍稍恢复了平静。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我向已经发热的脑袋中输入氧气。
「那么,候补选项呢?“朋友笔记”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建立的吧?」
上野原的这一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
——对啊!是有提示的!
我急匆匆地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应的页面。
「将自己家列为第一候补项……平时前辈的行动轨迹有:峡国平成Nano Card的流星堂书店、县立美术馆、市图书馆、中央商业街、舞鹭城公园、祖父母家……如果距离在扩大点,旧府城遗址也可以候补入列。」
「……东西南北四处分散呐」
嗯了一声,上野原以思考的姿势点了点头。
「如果是旧府城的话,无论如何都赶不上时间了。所以首先就要排除掉这个选项。耕平你先从她本人的家优先开始,然后一路回到西边,按照可能性高低顺位依次排除地点。而西边、南边、以及学校的附近由我和大月同学去寻找。那么发现了前辈的话,迅速展开攻击将她带回。」
「明、明白」
「还有,不要着急的先去找前辈。首先要做的是在停车场找有没有她的摩托。这种方式就可以缩减搜索范围,提高效率。」
多亏了上野发出的迅速而明确的指令,因异常而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了。
这种时候的上野原……真的,值得信赖。
「我说耕平,车牌号码你一定记着的吧?」
「……那必须!你当我是谁呢」
我感到活力在一下一下地涌现出来,故作强硬地回答她说。
「嗯,那就好。还有,把前辈参与竞选的表格给我」
「……?这是?——」
「如果我负责的部分完全落空,那我就回学校等着你。只要给我一个电话就可以交出去」
「……!啊,是啊。就是这样!」
最糟糕的情况——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可以用来说服对方!
我将前辈的竞选表格递了过去,上野原再次嘀咕了一声「好的」
「那么,行动开始!嗯,你可以用自行车起飞啦,不过不要累成狗哦」
像往常一样的上野原式嘲讽,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
于是我也用像往常一样的戏谑口吻作答道:
「你以为我每天都坚持跑步是为了什么?话说,就像现在这样跑来跑去地四处找人——就是标准的爱情喜剧中的套路!」
「看你还有力气嘛,很不错!还有,注意安全」
「你也是」
我们相互点头致意之后,分头开始行动。
不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
◆
采用最短路径,我拼尽全力地赶到了前辈的家。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别说摩托了,什么车都没有。窗帘也都拉得死死的,应该是家里没人。
——第一候选项空振出局。
从这里往后下一个选项是市图书馆。
虽说那里可能性并不大,但也是顺路,并没有偏离路线。话虽如此,那里马上要闭馆了。还是先去一趟将它搞定比较好。
接下来是祖父母家、商业街、舞鹭城公园……商业街和公园的停车场有很多,道路也很复杂,估计要花很长时间。
再加上随着时间流逝,她再次转移的可能性也会增加。要是连走岔开都考虑上的话,那就没有完结篇了。不过嘛,前辈出行的时候应该是会选择大路的吧?真想不到呐,路痴这个情报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盘算待定之后,我再次登上了自行车。
一旦思路清晰起来,最初的焦躁感就消失了。现在身体里充斥着适度的紧张感,以及无论如何都要克服困难的激情。
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吧。现在只能如此了。
——当我找完祖父母家、商业街这些显眼目标之后,已经过了17:00点了。
保险起见,我还去附近的百货大楼收费停车场找了找,依然是没有找到。
此时,日头开始渐渐西沉,落日余晖洒落下来,将周边渐渐地覆盖上霞光的红色。
『我这边彻底失败。现在正在回学校路上,到了之后就原地待命。』
「收到。我这边最后只有一个舞鹭城了。」
『明白了。那么我让大月同学现在就去你那边?』
「嗯……不,就这样吧。这样比较好。」
现在也没有回学校的时间了。一旦找到前辈,在现场立刻就要启动“事件”第二阶段,以便做出相应决定。
『要不暂时先和大月同学汇合吧?』
「不了,时间宝贵,我先去周边转转。让大月同学从南门进来,在入口处待命吧。那边应该是最有可能去的地方,而且视野也比较好,前辈从那里路过的话一定会发现的。」
『嗯,我转告她。』
挂断电话后,我立刻就出发了。
舞鹭城公园占地广阔。再加上周围有护城河与轨道交通环绕,空间高低立体交错,如果要将所有的候选地址都绕完,需要的时间要比想象中多很多。
我先穿过商业街的骑楼,首先去距离护城河的第一停车场看了一眼——但是,不中。
接下来,我沿着石头城墙向北走去——此处,亦不中。
道口跟前左转,向西,随后向南——
按照顺序,包含道路两旁的小型空地也没落下,我都转了一个遍。
偶尔我也会往公园中瞥一眼,仔细看看被夕阳染红的白墙后边是否有人影。
然而——
全部能想到的地点,全部转完了。
最终,我只能走向南侧的入口处。
「呼,哈,呼,哈,不会吧……」
我喘着粗气,身体靠在了车把手上。
——哪里也看不到摩托车啊。
难道说……这里也没有吗?
离这里再近一点的地方,是峡国站的车站大楼以及北口的县立图书馆了。暂时也就能想到这两个地方,但是无论哪一个地方,前辈以往的使用频率都很低。
——果然是不行的吗?
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找到的吗?
这个念头一起,我的胸口被紧紧地束缚住的感觉再次复苏了。
「──辈、长坂前辈!」
突然,远处传来呼唤我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顺声望去,在公园的入口处——护城河的吊桥前面,有个穿着水兵服的女孩子向我挥舞着手臂。
——大月同学吗?
对了,我们说好的在这里集合的。
我从自行车上面下来,跑向了大月同学。
「哇!前辈你没事吧!出了好多汗!……」
「没事,没事……我还是有补充水分的」
说着,我拿起放在车筐中的运动饮料一饮而尽。
「啊,前辈!你看着这边!」
「嗯?」
说着,大月同学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我看着。
我将空了的饮料瓶扔回了车筐中,盯着她手机上的画面。
「我刚才稍稍去那边的管理办公室附近找了找……这个是幸前辈的吧?」
是摩托车的照片,车牌号1583——就是这个!
「对,那就是说她进了公园!」
我将额头拍得啪啪作响。
盲点啊!我只考虑了公园周边的停车场,管理办公室附近也有少量空地啊!
「还在吗?!」
「啊,在!我是刚到的!」
好的!那就说明前辈进了公园内!
现在——17:30!
可恶啊,比我想象中用的时间要多得多!只剩下三十分钟要把全部公园都找个遍吗?!
不,不止如此,还要必须说服她。没那个闲工夫了!
「怎么办?!我们分头——」
「不,等一下!大月同学,你在摩托车附近待命!她都来这里了,我们要避免再次走岔!」
「啊,对啊!我明白了,一旦见到她的话,我就会拉住她的!到时候联系!」
「拜托啦!我这边也是,一旦见到她就会迅速和你联系的!」
我用手背擦了一把淌到脖子上的汗水,支起了自行车,跑了起来。
◆
我在公园内四处跑来跑去的,寻找着形似前辈的身影。
「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城堡要修得有这么大高差啊!!!」
不只是高低落差,隐蔽处也是相当的多。这种情况下,毫无死角地搜索也太费体力了!
不过在这样一通操作下,候选地点只剩下两个地方。
NO1:位于城顶的天守台;NO2:人迹罕至的谢恩碑。
注:天守台,日本的近代城郭建筑,耸立在城堡中央的望楼(城の中心部に设けられた大橹(おおやぐら)。戦时には物见台・司令塔,弓・铁炮使用のための足场として,また平时には武器库として用いた。织田信长が安土城に五层七重のものを造営して以后,多层大形のものが多く出现した)。其他请出门右转问什么都知道的百科全书
只是现在天守台的城墙正在修缮,最近处的入口已经被禁止通行的三角锥封锁了。很难想象那个遵守规则的前辈会去那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剩下谢恩碑了。可是距离当前地点有一定距离,赶过去也要花费时间。
此时,残余的时间仅仅剩下不足10分钟。
我已经没时间去任何一个地方了。
呼吸,呼吸,我调整着呼吸,让呼吸稳定下来,拼命的往发烧的脑部供氧。
开动脑筋,动动脑子、动动脑子啊——
到底是哪里?前辈的话,会去哪里呢?
如果是现在的前辈,会选择哪里?
——思考着、懊恼着、迷茫着……的话……
于是,最终确定了。
我最终决定去的地方是——
◆
「终于找到你了……!」
──舞鹭城
这个公园内的最高点。
峡国市的风景可以一览无余,也是禁止进入的天守台。
「什么?长坂君?!」
前辈就在那里的一个角落里。
「好卑鄙啊!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打破规则!」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死死盯着一脸疑惑的前辈。
——最终,我选择相信自己收集的情报数据。
这个地方是日野春前辈小时候嬉戏玩耍的地方。
类似于爬上城墙这类胡来的事情,也只有在这里她才可以做得到。
是啊——
这也就是说,对于前辈而言,
这里是她度过了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的地方,也是给她留下回忆的地方。
「哈、哈、……」
我调整着呼吸,同时在口袋中操作着手机。是向大月同学通知所在位置。
不过……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只有靠我自己的话语来说服前辈了。
「前辈……」
前辈一脸困惑,一下子转过脸来,身体倚在后方的栏杆上。
更远处,沉入阿尔卑斯山脉中的夕阳映照在前辈的侧脸上。
注:此处阿尔卑斯山指的日本阿尔卑斯山,飞弹、木曾、赤石三条山脉统称。
「算了吧,就这样逃掉吗?你打算这样吗?」
「……也不全是逃掉吧?」
「你打算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啊?……明明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说着,我打开了手机中前辈参选表格照片,展示给她看。
「──这。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是盐崎前辈发现的,被扔在了垃圾箱里!就是这个!」
「……」
「你果然是满怀信心的打算去做的吧?!不是吗?而且刻意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做出这种约定……」
「……」
「其实你是想让人注意到的吧?发现你的真心?」
前辈低下了头,轻声呢喃道:
「……总之,现在也来不及了吧。已经没有回去的时间了」
「上野原在等待着我的命令。只要一条信息,她就可以把这个交出去。」
「这、只是违反选举条例的吧?!不能由无关人员代替提交。」
「推荐人本人提交的话,就不违反规则了吧?」
「那个!……」
前辈举起手来捂住了嘴,紧紧地抿住了嘴。
幸亏前辈你把推荐栏空着……
这样只需要上野原将自己名字填在那里,无效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了。
「接下来,前辈只需要说出『要参选』就可以了」
「为什么?……你做这些……到底为什么?……」
「我说过了吧?我想看一下前辈心中最棒的校园生活」
「……」
前辈的双眸在夕阳中迷离闪烁着,我挠了挠脸颊,再次注视着前辈的眼眸,
「我只是想——只是想前辈能开心地笑着。」
「……」
「就像在祭典时候那样,天真无邪地笑着。因为那个前辈,是我看到最像你自己的前辈,因为那个前辈是我看到最有魅力的前辈」
「……呜……」
「所以,我不希望你去忍耐,所以我不希望你去放弃对你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呜」
「所以,拜托了……去当会长吧,让我看见理想中的前辈吧!」
——这是,我,发自肺腑的话语……请听听吧。
日野春前辈——
「——不可能。不可能啊!……」
话一出口,就想收回。
我懊悔地咬住了下唇——
因为,我放弃了自己的“最好的happy end”
「前辈!」
「不管你说什么,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啊!我不可能只顾着自己啊!做那个大家都不接受的我,有什么意义啊?!」
可恶啊,果然由我说的这些……
如果不是大月同学来说的话,就根本没法告诉前辈那个由她催生出的理想的状态啊!
「讨厌!因为,因为,那个——」
前辈的面孔皱成了一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样地痛苦,那样地悲伤。
孑身一人,像个孩子一样,她的容颜——
「那个真的好可怕啊!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像在玩过家家一样,我一点都不开心啊!」
——感情迸发。
前辈抛下了我,跑了起来。
奔跑的步伐岌岌可危,像是随时都能被台阶绊倒,但是她依然挣扎着向前奔跑着。
想要追上去的话,怎么也能追上吧。
想要阻止她的话,怎么也能阻止吧。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因为,现在时间,已是18:00.
所以,“学生会会长女主角”日野春幸的诞生——
完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