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鬼很憧憬

　　1

　　「那么，明天要交的作业题目就是『我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大家回去要好好想一想喔。」

　　班级导师发下讲义当作课程的结尾。讲义上印着『将来的梦想』这几个大字，而旁边有着写下梦想以及其原因的栏位。

　　也就是所谓思考将来的学习作业。

　　当然，因为只是以小学低年级为对象，所以并没有像升学时的就业调查那样郑重其事。只需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向往和目标，并借此引导孩子们认真思考，而其目的是为了提高孩子们的学习热情和上进心。

　　「我要当新干线。」

　　「我想当职棒选手。」

　　「好想开花店呢。」

　　「我要当光之〇少女。」

　　下课时间，孩子们的话题一下子全集中在将来的梦想上。

　　「真昼和朝华已经决定了吗？」

　　未夜坐在桌子上这么问道。

　　「我想当护士，因为制服很可爱。未夜之前不是也想当护士吗？」

　　「啧啧，那是幼稚园那个时候的事了。」

　　未夜摇了摇食指，并说道：

　　「未来可是蛋糕店的时代哦。」

　　「蛋糕店？」

　　「蛋糕店？」

　　未夜摆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继续说道：

　　「听好啰？只要开了蛋糕店，每天蛋糕都随你吃到饱。而且上次我跟阿姨一起做了蛋糕，现在也知道怎么做蛋糕了。」

　　「这样啊。」

　　真昼把手抵在下巴上。

　　「每天都吃蛋糕吗？那也不错耶。朝华呢？」

　　「我？我……还没决定呢。」

　　朝华低头看向空白的作业。

　　「朝华也跟我一起开蛋糕店吧。」

　　「嗯——蛋糕吗？」

　　「护士怎么样？」

　　「护士吗？」

　　朝华试着想像开蛋糕店和当护士的自己，每天蛋糕吃到饱确实是很吸引人，而且护士服也确实很可爱。

　　「嗯——」

　　不过朝华却感受不到动心的感觉。

　　放学后，三人照例前往〈月夜露台〉光顾。

　　「将来的梦想？」

　　「阿姨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呢？」

　　未夜代表三人问道。

　　朝华补充了一句：「这是老师出的作业，叫我们回家好好想一想。」

　　沙耶香烦恼地皱起眉头，露出思考的样子。

　　「这个嘛，阿姨好像是想当排球选手吧。」

　　「排球？」真昼问道。

　　「对对，阿姨高中的时候有在打排球喔。你们打过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排球很有趣呢，可惜我现在因为腰痛打不了了……」

　　「叔叔呢？」

　　话题转到俊身上，位于吧台后方的他只说了一句：

　　「……我以前想成为日本最快的男人。」

　　「啥？」

　　「什么意思？」

　　「是想当田径选手吗？」

　　「……最好不要把那个人说的话当作参考比较好喔。」

　　「勇哥在吗？」

　　朝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勇？勇出门了。」

　　「他去哪里了？」

　　真昼扑到沙耶香身上。

　　「去了有点远的地方，不过他晚上会回来的。」

　　「他去做什么？」

　　「理由和现在的你们一样，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喔。」

　　「？」

　　「？」

　　「？」

　　三个人都不解地歪着头。

　　「对了，勇哥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被未夜这么一问，沙耶香的心思彷佛飘向遥远的过去，她眯起眼睛答道：

　　「我记得那孩子……小时候说过想成为彼得潘呢。」

　　2

　　「看招看招。」

　　坐在檐廊上的未夜逗弄着躺在腿上的小橘猫，它正是有月不久前在放学途中捡到的猫。

　　「好可爱呢。」

　　朝华从旁边凑过来看。

　　「不会被抓吗？」

　　真昼担心地注视着她逗猫的样子。

　　「太好了呢，小惠。姊姊们来找你玩了。」

　　开口的是主动出面领养小猫的下村光。她是有月的同学，这名以黑发和健康的小麦肤色为特征且身材苗条的美少女，正端坐在檐廊上排排坐的臭小鬼们身后。

　　「你替它取名叫小惠吗？」

　　未夜回头看向光。

　　「对，因为我希望她能生活在充满恩惠和爱的环境中。」

　　「好像人类的名字呢。」真昼接着说道。

　　「因为这孩子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嘛，得帮她取个有好寓意的名字才行。」

　　这时，小惠从未夜的腿上跳下来，又跳到真昼的腿上「喵～」了一声。

　　「好可爱啊。」

　　真昼怜爱地抚摸着小惠。

　　「很可爱对吧。」

　　「……呃，我们不是来和猫玩的吧。」

　　臭小鬼们随即进入正题。

　　「光姊姊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小时候的梦想？」

　　「这是作业。」

　　朝华让光看了讲义。

　　「将来的梦想……啊——是老师常出的作业呢。」

　　「因为朝华还没决定，所以问了很多人，想要作为参考。顺便一提，我想要开蛋糕店。」

　　「喔，很不错呢！」

　　「你知道吗？开了蛋糕店的话，每天的蛋糕都可以随便你吃哦。」

　　充满自信的未夜挺起胸膛。

　　「哇、哇～好厉害呢。那真昼呢？」

　　「我想当护士，因为制服很可爱。」

　　「啊，我懂你的感觉。这样啊。长大以后想当什么……对了，我小时候很向往当新娘子唷。」

　　「新娘子吗？」

　　「对，我在年纪和你们一样小的时候，参加了某个亲戚姊姊的婚礼。那时穿上婚纱的姊姊非常漂亮，所以我当时忍不住在想：我长大以后也想成为新娘子呢。」

　　「婚纱……」

　　朝华试着想像穿上纯白礼服的自己。

　　还不错。不，倒不如说是很棒。

　　穿着婚纱的自己身旁是身穿白色燕尾服的……

　　「说起女孩子的憧憬，果然还是新娘子吧。」

　　「新娘子，也许不错。」

　　「要怎样才能成为新娘子呢？」

　　真昼如此问道。

　　「咦？那当然是只要和喜欢的男人结婚就可以了。不过这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吧。女孩子不到十六岁是不能结婚的。」

　　「十六岁……」

　　现在的朝华才六岁，还要等十年。虽然到今年十二月就七岁了，可是也还没有达到目标的一半。

　　必须等待比自己过往人生多一倍的时间，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路要走。

　　「呜——好想快点长大。」

　　朝华不禁在心里呐喊，巴不得童年时期可以快点结束。

　　✽

　　当天晚上。

　　「妈妈小的时候想成为什么？」

　　朝华坐在母亲腿上这么问道。

　　「小的时候？」

　　「嗯。」

　　「我想想……」

　　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朝华的头。

　　「好像没有特别想成为什么吧。」

　　「咦！是这样吗？」

　　「嗯，但是我有个梦想。」

　　「是什么梦想？」

　　「我想要家人。」

　　「……家人，那么梦想已经实现了呢。」

　　「呵呵，对呀。」

　　母亲——源道寺爱华抱住朝华。

　　「有公公，有丈夫，姊姊她们虽然已经独立了——可是朝华还陪在我身边。」

　　「妈妈幸福吗？」

　　「嗯，很幸福。」

　　「我也很幸福。」

　　朝华最喜欢妈妈了。

　　臭小鬼很开心

　　1

　　——星期六。

　　登上长长的上坡路之后，回头可以看见庄严的富士山和从山脚扩展开来的城市。时序进入秋天，富士山开始换上银装，山顶附近染成了白色。

　　秋风宜人。

　　我欣赏了一会儿景色，接着转身走向源道寺家。

　　「勇哥，欢迎你来。」

　　「嗨，朝华，打扰了。」

　　「嘿嘿。」

　　朝华挽着我的手臂，被长发搔到的地方有些发痒。

　　今天朝华邀请我来她家玩。未夜和真昼好像各自有事，所以客人只有我一个。

　　今天的朝华穿着紧身的迷你连身裙。脚露出来了，她不冷吗？

　　「喂，朝华，这样很难走。」

　　我们在朝华的房间安顿下来。

　　「来打电动吧。」

　　「好好。」

　　然后朝华在电视机前开始准备。

　　「朝华，有客人吗？」

　　这时，一个男人从门口探头看过来。

　　「啊。」

　　「啊。」

　　我和那个睡眼惺忪的男人对上了视线。在那一瞬间，彷佛有股僵硬的气氛在我们之间流动。

　　「打、打扰了。」

　　「啊，原来是你啊。」

　　那是朝华的父亲——源道寺华吉。

　　2

　　朝华很高兴。

　　今天有月早上就来家里玩了，而且父亲也休假在家。

　　最喜欢的两人都陪在身旁，让朝华感到非常高兴。

　　「爸爸也一起玩吧。」

　　「……好，当然可以。」

　　既然心爱的女儿都开口邀请了，做父亲的往往无法拒绝。华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接着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两个男人隔着朝华坐下，三人开始了大逃杀形式的对战。

　　「嘿，嘿。啊，啊啊——」

　　他们之间流动的空气相当沉重，与心满意足的朝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

　　「……」

　　好尴尬。

　　这是两个男人同时的感受。

　　「嘿，嘿。」

　　两人的关系简直可谓朋友的朋友。尽管不是初次见面，彼此却没什么交流。不过因为有朝华这个与双方密切相关的人在场，因此也不能无视对方。

　　可以说是绝妙而尴尬的距离感。

　　前几天才消除了有月对女童施暴未遂事件（职业摔角游戏）的嫌疑，两人算是暂时和解了。然而有了那样狼狈的第一次接触，也免不了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不好的印象。

　　「啊，输了。」

　　朝华的最后一条命消失后，这一局便转移到有月vs华吉的单挑了。

　　「……」

　　「……」

　　「你们两个都加油～」

　　这情境宛如地狱。

　　「……」

　　「……」

　　互相谦让的结果就是角色攻击不断挥空。

　　就算是电脑都打得更好。

　　最后，两人因为超时而打成平手。

　　「勇哥今天状态不好呢。」

　　「对啊。」

　　「爸爸，勇哥平时更厉害的唷。」

　　「哈哈，是吗？」

　　对话主要通过朝华转播。

　　在朝华看来，两者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没有必要顾虑太多。两人不由得开始羡慕起小孩子的天真无邪了。

　　「我去一下厕所。」

　　「！」

　　「！」

　　转播人员离开了。

　　朝华离开房间，两人则是被留在原地。

　　「……」

　　「……」

　　这个空间好沉重，简直像把铅溶解在空气中。

　　即使想找个话题聊聊，两人也有着相当于父子的年龄差距。

　　如果只是外人还好，不管是无视还是被无视，都能把对方当作陌生人来看待。但是啊、但是——这两人是见过面的。

　　「……」

　　「……」

　　没有什么比沉默的时间更尴尬了。

　　两人迫切期盼朝华赶快回来。

　　快点，快点把我从这个地狱中救出来——两人的心情在此时产生共鸣。

　　朝华离开房间才过了一分钟，对两人来说却如同一个小时般漫长。

　　就在这时，华吉的手机响了，来电铃声听起来是某首令人怀念的动漫歌曲。

　　「……！」

　　「——不好意思。怎么，是简讯啊。」

　　华吉心想，如果是电话就可以借机离开这个地方了。

　　「……」

　　「……请问。」

　　「什么事？」

　　「您喜欢吗？」

　　✽

　　「久等了。」

　　朝华回到房间时，映入眼中的是有月和华吉和睦交谈的模样。

　　「我认为，果然要把那首片头曲当作联邦的政治宣传，这种看法才是最恰当的。」

　　「啊，我懂，毕竟和作品内容完全不一样。我都忍不住怀疑那样算什么正义了。不过如果要问吉〇是否站在完全正义的立场，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不能拥护虐杀行为啊。顺便问一下，勇老弟喜欢的机〇战士是？」

　　「最喜欢的果然还是老〇特装型吧。」

　　「你很懂嘛。」

　　「因为我很喜欢那种土气的风格，华吉先生呢？」

　　「我喜欢Z钢〇。」

　　「很正统呢。」

　　「话说回来，难得会看到你这样的年轻人喜欢钢〇，而且居然还是宇宙世纪派。」

　　「是受到我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很喜欢。」

　　「那么，稍后让你看看我的收藏吧。」

　　「真的吗？」

　　「勇哥、爸爸。」

　　「哦，朝华，你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如何能让人们彼此理解的话题。」

　　「什么？」

　　朝华听不太懂，可是看到两人友好谈天的样子，她还是很高兴。

　　「我们继续吧。」

　　「好。」

　　「好。」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和谐，和刚才大不相同。

　　想到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朝华心里就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