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感觉似乎忘了什么的时候,百分之百的就是忘了作业。
小飒慌慌张张穿上佣人的衣服。为了让蝴蝶结打上个完美的结,他打的非常小心。看了看窗户的倒影,确认了一下衣服有没有乱掉后,他然后冲出了房间。
抽着袜子穿到一半,便一蹦一蹬地沿着面向庭院敞开的檐廊,跑向西泽祖母家的客厅。毫无预告地用力拉开拉门,朝里面飞冲了进去。
“大小姐!”
没有发生像昨晚雏菊那种情况的事,没有人在里面换衣服,这对小飒来说算是万幸。而小飒就是被如此的焦躁感所驱使着,快要忽视掉这些事情了。
房间的中心,西泽和千樱正叠着被子。
“嗯?怎么了呀?小飒。”
西泽不断拍打着手中的枕头,回头向小飒问到。
“不好意思。那个……大小姐呢!?”
小飒不由问道,千樱回答。
“不就在你眼前吗。”
“诶?”
她指了指小飒身后,小飒回过头去。
一个背影像是靠在拉门上,看着院子里的向日葵。她把长发盘起来,穿着洁白整洁的夏季礼服,一副避暑胜地的千金小姐的姿态。
背影上那单薄的肩膀和脖颈,非常漂亮,小飒深深觉得。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她是个美人。她便是这种类型的人。
那美丽的身影,回过头来。
“早上好。小飒。”
清爽的声音,温柔的笑颜。小飒吓了一跳,她是玛利亚。
“…………诶,啊。”
小飒不由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发出了怪声。
诶?
无法理解的感觉在眼下横行,充斥着违和。他叫了一声大小姐后,对此有所反应回过头的却是玛利亚……玛利亚,玛利亚大小姐、大小姐……
遥远的铃铛声突然掠过意识。接着到最后,便再也无法思考关于违和感的事情了。
小飒的心忽然间冷静了下来。没错,这样就行了。没有什么奇怪的。
“啊……早上好,玛利亚大小姐。”
玛利亚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我看你很慌张的样子,怎么了呀?”
“啊,没有……”
千樱插嘴到。
“大概,做了什么噩梦。”
“嘛,是这样吗。”
“诶,啊,哈……”
不好意思的,小飒敷衍地笑了笑。
“大概……是吧,梦、是梦吧……”
玛利亚看着这样的小飒,一脸平静地歪了下头。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给人清新的感觉。
没错,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啦。真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呢。心里这么嘀咕着,刚才还在涌动的焦躁骤然退去。小飒的精神逐渐恢复到正常运转的状态。
穿过檐廊,雏菊从隔壁房间过来。旁边房间的被褥好像已经收拾好了。
“早上好,看来今天也很热呢。”
“是的呢,要去河边BBQ吗。”
西泽这样提议道,千樱回应。
“啊啊,那真是个好主意!”
三个人立刻开始商量起准备工具和食材这件事。比起刚起床睡得有点糊涂的小飒这样的话题,还是今天玩什么这件事更重要。
“……然后呢,梦到了什么呢?”
只有玛利亚有点关心自己的管家,这样问到。
“啊,好……那个,那是……”
正想回答什么的的时候,小飒望向了什么都没有的庭院。这是想找到自己也回答不了的答案时、无意识的举动,小飒对此并没有发觉。
等待着回答的玛利亚大小姐身后,能看到有像是混合着黄色和金色的大片向日葵摇曳着,就像是有好多张脸往这边看着。
“……好像已经忘掉了。”
铃铛的声音鸣起。
2
游乐园现在还被深深的夜色包围,夜场设备发出的人造强光,让这一带宛如黑暗中的孤岛。换句话说,这里仍然还是晚上。
小凪还在游乐场里。就在她差点被人偶抢走之时,手还未碰到小飒的时候,一个穿着和服的陌生女孩闯了进来。紧接着,小飒和穿和服的少女,就像瞬间移动一样在这里消失了。
小凪对于这种超常现象,多少已经有些经验,自以为多少有些习惯。可是对于突然发生在眼前,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小飒和和服少女一起消失后,抱着小凪的奇怪人偶们,也像黑板上被擦去一样消失了。幸好能顺利着地,再差点就要滚到柏油路上去了。
“诶呀,一切都让人烦躁。”
被歹徒拐走让她很生气,小飒和不认识的女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让她很不愉快。嘛,虽然这不是小飒的意愿,但还是十分不愉快。
而且……。
小凪望向四周。
本应不可能存在的、没有人影的游乐园。
只会在小飒面前现出身形的迷之人物(大概是那个和服女)。
“这是,出现异变了。”
“是妖怪的作祟,我要去退治DAZE!”
“呜哇!不要悄咪咪的靠近啊!还有那是东方project的弹幕游戏!不是现实啊!”
小凪吓了一跳低回头。那是穿着背心配短裤的剑野迦游罗,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马上就跑到了别人的身后。
迦游罗瞥了小凪,她穿着睡衣、只套了件对襟毛衣的小凪。脚上一双凉鞋。
“……梦游症。”
“不是因为睡迷糊了才到这里了呀!是有些难以告人的事情啦!”
“三人组前辈们也来了这里哟。”
“……好像是谁都能进来的样子呢。”
小凪用双手拢住穿着对襟毛衣的肩膀,啪塔啪塔踩着拖鞋,朝着正门走去。
“我要回去了!你们也该适可而止了。”
对着迦游罗丢下这句话,打算走出大门。但是……。
“呜噗”
一股莫名的力量撞击着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这是一种轻飘飘的奇妙感觉。和把脸埋在枕头里时的感觉很接近。
“什么情况?”
小凪试着伸出手,摸到了像透明墙壁一样的东西。摸上去软软的,与其说是墙壁,更像是立着的聚氨酯垫。这种触感奇怪的东西,挡住了小凪的道路。
“有个看不见的墙壁……”
小凪往后退了几步,朝着有看不见的墙壁的地方,用力以肩膀撞了过去。结果还是一样。墙壁像床垫一样柔软地接住了小凪的身体,然后并非没弹飞,而是轻轻地推了回去。
“呜呶,不行吗。”
面对奇怪的现象,小凪盯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游乐园的正门,在另一边还能看到有着小凪到来这里时走的森林道路的入口。尽管如此,出入口却都被堵死了。
“这里的游乐园的老板,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要我在这里玩耍的样子呐。”
小凪用双手啪嗒啪嗒地拍打着柔软透明的墙壁。站在远处看着的迦楼罗,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默剧?”
“不是啦!过来,迦游罗,要去确认一下其他地方了哟。”
不管哪个地方都一样。游乐场内外隔离的栅栏周围,毫无例外都出现了一道柔软的墙壁,无论如何也出去不了出去。看起来是把整个地皮都围了起来。
店铺后面能看到栅栏,小凪想办法钻了过去。但是,只要手碰到那堵墙的门,空间就会产生像是波纹一样的东西,强硬地把小凪推回来。
“果然这里也出不去。”
“有奇怪的空间阻挡着,没办法前进。”
“封锁空间!这是封锁空间啦!”
看上去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的迦游罗突然兴奋起来。她从背包里拿出可爱的淡蓝色水手服,蹦跶了起来。制服上带有写着“团长”的臂章。
“这种危险时刻就不要这么兴奋啦!还有那件衣服就别穿啦!”
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拿了过来了呀,话说说这种状况还挺SOS的……自言自语了几句后,小凪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像是被卷入这样的异变,就一定要露出严肃的表情,这可是动画的明文规定。她想忠实地遵守这样的约定。
在此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没有露出严肃的表情的话,不就是背叛了至今为止,让我感动不已的动画和漫画吗。
“这还真是糟糕……”
小凪用着紧张的表情,看着无法通过的栅栏。被逼迫着关了起来,让小凪的心情变得急切起来。她压低声音,像声优一样喃喃自语。
“难不成,这莫不是世界的危机……!”
但是,这是基于动画而言的判定,小凪的话语多少有些夸张了。
“小飒有平安无事吗?如果不找到那个女人的话,说不定这个星球就完蛋了……”
在自己脑中可怕的想法中,小凪越陷越深。
在这时。
小凪挥舞着右手,热血沸腾地说道。她的心情有点像达喀尔的夏亚的演讲一般。
但是,在说出“怎么样?”来寻求他人的回答时,她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她本来就是因为想要处理生理上的一些问题,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由于接连不断地发生许多奇怪的事情,她已经有些忘记了这件事,但这仍是急需解决。在华丽地发表演说之前,尽管还有很多没有做,但有的事情是不能代替的。
“怎么了呀?”
迦游罗问到。
“………………洗手间。”
“那边。”
过山车的轰鸣声响彻云霄,呼啸而过。只余滑行的声音,听不到乘客的悲鸣。
3
西泽认为‘是个好地方’而提议的那处场所,是个离家很近的河滩,而且当真没人。与其说是河滩,不如说是在礁石的正中央刚好流有一条河流。
千樱很是感动。
“这真是厉害呐。”
“你没换上泳衣呢。”
雏菊这么说道,她的意思是说,这里是被巨石和森林包围着,在这里换衣服也没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小飒可能会暂时被赶到很远的地方。西泽、千樱、雏菊在家换上泳衣,穿着沙滩凉鞋来到这里的。
“诶呀,这条河,是绿色的呢。”
“真正有生命的河流就是这样的哟,有着树木的倒影、水草之类的。”
好奇地观望着聊着有的没的的她们,有些稀奇地看向河面的玛利亚,和把扛过来的烧烤炉放下的小飒。玛利亚似乎没有打算游泳,依然穿着夏裙。
把用网包起来的西瓜和装着果汁的水桶浸入清流中,小飒也再次确认河水的颜色。那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深绿,四周散发着森林的香气,水草摇曳,瞬间,让人联想到温泉。
像这样真正鲜活的河流,在日本已经相当少见了。
小飒突然嘀咕道。
“这种地方,真想带你来一次啊……”
“诶?带谁?”
哎呀,带着这样表情的玛利亚问到。
“那当然是,带大小姐——诶、啊嘞?”
“和我吗?”
“大小姐已经在这里了呢。……啊嘞?真奇怪。”
可能是被大岩石挡住了一半的缘故,虽然这里是上游,水流却不急,正适合玩水。深度也相当合适,只要选好地方,既可以一头扎进去,也可以去水深刚过膝盖的地方玩。
把BBQ的用具放在河滩上,小飒总算可以喘口气。他在岩石上坐下,呆呆地看着女孩子们互相泼水嬉闹。
天空蓝得令人心旷神怡,阳光适当地洒进来,水面上波光粼粼。风在河上卷起小小的波浪,一直吹到小飒那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植物杀菌吧,一闻到森林和河流的味道,就有一种身体深处涌上来的解放感。
“真美丽呐……”
直白的、但发自内心的感想,他絮叨着。这时背后传来一股诱人食欲的气味,还有柔耳优雅的声音。
“来,小飒,烧好了哟。”
玛利亚微微一笑,递过来一串交替插着肉和蔬菜的烧烤烤串。接过一看,发现意外地沉甸甸。肉有着炭火烧烤过后特有的美味,即使离开烤火后,也在发出炸油的噼啪声。
“啊,谢谢你,大小姐。”
一边道谢,忽然,他感到一种违和感。小飒茫然地环视着周围,自言自语道。
“是什么呢?虽然很开心,但总感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
但是,放眼望去,也找不出任何突兀的地方。风景优美,微风清新,在河边游玩的大家都很幸福,玛利亚大小姐像是专业一样熟练地切菜、串菜,确认炭火的火候。一如既往的美艳……诶?
“再过一会大家的份也烤好了哟!”
玛利亚对着河里的三个人,像是妈妈般言语这什么。小飒醍醐灌顶,吃了一惊。
“呜哇,大小姐,你在干什么呀!?”
“诶?”
小飒慌忙拿过玛利亚拿着的装食材的餐盒。
“大小姐不用做这种事情就好啦!请在遮阳伞下保持微笑就行了。”
“啊,啊,好像也是呢。”
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玛利亚稍稍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手。
“为什么呢……身体自己就……身体自己就麻利地动起来做家务了……”
“大小姐不用做家务啦!来,请坐在这里,剩下的就由我来做。”
“好,好。”
小飒牵起玛利亚的手,护送她到遮阳椅上。然后回到小龙虾的炉边,麻利地串起肉来开始烧烤。到底是忘了什么。这不就是自己的工作吗。
“不行,都怪我整天都在发呆,大小姐才会……”
把烤肉整齐地摆放在烤网上。要让烤串受火均匀,这是烧烤的诀窍。用扇子轻轻扇燃炭火,火力越发增强。
“但是……我到底是,忘了什么——”
从小飒旁边伸出的白色的芊芊细手,拿着夹子,麻利地把玉米和香肠摆在烤网空出来的地方。谢谢帮助……正想这么说,却发现做着这事的,是工匠般认真的玛利亚。
“所以说啦大小姐!”
“不好意思!身体擅自命令我去做点事……!”
*
“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鬼啊,这个地方……”
仰望着看不见星光的夜空,小凪自言自语道。也许是因为灯光太亮了,也许是因为被黑色的穹顶遮住了天空。
她绷着脸自言自语道,但从旁人看来,她这身装扮看上去简直就是在搞怪。因为这样严肃的小凪,现在正穿着一件看上去像是布偶猫风格的连体服。
这件衣服是在游乐园的商店里卖的,正好店员不在,她便擅自拿来借用。在厕所里换上衣服。由蓬松的起毛质地,上下一体,还装饰有猫尾巴和铃铛的贴花。戴上带有猫耳朵的帽子后,看上去就像电视教育节目里的演员一样。
“啊,这身打扮好适合小凪呀。”
从购物中心出来的泉说道。美希和理沙也跟在她身后。三个人双手捧着礼品店的礼物,满心欢喜。
“我也收到了一样的东西作为纪念!”
理沙从纸袋里拿出和小凪一样的猫猫连体服,兴奋地挥舞起来。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这么悠闲啊,你们几个!”
抱着胳膊,小凪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如果小飒在这里,一定也会点着头说“嗯嗯,真是的”。
“从那之后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单天还是没有亮,刚才还在的月亮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出不去了!”
“诶?出不去了?”
泉吃惊地看着小凪。
“真的?”
理沙停下动作,眨巴着眼睛看着小凪。
“所以说我刚才就说过了呀。”
“嗯,也就是说,难不成就是,那种日本的乡下很少见的那种……”
美希把手放在下巴上,说出了梦幻般的推测。
“没错,就是那个名为神隐的东西吗?”
“神隐?”
泉鹦鹉学舌一样反问。理沙继续着说话。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种场合下,是被神隐了的……”
理沙用力举起手,猛地抬起大拇指,用力指向自己。恐怕本人认为自己用了美式漫画风格的夸张动作吧。
“是我们吧!”
就这样,理沙僵住了,似乎在等谁的反应。可是大家都沉默了。迦游罗坐着只要投入一百日元硬币就能坐五分钟的熊猫车,以缓慢的速度来到大家面前,慢慢地在大家的前方驶过。
在这沉默中,这乐天三人组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呜哇———!大事件啦——!!”
“终于搞明白了吗,你们这群笨蛋—!”
4
在这藏在深山里神秘游乐园中,似乎有着与常世所不同的时间。而这以外的地方里,在二十四小时里理所当然只存在白天和夜晚。私立白皇学院位于东京都郊外,是一所占地广阔的直升式名校,此时它的大钟显示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这间小凪平时去上学的的,或者说小凪嫌麻烦不太愿意去的私立白皇学院,甚至被揶揄为‘有钱人专用’,里面都是富豪的子女在一起上学。对于他们而言,社会的不景气像是微风一样算不上什么,因为捐款源源不断。
就算是这样的学校,也要按照文部科学省的指导要领来执行,也是要有游泳指导课的授业,不过,但校内的专用游泳池并不是常见的二十五米泳道式,而像是高级度假酒店的附设游泳池。
带有淋浴房和更衣室的建筑是印尼风格,周围种着椰子树,池边摆着白色遮阳伞和躺椅。
在那甲板椅上躺着的,是‘自称·世界上最美丽的世界史教室’桂雪路,在这里睡着。她穿着高领比基尼晒在阳光下,戴着太阳眼镜,桌子上放着加冰的水蜜桃味郁金香玻璃杯。在东京都内稍稍有点不适合的度假风学校游泳池里,这位氛围上完全就是在度假的学校教师,处于私自用途,这正在使用着这个地方。
“啊啊……说回来真好想有钱呢。”
如果这是赌博漫画的话,她肯定会直接登上希望之船的吧,桂雪路这话讲的实在是太废物。完全不像那个是以稳重着称的桂雏菊的亲姐姐。这个对于桂雪路的评价,大家都很认同。
(*注:希望之船,‘失败者’们在上面赌博,出自赌博默示录。)
“在学校的泳池了说什么呢你。”
反正你很闲的对吧,被这一句过分的话而被逼着来到游泳池度假的同事薰京介,在桌子上做着钢普拉。
“而且,你不是要和雏菊她们一起去旅行的吗?能在河里游泳的吧。”
“有什么好高兴的,为什么要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非要去日本这无聊的乡下里呢。果然,夏天里最好的地方,就是学校泳池这种可以免费游泳的地方了。”
免费,这对雪路来说是很重要的一点。雪路的工资还算不错,但几乎每个月都花在了酒精上酒,拜此所赐才常常会向未成年的妹妹借钱。
而且可以免费使用和酒店差不多的设备,暑期时候也没有学生在,所以是包场的。想想便让人心情愉悦。雪路把墨镜举到额头上,拿起体育报,躺着开始读起来。然后,
“哦?”
发现了令人注意的报道,不由发出了声音。
“沉睡在日本乡下里的埋葬的宝藏传说……?”
她猛地坐了起来。薰被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到了,连刚普拉的零件都掉了下来。雪路毫不在意,把这报道念了出来。
“……村子里每年举行一次能实现某人的思念的祭典,这来自于土地上流传的金刚石,也就是钻石的传说。这颗钻石至今仍长眠于镇守森林的某处,按照传说,这颗钻石价值一亿到一亿五千万日元……”
雪路吞了口唾沫。
“钻石……”
不是埋藏的宝藏,是至今都未被发现的埋藏的钻石。
顷刻间,雪路便自动地开始计算起杯数来。一亿五千万日元,一升一万三千日元的名酒久保田万寿,竟然能买有一万一千五百三十八瓶;一瓶一千四百日元的三得利老酒有十万七千一百四十二瓶。一百五日元一个的单杯樱花的话……
“一百四十二万八千五百七十一个……”
眼色一变,说的就是她的这个表情吧。就在薰半佩服地这么想的时候,雪路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你,去开出来。”
“开什么。”
“车”
刚把自家的雷克萨斯停在学院正门前,薰就被赶出了驾驶位。
“喂,干嘛呀。”
“去去,赶紧让开。”
换好衣服在车棚等着的雪路代替他上了车,一幅就要丢下薰出发的气势,让他慌忙打开后车门,跳上了车。雪路摸了摸方向盘,兴奋不已。
“果然夏天还是就要去乡下。”
“改口开的真快啊!还有你可千万别把它弄坏。而且也不要把它弄伤啊!这是我的爱车。”
“没问题,入了保险的吧。”
“这不是笃定要出事故的节奏吗!”
薰还没抗议完,雪路就把脚从刹车上移开了。几乎是以踹飞的气势踩下油门。
雷克萨斯车身侧面“咔嚓咔嚓”地蹭着沿着步行通道的台阶,狰狞地蛇形前进。薰的鸣在学院内回响,渐渐远去。
5
“大家,肉烤好了哟。”
“好。”
小飒一边把用河水冷却的罐装果汁捞出来,一边叫道。正在玩沙滩球的西泽、千樱、雏菊三人也异口同声地回答,总觉得是带队的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对话。
从超市买来,带到了河边的食材,除了牛肉、玉米、香肠之外,还有洋葱、卷心菜、小南瓜、青红椒和柠檬鸡。还有在东京很难卖到的河虾等。
将黑胡椒、胡椒串在竹签上或直接放在网上炭烤,蘸着半盐或酱油吃。包括小飒和玛利亚在内的五个人围在火炉口周围,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他便立马开始啃起了烤串。
“啊,这个好美味。”
坦率的感想,从雏菊的嘴里说出了。在野外的环境中吃到的野外料理,刺激着大家的食欲。大小姐玛利亚也在兴高采烈地咬着肉。也许四个女孩天生与自律减肥无缘,也许她们决定今天放纵一把。
“嗯~~~~,在外面吃到的肉果然就是好吃。”
“就是呢。”
西泽在炉边流汗,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千樱点点头。西泽对小飒也露出了微笑。
“真开心呐,小飒。”
“哈哈,是的呢。”
小飒笑着回答,突然看着火候,表情变得有些认真起来。
确实很开心。虽然很开心,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好啦,小飒也不要光烤了,吃点东西吧?”
雏菊灵机一动,给小飒递上一串烤串。
“啊……。好,谢谢。”
小飒正打算伸出手去接烤串的时候,他还在思考着什么,看上去一脸茫然。
总感觉……忘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很重要的什么事……。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却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在这种时候,感觉上就像是在黑暗中在沼泽地上一样挣扎着一样。他在不确定的记忆中寻找着,沉浸在想象中的画面里。小飒过于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眼下的现实。
雏菊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
“那,那个,小飒?”
“嗯?”
“手………………可以放开一下吗………………?”
本来打算接过烤串的小飒,不知何时握住了雏菊的手。
“呜哇!”
九成的惊讶加上一成的恐惧的加持下,小飒不由发出了悲鸣声,慌张的把手放开了。
“不好意思!雏菊小姐!”
雏菊收回自己那重获自由的手,抱在胸前。她的脸涨得通红,不由地扭动着身体。
“真是的,在搞什么呀到底……!这么突然……”
而在她语无伦次的抗议声中,焦躁占了六成,羞耻占了三成,高兴占了一成。而关于这抗议声中这复杂的构成,小飒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个……突然间握住了我的手……”
雏菊这句话里包含着什么,在小飒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手…………?”
诶?
像是电影一样的影像瞬间闪烁而过,又再度埋没在灰色的噪点声中。
那是被自己的手、所轻轻握住的纤细柔软的小手。
(来,伸出手来。)
(我来擦一下。)
在自己的脑内突然响起——。
“呜!”
突然间头痛起来,小飒按着头。
“刚才,什么东西……”
似乎要想起什么东西了。
“小飒?”
雏菊对小飒的态度感到困惑,发出担心的声音。 “怎么了?”西泽和千樱一起带着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小飒按着头,似乎想要看看自己脑子的内侧。
“刚才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那是——”
紧紧闭上眼睛。想要重新寻找忘却了的记忆。画面再次闪过。那是……那是哪里?榻榻米的映像。榻榻米的触感。伸腿坐着的某人——。
他猛地抬起头。吓了雏菊一跳。
“对不起,雏菊小姐,能陪我来一下吗?”
“诶?”
“拜托你了!”
小飒还没听到她的回答,便用力抓住雏菊的手腕。就这样拉着她强行往前走。
“怎,怎么了?”
雏菊红着脸,明显地动摇了。小飒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带着焦躁的心情带走了雏菊。
6
在黑暗中浮现出来的游乐园中央,建有一座德国风格的城堡。墙壁是白色的,屋顶是蓝色的,看上去就像结婚蛋糕一样。
城堡内部没有其他游乐设施,似乎只是一座象征性建筑。从入口进去,沿着陡峭的阶梯登上尖塔,便可以俯瞰整个游乐园。
站在尖塔瞭望台上,穿着猫玩偶服的小凪,手搭在防止掉落的栏杆上,探出半边身子,环视四周。
虽然很期待能在什么地方,发现看不见的墙壁的‘裂缝’之类的东西,但情况并不是那么好。什么也找不到。只有游乐园里灯火通明,外面几乎被黑暗封闭,啥都看不见。
爬上阶梯,传来学生会三人组和迦游罗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泉一边爬上展望台,一边对小凪的后背说。
“呜啊,真的出不去了哟!”
“理沙!肯定是因为你对蚂蚁的队列恶作剧才变成这样了!这是蚂蚁的诅咒啦肯定!”
美希开始了她那乱七八糟的逻辑。而理沙则生气地反驳道。
“如果蚂蚁有这种隐藏起来的神能力的话,人类早就被斩草除根的!”
迦楼罗用手掌闪了闪,手掌向上,插进中间。
“好了好了,冷静点,三人组前辈。”
“不要把前辈捆成一团啊!”
三人齐声反应道。
“诶诶咦!都冷静,嘴上吵架什么好处都没有!”
小凪仍旧抱着栏杆,只转过头,快速地说。这种习惯了命令别人的说法,不知为何让大家觉得很可靠。
“总而言之,现在是只能大家一起来考虑离开的方法。都给我绞尽脑汁。”
“那么第一个就是这个了呢,用这个去叫警察或者自卫队什么的……
美希从口袋里,拿出了和小凪一模一样的iPhone
这附近没有基站,小凪到了厌烦程度地清楚。“笨蛋,怎么会有信号……”话还没说完,美希便突然嚷了起来。
“啊啊——!”
“怎么了?”
“电源没掉了!拍照拍过头了”
“呼诶,我也是。”
“可恶,我也是!”
泉和理沙,各自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三个人都看到了手机上的警告画面。美希的手机显示屏上显示着‘电池没电啦,你个笨蛋!’。这是到底拍了多少无聊的照片呀?
“你们几个,到底有多兴奋啊!”
“啊,但是……”
小凪正想使尽浑身解数,用完自己所有的词汇去骂着三个人时。这个时候,正在确认自己手机的迦游罗,用罕见的快语气快速嘟哝道。
“这个封闭的空间,可能真的有信号。”
“真的吗?”
“嗯,刚才好像有一瞬间信号标志亮了起来……不,还是不行,完全收不到信号。”
“本来就在乡下的森林里……”
“可能是我看错了,现在正处于熊爪被折断了的战争人的状态,一根天线都没有。”
(注:战争人,出自漫画‘筋肉人’,熊爪是他的武器,类似于金刚狼的爪子,在漫画中他将自己的武器折断。)
画蛇添足地解释一下,战争人是《筋肉人》中出现的苏联(!)出身的机器人超人。它的特征是有四根并排的铁爪武装在拳头上。凭借这个,便把拉面人的头切开,让他变成了植物人。当然后来拉面人又平安无事地复活了,所以什么问题也没有。迦游罗把表示信号状态的天线指示棒当比作熊爪。
“就是那个!”
理沙指着迦游罗说道。
“能打破这种事态的居然是战争人理论。”
理沙忽然间说出奇妙的事情。小凪大大扬起眉毛,反问了回去。
“战争人理论?”
理沙轻轻拿起迦游罗的手机。
“这就是拥有100万力量的沃兹曼与拥有1000万力量的水牛之间战斗的故事。一支熊爪就有100万力量,而两支就有200万力量!而且!”
(*注:沃兹曼和水牛皆出自筋肉人)
配着这强而有力的解说,理沙忽然做出了胡乱来的举动。她爬过展望台的栅栏,紧紧抱住了旁边那座细细的尖塔。
咬紧牙关爬上了那座塔。
“如果比平时发挥多上两倍,就是200万×2,就是400万力量!然后再加上不知何时的三倍旋转,就是400万×3——”
理沙竟然一边旋转,一边向着虚空高声跳去!
“那就是超过1 000万的力量,是1 200万的力量啊啊啊啊啊啊!!”
能在空中把这么多台词完整地说出来,相比也是很了不起的。回旋的力量是否让她能在空中捕捉到移动信号还不能确定,但重力定律确实捕捉到了理沙。
理沙绝望的尖叫着掉了下去,撞破城堡的屋檐后,便看不见身影了。从还能听到“救~救~我~”的声音来看,应该还没什么大碍。幸好没有撞到地面。
“0乘以什么都是0。”
别在这耍猴了,迦游罗带着这样的语气喃喃自语。顺带一提,战争人理论是《筋肉人》作品中实际使用的理论。这种荒唐的理论通称“水煮理论”,受到80年代jump读者的喜爱。
(注:筋肉人作者笔名日文直译过来是水煮蛋,水煮理论是把笔名前两个字拼接起来。)
“…总之先把傻瓜放到一边,去找有信号的地方吧。目前能用的手机就只有小凪的了。”
“是啊。”
对于美希现实的判断,小凪点了点头。
“可是,这深山里真会有信号来吗?”
如果乡下手机能接通的话,自己就不会在这种乡下里手忙脚乱了。正想这么说,记忆中的某样东西,引起了小凪的注意。
等等,对了。
来到这边的时候,记得有人用了手机来着。
(我在寻找哪里能连上信号,稍微走了走……)
(终于在村子尽头的高处连接上了。)
“啊。”
没错。小凪想起来了。小飒说他找到了手机的信号。也就是说,如果情况合适的话,手机可能会接通。
“如果在高的地方的话……”
小凪察觉到自己要做的事后,动作很快。她马上扶着瞭望台的扶手,转动脖子环视四周。小凪的眼睛,找到了一个在虚空中旋转的巨大钢结构建筑物。
“就是那个……”
那是用霓虹灯装饰,在灯光的映衬下在黑夜中浮现的,摩天轮。
7
就是那个呀哪个呀,之类的表现,说的就是这件事吧。事后,雏菊这样想。她被小飒抓住手腕,像是被拽着一样,带回了西泽祖母家。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被强硬地对待过……。
一路上,雏菊想着用‘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理由’之类的话语来质问他,但某种预感使得她不敢开口。
奶奶因为临近的聚会,去了汤公民馆。这一点雏菊是知道的。也就是说,家里没有人。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一片寂静中,小飒沉默地领着雏菊来到十叠大小的起居室前。然后拉开拉门。
小飒走进起居室。而雏菊有些不知所措地跟了上来,在檐廊上停了下来。
她看着小飒,而小飒站在房间中央,他轻轻地左右环顾了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嗯,就是这里。他说。
“你要做什么呀,把我带到这种空无……空无一人的房间来……”
雏菊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但她的气势没能持续到最后,便轻轻低下了头。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抱有些许期待,这让她紧张起来。
这难道不是世间常有的,请来到体育馆里一趟、又或是请来到屋顶上一趟吗?会在这种地方进行的事,按照以前的番长漫画来讲,便只有决斗。但除此之外,就是要做‘其他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不要按番长漫画的流程来走,雏菊想。
低下头时,小飒马上就来到了眼前。
“不好意思,雏菊小姐。”
小飒一下握住雏菊的手腕。
“稍微失礼一下。”
“哈、哈?”
雏菊被拉着胳膊,带进了客厅。就这样被催促着,让她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他正对着雏菊,小飒就像宣誓效忠公主的骑士一样,跪在那里。
小飒松开被他抓着的雏菊手腕,接着重新把雏菊的右手捧在怀里。
“唉!?”
心脏在胸口深处跳了一下。脸颊突然发热起来。她想用手的冰凉来冷却自己的脸颊,但手正被小飒握着,因此也做不到。
无法掩饰自己那张已经明显涨红的脸。
小飒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他一直盯着雏菊的手。
“就是这个,就是这种感觉……”
小飒用自己的手包住雏菊的右手,全神贯注地不停确认着它的触感。能够感受到纤细手指下骨骼,和与男人的手完全不同的手掌的柔软度,他用指尖一一确认。小飒几乎屏住呼吸,视线固定在雏菊的手上。
他想凭着这种感触,把记忆角落里的东西揪出来。小飒的意识只停留在自己的头脑,注视着脑海深处。
所以,对于雏菊的脸已经变成了红色、以及心脏怦怦乱跳这件事情,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从雏菊的角度看,她的手正被一个男孩来回抚摸。这像是什么恋物癖吗,总感觉这不是两人间该做的事情,还有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吗。她陷入一片混乱中,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小飒的不成熟。小飒继续探寻着,自己那被不自然遮挡掉了的记忆。
“这只手……这种感觉,我好像在哪里……”
小飒眯起眼睛。
仿佛像是透过磨砂玻璃看着对面的景色,不确定的映像一瞬间浮现在意识表面。小小的手、自己的手、还有手帕……。
映像马上就消失了,没有再度出现。
另一个画面瞬间闪过。那不是映像,而是一种情感的波动,一种无法很好地把握轮廓的渺小的某人,让人觉得浑身发痒的,就像要这么直接闯进心头来一般的感触。
这个画面同样马上就消失了,就算想让它再次出现也无能为力。
“可恶,不行啊!”
小飒松开了抓着雏菊的手,把自己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诶!?”
雏菊红着脸,愣了一下。她呆呆地看着小飒的动向。小飒一下子站了起来。以严肃的表情转向雏菊。
“不好意思,雏菊小姐,果然还是有点不对。”
他用认真的语气快速说完后,忽然小跑着冲出了起居室。越过走廊的脚步声越传越远。
在这之后,只剩下雏菊一个人。”
她双腿一软,坐在榻榻米上,一脸茫然……但隔了一会儿,便像高压锅一样喷发了怒火。
“有哪里不对啦,真是的!”
即使生气,也只剩她一个人了。没有人能给她做个反应。焦躁不安之下,雏菊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愤怒。
“真是的!!”
8
小飒冲出家门,跑在庭院的小路上。已经这样走了很长时间。太阳微微西斜,白光开始微微带着金色。
沿着贯穿向日葵田中央的道路上,小飒前进着。两边高大的向日葵像墙一样耸立着。密集地盛开着的向日葵田已经变成厚厚的深绿色,挡住了左右的视线。
“可恶,这到底是……胸口深处堵塞住的东西到底是……”
焦躁的心情让小飒的脚步胡乱地往前走。视线光看着脚下。
“小飒!”
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了一声。心脏猛地一跳,脚步自然停止了。
回过了头。
两侧是被向日葵墙挡住的一条路。不知何时,她站在了小飒的身后。穿着白色和服的,梦幻般的少女。
小飒弯着的脊背,带着紧张,一下子绷住了了。
“……你是……”
少女,相当微弱的,在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理解的暧昧微笑。夹在和服腰带里的带着树枝的铃铛轻轻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