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左右,米菈顺利取得第三个文字,抵达第六层最底部中央的大神殿。
「不过,还真大吶。」
米菈仰望大神殿喃喃自语。
每一层都有大神殿,其外观造型与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唯有这座第六层的不同。由于最终层第七层没有大神殿,不知是否因为这是最后一座,因此大小比过去还大三倍。
特别之处不只如此。内部也当然跟著变大,从入口走进里头,眼前是一座约有竞技场面积的礼拜堂。天花板很高,第一次看见不论是谁,想必都会对其规模之大讶异。
但是特别之处不在这里,而在内部装潢。过去的每座大神殿都能显著看见经年风化的痕迹,给人只留下神殿外观的印象;这里却截然不同。所有墙壁与柱子上的浮雕至今依然鲜明可见,天花板也画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壁画,如乐园般色彩鲜艳。
这里不只有让神殿成为神殿的庄严感,多到满出来的神圣气息历经悠久的时光,至今依旧荡漾。
(这里也看得到冒险者吶。)
米菈环视礼拜堂,看到好几组冒险者随处休息。
他们也将视线转向米菈,似乎是对其感到好奇。这是当然的,晚上九点过后,一名少女独自来到等同于B级的第六层。他们身在此处,当然熟知第六层的难度,不可能毫不在意。
(嗯……总而言之先找他们好了。)
米菈走向其中一组冒险者。那边最靠近,也有一个男子不停盯著自己看。编制是三名战士职业,三名术士职业的平衡型。顺带一提,术士中有两名是女性。
「老朽有一事相问,能否打扰片刻吶?」
米菈这么说,不停盯著他看的男子忽然站了起来。他的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体格相当结实,外表看起来十分熟练;但他的脸实在长得不帅。
他走到米菈面前,大摇大摆地双手插腰看著米菈。然后下一瞬间──
「我叫做巴顿,请多指教!」
他突然伸出右手,大声又精神抖擞地自我介绍。
「喔、喔喔。老朽是米菈,请多指教吶。」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米菈吃了一惊,不过他想在问问题之前,的确需要自我介绍,握了握对方伸出的手。下一瞬间──
「爽啦──!谢谢你──!」
巴顿双手握住米菈的手,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心无比。
「唔?」
究竟怎么了?他在高兴什么?见到巴顿最后甚至眼眶泛泪,米菈纳闷地侧著头。
「抱歉,请别在意。」
春天终于到来了吗?感谢神明!眼见巴顿情绪不稳地说起这种话来,米菈开始觉得不太舒服。这时他的伙伴,一位男术士走了过来,拉开他紧紧握住的手。在此同时,男术士居然轻而易举地把高大的巴顿扔回队伍之中。
「喔喔,刚才的是无形术吶。看起来颇为熟练啊。」
身穿术士装扮的男子身高约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在体格方面远远不及巴顿;但他似乎是实力相当了得的术士,摔飞巴顿的无形术构筑地迅速又熟练。
「比不上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的你。刚才除了你之外,我还感觉到一个很大的气息。我猜你是使役系的术士,对不对?」
「嗯,正是如此。老朽是召唤术士。」
米菈充满自信地回答,在远方旁观的冒险者们便稍微喧嚣起来,声音中含有惊讶、疑问、嘲笑与感叹等各式各样的感情。
「召唤术士吗……我不常听到你们活跃的传闻,不过该有的地方还是有呢。」
术士男子打量似地盯著米菈看,背后就传来一声「少用下流的眼神看我老婆!」的怒吼。
「搞什么?」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米菈看了过去,就看到正在耍赖的巴顿,以及压制他的伙伴。
「原本以为你安分了一点,结果又发作了。跟你说过几次,不要一见面就求婚了?追根究柢,你的求婚太难懂了。握到手就算结婚是什么?太过头了啦。」
他的伙伴这么说,狠狠臭骂了巴顿一顿。米菈听到他们的话,终于理解他说的「请多指教」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请跟我交往的意思。
「别在意,这跟发作一样。最近状况明明越来越好,一定是因为你长得太可爱了,才会害他兴奋起来。」
男术士傻眼地说到一半,又传来一声:「不要跟我老婆调情──!」
「自从他听说青梅竹马结婚就变成那样了。」
男术士嘀咕道。巴顿原本打算长大以后娶青梅竹马为妻,但是他不只没有跟人家约好,更没有告白。结果得知对方先结婚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开始一见面就求婚的行动。
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又响起好几次巴顿的胡言乱语。
「真的很对不起。」
「不会,汝等也很辛苦吶。老朽有点同情啊。」
看到男术士面露苦笑,米菈说出心底话。此外,虽然不算辩解,男术士说除了这个毛病之外,巴顿身为冒险者的实力无可挑剔,是个值得尊敬的优秀人才。
「那么,呃……你有问题想问我们对吧?」
「喔喔,对了对了。」
米菈想起来似地点头。尽管对突然失控的巴顿吃了一惊,他仍重新打起精神面向男术士。
「老朽是米菈,普通的请多指教。」
「啊啊,我是汉斯。普通的请多指教。」
米菈与汉斯重新开始,进行一般的自我介绍。两人看了一眼在远方冷静的巴顿相视苦笑,米菈才终于说出问题。
「老朽正在寻人。汝等是否曾在这层看见一名死灵术士,乘坐著右角折断的二角兽骸骨?他八成穿著画满乱七八糟魔法阵的黑色披风,双手还戴著露指手套吶。」
他们有没有看见骑著二角兽的死灵术士,换句话说就是索尔霍尔呢?第六层细小狭窄的路错综复杂,只身一人比较方便行动,他可能没有出动二角兽。米菈这么想,又举出索尔霍尔从游戏时代开始就一贯坚持的服装特徵。假设他因为贤者长袍太过显眼而脱下来,除那之外的特徵。只要兴趣没有改变太多,现在他一定依然爱用那两件装备。
「我没有看见二角兽的骸骨,不过难道他右眼戴著眼罩吗?」
听完米菈的问题,汉斯马上这么问。右眼戴著黑色眼罩。当时的索尔霍尔没有穿那种装备,但考虑到他的个性,那是相当有可能的中二单品。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是汉斯主动说出来的。
「莫非汝见到他了吗?」
「有啊,我记得很清楚。」
汉斯这么回答,「那是昨天晚上,差不多现在这个时间。」接著他边回想边说起详细情形。
差不多现在这个时间,也就是刚过晚上九点。结束一天的工作,冒险者们在大神殿慢慢休息时,一名男子带著好几只魔像现身。他没有停下来休息,直接穿越大神殿前往第七层。
「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连日有术士单人攻略者来,吓了我一跳。可能是因为这样,才能马上联想到他。」
即便有魔像的战力,在汉斯等一般冒险者眼中看来,术士独自攻略仍相当异常,更别说隔天又出现一个米菈。汉斯笑说实力超凡的人之间或许有什么缘分,所以他以为两人有关。
米菈又马上就开口说出昨天那名男子的特徵,让他从猜测转为笃定。
「你说的黑披风我印象特别深刻,而且他还戴著类似风格的黑色眼罩。该怎么说,我觉得他的穿著很奇特;但是我看不到他的手,所以不知道他有没有戴手套。」
「不会,符合到这个程度就足够了。几乎确定是老朽在找的人了吧。」
索尔霍尔除了不死少女爱好家的一面外,还有俗称中二病的一面。而且他还很重视形式,所以当时没戴的眼罩,也是他很有可能发病的症状之一。米菈做出这个结论。
此外,由于两人非常相似,当时他常跟华伦丁一组,在战争中华丽登场。
「感谢汝的情报,这是谢礼。」
米菈这么道谢,拿了几个第六层采到的水果当作心意,交给汉斯。
「居然能在第六层找到这么新鲜的水果。真是感谢,谢谢你。」
「汝能喜欢就好。」
古代地下都市本来就是无边无际的地下城,一般来说,下到第六层必须耗费三周以上的时间。为此,带来的食物大多都是能够保存的乾粮,新鲜的食材只能在隐藏于各处、现在依然运作中的设施中找到。
然后那些设施全都位在麻烦的地方。考量到安全,特地前往并非上策,所以新鲜食物比米菈想像得还要令对方开心。
「再会了,祝汝等的冒险平安顺利。」
「啊啊,你也是。你在找那个男人,就代表要下去第七层吧?能一个人来到这里,一定很有实力,不过第七层也不是闹著玩的,你要小心啊。」
「嗯,老朽会铭记于心。」
第七层开始是A级的实力,难度在A级之中也高到推荐团队攻略。即便如此,对米菈来说还差得远;但就是因为这样掉以轻心才危险。米菈对此心知肚明,点头确实地收下汉斯的忠告。
「话说回来,晚上攻略会更加危险,你要这样直接下去吗?」
离别之际,汉斯忽然这么问。
和其他地下城相比,这座古代神殿在第四层之后,晚上的攻略难度会一口气翻倍。原因在于骷髅。阴之力变强的夜晚,不死系魔物会更加活跃,力量随之增强。
在古代地下都市冒险赚钱的冒险者,会在入夜之前回到魔物不敢靠近的神殿或大神殿,因此不能在太远的地方狩猎。
因为这种理由,古代地下都市的冒险者数量很多,面积也非常广大,但是猎场十分集中。
而活动范围内又没有正在运作的设施,所以新鲜水果显得更加贵重。此外,游戏时代可以登出,所以只要有别的队伍,就理所当然会移动到稍远处。
「老朽今天累了,打算在此地休息吶。」
米菈这么回答,环视宽度超过一百公尺的礼拜堂。然后,他忽然露出想到什么歪主意的笑容,刻意扬起声音说:「还想慢慢冲个澡吶。」
「冲澡?如果可以的话就好了,但应该很困难吧。」
古代地下都市第六层没有水源,所以只能带水进来,或是用无形术产生水来。然而,能够携带的水量受到道具栏最大重量限制。此外,产生水的无形术其实玛那消耗量很高,产生一杯左右的水就等同于发动一次中级法术。
一般术士的玛那恢复量没有那么高。若是做那种事情,就绝对会影响到隔天的狩猎。
顺带一提,魔术也有水属性,能够产生大量的水,而且跟无形数相比,玛那消耗量较少。
而其不同之处,在于有无玛那固定化。简单来说,魔术的水虽然会在短时间内散去,但无形术的水会一直存在。因此,魔术无法代替无形术,但若是具有承受相当程度伤害的觉悟,就另当别论。
因为上述原因,不论是谁都明白取得足以冲澡的水绝非易事。孰料米菈自信满满地回答:
「不会,只要老朽出马就轻而易举,因为老朽是召唤术士啊!」
米菈把握时机,强调召唤术士的部分。「啊啊,原来如此。」看样子,汉斯也发现了。
「召唤术士就能召唤水精灵,这样的确比较现实。」
只要委托司掌水的精灵帮忙,想要淋浴并不困难。而召唤术士能召唤所有缔结契约的精灵,和无形术相比,玛那的消耗也比较低。换句话说,就是能尽情地冲澡。
「召唤术也有那种使用方法吗?」
汉斯说著原来如此表示理解,佩服地发出感叹。就在这个时候──
「可以冲澡吗!?」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想必是听见米菈与汉斯的对话,他的两名女术士伙伴推开他,一脸拚命地追问。
「是啊,嗯。只要用老朽的召唤术就易如反掌。」
米菈被两名女性质问,尽管对她们气势汹汹的模样感到有些动摇,依然再次挺胸强调召唤术。
「拜托,我也想冲!『清洁湿浴巾』用完了,已经快不行了!」
「我也想拜托你!我相信同样是女生,你一定也能体会我们的痛苦!」
想必是已经忍无可忍了,两名女术士攀住米菈开始恳求。同时,米菈也理解两人为何如此拚命。的确有点味道。
两人自称艾蒂与珂蕾特。她们说汉斯的队伍自从潜入古代地下都市以来,已经滞留将近两个月了。为此,道具栏装的几乎都是食物、饮水、冒险必须道具跟药品,没办法带多少便利道具来。
清洁湿浴巾就是便利道具之一。由狄诺瓦商会贩售的清洁湿浴巾十张五千利福,不只能用来擦澡,还能洗头发,用完之后更可以取代柴火回收利用,相当优秀。但是,两人带来的量在一周前就用光了。
顺带一提,男生则是带了名为「爽快毛巾」的类似道具,不过那只能擦去最基本的脏污,又必须重复使用,绝不可以借给别人。
冒险时,两人舍弃了一半身为女人的部分,确实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可是一旦面对现实,觉悟有时也会变得脆弱。两人殷切地说,就连自己也感觉得出来,只剩下一半的女人部分正在发出少女的惨叫。
而汉斯等人似乎还要再待三天才会回去。
「无妨,召唤术甚是宽容,汝等就尽情淋浴吧!」
米菈看见一般冒险者的实际情形,在对两人稍微感到同情的同时,咧嘴心想这是个好机会。多亏两人发出吵闹的声音,不只有汉斯他们,其他冒险者队伍也从刚才就开始注意他们了。
古代地下都市第六层的大神殿,位在这里挑战B级难度的冒险者当然具有相对应的实力。之后才知道,巴顿A级,而且还有外号。
只要能让他们看见召唤术多么优秀,一定就能抹去在世间蔓延的召唤术恶名。
「难得可以冲澡,有个能慢慢淋浴的地方比较好吧?」
米菈这么想,对高举双手欢喜不已的两名女术士意有所指地说。
「就是说啊,在这里冲不太好呢。」
「只要爬上那边的楼梯,就是我们平常擦身体的房间!」
不论米菈同意与否,两人就往那里跑去。这时米菈叫住她们,表示没有必要特地移动。
两人侧著头纳闷是怎么回事,周围的冒险者也感到好奇,仔细观察米菈的动向。
在众目睽睽之下,米菈踏著大摇大摆的步伐,走向礼拜堂有宽敞空地的角落。然后,他在恰到好处的位置锁定目标。
「召唤术能做到这种事情吶!」
米菈用终于揭晓的态度发动召唤术。没错,就是宅邸精灵。
巨大的魔法阵在地上展开,发出格外耀眼的光辉,光芒便在转眼间形成一个形体。光芒收束后,眼前出现一栋彷佛本来就在那里的建筑物。
「咦!这是什么!?」
「小型豪宅……?」
眼前突然出现一栋大小约莫小屋程度,气派豪华的宅邸。不可思议的光景令两名女性困惑,在周围旁观的人也心想那是什么感到怀疑。
「现在还小,可是十分方便喔。」
光看外观难以理解宅邸精灵的魅力。米菈笑说自己第一次看见也是这个反应,打开宅邸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