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破坏
秋岭祭结束,征岭学院又恢复了正常上课。但是,很多学生一副不能集中注意力的样子,像要跟朋友和同学说话似的心神不宁。其中随处可见无法忍耐而偷偷用手机聊天的学生。
占据他们大半意识的,是在体育馆举行的全校早会中发生的一件事。或者说是谢罪会面。
『对不起。』
这样说完就在舞台上向全校学生展示了精彩的下跪的人,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受欢迎男生桐生院雄翔。他是大企业的公子,因卓越的钢琴水平和优秀的外表而被称为“钢琴王子”,因此,他也拥有广为人知的高自尊心。这样的他做出的举动,让全校学生内心都受到了冲击。让许多女学生发出悲鸣。不,说不定最让人感到震惊的是……跪在地上的雄翔,头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那无可挑剔到令人讨厌的,让女学生们恼怒叹息的迷人发型,从那个脑袋上消失的一干二净。可能因为剃头的人技术太差,到处都贴着创可贴,令人痛心却又感到滑稽……说实话我笑出了声。只有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耽美系。老实说,统也的对事情经过的说明,我有点听不进去。
即便如此,随着理解的深入,主要以在那场骚动中受到某种伤害的学生为中心,愤怒的声音涌出——但与此同时。那边与雄翔一同登上舞台的堇突然自称有「连带责任」,并拿出剪刀,想剪掉那引以为傲的竖卷,眼看着即将发生这样的惨剧,几名剑道部的女生成员突然闯上舞台阻止了堇,让人联想到与前几天的类似的剑术战斗即将开始……茅咲的一声大喝,让所有人都跪坐在地上,这样的骚乱我认为只是闹剧。
就在全校学生陷入不知道该笑还是愤怒的奇妙状态时,校长对雄翔下达了停学一个月的处分,全校早会到此结束。而现在,全校学生都在议论这件事。其中,被认为拆穿雄翔阴谋的罪魁祸首政近,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关注。
「呐!久世!今天早上那个,原因果然是学园祭时的钢琴对决吗!?」
「真的在钢琴比赛中赢了钢琴王子!?」
「你怎么知道那场骚动的犯人是桐生院?」
第一节课才刚结束,同学们就哇地凑了过来,政近拉着面带严肃的脸。即便很不好意思,但不想在这里因为怠慢说明而导致奇怪的传闻和臆测传开,政近还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答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桐生院就是凶手呢?如果那场骚动是为了推翻现任学生会,凶手就很可能参加下一届的会长选举。不过也可能是对上一届会长和副会长怀恨在心的人……不管怎么说,我想既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就有以进行事件说明为由,试图与来光会进行接触的家伙。于是,我就在监视有没有人来接触来光会……」
「唉~!那么,你是怎么把事情带上讨论会的呢?」
「那个啊,是秘密。」
「诶诶~!告诉我嘛,我很在意的!」
「那个,我最想知道倒是那里!?」
即使被同学们逼问,政近也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有些话不想说,因此,政近苦笑着说出了带有杀气的话。
「饶了我吧,跟来光会有关的事情,我也不能说。」
听到这句话,周围探出身子的同学都露出了「额」的表情。
「啊,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说来…」
他们聚在一起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是有原因的。因为关于秋岭祭的那场骚动,当天就下达了封口令。这是秋岭祭来访的各位来光会成员下发的通知。
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堵住人们的嘴,以外部客人为主的几个人,将骚动的视频和图像发表在了SNS……那些帖子不到一分钟就被删除了。而且是每个账号。并且,媒体上只出现了「秋岭祭有可疑人员闯入,被警卫逮捕」这样简单的新闻,与骚动的规模完全相反。甚至是入侵后立刻就被抓捕了这样简单的新闻,还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就被忽略了……知道来光会是怎么一个组织的征岭学园学生也只能一脸严肃的说一声「唉,好可怕」。
顺带一提,连警察之类的都没有出动……被带到风纪委员会室的入侵者们,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了。他们去了哪里,遭到了怎样的对待,恐怕还是不知道为好。
「有一个秘密组织在幕后操纵着一个国家,这是从古至今随处可见的阴谋论……我想,来光会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不,也并不是什么秘密组织……我确实能感受到,这里真的聚集了所有的权力者。」
「倒是桐生院停学一个月就结束了」
「那是为了选举战……不是赦免了吗?」
同学们充满敬畏的谈论着。我以无声的苦笑回应着他们,我偷偷向教室后方瞥了一眼……那里也出现了另一群人。
「那个live,真的太棒了!没有音源吗?其他班的人也想要呢。」
「哦?音源?啊~那个没考虑过啊……」
「为了练习而录制的倒是有。……没有好好的在录音室录的、吧。」
「「「唉~!」」」
面对不满的声音,毅和光瑠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九条同学,我来晚了……那场爆竹骚乱的时候,谢谢您跟我打招呼。虽然我也快要陷入恐慌了,但还是很可靠的。」
「是吗,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九条同学的精灵cos,真想再看一次呢……」
「啊。那个……那个时候的限定,所以……」
「唉~太可惜了。」
「乐队服装也非常帅气呢!虽然离的很远……那个是在哪买的呢?」
「那是乃乃亚制作的,我也有点不懂……」
在混杂着憧憬和亲近的视线中,艾莉莎露出了有些生硬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光景,第二节课的老师进来了,聚集在一起的同学们不情不愿的回到座位上。与此同时,艾莉莎也回到了座位上。
「辛苦了。」
我对艾莉莎露出略显疲惫的笑容,艾莉莎有些动摇的样子,眼神飘忽不定,点了点头。
「你也是呢。」
小声说完,政近对着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的艾莉莎苦笑了一下。
(啊啊……真是的,把后夜祭的事情放着不管了。但是,学园祭的紧张局势非常……就是那个嘛)
这么一想,政近也想起了当时的光景,连忙摇摇头。这样一来,就可以抛开杂念认真上课了……但是,上课时依然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这又让他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
(嗯~,通过学园祭让我们两个人的知名度上升了是件好事……但这比想象中要累啊……)
如果只考虑选举战,现在的状况真是求之不得。当初,劝艾莉莎组建乐队的主要是想让艾莉莎的形象改变和社交能力强化。实际上,学园祭之后,人们对艾莉莎的目光变了。以前是只可远观的孤高存在,现在被想要稍微接近的人们包围着。艾莉莎也是,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做出了回应的姿态。
(只从结果来看的话是非常成功的……不过,我也误判了会引人注目这件事。)
或者说,现在政近一方有一种正在成为话题的感觉。这绝不是贬义。从选举战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果然,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恩,今天的早会只是一时的炒作而已。刚刚我的说明传开了的话,那也应该会平静下来……)
什么啊,要怪就怪我想的太轻松了。
「呐,向九条同学扔的爆竹,你用飞踢踢掉了,是真的吗?」
「久世同学的钢琴弹的非常好呢。是在哪里学的?」
「你知道闯入学园祭的那些人最终怎么样了吗?」
「比起那个,我更想听听猜谜比赛时的事情!」
每到休息时间,蜂拥而至的人、这里的人、那里的人。被别人羡慕的称赞。托您的福,明明是休息时间却完全没有放松的感觉。好不容易到了午休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政近在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学生会室里,彻底死去。
「噢~~~~,嗯~~~~」
政近趴在沙发上,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发出刺耳的怪声。是一个不管在哪都觉得丢脸的危险人物。
政近趁着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尽情的扭动身体,突然停止了动作,嘟囔着。
「……喧闹过头了。」
口中发出的是充满后悔与羞耻的一句话。
自己在秋岭祭上的行动,甚至被周围人承做英勇事迹。这些对于政近来说,已经化为了一半的黑历史。「不要看、不要宣传、求你了别管我」大概是这样的心情。
(在舞台上飞踢爆竹迎击,向不良对象打脸。而且……)
他和雄翔的对话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仿佛被雄翔那戏谑的态度勾引,从容的做了恐怖角色操控的自己——
「哇哦!」
这一瞬间,羞耻心爆发了,政近用力的扭起腰来。之后,就保持这样的动作剧烈挣扎。
(嗯,恩,哦哦哦哦哦哦…………死了吧。真的,死吧啊啊啊。)
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校园和礼堂的舞台上各自发生的事情,其他事都没有相关目击者。
对雄翔做的羞耻化~角色操控,雄翔之外的人是不知道的。我不认为雄翔会告诉其他人,所以关于他个人来说是第一黑历史的那段对话,已经没有人会知道了。
相比于这两件事,用直拳突刺击倒不良少年的事情虽然也有不少目击者,但因之后乃乃亚的男性朋友进行的蹂躏剧造成的冲击较大的缘故,并没有特别的传闻。与政近有关的传言,主要是踢爆竹和钢琴对决的事。有关这两件事,政近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羞耻……一被提起这个话题,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在那前后自己的恐怖言行。
(不,知道了吗?谁也不觉得心痛,本来到那为止都不会被人知道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啊啊啊~~~~咦嘿嘿嘿)
政近是在同时发生好事和坏事的情况下,会给人留下坏印象的类型。就像以前,和小玛的回忆里,只截取了悲伤的离别,其他全当做不好的记忆处理掉。这次也遭遇了完全相同的情况。
(呜呜呜……就这样老了以后,对白鸟所做的那些事,连给艾琳准备惊喜都能感觉到心痛。)
一旦变成这样,就完全是负面情绪的连锁反应。脑海中浮现出奈央的哭脸,还有艾莉莎那小恶魔般的笑容和魅惑之谷——
「呼哇!!」
非常不妙的记忆复苏了,政近又剧烈的扭起腰来。即便如此,与政近的意愿相反,强烈铭刻在脑海中的记忆产生了自动再生的连锁反应。
抱在怀中的艾莉莎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要把心一起带走的魅惑笑容,摇摇晃晃——
「额啊!!」
政近把额头贴在沙发上,强制放空脑袋。可就算这样,五感中铭刻的记忆是很难消失的。
(啊,那时候的艾琳真是又美又香,胸部被压的好厉害!但是,本来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现在却变得很高兴,真受不了我自己。但是我还要强调,胸部真的很厉害,而且还会抱着我,话说回来,艾琳好像没注意到,但拽衣服时的撕拉声音哦噢噢噢噢!)
然后暂时,经历与刚才不同意义上的苦闷以后,在脑中混乱的呢喃。
(哈……在那种情况下能保持理性,真希望谁来夸奖一下我……)
『我来夸你吧?』
(回去吧,笨蛋恶魔。)
没有一丝犹豫,把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小恶魔有希的脸敲掉。于是恶魔便如烟般消散。然后立刻汇聚复活。
『恶魔是死~不掉的~♪』
(吵死了~)
政近一边对笑着离去的恶魔深感烦躁,一边深深的吐了口气,浑身无力。
记忆的冲击让我从恶性循环中摆脱出来,但情况却没有丝毫改变,从这里出去以后,马上又会沐浴在路上学生那充满好奇心的视线中吧。这么一想,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啊……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本来就不擅长引人注目。)
我隐约注意到,在初中部担任「暗之副会长」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吧。正因为是个连自己都不下去的人,一旦引人注目,就会感觉自己的本性会被看穿,心里憋得慌。正因如此,为了不引人注目,才会在背后偷偷摸摸的四处奔走,而不公开身份……
(既然发誓要在艾莉莎的身边支持她,那就必须要习惯这样的事情……)
这次的选举战,政近自己也做好了站在台前的觉悟。和原本就完全具备学生会长资质的有希不同,艾莉莎身边有必要存在一个支持他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的想法中,夹杂着疑问的声音。脑海中浮现的,是最近艾莉莎有着显著成长的各种英姿。
在猜谜比赛中,独自站起身的骄傲姿态。作为乐队队长,被朋友们认可的姿态。为了镇压爆竹骚动,在舞台上发挥领导能力的姿态。还有…刚才,面对蜂拥而至的人群,即便笑容有些生硬也好好回应的姿态。
想到这里,政近有一种很强的预感。这一点,在学园祭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直觉。即——
(艾莉莎不再需要我的那天,可能比想象中要更加接近吧……)
至少没有必要像以前一样,一有事就跟在身边。艾莉莎的成长速度超乎政近的相信。倒不如说都是因为过度保护,才缩小了艾莉莎的交际圈——
「这么说,自己只是个为了找借口放弃职务的人渣吗?」
这样说给自己听后,政近猛的站起来。他在沙发上坐好,看了看房间里的时钟,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啊~」
因为今天没带便当,所以吃午饭的话不是去食堂就是去买。可是,一想到可能又要被别人包围,腰就变得很沉重。
(……肚子不饿,中午不吃也行吧……不管怎么说,现在去也有点晚了吧)
我一边发呆一边思考着,突然学生会室“咔嚓”一声打开了。没有特别感到惊讶,用冷淡的表情看着入口出,与刚打开门的玛利亚四目相对。这时,玛利亚脸上浮现出灿烂的微笑。
(哇,美好的笑脸)
不由的眯起眼睛,玛利亚一下子走过来,将手里拿着的文件放在桌子上,充满慈爱的目光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政近。
「烦恼的萨君是在这里吗?」
「真正的圣母吗?」
政近对如同修女发言一般的玛利亚开启棒读吐槽,玛利亚坐在政近旁边,无声的张开双臂。瞬间,政近的脑海中浮现出鲜(母)明(性)的(の)记(暴)忆(力)。
ps:括号内的文字来自于原文标注。并非译者吐槽。
「……不,你摆出那样的姿势我也不去,不准过来哦!」
政近警戒的把双手立在胸前,制止了玛利亚……对此,玛利亚底下眉头。
「久世君,不想给我一个吻面礼吗?」
「唉?啊,噢噢,吻面礼吗……吻面礼啊」
玛利亚的悲伤表情刺激起了政近的罪恶感,再加上奇怪的误解造成的羞耻,政近表情尴尬的放下了手。因为内疚而无法直视玛利亚的脸,视线刚移开,玛利亚动了。
「唉?」
手臂缠住了我的头部和颈部……这是,眼前玛利亚制服上的缎带被拉开了。
「!?!?」
「好了好了,发生什么事了?」
从头顶传来了温柔的问话。但已经没有余力回答了。
(吻面礼是这样的吗!这是吻面礼吗!骗人!)
政近在脑海中抗议,但缺无法说出口。因为鼻子以下都被柔软的东西所掩埋。别说发出声音,连呼吸都做不到。不,并不是物理上的不能呼吸,而是心理上的。
因为,这种情况下用鼻子呼吸就好像是在闻什么,这太变态了。要吐气就吐吧,在如此近的距离对女性喘粗气什么的,简直就是变态。那就用嘴呼吸……不过那个好像本来就是用嘴来吸的,果然是变态……归根结底、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样呼吸才好呢。……?皮肤呼吸吗?用皮肤呼吸就行了吗?)
就、就是这么回事。
轻拍玛利亚的肩膀,想要告诉她这样的危机状况,但束缚没有缓和的迹象。在这个过程中,大脑就会失去氧气——
(明明拍了这么多次……原来如此,因为玛夏的心也在小鹿乱撞,这就是与死亡相邻的死(幸)亡(福)——)
ps:同上。
意识就这样逐渐远去。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这个春卷了,啊~」
「啊~……昂」
「好吃吗?」
「……嗯,好吃。」
回过神来的政近已经在被玛利亚喂着便当了。而且“啊~昂”…
「为什么?」
「唉?」
「咦?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为什么……久世君,你好像肚子饿了,我把便当分给你~呢。筷子只有这一双了,给你吃吧。」
「……我、同意了吗?」
「点头的姿势非常标准哟。」
「真的假的……」
难以置信。但是,政近刚刚还毫无抗拒的被玛利亚“啊~昂”了。而且这样一看,玛利亚的便当盒已经空了一半。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记忆在飞,难道是玛夏小姐那满溢的母爱,让我暂时退化成幼儿吗?母性的暴力真可怕。)
就在我战栗的时候。
「好了,啊~昂」
筷子一伸出来就会随意张开嘴,咀嚼后吞下。
「好吃吗?」
「很美味。」
已经被训练的很完美了。
「不是这样的!」
「呀!你怎么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面对垂头丧气的政近,玛利亚眨了眨眼睛,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是哲学呢。」
「真让人惊讶。」
「我们确实男女同校的学校呢……」
「不是那个。」
「……日语真是难呢。」
「也不是语言的问题……」
「好,啊~」
「不觉得麻烦吗?」
带有吐糟意味的看了几眼,毫不在意的将筷子插起来。开始咀嚼。
「好吃吗?」
「很好吃……不过,那个,已经够了。」
「唉~为什么?男孩子不好好吃饭可不行啊。」
「不,玛夏的那份不就没有了吗?」
「嗯嗯~?好~的。我只要这样,充满幸福就饱了。」
正如她所说,玛丽亚一脸天真的笑着,政近不由得转过脸去。
(居、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真不害臊……)
有一种全身发痒的感觉,政近一边缩着肩膀一边挠手臂。这时,那边又伸出筷子。
「来,啊~」
「不,真的吃饱了……即使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也吃饱了。」
「诶诶~?是这~样吗?不用客气的哦。」
「完全没有。多谢你的款待。剩余的请玛夏小姐吃。」
看着递过来的筷子,伸出手严词拒绝了。玛利亚有些不满的收回筷子。然后,好像瞬间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微笑的把便当盒递给政近。
「那作为回礼,这次让久世来喂我吃吧。」
「哈?」
「作为午餐的回礼,这次让久世来喂我啊~昂吧。」
还没说完,就把便当盒和筷子放在政近腿上,玛利亚对着政近弯下腰,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
「好了,啊~」
「呜,诶?真、真的吗?」
「啊~」
玛利亚并没有理会疑惑的政近,继续维持嗷嗷待哺的姿势。
(不,像这样互相“啊~昂”,简直就想笨蛋情侣啊……或者说已经想通要间接接吻了?)
政近这样想着,近距离看着玛利亚闭上眼睛的脸,咽了一口唾沫。
低垂的长睫毛。看起来软绵绵的脸,稚嫩与成熟并存的温柔外表。
「嗯?」
「!」
这时玛利亚偷窥似的睁开眼睛,政近稍微后仰。
从远处看玛利亚的瞳色是浅褐色的,近看却是绿色与蓝色以复杂的形态交相辉映。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政近的内心颤抖起来。
「嘶。」
政近似乎是想躲开这个视线,立刻用筷子夹住最显眼的小番茄,用左手护着送到玛利亚面前。
「额,啊~」
「啊~昂。」
他有些生硬的递出小番茄,正要递给玛利亚的瞬间。
「啊唔。」
小番茄从筷子和玛利亚嘴角之间滑落,落在政近手上。
这样下去小番茄就要滚到沙发上了,但政近突然伸手接住了。玛利亚把接住小番茄的那只手抬起来,把自己的嘴埋入那只手中。
「咦!?」
玛利亚咬走落在政近手上的小番茄,那一瞬间,嘴唇触碰到了掌心。
只有那一瞬,之前的感触应该只能被说是心理作用,可是政近背上却有一股寒气流过。或许是注意到了政近那样的反应,玛利亚吃着小番茄,脸上浮现出害羞的笑容。
「嗯哼哼,有点不礼貌呢。」
玛利亚吞下嘴里的东西后,害羞的说道。政近默默的把筷子和便当盒塞回去。
「那个,剩下的请自己来。」
「唉~为什么?」
「哎呀,请放过我。」
看着摇着头这样说的政近,玛利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再说什么,接过筷子和便当盒,面向前方坐好。玛利亚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政近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个。」
「什~么?」
「……不觉得,靠太近吗?」
虽然这是疑问句,但实际上,毋庸置疑的非常接近。手臂和腿碰在一起。
「总感觉久世君看起来很消沉,用肌肤之亲让你平静下来,好吗?」
「嗯,平静不下来吗…」
倒不如说,我非常在意。多亏了你,没有时间沮丧。
「心跳很快呢?」
「唔,不是,嗯……」
内心一边想着「为什么这种时候异常敏锐」,一边错开视线。这时,一脸肯定的玛利亚终于笑了。
「这样啊,太好了。我的心也,在砰砰直跳呢。」
「诶、诶诶~?真的吗?」
不由自主的发出怀疑的声音,玛利亚小孩子死的撅起了嘴。
「真的哟……需要确认一下吗?」
「额。」
确认一下……是什么。确认一下心有没有在跳……什么意思。
「怎、怎么确定?」
回过神来,脱口而出。紧接着,期待和后悔的心情同时涌上心头,政近开始伤脑筋。但是,一旦说出口的话不会消失。政近心神不宁的挪开视线,身前的玛利亚突然背过身。
「?」
「请?」
「??」
「心跳声,要听听看吗?」
「……噢~」
时间静止了,政近也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呢。像玛夏这样的,比起从前面听,应该从后面更容易听到吧……啊哈哈)
在脑中发出空洞的笑声。政近就这样倒向一旁。枕在沙发的扶手上,在沙发上抱膝蜷缩身体。
(想死了……)
到底,在期待什么呢?那没有节操的企图,自己还不如去死。
「久世君?诶,怎么了?吃完就睡的话……嗯,家畜?会变成家畜的哟?」
「家畜啊。」
「嗯,唉唉,猪还是牛,会变成哪一个呢?」
「一般来说是牛诶。」
「是吗?那就牛吧!变成牛,被我饲养吧?」
「为什么突然变成抖S女王大人?不,与其说是女王大人,倒不如说是猪吧……」
「?女王大人不能是猫吗?」
「大概,是当成别的什么东西了呢?」
虽然这么说,但如果被问到为什么女王大人是猪,政近也很难回答,没有继续追问,直起身体。然后把身体深深的埋进沙发里,正当再一次发呆的时候,吃完饭的玛利亚突然问起来。
「所以?久世君到底是因为什么消沉呢?」
「!」
面对突然切入核心的质问,政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立刻就虚脱了,自暴自弃的回答。
「没什么……只是感觉,我是个反派什么的。」
稍微破罐子破摔的说了出来,又想着理由不够充分,修改后补充道。
「才华横溢……嘲笑主人公努力的反派,吧。然而不需要怎么努力,也没有特别的热情,但还是只留下结果的讨厌角色。」
「……讨论会的事情吗?」
「算是吧,这些……也包含在内呢。」
「可是……久世君不也很努力吗?以前,会跟我说很多不是吗?我,都记得很清楚啊。」
「!」
被触碰到和小玛的回忆,政近瞬间严肃起来……但马上浮现出讽刺的笑。
「是啊,为了讨父母欢心而努力呢。」
「……」
「对我来说,钢琴、空手道、学习,全都只是达成那个目的的手段哦。并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去做,从来没有全身心的投入进入。」
只是按照老师教的那样,默默地这样练习而已。
「没有任何烦恼和痛苦,仅凭才能就拿出成果……被称为什么也不知道的不三不四的人,怎么开心的起来?」
吐出这句恶毒的话,政近立刻就后悔了。他知道,周围的人完全没有恶意。不能坦率的接受是政近的问题,现在只是在乱发脾气。
「烦恼和痛苦……就是努力吗?」
被自责的念头折磨的政近,听到了玛利亚平静的提问。稍微皱眉,慎重的回答。
「……嗯,真正的努力不就是这样吗?一边为自己的软弱和不足而苦恼,一边咬紧牙关不断前进,这样的姿态很美吧?」
「是吗……久世君是这样想的呢。」
玛利亚缓缓点头,用明朗的声音说。
「这么说来,久世君一直很努力呢。」
「……是吗?」
对这意料之外的话语,「又是天然吗?」这样想的政近,太失礼了。可是,玛利亚正面接受了政近怀疑的视线,说。
「因为,你现在不是这么苦恼吗?」
「!」
「满是烦恼和痛苦……即便如此,不还是要前进吗?为了支持艾琳酱。这不就是久世君所说的“真正的努力”吗?」
立刻就想要否定,可是说不出话来。玛利亚双手抱住只能张口、身体僵硬的政近。
「没关系。加油吧。久世君……很努力,非常努力。」
这句话,以前也被玛利亚挂在嘴边。
「没关系。总有一天,久世君会喜欢上自己的。」
和往常一样,充满温柔与关心的话,扎进政近的心中。心情轻松了,像是谎言一般,浮现出「也许真的是这样」这样前所未有的乐观想法。
「是、这样吗?」
政近嗫嚅的说着,玛利亚突然抽卡身体,对政近露出微笑。被这样的笑所勾引,政近也微微一笑。不过,比起玛利亚,他的笑容是苦涩的强颜欢笑。
「总觉得、不好意思。真的一直在撒娇。」
「没关系哟,上次也说过了,因为我喜欢惯着久世君。」
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玛利亚轻轻的笑着。纯洁的,天真的,仿佛不染世俗的少女笑容。但在政近的眼中,这是看起来比谁都值得信赖的笑容。
「所以,在我面前久不要隐藏软弱的一面了吧?对我来说,只要喜欢就可以撒娇哟。」
沉重的,饱含真情的话语。少女般的笑容,散发着稍许成熟的气氛。
「艾琳酱牵着你的手的话,我就在你背后推你一把。我啊,是这样想的。」
这个,玛利亚的笑容……不知为何,至今为止无论如何都无法与那个孩子的笑联系在一起的两个形象,不经意间重合了。
瞬间,政近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仿佛被人抓住了。紧接着,政近心如鼓擂,目光无法逃开玛利亚的双眸。
(啊,那是?这是什么。不是吧……唉,骗人的吧?)
即使脑中不断否定,心脏和身体也在告知真相。这是几个月前,面对艾莉莎的感觉……而且,与几年前,面对那个孩子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不不,是不是太没节操了?不,因为玛夏=小玛,所以也可以说是专一吗……?)
想到这,我惊讶的发现,自己能够自然的接受「玛夏=小玛」这一等式。不知道理由。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政近第一次有了与那个孩子再会的心情。
眼前的玛利亚,与记忆中那个孩子的形象、气质完全不同。但是,现在的政近,怎么也不认为这两个人是不同的人。
(额,啊……不是、吧)
内心深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逐渐膨胀。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政近本能的抱有恐惧心理。
给那个孩子的……对小玛的思念,不久前才了结。所有,她已经是过去式,对她的思念再怎样也不会复燃……他、是这么想的。但事与愿违。
正因为有离别,才会有再会。正因为认真的了结了,才会回想起过去。
一直以为失去了的感情,一旦复苏了的话,就不知为何的异常深刻……
(恩,对不起,我轻视了初恋。)
ps:这里原文为「初恋舐めてたわ」,也可以理解为舔初恋,但“舐める“也有小看的意思。大家可以自行理解。
被自己的感情所玩弄的政近面前,玛利亚的笑容,夹杂着些许恶作剧的色彩。
「可是,这样该怎么办呢~?如果久世君太过在意的话……作为感谢,能请给我一个吻面礼吗?」
「唉?」
「到现在为止,久世君都没有给过我吻面礼不是吗~?所以,呐?」
一说完就双手轻轻展开做了一个“等待中”的姿势。玛利亚眼神中有着像孩子那般兴奋与期待的光芒,她面前的政近,脸正剧烈抽搐着。
(偏、偏偏是现在?现在,吻面什么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
这样的情况很不妙。任由这样的心情发展下去,在整理好感情之前……被现在这个让人想哭、想喊,热热的什么东西冲昏头脑,快要做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事了。
(尽管如此,在这里逃跑的话……有什么,一定有什么,巧妙的逃避方法——)
从内心奔涌而出的情感波涛中,政近拼命的思考……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
(!就是那个!)
同时,政近想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妙计,假装认真的说。
「我知道了……是吻面礼吧?」
「恩。」
「那么。」
非常认真的点头,政近轻轻从沙发上站起……双臂抱住玛利亚的头部,紧紧的抱在自己的胸口。
(啊,不好。这也……)
这一刻,喉咙深处的「小玛我好想见你」就快要飞出来了,政近急了。不过,他还是努力压抑自己冲动,保持了五秒后,一下就松开双臂。
「应该就是吻面礼?哈哈,这是刚刚的回礼哟……」
然后,露出与往常一样的得意笑容,俯视着玛利亚……看见那张脸连耳朵都被染得通红,一下子僵住了。
刚刚那充满期待的笑容不知道去哪了,突然变成失去感情的表情。茶色的大眼睛睁的圆圆的,一边凝视着下方一边不断眨眼睛。可是,那被红色渲染的脸似乎就快要冒出热气。
「呃、那个……」
「!」
面对意料之外的反应,政近笑容凝固的发出声音,吓了玛利亚一跳。
「啊,这,那个。」
随后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边慌忙的收拾便当盒,装进手提袋里站起来。
「那,那么,我就回去了?」
「啊,好的。」
「恩,再见。」
看着错误的方向,同样的话重复了两遍。玛利亚打开通向走廊的门。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转动门把手就想推开门,理所当然的被咣的弹开了。
「啊!」
伴随着被撞到的门的咔嗒声,玛利亚发出轻微的悲鸣。然而,玛利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打开门,匆匆忙忙走出学生会室。
目送那个背影,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政近再次把脸埋在沙发的扶手上,尽情大叫起来。
「那是什么反应!?」
◇
(吓、吓我一跳……)
玛利亚轻飘飘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满脑子都是刚刚被政近用力抱住时的感觉。
从鼻尖和脸颊能感觉到,那坚实而宽大的胸膛的触感。被稍微有些粗暴的抱着,有力的双臂的触感。如果就像这样被用力按着,绝对无法抵抗……明显是异性的身体。
(好,好厉害……真的是男人。)
这样在脑海中说着,玛利亚感觉体温越来越高。
说句奇怪的话,至今为止,玛利亚从没发觉政近是个“男性”这件事。对玛利亚来说,政近是萨君延长线上的存在。因此,玛利亚心中的爱慕之情,依然抱着儿时那专一且纯粹的想法。
紧紧拥抱也好,吻面礼也好,因为喜欢,所以是理所当然的。那只是爱情的表现,虽然现在多少有些害羞……恐惧什么的,不应该有。明明、是这么想的。
「……」
刚才被政近紧紧抱住,玛利亚不可否认在那之前就预感到了。在自己无法抵抗的力量、强迫面前,玛利亚的心脏小鹿乱撞的同时也因恐惧而颤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政近是“男人”的同时,也有了自己是“女人”的自我认识。
(讨、讨厌,总觉得,实在是太羞耻了……)
事到如今,涌上了为自己至今为止的行为感到羞耻的情绪。
无论是把政近抱在胸口的时候,还是无意中被看见穿内衣的时候,玛利亚的主观意识中,都没有与性有关的意义。但是,因为政近是萨君。现在政近也只是脸红害羞而已,这和以前挨着萨君的身体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或许、有什么不同吗?难、难道说,这,是兴奋吗?做、做过吗?)
她知道,异性对自己的身体是有兴趣的。但是……竟然,从没想过会被当做欲望的对象。
(但、但是,是这样吗?萨……久世君,因为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吗?想要触碰女孩子的身体不只是因为好奇心,而是这个意思……)
可是,至今为止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进行身体接触……
「~~~~!!」
玛利亚突然觉得那些行为非常下流,蹲在楼梯的角落里。
心中因为看见政近男人的一面而忐忑不安,也因为萨君的改变带来的沮丧心情而混乱.
这时,政近与玛利亚同时注意到,但却截然相反的事实。
「玛夏……真的,是小玛啊……」
「久世君……虽然是萨君、但又不是萨君呢……」
经过几年的岁月,现在重新站在起点的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同时呢喃着。
「「下次再见面时,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在距离烦恼的两人,还要几十米远的地方。
「哈!总感觉,现在的哥哥又开始消沉啦!」
捕捉到虫(小恶魔)之预感的兄控,秘密的开始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