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空就睡在身旁。

　　「……嗯……」

　　土御门春虎睡眼惺忪地眨了眨眼。

　　他慢吞吞地伸手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确认现在时间，距离设定的闹钟时间还有五分钟。

　　想睡。想继续睡。如果是平时的春虎，就算离起床时间只剩五分钟，他也会果断地闭上眼睛。

　　然而，「嗯。」他掀开棉被，坐了起来。

　　接着他愣了一会儿，硬是忍下呵欠──

　　再一次看向旁边。

　　空朝向春虎躺在床上，以稍微蜷曲着身体的姿势睡得香甜。

　　那是个看上去顶多只有小学生年纪的幼小少女，穿着白色水干和短指贯，腰间系上淡红梅色的腰带。

　　她的发型是稚气的妹妹头短发，模样天真可爱，即使在沉睡中也看得出──说不定就是入睡了才更加明显──她的容貌相当标致。白皙如雪的肌肤宛如市松人偶，让人不禁想到她长大后肯定会出落成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美人。

　　只是，少女的头顶冒出了一对像狗又像猫的尖耳朵，侧躺的背上可以看见从臀部长出了树叶形状的蓬松尾巴。

　　少女不是人类，是式神。

　　她是侍奉土御门分家，现在尊春虎为主人的护法式式神。

　　「…………」

　　春虎像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轻轻搔着脸颊。

　　在春虎坐起来后，空也没有醒来的意思，微启的唇瓣间发出轻细的鼾声，耳尖不时抖动，尾巴像在挥舞旗帜般拍打着。

　　所谓的护法式，是指随侍在主人身旁，保护主人安全的式神。平时空当然也是随时在春虎身旁待命，守护着他。

　　只是，「……这家伙怎么实体化了？」空向来是解除实体，隐形待在春虎身旁。基本上，春虎命令她除非受到召唤，否则不许现出实体。在少数例外的情况下，比如空会在判断主人遇上危险时自行现身，但如果是这种情形，她不可能像这样安稳熟睡。

　　春虎正迷迷糊糊觉得纳闷时，设定的手机闹钟响起铃声，看来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闹钟一响，「哇啊！」空吓得跳了起来。

　　她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诧异地眨着眼睛，先是往右看一看，又往左瞧一瞧，接着又看回右边，头顶的那对尖耳也忙碌地不停转变方向。

　　在看见春虎之后，湛蓝──如琉璃般美丽的瞳孔圆睁着，她惊慌失措地端正起跪坐的坐姿。

　　「啊，春春、春虎大人！早、早安──！」

　　「……早啊，空。」

　　式神把双手按在棉被上向春虎问好，春虎也向她问了声好。听见春虎的声音，空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嘻嘻笑着，放松了身体姿势。

　　春虎按掉铃声大作的手机闹钟，再次在棉被上与式神面对面。空也许是待在春虎身边觉得高兴，尾巴甩来甩去地摇个不停。

　　春虎凝视着自己的式神。

　　「……欸，空？」

　　「是是、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咦？」

　　空一脸呆愣，回望着春虎，说不定她还有点睡迷糊了。

　　「难得你会现出实体，平常你睡觉的时候会隐形吧？」

　　让春虎这么一说，「啊。」空似乎终于了解春虎话里的意思。

　　「如如、如此说来……？奇、奇怪？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形？」

　　空惊讶地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春虎面向式神，再一次强忍住呵欠。

　　不过春虎能这样悠哉地打呵欠的时光，也只到这时为止了。

　　空脸色大变。

　　「春、春春、春虎大人！」

　　「嗯。」

　　「实、实体无法解除！」

　　「嗯？」

　　主人与式神坐在棉被上面面相觑。

　　「……嗯？」

　　☆

　　「啊，早啊，春虎，你今天真早──咦？空？」

　　阴阳塾男生宿舍餐厅里，土御门夏目发现前来用早餐的春虎，向他搭话，接着又看见空，她有些吃惊。

　　夏目是个用缎带扎起漆黑长发的美少年──事实并非如此，其实她是遵从本家『家规』女扮男装，春虎青梅竹马的少女。见到春虎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和满脸羞愧的空，她讶异地蹙起了眉头。

　　「嗨，今天早上带随从登场啊，真稀奇。」

　　这么问的人是在夏目面前坐下的阿刀冬儿，他是春虎他们的同学兼死党。「呃，这个……」春虎沉吟着搔了搔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决定先去取用早餐。结果，「啊，春、春虎大人！请交给小的效劳！」空急忙跑了出去。

　　她的身体轻盈浮起，从柜台上取来托盘，再顺道把放入茶的茶壶也拿了起来。也许是茶壶太重，她「唔」了一声，身体顺势往下沉，但她坚持摇摇晃晃地回到春虎的位子。

　　001

　　见到少女认真的身影，不只夏目和冬儿，其他塾生也议论纷纷。

　　住在宿舍里的所有塾生都认识空，只是没见过春虎这么光明正大地使唤式神。何况在苦闷的男生宿舍里，有个可爱小孩子的光景与平常不同，看上去相当新鲜。

　　「请、请请、请用……！」

　　「……啊啊……谢啦。」

　　空鼻息紊乱地把托盘和茶壶放在桌上，春虎随意道了声谢，「不不、不敢当。」反而让空更是诚惶诚恐。

　　「──恕、恕在下直言，此等小事平时大可吩咐在下！在、在下身为春虎大人的护法，非常乐意──呃，不是，在下必定殷勤服侍春虎大人……！」

　　「不不，空，那不是护法式的工作吧？」

　　「然然、然而……！」

　　「算了，总之让我先吃完早餐吧。」

　　「遵遵、遵命，请用……！啊，在下马上帮忙倒茶……！」

　　一大早就吵吵闹闹，春虎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早已疲惫不堪。

　　另一方面，空终于倒好茶，「──呼。」感觉到小小的成就感，向春虎鞠躬敬了个礼，接着跪坐在春虎旁边的椅子上。

　　她跪坐在椅子上，严肃的双眸紧盯着春虎的一举一动，像在观察自己接下来能如何效劳。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全力以赴，很有空的行事风格，但是老实说，这么让人盯着实在很难下咽。

　　「这是怎么一回事，春虎，为什么空会出现在这里？」

　　夏目望向春虎主仆二人的目光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呃，这个嘛。」春虎又再次为了如何解释大伤脑筋，只是简单地说：

　　「我一起床，她就睡在我旁边了。」

　　餐厅里忽然一阵骚乱。

　　叩，夏目睁大眼睛，稍微站了起来，「──啊！」空也终于回过神来。

　　「如、如如、如此说来，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也就是那个，在下与春春、春虎大人同眠……也就是，同同、同床共枕？」

　　听见小女孩的口中说出这带有危险气息的辞汇，餐厅里的窃窃私语声成了喧闹声，春虎这下总算察觉周围的反应，「不是那样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冬儿往斜下方别过头喃喃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不过也难怪会发生这种事情，毕竟两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腻在一起嘛，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都不──」

　　「慢着，冬儿！你那简直像是未成年罪犯的朋友A的感想是什么意思！」

　　「……春虎，我有事找你谈，可以来一下我的房间吗……虽然我尽可能不想做到这个地步，看来是时候解开惩罚用的特制咒符封印了……」

　　「欸！──你、你也露出『本性』来啰，夏目。而且惩罚用的咒符是怎么一回事！你这家伙私底下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死党和青梅竹马的反应惹得春虎气急败坏，忍不住怒吼。坐在他身旁的空则是面红耳赤，难为情地用水干的袖子遮住脸。这种毫无意义又别有深意的动作，春虎只希望她赶快住手。

　　春虎一脸严肃。

　　「我也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好像是在昨天晚上擅自现出实体……而且到现在还是没办法解除。对吧，空？」

　　「是，真、真惭愧……」

　　春虎以责怪的语气说道，在椅子上的空显得畏畏缩缩。「没办法解除实体？」夏目板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空。

　　「这是怎么一回事，空？」

　　「在下也毫无头绪……」

　　由于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发生，空自己也深感困惑。

　　「不只是实体化，她好像也没办法成功隐形。不过这两件事空总是一起完成，所以现在才会『持续现身』。」

　　「……空，你心里有底吗？」

　　「有的话，在下必早向春虎大人禀报。」

　　「真奇怪……会是谁下了诅咒吗？不过只是无法解除实体，又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欸欸，夏目，别吓人啊。」

　　春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露出厌恶的表情。虽然不觉得是诅咒，但不清楚原因确实让人不太放心。

　　冬儿没有停下筷子。

　　「现在状况是厘清了，所以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让空这一整天留在宿舍里面了。」

　　春虎这话一说出口，「且且、且慢！」式神立刻大惊失色，提出异议。

　　「恕恕、恕在下僭越，在下为春虎大人的护法，怎可不随侍在主人身旁！」

　　「话虽然这么说，我总不能带个小孩子去学校吧。」

　　听见春虎这平淡的回应，「万万不可。」空难掩惊慌。

　　「在、在下绝不会胡作非为！还请、还请允许在下……！」

　　「空，别无理取闹了。式神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

　　听夏目搬出这一番大道理，空忍不住憎恨地瞪着夏目。身为夏目式神的春虎也很难轻易同意这番说词。

　　空不甘心地咬着牙。

　　「……在下遵命，今天会在宿舍待命。」

　　「没错没错，式神就要有式神的样──」

　　「……在下想必会感到无聊难耐，说不定四处翻找有趣的东西……尤其是邻室。」

　　「慢着，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呀，在下不懂您的意思呢，夏目大人。在下说了什么话吗？」

　　空跪坐在椅子上，忿恨地斜眼瞥向目光凶狠的夏目。顺带一提，春虎房间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冬儿和夏目的房间。空说的「邻室」指的是谁的房间，相信根本用不着明说。

　　在自己的主人与式神之间火花四射时，春虎咀嚼着白饭，「……嗯，果然还是不行……」无奈地喃喃说着。

　　☆

　　到头来，春虎还是命令空待在宿舍。

　　「……遗憾至极……」

　　空跪坐在春虎房内，耳朵与尾巴无力地垂了下来。

　　此外，夏目离开宿舍前，在自己的房间设下了严密的结界，看样子里面肯定有不可见人的东西──空如此认定。

　　「这么待在宿舍时，春虎大人不知是否安然无恙……啊啊，实在让人挂心。」

　　空阖上双眼，扭动着尾巴。

　　「夏目大人很有可能不知反省，再次对春虎大人做出无礼的举动……！那位叫做大友的讲师昨天才对春虎大人出言不逊……归根究柢，都是因为春虎大人过于善良，才会让周围的愚蠢之辈不知轻重地做出放肆的行为……啊啊，不行不行！我怎可为批评那些愚蠢之徒放肆的行为，责备春虎大人的善良天性！总而言之，只要我『指导』那些不肖之徒即可解决问题！如此说来，果然还是必须随侍在春虎大人身旁……！啊啊，啊啊啊啊！」

　　幼小的少女跪坐着发出苦恼的哀号声，烦闷地扭动着身体。如果春虎见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是同情还是错愕。

　　「不能在这里悠哉地待到傍晚，等春虎大人回到宿舍……我可是春虎大人的护法……不以死谢罪实愧对春虎大人……！」

　　「唔唔唔。」空不断沉吟，接着她身子往下一倒，在地上滚了起来。

　　「啊。」、「哇啊。」她在榻榻米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叹着气试图排解忧郁。虽然本人坚称自己只是外表像个小孩子，但遗憾的是她那副模样正是小孩子在耍赖。

　　接着，在榻榻米上滚动的空忽然停下动作。

　　她抬起头，猛然竖起一对尖耳。

　　「……没错，在暗处守护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尖耳听着自己说出的话不停抖动，尾巴也干劲十足地翻转了一圈，像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妙计。

　　「……若能不被任何人察觉，悄悄护卫春虎大人……这种做法说起来和平常一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尽管不愿违抗春、春虎大人的命令……但在下可是护法！偶、偶尔需违背主人旨意──不对，即使稍有违背，也应当守护主人的安全！」

　　空用这番说词说服自己，不住点头称是。

　　万一惹春虎动怒──虽然哀伤──这也是护法的个人造业，是护法背负的艰苦命运。即使遭到斥责，仍应以主人的人身安全为优先。真帅啊，真是护法的楷模。

　　「……何、何况只要不让人发现，自然不会遭到责骂──啊啊，不是，是自然不会惹春、春虎大人心烦。我会默默在暗地里守护，不让主人生出不必要的担心，实在是大好方法！实在帅气！」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空独自做出结论。「事不宜迟……！」她奋力跳了起来。

　　如今的自己不只无法解除实体，甚至连隐形也做不到。

　　自己的服装、耳朵和尾巴势必会引起他人关注，这一点空也想像得到。而为了不让人察觉，也为了不过于醒目，需要一定的准备。

　　「……变装，我需要变装！」

　　因此空打开房间衣柜，物色可以用来变装的衣服。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春虎常穿的夹克，背上有猛虎的刺绣，是空评为「威武且尊贵」的一件夹克。由于是春虎的衣服，穿在空身上未免过于宽松，反过来说只要穿上这件夹克，醒目的水干和指贯就能完全隐藏在衣服底下。虽然背上可能多少有些松垮，但把尾巴放进外套里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春、春虎大人，抱歉暂时借用您的衣服。」

　　说完，空翻过夹克，穿在身上。不出所料，夹克长度直达她的腰下。

　　「──啊，春虎大人的气味……」

　　空的耳朵和尾巴松软地往下垂，接着她惊慌失措，面红耳赤，「太太、太失敬了！」急忙摇头驱逐邪念。

　　「还、还有这对耳朵……」

　　不巧的是春虎不戴帽子，不过她找到了一件轻薄的连帽外套，只要把这穿在夹克底下，再戴上外套兜帽，虽然头顶有些难受，但总算是把耳朵藏了起来。

　　「很、很好。在下这就前去守护您的安全，春虎大人！」

　　完成变装后，空奋勇地冲出了春虎的房间。

　　☆

　　「咦？小弟弟──啊，是小妹妹吗？你怎么啦，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没和你一起吗？」

　　「我我、我现在正要去找主──找、找自己的家人！请、请别在意。」

　　「啊？这家伙是怎么搞的，穿得这么奇怪，是哪里跑来的小鬼──好烫！」

　　「让开，无礼的家伙！我没时间理会你们这些喽啰！」

　　「呀，你们看这孩子，不觉得很可爱吗？这件老虎夹克好妙哦，眼珠子好蓝哦，是外国小孩吗？」

　　「喝，别过来，滚到一边去！啊，可恶，别用手机乱拍照！春、春虎大人～！」

　　不过是从宿舍到塾舍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已经是险象环生。

　　被警察叫住时她赶紧逃离，接着用狐火驱逐不良少年，哭喊着从那些浓妆艳抹的少女手中逃出。虽然是平日的白天，但这地方是涩谷，要掩人耳目偷偷摸摸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混、混帐，这些缠人的家伙……！」

　　尽管让不少人缠上，但其实找她搭话的人并不算多，反倒是周围的反应更加激烈。每个人经过她身旁，要不是惊讶地注视着她，就是对她露出讶异的视线。

　　「实在奇怪……年龄与我相仿之人理应随处可见才是……」

　　空一边纳闷，一边小心翼翼地躲在阴影处，好不容易终于抵达阴阳塾塾舍。

　　塾舍大楼的正门有两道自动门，空一边注意四周情形，一边快步往入口冲了过去。

　　外侧的自动门打开了，内侧的自动门却文风不动。「为何不开？」空正急得跳脚时，左右两旁传来了喝斥声。

　　「形迹可疑的家伙，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地为阴阳师的学舍阴阳塾，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两道自动门之间坐镇着两头狛犬，狛犬如今正朝空发出怒吼。

　　它们是由阴阳塾塾长使役的式神阿尔法与欧米加，为阴阳塾的守门者。

　　「什、什么形迹可疑的家伙！在下为土御门春虎大人的护法，空是也！」

　　空掀开兜帽，「噢。」阿尔法马上察觉她的身分。

　　「原来是空啊，你一身奇装异服，使吾等一时不察。」

　　「奇、奇装异服？失礼的家伙，这可是春虎大人宝贵的衣物啊。」

　　「为何这时只有你来到此地？你的主人早已进入塾舍。」

　　「这、这是因为……！」

　　面对欧米加的质疑，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转开视线，别开双耳。

　　「……这、这还用说！因有主人命令在身，延迟了来到塾舍的时间。在下身为护法，只有接受到主人命令才可能离开主人身旁！」

　　至少，她确实是「接到命令」留守宿舍，结果「稍晚」来到塾舍，这话并无虚假。见空说得理直气壮，阿尔法与欧米加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嗯，确实是如此。」

　　「好，过去吧。」

　　欧米加语带威严地告知，内侧的自动门同时开启，「感激不尽。」空接着进入塾舍。

　　不过，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急忙停住脚步。

　　「对、对了！那个……如、如有他人问起在下的事情，是否可以麻烦二位替在下隐瞒？就、就当作此事不曾发生……」

　　「有何缘故？」

　　「为何有这异常请求？」

　　「呃，这个……秘、秘密！在下接受的是秘令。实不相瞒，在下会打扮成这副模样，也是因此命令。隔、隔墙有耳，还望二位切勿提起在下的事情……」

　　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少女稚气的脸庞冒出斗大的汗珠，所幸狛犬非但没有起疑，反倒为空打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明白了，你可专心执行任务。」

　　它们的语气高傲，但其实是善解人意的两具式神。空幼小的心灵不禁隐隐作痛，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春虎。「在下告辞！」她抛下这句话后，迅速地离开门口。

　　这时候正在上课，塾内走廊上不见半个人影。空穿上先前脱下的连帽外套和夹克，把尾巴露了出来，在空中狂奔。

　　阴阳塾一年级几乎都是听讲的课程，上课的教室也大致固定。空决定先前往教室，结果不出所料，春虎等人正在教室上课。

　　她从窗外偷偷摸摸地向教室里面窥探，在那里发现了心爱主人的身影。

　　「找、找到了，春虎大人……」

　　空的湛蓝色瞳孔闪烁着光芒，双耳精神奕奕地挺得笔直。然而春虎随即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空连忙蹲到窗户底下。

　　她坐在走廊上，忍不住心惊胆颤，屏住了呼吸，露在夹克外面的尾巴紧贴着墙面。

　　「……不、不不不、不愧是春虎大人，马上察觉在下的视线……！」

　　由于她长时间处于隐形状态，还不习惯在没有隐形的情况下展开秘密行动。空反复深呼吸。

　　她这次行动更是慎重，蹑手蹑脚地移动到教室后方的窗户边。春虎等人所在的教室呈阶梯状倾斜，愈往后走，窗户高度也愈高。空轻飘飘地浮到了半空中。

　　她原本打算悄悄窥探教室里面，但又临时改变主意躲了起来。接着她用双手按住双耳，再稍微探出头。

　　这次没有引起春虎的注意，他始终注视着讲台。空这下终于放下心来，确认起教室里的模样。

　　话说回来，教室里一如往常上着课，虽说不能掉以轻心，但也没发现可能危害主人的事物，景象相当平和。

　　如果硬要说可能危害主人的因素，大概就是厚着脸皮坐在春虎隔壁的那位男装女子了吧。空仔细一想，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从远处眺望，总觉得两人的距离有些过于接近。其他地方也有空位，可是她每次都要霸占住春虎隔壁的位置，除了厚脸皮外，空也不知还可以如何形容。

　　「……再说，春虎大人这等大人物在教室上课，理应为他准备更符合他身分地位的座位，像是最前面的位置──不行，那样的位置太低，最好是后面最高的位置最为适当，这才可以俯瞰教室里的那些学生。」

　　空用双手按住耳朵，紧蹙眉间，喋喋不休地嘀咕着。

　　「啊，春虎大人打呵欠了，是因为睡眠不足吗？真是可怜……啊，夏目大人为何发火！这事和夏目大人无──啊，冬儿大人在摇头晃脑，他还是个学生，如此态度不会过于散漫吗？」

　　空窥探着教室里的模样，悄声地说三道四，湛蓝的双眸不知不觉眯成了一条直线。

　　「……嗯，这个班级果然不适合春虎大人。不过确实，要打造适合春虎大人的班级并不容易，应该由老师一对一教学……不，干脆由春虎大人自学，偶尔唤来老师指导。如此一来，春虎大人便可与在下单独过日──啊，这主意不错，实在妙极，由保护春虎大人的观点来看也是无可挑剔！下次得向这里的塾长提议。」

　　春虎大概作梦也想不到，在自己强忍住呵欠的时候，式神居然考虑直接向塾长提出个人教学这个建议。

　　然而，空喃喃自语的时间也没多久，午休时间开始的钟声响起，宣告上午的课堂结束。

　　「居、居然？已经中午了吗？」

　　看来由宿舍到塾舍的这段路途，比她料想的还要费时。钟声一响起，原本寂静无声的教室顿时人声鼎沸。受到吵杂声四起的影响，空不禁惊慌失措。

　　午休时间一到，春虎肯定会到走廊，塾舍里到处充满塾生，虽然得躲藏在隐密的场所掩人耳目，但这么一来又无法暗中保护春虎。

　　「不、不行，冷静下来！春虎大人接下来应会去用午膳……餐厅！我可以先行前往餐厅，再找个地方躲藏！」

　　空往教室里瞥了最后一眼，确认里面的情形，看见老师正要走下讲台。没有时间拖拖拉拉的了，空立刻离开窗边，朝学生餐厅飞去。

　　☆

　　「啊，饿死了，吃饭、吃饭。」

　　午休时间，春虎一如往常走进塾舍里的学生餐厅，从这一天提供的餐点里选了咖哩乌龙面后，找个位子坐了下来。同桌的有夏目和冬儿，一样是平常的成员。

　　「唉，怎么感觉今天特别累，是因为用脑过度吗？」

　　「你还真有脸讲，我看你打了好几次呵欠。」

　　夏目马上出言数落，这回难得冬儿出面帮春虎缓颊。

　　「因为式神持续现出实体，灵气的消耗也很剧烈吧。」

　　听见冬儿指出这一点，「啊。」夏目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么说来确实是很累人，空的事情得赶紧想个方法解决才行。」

　　当事人春虎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吃起了乌龙面。

　　「而且刚才上课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件事。春虎，昨天在大友老师的课堂上，很久没出过状况的空又失控了对吧？」冬儿又继续说。

　　「啊，你说那件事啊，该说那家伙不知悔改呢……」

　　春虎一想起那件事，神情不由得变得苦涩。

　　大友阵为春虎等人的导师，昨天春虎忘记完成作业，被大友以一贯的态度奚落了一番，没想到这样的奚落在教室里引起哄堂大笑，让空误以为主人遭到侮蔑，进而攻击大友。

　　「那时候空不是被大友老师用奇怪的术式攻击吗？」

　　「奇怪的术式？」

　　「你忘记了吗，就是那个咒符──」

　　「啊，你说老师不小心使出的那招啊。不过空只是稍微碰到，咒符也维持原状……这两件事没关系吧。」

　　春虎的视线朝上，像是在看自己的额头，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形一边说道。

　　遭到空突袭时，大友随即以护符防御式神的攻击。那时候除了护符，还有其他咒符也一并掷出。只是另一张咒符没有发挥任何效果，只是碰了下空的头顶便掉落在地面，空也没有──至少在那个时候──出现明显变化，春虎也就彻底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然而──

　　「不，等一下。我认为可能性很高，那时候老师念着『急急如律令』……又和护符一起使出，咒力理应也会流入那张咒符。因为是术式不同的咒术，没有发挥原本的效果，说不定这样反而延迟了效果出现的时间……」

　　夏目一脸严肃地说着，「真的有这种事吗？」春虎忍不住凝视夏目。

　　「我看这件事还是找老师商量吧。」

　　「说、说得也是，反正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春虎朝夏目点了下头，又吃起了面。

　　这个时候。

　　忽然间，背后──后方的桌子「呀！」传出惨叫声，一个女学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有东西碰我的脚！」

　　「哇啊，我、我也被碰到了！」

　　「那、那是什么东西？脚边有个轻柔的东西飘──飘、飘了过去？」

　　「欸，桌子底下有东西！」

　　塾生们接连大呼小叫，「怎么回事？」春虎等人也伸长了脖子关注。

　　这时。

　　「欸！你这家伙是什么人？小、小孩子？」

　　「他往那里跑了！」

　　原本吵吵闹闹的那一桌隔壁也吵了起来，只是与春虎等人的位置之间仍相隔了一大段距离，他们实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着……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火灾警报器忽然警报声大作，位于骚动中央的桌子正上方的自动洒水器开始洒水。

　　幸好启动的自动洒水器只有这一个，春虎等人的周围没有被水淋到，但餐厅后头的混乱则是一发不可收拾。

　　「欸欸，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谁知道……」

　　春虎等人目瞪口呆，在一旁观望着这场骚动。

　　☆

　　「这、这这、这下糟糕了……！」

　　空趁着混乱好不容易逃出餐厅，因为自己引起的骚动而面色铁青。

　　早一步进入学生餐厅的空躲在桌子底下，等待春虎的到来。然而春虎坐的位子超乎想像地遥远，于是她急忙往那里移动，结果一动就泄漏了自己的行踪。

　　要是让人发现自己的身分，势必会给春虎惹来麻烦。空顾虑着这一点，赶紧把帽沿拉低，不顾一切逃了出去。她甚至让小型狐火往天花板撞去，启动自动洒水器，再趁乱强行逃出餐厅。

　　「这、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春虎大人的安全……啊啊可是，万一让春虎大人发现，他肯定会大发雷霆！痛骂我一顿！啊啊……」

　　空抱头蹲了下来，忍不住痛苦哀号。

　　她不只不顾命令来到塾舍，甚至引发这样的混乱，难免有挥之不去的『挫败』感。要是这事情曝光，必定会遭春虎怒斥，唯一的方法就是装傻装到底。

　　「……最、最重要的是春虎大人，只要春虎大人平安无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不、不行，这种说法未免言过其实！万分抱歉，在下今后会谨言慎行，请您把这当成是外面的野狐狸干的好事，尽早忘记这件事情……！」

　　而且是愈快愈好，空藏身在走廊转角处，朝逃来的方向转身，往那里低头拜托。

　　「话说回来，没想到无法隐形这么难以行动，接下来的行动得更慎重，尽可能避免让人发现──」

　　「咦？这不是小空吗？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空正下定决心时，背后传来了呼唤声。她的尾巴有如触电般倒竖，如字面所述往上飞了起来，带着快哭出来的表情拔出爱刀『捣割』，接着往背后转身。

　　「来者何人！啊，京、京子大人……」

　　出声叫住她的是春虎的同学，仓桥京子。

　　棕色秀发往上盘起，是个看上去很好胜的少女。突然被人用刀指着，她投降似地高举起双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原来是京子大人啊。」空正要把爱刀收回刀鞘时，赫然惊觉一件事，停止了手中动作。

　　被人看见了。

　　「…………」

　　「……咦？咦？怎么了，小空？刀子可以收起来了吧？不收起来，很难好好讲话……」

　　空手里握着拔出的匕首，定睛仰望着京子。紧迫的气氛让京子脸上的笑容更是僵硬。

　　「呃……春、春虎呢？小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京子大人。」

　　「是、是。」

　　「我们来交易吧。」

　　「你、你说什么？」

　　空总算把匕首收回刀鞘──只是手里仍紧握住刀柄，以低沉的嗓音向京子提议。

　　「在这里看见在下的事，麻烦您别向他人提起，可以吗？」

　　听见空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咦？」京子诧异地瞪大了眼。

　　「别向他人提起……为什么？春虎对你说了什么吗？」

　　京子自然是满腹狐疑，向空提出疑问。然而空不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不知为何忽然装模作样地说了起来。

　　「在下记得前几天夏目大人提到想去一间甜食店，如果受到邀约，必定会喜不自胜，至于店家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嗯，是啊，我没遇到小空，当然也没看见小空。」

　　「──啊啊，在下想起来了。那是在什么『八耳可』附近的『红谷』。」

　　两人忽而结束对话，彼此对望，朝对方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京子甚至忍俊不住，最后轻轻笑出了声音。

　　「呵呵，好奇怪哦。小空你到底是怎么了？」

　　「此、此事切勿再提，一言为定！」

　　「知道啦，我不会和别人提这件事的……奇怪？餐厅那边怎么吵吵闹闹的，小空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这、这样啊。」

　　空像是事情已经解决般离开了现场。途中她一度转头，「一言为定哦！」叮嘱京子，接着跑了出去。

　　「呵呵。」京子陪着笑，目送空离去的背影，「……真可疑。」

　　☆

　　塾生们在午休时间总是四处闲晃，空能藏身的地方有限，正确说来其实是无处可以藏身。每当空差点撞见其他人，她要不是往原路折返，就是藏身在天花板上，借此隐藏自己的踪影。

　　原本她需要随侍在春虎身旁，然而她现在实在没有那样的余力，光逃跑就耗尽了她所有心力。

　　「怎会发生这种情形，这下岂不是本末倒置……！」

　　空急忙躲进楼梯底下，躲避经过的塾生，气呼呼地咬紧了牙。

　　她想至少别让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因此重新戴上兜帽，尾巴也再一次藏到夹克底下，但是因为无法隐形，实在逃避不了他人的目光。

　　这时，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对了，教室！教室如今想必成了最安全的场所，而且只要躲藏在角落，下午也能继续守护春虎大人！」

　　事不宜迟，空立即移动脚步，前往春虎等人的教室。路上她一再让人撞见，其中也有人发出了轻微的惨叫声，她全当作没看见。藏身在教室之后，接下来只需要安分地待在那里，就算现在让人撞见，只要对方没发现自己的身分就不会有问题。

　　接着空抵达了教室。

　　她注意了下走廊的情形，一打开教室门──

　　「咦？是谁？」

　　「又有人了！」

　　马上有人发现她的踪影。

　　留在教室里的人和京子一样，是春虎的同班同学，百枝天马。那是个戴着眼镜，外表亲切的少年。

　　天马平时总是自己带便当，所以没有前往学生餐厅，而是留在教室里用午餐。由于鲜少有塾生带便当，因此今天留在教室里的人只有天马。

　　天马睁大了眼睛。

　　「你是谁？迷路了吗？……咦？难不成是空──」

　　空没等他说完，急忙冲了上去，一鼓作气逼近坐在位子上，「怎么回事？」难掩困惑的天马──

　　「恕在下失礼！」

　　她连刀带鞘拔出『捣割』，往天马的脖子敲了下去。

　　天马发出像是青蛙遭到压扁的声音，昏了过去，眼见就要一头栽到桌上的便当盒，空赶紧从旁边扶住了他。

　　空戴着兜帽，往周围投去锐利的视线，确认四周没有人目击到这一幕。接着，她让失去意识的天马靠在椅子上。

　　「……实在太惊险了，身分险些曝光。」

　　袭击春虎的同学虽然让她过意不去，但总不能因小失大。如果对方是京子，后果必定不堪设想……不过天马应该没有这样的危险。

　　「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春虎大人，天马大人也是春虎大人的同学，请原谅在下这无礼的举动。」

　　她再三道歉，同时不忘迅速收拾便当盒，湮灭证据。空大概也是走投无路了，和刚冲出宿舍时相比，式神的湛蓝色瞳孔明显流露出急躁。

　　「只要是为了春虎大人，要在下变成恶鬼也在所不惜。谁也休想捣乱……」

　　双眸闪烁锐利光芒，空再次下定决心。

　　忽然间，塾舍内响起了广播声。

　　『抱歉打扰各位同学休息，这里是塾长广播。校方接获不只一位塾生通报，表示有不明人士闯入塾舍，讲师们目前正在进行确认。如有塾生目击到可疑人士，请立即向老师报告。』

　　广播结束，一秒过后，空手中的『捣割』铿地落到地面。

　　「该该该该、该不会广播中提到的不、不不、不明人士是……！」

　　002

　　先前的决心瞬间灰飞烟灭，空的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

　　同一时间，教室外传来慌张的脚步声。空连忙抓起『捣割』，藏到桌子底下。

　　接着教室门打开，出现两位讲师。

　　他们一看到天马。

　　「我问你！刚才有人来过这间教室吗？我们接到情报，有塾生表示入侵塾舍的可疑人士往这里过来──」

　　「──嗯？你怎么了？」

　　见天马没有反应，两位讲师面露猜疑，接着惊讶地望向彼此，急忙赶到天马身旁──在天马脚边的空同时慌慌张张地在桌子底下移动──发现天马昏厥，脖颈处有遭到攻击的痕迹后，「可恶！」讲师不禁懊悔咒骂。

　　「居然出现伤者了！」

　　「他还有呼吸，赶快送去医务室。」

　　「别忘了向塾长报告，能突破塾舍的结界，可见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没错，看来必须采取严密戒备状态……」

　　其中一位讲师再次确认天马的情形，另一人拿出手机，语气严峻地向对方报告。空便趁这个时候屏住气息，打算从打开的教室门逃到走廊上──

　　「啊，什么人！」

　　可惜事与愿违，空全身毛发倒竖了起来，赶紧逃向走廊。「欸，找到了！」、「在那里！」老师们的怒吼声从背后追了上来。

　　走廊上的塾生见到空后发出了惨叫声，空卷起尾巴，从塾生头上跳了过去。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种情形啊……！」

　　她的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依从本能拼命窜逃。她在转角察觉前方传来强大的灵气，因此逃到了天花板。接着前面出现熟悉的讲师──成群的实技讲师──从下方跑了过去。

　　「你们听说了吗？敌人似乎身形矮小。」

　　「嗯，恐怕是式神吧。」

　　「说不定术者也闯进这里了……」

　　「可恶，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没有被他们发现可以说几近奇迹，空觉得自己像是瞬间去了半条命。

　　「……春、春、春虎大人……」

　　空的意志再怎么坚定，遇上这情形也没办法再坚持要保护春虎。再者，这已经不是让春虎骂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态，而是会为他添莫大──非同小可──的麻烦。

　　「啊啊……在下……在下竟做出这等糊涂事……」

　　空再也没有力气浮在空中，颓丧地把手按在地上。

　　这时，正好前方有脚步声接近。万事皆休。空死了心，紧紧阖上双眸。

　　「欸，你觉得这个可疑人士是什么人？」

　　「谁知道，不过要是不赶快回去，待会又要被老师骂了。」

　　出现的是两位男塾生，他们没有察觉跪倒在地上的空，直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奇怪，空纳闷地抬起头，这时两位男塾生早已离去。

　　「……为、为何……」

　　她咕哝着，接着惊觉一件事。

　　自己正在隐形。她慌忙解除实体，发现完全没有问题。

　　「居然有这等事！恢复正常了！」

　　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竟会发生这种事，说不定是被逼到绝境后，反而取回了原有的力量。

　　「这下能悄悄逃离这里了！」

　　空忍不住现出实体，握拳叫好，但她同时记起目前的状况。如今阴阳塾正陷入混乱，导致混乱的原因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若是离开了这里，想必混乱不会轻易平息。

　　空紧蹙起眉头。

　　「……不、不行！如果我主动出面认罪，只会增加春虎大人的麻烦。幸好身分应该还没有曝露，阿尔法大人和京子大人答应绝口不提，天马大人的嘴封住了，我也没迷糊到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长相，无懈可击！我还是快逃──不对，赶紧采取撤退的战略才是！」

　　空迅速做出结论，立刻解除实体，让灵气隐形。这么做不是为了怕被春虎责骂──完全不是为了这样，而是为了保全春虎的名誉，必须秘密逃出塾舍。

　　话虽如此，敌人是讲师──其中也有专业的阴阳师，不能粗心大意。这次的行动绝不允许失败。

　　尽管放心吧，春虎大人，在下必会成功逃离这个地方。空暗自发誓，展开了窜逃行动。

　　然而……

　　☆

　　「……这样就行哩。这下就算咒符的术式发动，也会失效哩。」

　　大友把咒符撕碎，向春虎说道。

　　「不能隐形，也无法解除实体哩──这咒符上确实有让灵性存在固定化的术式，没想到成效会是这样哩……」

　　大友带着抱歉的神情，露出敷衍的笑容。另一方面，听见大友解释的春虎、夏目和冬儿等三人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无力地垂下了头。

　　塾舍大楼的教职员室里，在笑着掩饰心虚的大友，和消沉的春虎三人身边，以仓桥塾长为首，阴阳塾的讲师们一字排开。其中有讲师的太阳穴爆出青筋，也有讲师涨红脸盘起了胳膊。

　　「……确定吗？」

　　「……是，不会有错。」

　　面对塾长的确认，春虎脸色沉重地点了下头。

　　塾长手中拿着几张照片，照片来自塾舍大楼内监视摄影机拍下的影像。照片里清楚拍到有个小女孩穿着春虎的连帽外套，外面披上春虎的夹克。

　　塾长叹了口气，春虎等人的身体愈缩愈小。

　　春虎小声骂了一句：

　　「……受不了，那个笨蛋式神……」

　　☆

　　「……万岁……」

　　成功逃到塾舍大楼外后，空品尝着胜利的滋味，全身因为感动而颤抖。

　　「我、我做到了！春虎大人，在下成功了！」

　　自己成功保住了主人的名誉，不，不只如此，仔细想想，这么做也算达成了当初的目的。此时塾内正提高警觉，应能确保春虎安全无虞。换句话说，这是间接成功守护了春虎的安全。

　　「不不！我可没有夸赞自己功劳的意思，一点也没有。不是因为万一让春虎大人发觉肯定会挨一顿骂──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在暗地里守护主人是护法的责任！」

　　自己只是尽护法的职责，做自己份内该做的事。不让主人烦心，默默守护他的安全，这正是护法的工作。空难为情地嘿嘿笑了起来，用尾巴藏住脸，在空中打滚。

　　「春虎大人，在下这就回宿舍等您回来～！」

　　为了等待主人回到宿舍，忠诚的式神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