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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了起来。
在车上抓着方向盘打盹的八头琉璃揉揉眼睛,接起电话。
「喂?这里是八头侦探事务所。」琉璃还没完全清醒,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还好吧?难道你睡着了?」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男人的声音。
「喔喔。是竹下吗?有什么事?」
「这不是你吩咐的吗?你说如果看到Ultimate Medical的研究所有任何状况都要通知你啊。」
「不,那不是研究所,而是执行董事有狩的家。」
「都一样啦。」
「对外人来说确实都一样。然后呢?」
「好像出事了。」
「什么事?」琉璃清醒过来了。
「我不太清楚,但是刚才来了几台警车。」
「去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事。」
「要问谁啊?」
「当然是问在现场看热闹的人啊。」
「看热闹的人说的话能信吗?」
「一个人的话不能信,若是十个人都说了相同的话,那就离真相不远了。」
「我哪有空去问十个人啊?虽然我没有直接去问人,但我听说在派对进行时有僵尸从屋子里逃走了。」
「僵尸?我知道了,我会亲自过去搜集资料。谢啦。」
「不客气。」竹下优斗用讽刺的语调说完就挂了电话。
那间屋子里出现了僵尸,若非外面的僵尸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屋内,那就代表屋子里死了人。此外,事情是发生在派对之中,不太可能是死于宿疾,多半是急病发作,或是意外事故,再不然就是被杀死的。
琉璃开车前往有狩的宅邸。
遗体活性化现象大概是从二十年前开始出现的。
最初的发生地点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南美,有人说是非洲,也有人说是南亚。说不定是同时发生在世界各地。
总而言之,死掉的人开始复活了。
人们看到新闻时都以为是在开玩笑。
得知这不是玩笑之后,大家又猜测或许只是活着的人被误认为死人。
直到听说有成千上万的死人复活了,人们才渐渐相信这或许不只是玩笑或误会。
听到死人复活,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僵尸(Zombie)。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近年美国电影的影响。所谓的僵尸原本是指巫毒教之类的非洲民间信仰里被咒术复活的尸体,那只是用来当作奴隶使唤的,还不算太危险,但美国电影里的僵尸加入了吸血鬼的概念,活人被僵尸咬到也会变成僵尸。为了避免和原本的僵尸搞混,有人把这种好莱坞类型的僵尸称为「活尸」(Living dead),不过一般人并不在意这点小差别,还是习惯称之为僵尸。
遗体活性化现象的情况逐渐明朗之后,人们才知道好莱坞电影比民间信仰的僵尸更接近实情。
只有比较新的遗体才会复活,至于已经死了几十年、几百年、完全腐烂的遗体或是火葬的遗体当然不可能复活。此外,死人复活后不会变回生前的样貌,而是维持着死者的状态,换句话说,开始腐烂的尸体会以腐烂的状态复活。
还有,就算是刚死的尸体也有一些明确的特征。尸体复活后,眼睛会变得混浊,目光没有焦点,而且全身肌肉的动作相当迟缓,会像喝醉酒的人一样摇来晃去,智商退化得跟昆虫差不多,很难维持正常人最基本的行动。死人一复活,就会立刻做出类似猎捕的行为,也就是说,他们会攻击眼前的任何人,但他们没办法制定聪明的战略计画,只是单纯地走过去,抓住人就咬。
被咬到的人死了以后也会变成活性化遗体,这点和僵尸电影是一样的。和电影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人只要死在发生遗体活性化现象的地区,就算没被活性化遗体咬到,死了以后还是会变成活性化遗体。
研究机构没多久就找出了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起因是一种病原体,俗称为僵尸病毒。其实那并不是病毒,而是由蛋白质构成的感染性病原体,与其说是病毒,更像是蛋白质感染因子(prion)。不过为了方便起见,人们还是习惯叫它僵尸病毒。这种僵尸病毒侵入人体后,并不会立刻引发症状,因为人体有免疫系统,可以抑制该病原体的活动和繁殖。可是僵尸病毒能感染包括动植物在内的所有生命体,而且不会被高温消灭,所以没过多久就借着饮食和呼吸散播到很广大的范围。
也就是说,发生遗体活性化现象的地区几乎所有居民都成了感染者,虽然在日常生活中不会发作,但是若有某些缘故使得免疫力下降或是死亡,就会突然发作。
免疫力会下降通常是因为罹患重病,或是受了重伤,症状一旦发作,就会对心肺及大脑造成过度负担,所以患者会立刻失去意识,最终致死。如果是被活性化遗体攻击,就会因为加害者唾液中的大量病毒而严重感染,再加上出血使得免疫力降低,因此很快就会发作。
当然,即使是死于寻常的死法也很可能变成活性化遗体,所以在医院里只要确认病患死亡,就要马上进行拘束处理。
变成僵尸之后没办法进食,只能靠自己的脂肪和肌肉提供能量,因此僵尸的活动时间只有几个月,随着肌肉逐渐减少,最后就会无法动弹。但是根据研究结果,若继续注射葡萄糖之类的东西补充能量,可以把活动时间延长至好几年。
活性化遗体已经死了,当然没办法再杀死一次,但还是可以让他们停止活动。尸体的伤口不会自然痊愈,若是肌肉被切断,他们就不能动了。还有,若是破坏大脑或脊髓之类的中枢系统,也能使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不过僵尸不需要靠呼吸或血液循环来维持生理机能,所以破坏心肺也没办法停止他们的活动。
一般来说,活性化遗体在拘束处理之后都会举行葬礼。
虽然世界各国做了各种防疫措施,但是要消灭不属于生命体的僵尸病毒非常困难,因此病毒一下子就传播到全世界。活人感染病毒之后通常不会立刻出现症状,也不会直接导致死亡,所以更促进了病毒的散布,发现僵尸病毒的短短两年后,世界上的每个区域都出现了感染者,再过三年后,研究显示世界上已经不存在未受感染的人了。
日本通常采用火葬,虽然偶尔会有遗体在火葬炉里乱动、造成火葬炉的破损,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问题,但欧美习惯土葬,所以会有墓地骚动的问题。如果只是引发骚动也就算了,事实上真的发生过遗体从土里爬出来攻击路人的事件,所以若是选择土葬,就得先破坏遗体的中枢系统,并且切断肌肉。
活性化遗体最大的问题是难以界定他们在法律上的定义。若是在医院过世,就能立刻宣告死亡,后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能以处理尸体的态度去对应。问题是在家中过世,或是因意外事故而过世、但医生还没到场确认死亡之前遗体就活性化的情况,既然还没宣告死亡就不能把他当成死者,也就是说,该遗体处于一种生死不明的状态。因为尚未确认死亡,所以不能对该遗体做出破坏中枢系统或切断肌肉等毁灭性的处置,也没办法进行火葬或土葬,只能慢慢等他自己肌肉消耗殆尽而无法动弹。
起初人们都放任遗体在路上或山野到处徘徊,后来便建立了收容活性化遗体的设施。
还没被收容、在外面到处乱跑的活性化遗体一般称为「野生僵尸」,被关进收容所的活性化遗体则被称为「家畜僵尸」。
野生僵尸虽然危险,但他们动作很迟缓,只要别粗心大意地睡在公园或是醉倒路边,很少有人会被咬。
●
琉璃到达有狩的宅邸时,有几个警察正带来一具被拘束起来的活性化遗体。
周围跟着一些看似鉴识课的人。
琉璃把车停在附近,走到那群人身边,若无其事地跟着一起进了屋子,琉璃早就想到可能有这种情况,所以随身带着跟鉴识课制服很相似的衣服。
走进屋中,有狩已经等在那里了。
琉璃努力忍住转开脸的冲动。
对方应该不知道她的长相,要是现在转开脸,反而显得不自然。
「有狩先生,这具遗体是苇土先生吗?」一位中年刑警──三膳孝彦──对有狩问道。
「让我看清楚一点。」
活性化遗体的全身都被特制绳索捆住。这种绳索可以用手上的按钮控制长短,自由地调整适合的松紧度,现在绳索被调到最紧的程度,所以他不只是手脚不能动,连转头都没办法。
警察们把载着嘴罩的活性化遗体的脸转向有狩。
活性化遗体发出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口水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
「错不了,这就是苇土。」有狩按着鼻梁,像是强忍着悲伤。
「你们打开房门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变成活性化遗体,没错吧?」三膳确认道。
「是的。」
「他进房的时候还活着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有看到。」女职员说。
「不好意思,你的名字是?」
「我叫泷川丽美。」
「还有其他人看到吗?」
「我。」一个男职员说。「我叫山中卓司。」
「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的?」
「苇土研究员说要借用房间来做发表会的准备。」丽美答道。「有狩执行董事吩咐我带他去二楼的房间,所以我就带他去了。」
「我去二楼检查打扫结果时,正巧看到苇土先生因不舒服而回房间。」山中回答。
「这段期间你都在哪呢,有狩先生?」三膳问道。
「一直在这里……在一楼的大厅。」
「你能证明这点吗?」
「大厅里大概有三十位客人,还有将近二十肢媒体人士,应该有很多人能为我作证。」
「他进房间之前还活着,从房间出来时就成了遗体,这就代表他是在房间里死掉的吧。」
「是啊,一定是急病发作之类的情况。」
「不,我想应该不是这样。」三膳走近苇土的活性化遗体,在他的眼前挥挥手。
苇土死命地往三膳的手伸长脖子,似乎想要咬他。
「你看,他的喉咙被割开了,这很可能是致命伤。」
「不是变成僵尸之后才受伤的吗?」
「你看看这出血量,衬衫的里里外外都被血染红了。人死了以后心跳就停止了,不可能会流出这么多血。」
「原来如此。或许真是这样吧。」
「你们报案时说苇土先生的活性化遗体是在休息室发现的,没错吧?」
「是的,没有错。」
「当时你有看到这么大片的血迹吗?虽说伤痕多半会被下巴遮住。」
「当时大家都吓坏了,所以……」
「他的西装外套上没有血。」丽美说道。
「西装?受害者本来有穿西装外套吗?」
「是啊。」丽美神色不改地回答。
「三膳警部。」有位搜查官拿着一件西装外套走过来。「这是掉在外面的。我想可能和这件案子有关。大概是被树枝或什么东西勾到,在挣扎之时脱落的吧。活性化遗体经常发生这种事。」
三膳摊开那件西装外套检查。
背后的正中央有个洞,洞的周围都沾着血迹,但外侧的血迹比较少一点。
「是因为他穿着外套才让人没注意到血迹吗?」
「或许吧。」有狩回答。
「但是胸前的血迹应该看得见吧?」
「这个嘛……」有狩陷入思索。
「为了配合派对的气氛,今天的灯光调得比较暗。」丽美说道。「而且苇土先生打着红色的宽幅领带,可能是因为这样才没注意到血迹吧。」
三膳思索着。「是谁帮苇土先生穿上外套的?」
「不是他自己穿上的吗?」丽美说道。
「你有看过活性化遗体会自己穿衣服吗?」
「僵尸应该没有那种智慧吧。」山中说道。
「苇土先生本来就是穿着西装外套的。」丽美说。
「但是他在死前曾经脱下外套。」三墙注视着不停挣扎的苇土说道。「而且有人在他死后帮他穿上了外套。如果他死时穿着外套,那么外套的外侧应该也会沾上大量血迹才对。」
「谁会做这种事啊?」有狩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
「你认为苇土先生是被人杀死的吗?」
「这点还不能确定,但若是意外或自杀,西装外套的情况就太不自然了。」三膳答道。
「会不会是他割开自己的喉咙再穿上外套的?」山中说道。
「为什么他要做出这么不自然的举动呢?」三膳问道。
「就是这样,他可能是故意要让人觉得不自然吧。」丽美说。
「为什么苇土先生要让人觉得他死得很不自然?」
「一定是为了让人看不出来他是自杀的。」
「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是自杀?」
「可能和保险金有关吧,而且自杀本来就很不光采。」
「这样啊。把自杀伪装成他杀不是没有可能,但只靠着穿上外套来营造假象不会很没说服力吗?」
「天晓得,或许苇土先生不这么想吧。」
「或许吧。」三膳在手册上写了些东西。「鉴识课的人怎么想?」
「我们已经拍下了房间里的情况,正要展开详细调查。」一位鉴识人员说道。
「看好苇土先生的遗体,别让他逃了。」三膳对警察们吩咐道,然后走向二楼。
他蹲在休息室的门前,仔细观察门扉的合叶。
「你们是用撬棒拆掉这扇门的吗?」三膳问道。
「是的。因为门从里面锁上了,我们只能这么做。」有狩回答。
三膳把头伸进房间里张望。「这还真是有趣。」
「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还没解开谜题,只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是什么?」
「跟我们刚才在楼下讨论的事情有关──苇土先生死亡的原因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是哪一种呢?」
「两种说法都解释不清。」
「结果还是没有进展嘛。」
「不不不。『无法断定是自杀或他杀』这件事就是一大发现。」
「可以请你解释得清楚一点吗?」丽美说道。
「没问题。我们先依照你的论点,假设他是故意把自杀伪装成他杀。可是要这样假设的话,有些事情就没办法解释了。」三膳用一种表演似的语气说道。
「什么意思?」
「因为这个房间是密室。」
「啊?」
「只有从门口才能进出这个房间,因为所有窗子都从内侧锁上了。当然,前提是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没有秘道。」
「这个房间没有秘道。」有狩说道。
「如果这个房间是密室,那铁定是自杀啊,没有任何矛盾之处。」丽美说道。
「不不不,这才奇怪咧。刚才你们说苇土先生是为了把自杀伪装成他杀,所以在割断自己的喉咙之后穿上外套。如果苇土先生想要让人以为他是被杀死的,为什么要特地把房间弄成密室呢?」
「可能只是因为粗心,没注意到这个房间是密室吧。」山中说道。
「如果他把自己的喉咙弄出致命伤之后还能冷静地穿上外套,应该不至于犯下这么基本的错误吧?既然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他杀了,可能是有人用了某种诡计让房间变成密室,一定是这样。」有狩说道。
「怎样的诡计?」三膳问道。
「揭穿诡计是你的工作吧。」有狩一脸愕然地眨眨眼。
「失礼了。我只是觉得你知道的话不妨告诉我,因为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所以这件事会被当成他杀案件来调查吗?」
「要说是他杀,也有很不合理的地方。」
「什么意思?」
「如果是他杀,那就是凶手使用了某种诡计把房间变成密室。也就是说,凶手企图把现场伪装得像是自杀或意外。」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地方在于那件西装外套。既然密室诡计是为了营造出自杀的假象,那么凶手割断苇土先生的喉咙之后再帮他穿上外套,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所以呢?」
「如果这是伪装成他杀的自杀事件,把房间弄成密室就太不自然了,如果这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案件,西装外套上的血迹也很不自然。」
「结果根本什么都没有搞懂嘛。」
「不不不,我们已经发现重点了。虽然我们看不出这是要伪装成自杀还是伪装成他杀,却可以确定这是和原本目的不一致的行为。这个行为是蓄意的呢,还是无意造成的呢,其中应该藏着真相的线索。」
「说了还是等于没说嘛。」丽美不耐地说道。「光是得到谜题的线索,离找出答案还远着咧。」
「哎呀,别这么心急,只要从现在开始一步步地……」
此时有个中年女性穿越人墙走向三膳。「我先生是被杀死的吗!?」
「呃……请问你是哪一位?从你刚才的发言听来,你应该是受害者的太太吧?」
「是的,我是苇土的妻子。」
「呃,你的名字是?」
「我是健介的妻子苇土灿。是谁杀了我先生?」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被杀死的。」
「刑警先生,你刚才不是说我先生是被人杀死之后才穿上西装外套的吗?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本来还有别人吧?」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不能说一定是这样。」三膳用冷静的语气说道。「对了,苇土太太,你从一开始就在这个会场里吗?还是接到通知才赶过来的?」
「我在会场等着参观我先生的发表会,因为听说这场发表会非常重要。」
「很重要吗?真令人在意。他本来是要发表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先生从来不在家里谈他的研究内容。」
「我们原则上禁止职员在研究所外面讨论研究的事,就连家人之间也一样。」有狩说道。
三膳彷佛没听见有狩说的话,继续问道:「苇土太太,你也听见你先生的叫声了吗?」
「啊,是的。」灿回答。
「那真的是你先生的声音吗?」
「呃……应该是吧。」
「『应该是』的意思是或许不是他?」
「听起来很像我先生的声音,但我以前从来没听过他大叫,所以我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声音。」
「你问苇土太太这些事是什么意思?」山中神情愤慨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如果那不是苇土先生的声音,或许代表着某些意义。可是看来似乎不是这样。」三膳答道。
「请你找出杀死我先生的凶手!」灿再次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被杀死的……」
「我愿意接下你的委托。」琉璃插嘴说道。
在场的每个人都望向琉璃。
三膳也错愕地看着琉璃。
琉璃脱下朴素的帽子,一头长发披垂而下。
「也就是说,我会找出杀死你先生的凶手。」琉璃振振有词地说。
「你……」三膳一脸困惑。「应该不是鉴识课的人吧?制服看起来挺像的,但又不太一样,大概是制服看起来有点像,所以才会被人认错吧。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没有人回答。
「呃……你是参加派对的来宾吗?」三膳问道。
「不是。」
三膳的表情变得严峻。
「那你为什么可以进来?」
「我是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的。」
「这里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是吗?因为没有人阻挡我,我还以为没关系……」
「明明是你故意假冒鉴识课的人吧。」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琉璃装儍地说。
「你到底是谁?」
「八头。我叫八头琉璃。」
「你是相关人士吗?」
「要说相关嘛,确实有点关系。」琉璃递出名片。「我是私家侦探。」
「现在可是出了人命,我没时间陪你玩侦探游戏。」
「所以这是凶杀案啰?」
「现阶段还不能下定论。」
「太太,我可以立刻断定这是凶杀案并展开调查,你要不要雇用我?」琉璃对灿说道。
「啊?我……我该怎么做……」灿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太太,请你相信警方。」三膳说道。
「等一下,让我想一想。」
「我的收费很便宜喔。」琉璃说道。
「警方更值得信任!」三膳说道。
「哪有?把事情交给无能的警察铁定解决不了的。难道你不想找出杀死你先生的凶手吗?」琉璃说道。
「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凶杀案啦!」
「这确实是凶杀案。」
「因为受害者是被割喉之后才穿上外套吗?」
「这是其中一个疑点。」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断定是他杀吧?如果这是他杀,那就是在密室中被杀死的。」
「难道没有方法可以在密室里杀人吗?」
「杀得了的话,就不是密室了。」
「那么这里就不是密室。」
「你的逻辑真奇怪,竟然把他杀当作前提。你没有说『如果不是密室,就可能是他杀』,却说『因为是他杀,所以不是密室』。」
「是啊,我确实是这么说的。这是凶杀案。」
「你有证据吗?」
琉璃拿出手机。「我刚才拍了受害者的照片。」
「你是什么时候拍的?」
「我一来就拍了。当时你也在。」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鉴识人员……」三膳对一位鉴识课的人说。「为什么准许这人拍照?」
「她是在三膳警部面前拍照的,所以我们以为她是协助调查的人……」
「这是什么?」琉璃用手机显示出受害者的照片。
「喉咙的伤口吗?这应该是致命伤。」
「那这个又是什么?」琉璃换了另一张照片。
「这是……」
「是手掌上的伤痕,而且完全刺穿了。这是防卫伤吧?」
「你说什么?」三膳紧盯着照片看。
「防卫伤是什么?」有狩问道。
「就是受害者为了防御凶手的攻击所受的伤,像是用手格开刀刃、抓住刀刃之类的。」
「也就是说,这能证明苇土阻挡过凶手的攻击吗?」有狩说道。
「先等一下。」三膳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叫做没有这么简单?难道还有其他解释吗?」
「是啊。就是……」
「所以呢?你想要证明什么?」丽美插嘴说。
「嗯,我确实想要证明什么。」琉璃注视着丽美的眼睛。
「假如苇土要把自杀伪装成他杀,当然要在身上弄些防卫伤。」
「你仔细看看这个伤口,手掌完全刺穿了,骨头露出来了,肌肉也断裂了。这可是右手喔,如果受了这么重的伤,铁定连拿刀都没办法吧。」
「你确认过苇土先生是右撇子吗?」
「太太,你先生惯用的是哪一只手?」
「右手。」灿回答。
「你看,已经确认了。」琉璃得意洋洋地说道。
「虽然看起来伤得很重,但又不能证明他一定没办法拿刀。」丽美反驳说。
「我刚才录下了苇土先生遗体的手部动作。」琉璃播放起影片。「你们看,完全不能动吧。等到验尸之后就会更确定了,不过看他的肌肉和韧带都已经断裂,铁定是不能动了。」
「呃……」丽美叹了一口气。「就算他是右撇子,还是可以使用左手啊。他一定是用左手割断自己的喉咙。」
「苇土先生喉咙上的伤口是从哪个方向割的,也是等验尸之后就会知道。」
「你已经确认过了吗?」
「还没,我只是看了伤口一眼,我还没有厉害到这样就能看出刀割的方向。」琉璃回答道。
「你自己也承认了嘛。况且就算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割的,也不能确定是用哪一只手割的。你刚才所说的只是信口胡诌。」
「如果硬要用左手假装成是右手割的,或许可以勉强假装得来。」
「看吧。你的推理太轻率了。」丽美冷冷地微笑着。
「坦白说,割伤的方向并不重要。」
「你在说什么啊?刚才明明是你自己声称他是用右手割的。」
「用哪一只手都无所谓啦。」琉璃说道。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要放弃自己主张的他杀论点吗?」
「不,我不会这么说。这确实是他杀。」
「但你又说这跟他惯用哪只手无关?」丽美又确认了一次。
「是啊,和他惯用哪只手无关。」
「既然如此……」
「因为他的双手都因为防卫伤而不能用了。」琉璃拿出了左手的照片。
那只手的手指几乎快断了。
灿低下了头。
「你到底想干么?」丽美瞪着琉璃。「你一开始就该说他两只手都不能用了,何必还扯一堆惯用手什么的?」
「为了试探你。」
「试探我?什么意思?你想看看我的观察力够不够强吗?」
「那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我更想确认你会不会跟着我讨论惯用手的事。」
「什么意思?」
「我注意到你很坚决地支持他是自杀的。」
「你是在怀疑我吗?」丽美睁大了眼睛。
「如果你是凶手,你一定知道他的双手都受伤了,应该不会继续跟我讨论他惯用哪只手。」
「你本来以为我是凶手?」
「反正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所以用不着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了不起。」有狩拍着手说。「真厉害。」
「唔……这点小事我们早就想到了。」三膳说。「只是因为那个……这是调查过程中的秘密,所以不能随便公开。」
「太太,你看怎么样啊?还是委托这位侦探去调查比较好吧?」有狩向灿提议道。
「嗯……可是……该怎么办呢……」
「这还用问吗?怎么可以把凶杀案交给私家侦探去处理?真是太没有常识了。」三膳说道。
「那就由我来雇用你吧。」有狩说道。「不管要花多少钱都行。我想要抓出杀死苇土的凶手。」
「呃……可是……那个……」三膳抱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