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为亡灵献上真心】
公主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那个骸骨这么说了。
「……吻……我……」
公主犹豫不决。尽管如此,她渐渐觉得那个骸骨很惹人怜爱。
她鼓起勇气,在骸骨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随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骸骨被光芒笼罩,眼看着迅速变了一个模样。
当她回过神来,眼前站着一位金发蓝眼的王子。
他说:
「谢谢你。多亏你,诅咒解除了,让我取回了人心。」
──当书本「砰」的一声阖上时,露娜便猛然抬头。
「……就是这样……!」
她就像突然想到什么,从床铺上爬起来。
现在已是深夜。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娜跑进一栋设有石窑的屋子里。
她立刻开始准备煮汤和烤面包。
她方才读的是一本古老的童话故事书。一名被邪恶魔女诅咒、沦为可怕骸骨的王子,因公主的吻而获得拯救。曾是怪物的王子取回人心,救助了误入洞窟的公主。
相爱的两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露娜心想,就跟她方才读的童话一样。
幻名骑士团远离人烟,过着宛如亡灵一般的生活。他们明明没有真的失去人心,却表现得像是舍弃了人心一般──彷佛被诅咒一样。
然而,如果他们真的是被诅咒的亡灵,那么只要解开诅咒就好。只要他们取回人心,一定也能问出那个人的名字。
他们或许会告诉我更多事情,应该也能一起愉快地聊天。这样一来,也许就能清楚知道这是否为命运了。
即使露娜作为灾祸渊姬的宿命并不会因此消失,但她相信两人的爱情若是命运,就一定能共度难关。
就像那篇童话故事一样,取回人心的王子会拯救公主。
「嗯,煮得很好。」
当煮好了汤、烤好了面包之后,她便带着它们冲出屋外。露娜就像被冲动驱使一样跑向洞穴。
他还醒着吗?要先跟他说什么呢?
当她一面想着这些,一面走进洞穴深处时,就看到一号站在门前。
连这种深夜时分,他都还在守门的样子。当他注意到露娜后,他看着她抱着一个锅子的模样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吗?」
「那个……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觉得就像一号说的,如果要采取行动,动作最好快一点,所以……」
露娜将视线投向门的后方。
「我想见他,不过他还醒着吗……?」
「他吩咐我不准让任何人进去。」
和他嘴上说的相反,一号反而笑了。然后,他以长枪柄推开门。
「……可以吗?」
「这是亡灵的一时兴起,但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地敷衍过去。」
「谢谢你!」
向他道谢后,露娜走进门后。
门后光线昏暗,丝毫感受不到人的气息。她在黑暗中用魔眼(眼睛)四处张望,向深处走去。
「一号怎么了?」
有人突然向露娜搭话,吓得她身体轻颤。
赛里斯就在黑暗的另一头。他似乎正在固定魔法阵上进行魔法研究。
「那个……他好像感到贫血,下去休息了……」
「那家伙的血无穷无尽,不可能会贫血。」
「啊──……」
露娜在心里向他道歉:「抱歉,一号,事情败露了。」
既然如此,再装下去也没用。露娜一跑向赛里斯,便满面笑容地向他展示锅子。
「我带汤来了!」
「放着就好。」
即使被冷淡对待,露娜仍旧不气馁地说:
「还有面包!今天是黑麦面包。虽然有点硬,很好吃喔。」
「放着就好。」
面对他冷漠的话语,露娜仍然继续保持笑容。
今天她一步也不会退让。因为要帮他解除亡灵的诅咒。为了这个目的,总之不论如何都要让他吃下自己做的料理。
没问题。我的真心一定传达得出去。
「猪肉煮得很好吃,大家也都赞不绝口。你最近完全没吃东西吧?快吃吧。」
「放着就──」
就是现在!她突然将黑面包塞进赛里斯的嘴里。
「好吃吗?」
赛里斯咬着面包,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远处隐约传来一道压抑的笑声。大概是一号发出的。
「…………」
赛里斯默默咬断面包,把塞不进嘴里的部分拿在手上。
露娜迅速握紧汤匙。她的魔眼(眼睛)闪烁着光芒,明显散发出一股彷佛要趁他咽下面包的瞬间,随即将热汤塞进他嘴里的气魄。
「……确实有点饿了。」
赛里斯有点傻眼地这么说着,经由「创造建筑」的魔法,准备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坐下。」
「嗯!」
成功了。传达到了。我的真心传达给他了。露娜十分开心,露出满面笑容。
她愉快地画出魔法阵,将汤盛入从中取出的深盘里,并将黑面包放在平盘上。
「看来你适应得很好。」
「幻名骑士团吗?嗯!因为大家都是好人嘛。不过大家都不用名字称呼,让我觉得有点怪。一号、二号、三号在这个世界的语言中,是数字的一、二、三吧?」
当露娜滔滔不绝地说着时,赛里斯的眼神变得锐利。
「这个世界?」
「啊……那个,因为我就像来自其他世界的人……」
泡沫世界没有主神,无法察觉到外侧的世界。露娜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个艾莲妮西亚世界。
即使向他解释银水圣海或伊威泽诺的事,很可能也只会被当成脑袋有问题的女人。露娜犹豫该怎么向他说。
「呃……那个,结婚的时候,不会很不方便吗?要是不知道名字……」
她决定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无名、无欲,我们只是在这世上徘徊。」
这是从他口中听过好几次的回答。可是不论怎么想,都还是不觉得他们这么做能够获得幸福。
「那个,你为什么会成为亡灵呢?」
「没有理由。」
「你骗人。毕竟当亡灵一点也不快乐吧?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遇到喜欢的人也不能结婚。这样岂不是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吗?」
赛里斯默不作声。他只是吃着面包,喝着汤。
露娜心想她不会输。
「……我为什么不是数字,而是被称为公主呢……?」
「因为你是无法相容的存在。」
他的这句话刺痛露娜的心。她感觉到强烈的疏离感。
「……我想成为大家的一分子……」
「你的腹部沉睡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
赛里斯在魔眼(眼睛)窜起紫电,窥看露娜的深渊。
「那是施加在你孩子身上的一种诅咒吗?」
她从未透露过任何事情。
他却能将灾祸渊姬的秘密看得如此透彻。露娜难掩心中的惊讶。
「……你也许觉得这样很可笑,认为我在说谎……」
她觉得不能再隐瞒这件事了。如果想以真心相待,就不能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事。
「……我会生下毁灭世界的不祥之子。这据说是我的命运……」
露娜未提及灾渊世界与亚泽农的毁灭狮子,向赛里斯坦承了自己的宿命。她不确定他会相信多少,要是他真的相信了,露娜觉得他可能会不由自主地疏离自己。
然而,赛里斯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即使如此,你也还是渴望幸福,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吧?」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嗯。」
真是不可思议。
他总是那么冷漠。即使如此,明明露娜什么也没说,两人也没有太多交流,她却感觉到赛里斯似乎在努力理解她。
「那种私欲是我们早已舍弃的感情。只要你心中仍旧怀抱渴望,就不可能成为亡灵,终究会疏离我们,对我们避而远之吧。」
赛里斯从指尖发出紫电,点亮洞穴里的蜡烛。他站起身,将视线转向灯火所围绕的中央。那里画着一道魔法阵。
「生者与亡灵无法相容。你若是光,我们便是影,永远不可能交错。」
露娜果然还是不太明白赛里斯说的话。不过,他们今天比平时说了更多话。她相信自己的心意一定传达给他了才对。
「一号,你在吧?」
「是的。」
之前一直在守门的一号走了过来。
「准备好了。」
「我等很久了。」
一号来到疑惑的露娜面前。
然后,他以一如往常的语调,彷佛在闲话家常似的轻松说:
「公主,该说再见了。我接下来要去冥府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