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1854年一月一日。

　　「贾提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年轻人在燃烧的费吉托上空对峙。

　　一边是超越了几千年的时空，从过去的世界归来的格伦。

　　另一边是穿越了次元回到这个世界的贾提斯。

　　由天之智慧研究会引发的，『最后之钥兵团』与帝国残余势力在费吉托的最终决此时此刻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现在，所有聚集在费吉托的人都在关注着格伦和贾提斯。

　　伊芙。莉艾尔。阿尔伯特。

　　女王。 学生们。 还有老师们。 费吉托的居民。帝国军的官兵们。

　　他们都在注视着这一不可预知的事态的发展。

　　没有选择，只能看着……

　　「哈! 没想到你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总不可能是你幡然悔悟，为了世界和平向我伸出援手吧！」

　　格伦怀着愤恨说。

　　「哈哈哈，也不能算错吧。毕竟我本质上就是『正义』……当然很遗憾，应该不是你们所认为的那种」

　　贾提斯依旧是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这个他的作用已经结束了。那我就不得不请他离开舞台。毕竟还有下一幕要演」

　　从贾提斯的左手臂伸出的黑色神铁之剑从背后贯穿着少年。

　　「……嘎哈……！？咳！咳……骗人……怎么会有这种事……！」

　　费罗德·贝立夫。

　　天之智慧研究会最高领袖。第三团<天位>首脑，『大导师』。

　　帝国有史以来——不，从遥远的几千年前的古代文明起就一直在暗中牵线，以伟大的剧作家自居，为了一己私欲欺骗，控制着阿尔扎诺帝国的万恶之源。最大的黑幕。

　　而现在费罗德却被如此轻易地打败了。

　　……被一个疯狂的『正义』。

　　『费罗德！费罗德大人！你振作一点！』

　　与费罗德签订了主从契约的<空之天使>法莉娅哭喊着抱住被串在神铁剑上的费罗德。

　　「没事……没事的……法莉娅……！」

　　毕竟他是大导师。

　　他对哭泣着的法莉娅露出无力的笑容安慰她，并且绞尽最后的力量——

　　「我不会让这种东西阻止我们达成夙愿……！你可别太得意忘形了……贾提斯……！」

　　「——！？」

　　强大无比的魔力突然从费罗德身上迸出，折让格伦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他怎么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他毕竟是『大导师』，毕竟是天之智慧研究会的最高领导者。

　　毕竟是缔造了古代魔法文明，支配着整个文明的魔王，是人类最强的魔术师。

　　这样的人，不可能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形式被干掉——

　　「唉，都说了，你已经玩完儿啦」

　　贾提斯对此甚至感到有些无语。他朝左手的黑剑注入力量——

　　顿时，某个魔术法阵被高速展开，指向了费罗德。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咿！？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顿时，费罗德和法莉娅都发出了非比寻常的惨叫。

　　「都退场了的反派角色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怎么能返场呢？这样不是扫观众们的兴吗？你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这是什么……！？这是……我，动不了……！贾提斯……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哦？堂堂魔王，居然连这个都不懂？就是那个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东西呀。自古以来，要说讨伐魔王的武器，自然得是『勇者的圣剑』吧？」

　　「剑……！？」

　　费罗德这时才低头看向从自己背后贯穿了自己胸口，被血染红了的黑剑。

　　这是之前贾提斯从<铁骑刚将>阿泽罗·耶罗那里夺走的，以神铁为材料的剑。

　　不仅是如此。费罗德发现——

　　剑的形状本身，剑上的花纹——那否定众神之存在的神秘文字——

　　那剑的真身就是——……

　　「不可能……！？难道说这时……弑神的——偃月刀……！？」

　　费罗德一脸正经，仿佛是遇上了什么未知的，令人恐惧的东西。

　　贾提斯也随之冷笑了。

　　对此，费罗德颤抖着说——

　　「贾提斯……难，难道……你的真面目是……是<斩杀神明——」

　　就在这时。

　　轰！

　　闪耀着强烈光芒的风在格伦周围席卷。

　　「老师！」

　　「！」

　　格伦还傻愣愣地看着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剧情。

　　希丝缇娜，露米娅，娜姆鲁斯，露·希尔瓦——他那可靠的同伴们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与他肩并肩，一同面对贾提斯。

　　希丝缇娜看到被贾提斯的剑贯穿的费罗德，不禁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但是下一秒，她便愤怒地瞪着眼睛对贾提斯吼道。

　　「贾提斯……！你到底想干什么！？在这紧要关头跑出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明摆着的啊？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理由自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贯彻正义」

　　贾提斯得意地这么说完，打了个响指。

　　咕咚。

　　在那一刻，以贾提斯为中心，大地、海洋和天空都不祥地颤抖起来。

　　而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贾提斯串起来的费罗德和陪在他身旁的法莉娅发出了更加痛苦的惨叫。

　　在贾提斯刺穿费罗德的黑剑剑身上出现了一连串散发凶光的神秘文字罗列，剑身开始发出刺眼的红色光芒。

　　相应的，费罗德的全身上下如洪水般势不可挡地出现了大量的魔术纹样。

　　这些神秘的魔术纹样在费罗多的身体表面缓缓移动，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被吸收到贾提斯的黑剑中。

　　唰唰唰——

　　费罗德体内的某种东西被贾提斯的剑吞噬着。

　　「啊，不，不可能……怎，怎么会有这种事……！？」

　　费罗德试图反抗，但他就像被剑缝钉在空间里一样，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连挣扎都无法做到。

　　奇怪的魔术纹样仿佛是从费罗德身体深处渗出来一样接连不断地来到他体表面，然后又被完全吸收到剑里。

　　就好像是贾提斯正在吞噬费罗德的存在本身。

　　而这还不是全部。

　　站在费罗德身边的法莉娅也发生了异常情况。

　　『啊，啊啊，怎么会……我，我……我啊啊啊啊——！』

　　法莉娅的身体被粉碎了——从她的手指尖，从她的脚趾开始，被渐渐分解。

　　就像是拼图的碎片一样被一步步打散——

　　而沦为细小碎片的法莉娅也被吸进了贾提斯左手的剑里。

　　当然，这现象不可能被单纯描述为『绝对正义的使者贾提斯正在对邪恶的魔王进行制裁』。

　　那是——某种更加可怕的事情的前兆。

　　眼前过于鲜明的画面让所有人都能轻松想象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正在经历这种悲惨遭遇的费罗德和法莉娅的惨状恰恰印证了它。

　　「住，住手……！快住手……难道，你……！求你了……不要这样……不要……！」

　　『我不要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成为你的所有物……！我的生命……我的存在……啊啊啊啊啊啊——快来人，快来人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法莉娅！提托斯！』

　　注视着这一幕的娜姆鲁斯也发出惨叫。

　　对于娜姆鲁斯——迪利卡来说，法莉娅是与她同为外神<天空之双子>的，她的半身，也是她的亲生姐妹。而费罗德——魔王提托斯·库洛也是他曾经的主人，虽然现在他们已经一刀两断。

　　他们这样的遭遇让娜姆鲁斯也失去了冷静。

　　但是——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她现在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喂，贾提斯，你这混蛋……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格伦瞬间所短距离，打算给贾提斯来一拳。

　　但是贾提斯露出冷笑举起右手，魔术法阵从右手出现——格伦与贾提斯之间的那片空间突然出现了无数龟裂。

　　那是巨大的隔绝空间。

　　「啊——！？」

　　通往贾提斯的空间之连续性被打破后，格伦便无法打到贾提斯。

　　格伦的拳头也因此挥空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虽然对贾提斯那早已远超人类范畴的魔术伎俩感到震惊，格伦还是不忘回头对露米娅喊道。

　　「露米娅！这个不能用你的力量来摆平吗？」

　　「以我现在的力量倒也不是说办不到吧……只不过也不是马上就能做到的！对不起！」

　　露米娅焦躁地朝龟裂那边举起金钥匙解放能力……不过正如她所说，想要突破这个隔绝的空间是需要时间的。

　　「你就歇一会儿吧，格伦。在最终幕的大幕拉开之前，我们时间还比较充裕」

　　贾提斯一边维持着断绝空间，一边悠哉地对显得无比焦急的格伦一行人说。

　　「毕竟是终于和你再会了，我们就来叙叙旧吧。对我来说，这真是好久好久不见了——在这短暂的幕间休息中聊会儿天不也挺好吗？」

　　「我呸！」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啊格伦……也罢。按理说我本想摆着咖啡喝红茶和你单独聊聊家常的……但介于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很难实现。那我就来说说能让你乖乖闭嘴听着的话题——你最想听的话题吧。没错……『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以及『我的真正目的？』怎么样？这你还是想听的吧？有兴趣吧？」

　　「……！？」

　　格伦沉默了。

　　费罗德——曾经的魔王此时此刻还在被贾提斯不断吞噬着。

　　很明显，接下来将要发生比至今为止的与『最后之钥兵团』的决战更加可怕的事。战斗会变得更加艰苦。

　　那么他就更需要搞懂贾提斯的真正目的。

　　「……话虽如此，在我说我自己的目的之前，我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这个魔王的真正目的」

　　「哈！这我早就知道了！不就是『圣杯的仪式』吗！？」

　　格伦厌恶地说。

　　「这个疯子魔王为了得到禁忌教典在背后操盘，暗中准备了几千年」

　　「嚯？那也就是说格伦，你也已经知道禁忌教典是什么了吧？」

　　「嗯……那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概念』」

　　格伦脑中闪过的是在漫长的灵魂之旅的尽头触碰到的『它』的一隅时自己的感觉。

　　它就是一切，一切就是它。

　　它司长支配着一切的睿智。

　　它是诞生出无限的多元宇宙世界的，最初的灵魂——原初的『1』。

　　它是这个世界的所有可能性的分支，所有次元树的中心，是这世上所有东西所有存在的源头，特异点。

　　因此，它内部蕴含了这世界所有的情报，拥有能诞生世间万物的力量。

　　『神』

　　『根源』

　　『真理』

　　『形成界（Atziluth）』

　　『天』

　　有人把它称为『万能的许愿机』。

　　也有人认为它不过死一个巨大的情报记录媒介。

　　总而言之，禁忌教典就是一切魔术师的终极梦想，是智慧的最终点。

　　这就是天之智慧研究会的大导师——魔王的真正目的。

　　「然后，为了得到它就需要『圣杯的仪式』和『天空城』。通过献上超大量的祭品，从天空城打开通向禁忌教典的路。阿尔扎诺帝国的人……或者也包括雷扎里亚王国的人——这些人都是他为了仪式而有意制造出来的，豢养出来的祭品。魔王这混蛋确实是用了如此漫长的时间进行仪式的准备……」

　　「不愧是你，格伦。看来你作为魔术师的眼力见也明显提升了。我非常高兴」

　　贾提斯啪啪啪地鼓掌称赞。

　　「正是如此。不管说的有多铺天盖地，不管有多复杂，简而言之就是魔王为了得到某个伟大的东西而不惜牺牲无数无辜的性命……都是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剧情了。顺带补充一下就是，天空城是与被称为<门神>的外宇宙某神的通信机，『圣杯的仪式』则是驱动这个通信装置的能量来源。那个所谓的<门神>，是存在于这个多元宇宙的任意时空与任意宇宙任意时空都有联通的，非常夸张的神。只要借助<门神>的力量，就能打开通往禁忌教典的路……思路就是这么回事，但是此时此刻这已经没意义了」

　　贾提斯一边坏笑着一边说。

　　「那说到这里我想问你个问题。当你听说了这个魔王的圣杯仪式的计划后……你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吗？想必此时此刻的你应该能明白吧？」

　　「啊？有哪里不对……？」

　　在一旁听着的希丝缇娜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到底怎么奇怪了！？魔王的目的，行动逻辑一直都是建立在『得到禁忌教典』之上，根本没有任何奇怪的——」

　　「……不，还是有」

　　格伦打断了希丝缇娜的话。

　　「……数量不够。『圣杯的仪式』所需的祭品数量根本不够」

　　「啊……？」

　　「我也是在获取了瑟莉卡给我的世界石里的魔术知识后才想到的……不管怎么计算，现在祭品的绝对数根本就打不到圣杯的仪式真正所需的祭品数量」

　　格伦握着手中的红魔晶石说。

　　「你仔细想想，白猫。禁忌教典是这个多元宇宙的，所有世界的根源——也就是说它相当于无限个世界的聚合体。仅仅靠牺牲其中一个分支世界的一两个国家的居民，就能得到它？」

　　「你这么一说……感觉确实差得有点远了……」

　　魔术的基本法则就是等价交换。就连神也无法反抗这个法则。

　　「禁忌教典是一也是全。是全也是一……但仅仅是牺牲了一个分支世界里的一个国家的人的性命，那岂不是连『一』都算不上。再怎么说也得把这整个世界全部献祭出去才有可能吧？」

　　「没错。就是不够」

　　贾提斯略显满意地点点头。

　　「『大导师』——魔王的计划是不完善的。你从超古代魔法文明时期就开始策划的，或者说，花费了数千年时间准备的『圣杯的仪式』结果还是不完全的……对吧？」

　　「……！？」

　　贾提斯露出冷笑。费罗德的神情也变得扭曲。

　　「就这样还想拿到禁忌教典，实在是太痴心妄想了，顶多也就是得到点它的边角废料……得到个『几页书』吧？」

　　「喂，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个鸟用？」

　　感觉到话题扯远了的格伦有些不耐烦地说。

　　「不管他的计划是完善的还是不完善的，他都是想要毁灭整个帝国的邪恶之存在！而且即便是『几页书』，那照我们常人来看也已经是无敌的神迹了！你既然这么想说你就不要卖关子啊！」

　　「好怕怕哦，那么就来说正经点的吧」

　　贾提斯耸耸肩继续说。

　　「话说回来，格伦……你知道『纯粹的黑暗』吗？」

　　「……『纯粹的黑暗』……？」

　　至今为止格伦了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在艾丽西亚三世的日记里。

　　在古代世界的<嗟叹之塔>第89层，从<魔煌刃将>阿尔·汗口中。

　　在他的灵魂来到『意识之海』时，它还与那东西有过接触。

　　而此时此刻以玛利亚·路德为核心，从世界各地冒出来的邪神兵也是——虽然不知是什么原理——也是『纯粹的黑暗』的眷属。

　　「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你知道！」

　　贾提斯露出兴奋的笑容。

　　「<门神>！<炎王克图格亚>！<金色的雷帝>！<风神伊塔库亚>！还有——<天空之双生子>！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在次元树的外侧也就是外宇宙，拥有超强大力量的神性存在。他们基本都是没有任何主观色彩的强大力量，不存在善恶观念。因此将它们称之为『神』其实是不对的。『神』不过是人类用来形容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时用的一个代称。但是也有例外。而『纯粹的黑暗』正是例外之一」

　　「……！」

　　「『邪笑的小丑……伏行的恐怖，无貌之邪恶，黑暗之人，混沌之魔兽，叹息之暗黑——『纯粹污垢之黑暗』——唯独那五光十色的混沌之色彩交合而成的真正的黑暗不可能没有任何主观色彩。它是全宇宙，全世界，所有有知性的生物的敌人。和其他不能用善恶来界定的力量们不同，它玩弄生命，让生命自取灭亡，或者自己亲自消灭，让一切归于虚无……以满足自己的欲望，让自己愉悦。单纯的『力量』不可能被称作『神』。『神』是以自己的意志干涉人类，引导人类的存在，在有强大的力量的同时，它也有强大的意志。不管是宗教里的概念还是实际存在的神，这点都是共同的。那么，以自己的意志将人类导向毁灭的神又是什么呢？你明白了吧格伦？『纯粹的黑暗』就是『邪神』。它是在真正意义上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神——同时也是『邪神』」

　　就在这时。

　　「没，没错……！没错……！」

　　费罗德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他一边吐出血块一边颤抖着，绞尽自己全身力气般继续说——

　　「你们……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恐怕还无法想象吧……！但是这个世界……不，不光是这个世界，这个宇宙，这个次元树所分出来的所有世界……无时无刻不被『纯粹之黑暗』威胁」

　　「……什么意思……」

　　格伦感到震惊。

　　因为话题的规模变得太过庞大，他只能作出这样的反应。

　　「从星辰的变幻可以得知，在不久的将来，『纯粹之黑暗』会降临到这个世界……这是一定的……一定的！那赤裸裸的威胁，那无法抵抗的绝望会穿越遥远的时空来到这个世界……不讲道理地……毫不留情地……！」

　　「…………」

　　「被『纯粹之黑暗』盯上的世界的结局是悲惨的……若是能被它用那压倒性的力量瞬间摧毁，那还算是幸运的……！那家伙会混入人类社会中，从中作梗，利用人类的愚蠢与不成熟……将世界拖入一个泥沼般的，令人生不如死的地狱，让人类自取灭亡……已经有很多个分支世界因为他的心血来潮而被毁灭了……包括我以前所在的世界……也被他……咳……咳咳……！」

　　「………………」

　　「不知道为什么……『纯粹之黑暗』最爱看的就是人类愚蠢地自取灭亡……人类滑稽的挣扎……人类的嗟叹，惨叫……痛苦，悲伤，绝望……」

　　「………………」

　　「所以，格伦……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只是想……！」

　　费罗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到了这里。

　　但是接下来那句话被贾提斯抢答了。

　　「『只是想拯救人类』——不惜使用禁忌教典的力量。对吧？」

　　「格伦，他的想法是用通过这个不完全的『圣杯仪式』得到的禁忌教典的边角料将我们的世界从这个次元树上剥离下来，隔绝外宇宙。这样一来，『纯粹之黑暗』就永远无法干涉我们这个世界了」

　　「……荒唐！」

　　格伦不禁喊了出来。

　　「如果这么做了，那这个世界就不会走向任何方向！时间的流逝将会完全停滞，一切生命的存在价值什么的都将不复存在了不是吗！人的意志，世界……这些都会变成『仅仅是存在于此』的物件」

　　总之就是之前纠结着是否要回到古代的瑟莉卡的终极二选一的扩大版。

　　「这确实是个问题。这样一来人类也不能算是『活着』。不过在这一点上，他姑且还是有所考虑的。他的想法是……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做梦』」

　　「……『做梦』……」

　　「你知道的吧？与被时空所束缚的肉体活着灵魂不同，精神是自由的。如果能一直做梦，并且察觉不到自己是在做梦的话，那人就相当于是或者。全人类都在做梦的话，那么世界也算是永恒不灭的……这就是他的想法。这就是魔王——『大导师』——他的最终目的」

　　「没错……而这对人类来说就是理想乡……！在静止的时间中，任何人都能做自己觉得幸福的梦……永远……！这样世界就没有饥饿与贫困，没有疾病和战争……！世界将在真正意义上得到救赎……！你难道就没有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你珍重的人或事物吗……在我的理想乡里，你们就能重逢，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不觉得这很美妙吗」

　　格伦脑中浮现出两位女性。

　　一个是最近才分别的——金发的女性。

　　另一个是令他怀念的——白发的女性。

　　「……………………」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献祭一两个国家这种程度的牺牲无论如何都需要的……为了从总有一天会降临的『纯粹之黑暗』手中保护所有人，为了回避那惨绝人寰的地狱般的毁灭……这是没办法的！你明白吗！所以我……！」

　　「嗯，我明白……个屁。真是愚蠢至极」

　　然而，贾提斯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费罗德自己深信不疑的『正义』与妄念。

　　「……什……」

　　贾提斯如连珠炮一般往下说。

　　「这就是你花费数千年时间筹划的阴谋的最终目的？做梦？活在梦里？这种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真是愚蠢。人类就应该背负着痛苦忍耐着艰辛一路走完一生。你试图自私地剥夺这崇高的人性，并且还要以救世主自居？亏你想的出来。仅仅是舍弃了所有痛苦就算是获得永远的幸福了？那就不是人类了，那不过是堕落的行尸走肉。你想干的事情和『纯粹之黑暗』没什么两样。区别只是『杀人』的方式不同而已。而你自己却还自以为是正确的，这更令人作呕。你觉悟吧，我会裁决你的罪」

　　贾提斯冷笑道。

　　那冷笑冰冷得仿佛能瞬间将整个空间的温度降到绝对零度。

　　「我……我当然也明白……我也知道我其实是错的……！」

　　费罗德绞尽最后的力气反驳。

　　他伸出手抓住贯穿了他的贾提斯的剑。

　　「但是，我太害怕了……！我实在是忍不住要这么做……我实在是没办法保持理智！我没成功拯救之前那个世界……之前那个世界被残忍蹂躏的记忆我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提托斯……难道说你是因为这个才……？』

　　娜姆鲁斯注视着费罗德。

　　她只是用这种看不出感情的表情盯着他。

　　费罗德向在场的所有人抛出问题，他渴求着这个即便是活了漫长的时间也没弄懂的问题的答案……这是他灵魂的呐喊。

　　「那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答案很简单」

　　贾提斯若无其事地，稀疏平常地回答。

　　「只要把『纯粹之黑暗』干掉就好了」

　　「「「「「「………………………………」」」」」」

　　贾提斯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沉默是唯一能作出的反应。

　　所有人心中的想法都是一致的——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这个如此单纯的答案呢？既然邪恶的神威胁着这个世界，那就赶紧把它消灭了呗。这就是人类该有的样子。人类不该屈服于区区神明。付出莫大的牺牲对抗强大的自然，强大的力量，拿出智慧与勇气克服困难开拓未来……这才是人类，这才是人类的强大与崇高之处不是吗？如果你在<封印之地>与我见面的时候不那么怂，直接对我提出要杀死邪神的话，我或许就站在你这边了」

　　「……………………」

　　把外宇宙的邪神——而且还是那其中最强级别的神杀死。这实在是太过荒唐，一般人甚至无法理解到底荒唐在哪。

　　但是格伦和希丝缇娜能明白。

　　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了。他们知道了人类是有多么渺小无知，他们了解到了在他们之外还有远超乎他们想象的伟大的存在。

　　所以他们心中只会有一个想法。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费罗德替在场的所有人喊出这句话。

　　「你是因为不知道『纯粹之黑暗』的恐怖……是不知道它有多强才敢夸下如此海口……！」

　　「我知道。我比谁都了解」

　　「这根本不可能……！以人类的身躯反抗神灵……这种事怎么可能实现！？」

　　「可以。能做到。我在这个世界的三年前，也就是在<封印之地>与你见面那时，我在你的指引下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知道了谁才是我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讨伐的邪恶之敌，我应该超越的存在……不，回溯起来，应该说在更久更久以前我就知道了——我一直，一直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活！」

　　他怀着坚定不移的意志，神情癫狂地宣言。

　　然后他举起了手——

　　在那一刻。

　　费吉托——整个世界开始颤动。

　　「发，发生什么了……！？」

　　大地在轰鸣。

　　在费吉托里的所有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震颤而慌乱起来。

　　最后—

　　费吉托本身发出了耀眼的红光。

　　一幢超巨大的红色光柱从地面延伸向天空，将费吉托及其周边全部囊括在内——

　　『这，这难道是……！？『圣杯的仪式』被发动了！？怎么可能！？为什么！？』

　　娜姆鲁斯异常慌张。

　　「很简单，我从他身上夺走了他花费数千年时间积攒下来的成果。『圣杯的仪式』的控制权……信仰兵器『邪神兵』的控制权……与<空之天使>法莉娅的契约以及控制权……天空城的控制权……这一切都被我夺去了」

　　法莉娅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她被分解之后其存在就完全被贾提斯吸收了。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吧？我说了，为的是贯彻正义。为了以正确地方式继承这个魔王积攒下来的所有遗产……为了在这个世界上贯彻真正的正义……」

　　「贾提斯——！」

　　格伦这才反应过来。

　　「你这混蛋……难道是想把费吉托的人都献祭给『圣杯的仪式』，然后抢夺禁忌教典吧！？」

　　「讨厌啦格伦，我怎么可能会去做那么小家子气的事啊。我很伤心哦，你居然这么小看我」

　　「随你怎么说了，你这神经病！」

　　「再说你刚刚不也听明白了吗？即便是做了这样的事也无法得到真正的禁忌教典……顶多是得到它的一些边角料，也就是几页书。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纯粹之黑暗』还没弱到能被这几页书给杀死吧？」

　　话说到这里——轰！

　　覆盖了整个费吉托的赤红色光束开始以迅猛的速度朝四面八方扩散。光芒以费吉托为中心，以光的速度覆盖阿尔扎诺帝国，覆盖塞佛德大陆，覆盖整个鲁瓦佛斯世界——

　　最后，将整个世界囊括——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的天空开始扭曲——次元与空间本身开始扭曲。

　　极少数人可以理解到现在是什么情况——此时此刻，以距离地面某个高度为界，高空一侧已经成为了一个任何物理法则都不适用的异界。

　　而『梅尔加利乌斯的天空城』出现在世界各地的上空。

　　各个国家的所有人，都能在头顶看到这座天空城，仿佛天空城正在一点点地朝他们压来。

　　并不是天空城的数量增加了。天空城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只是时空的扭曲导致了这个现象。

　　它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放到了天空城的正下方。

　　随后——扩散开来的光芒消失了。

　　天空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一片赤红。是象征着毁灭的耀眼的黄昏之色。

　　费吉托的人们不解地面面相觑，眨巴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全世界的人恐怕都对唐突出现在自己头顶上的天空城以及赤红的天空感到不解，感到诧异吧。

　　「……你干了什么？」

　　格伦颤抖着问。

　　实际上他明白，他已经理解了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有个外接的超强知识库——『世界石』。

　　它以那庞大的知识与智慧强制性地让格伦理解到现在整个世界发生了怎样恐怖的事。

　　但是即便是理解了，他也忍不住要去向贾提斯确认。

　　「你刚才，到底是干了什么——！」

　　心中怀着一丝侥幸——

　　但是——

　　「我只是将『圣杯的仪式』的范围从费吉托扩大到了全世界而已」

　　格伦心存的那一丝侥幸被摧毁得荡然无存。

　　这也就是说——

　　「贾提斯……你难道是……难道想……！」

　　「这才反应过来吗。你刚才自己不也说了吗？只是献祭一个国家的话根本不够拿到禁忌教典。至少得献祭一整个世界……那就来献祭啊。就这么简单」

　　费罗德颤抖着，像在燃烧着生命最后一口气一样说——

　　「混蛋……你以为会有人认可你做这种事……」

　　「认可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呢，魔王」

　　贾提斯嗤之以鼻。

　　「我贯彻真正的正义，还需要有谁来认可我的行为吗！再说，我做的事和你做的其实是一样的，为了拯救大多数而牺牲少数，但是我的规模比你的要大很多」

　　费罗德无法反驳。

　　格伦接着话茬怒骂道。

　　「你个混蛋……你怎么敢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革命即将开始！是时候燃起对邪神的反抗之狼烟了！我将要牺牲这整个世界，得到禁忌教典……亲手干掉那真正的邪恶『纯粹之黑暗』！我要让整个世界——哦不好意思，我所说的『世界』和你们所想的『世界』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我就这么说吧！我所说的世界是指整个多元宇宙。而我将要在这整个多元宇宙贯彻我的正义！我要将整个多元宇宙一切的恶意的集合体『纯粹之黑暗』斩杀，在真正意义上成为拯救一切苍生的，至高的，究极的，『正义的魔法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那一天，天空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方。

　　整个世界被深不见底的绝望所笼罩。

　　世界的终结，世界的崩溃来的太过突然。

　　————

　　「妈妈……那是什么……？」

　　「……啊？」

　　这是某个偏僻的村庄。

　　————

　　「那，那是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某个地区的某个小镇。

　　————

　　「那那那那那个是……那个是……！」

　　「不，不会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那是某个国家的某个都市。

　　巨大的灾厄袭来。

　　大地被冲破，那些东西从地面下方猛地蹿了出来——

　　是『肉柱』。

　　像是将各种奇怪的深海鱼类剁成碎肉揉在一起一样令人生畏的，不定型的肉块堆砌而成的柱子。它表面有无数的触手在扭动，颤动，蠕动——肉柱的全身长满巨大的眼睛，让人光是看一眼就会反胃。它是如此粗壮，高耸入云，仿佛是高塔或巨人一样雄伟，它顶端张开的血盆大口显得是如此亵渎，正所谓是混沌与疯狂的具现。

　　懂的人自然会懂。

　　懂得它的人会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尝试去理解它。

　　这就是纯粹无垢之黑暗的眷属。邪神兵的根干。

　　是圣历1600年代爆发的魔导大战中出现的，肆虐了整个战场的信仰兵器的令人绝望的具现。

　　而这样巨大的灾厄同时在这个名为鲁瓦佛斯的世界的各个角落发生。

　　阿尔扎诺帝国。

　　雷扎里亚王国。

　　东边的卡尔兹。

　　东南部的赛利亚同盟诸国。

　　南方平原，阿尔迪亚。

　　绿色的国度塔利辛。

　　沙漠中的哈拉萨。

　　极东的日轮国。

　　最东南角的阿尔马尼斯。

　　平原，大海，草原，山岳，湿地，雪原，海峡，大陆，峡谷，河川，山脉。草原，丘陵，沼泽，森林，高地，湖畔——『肉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

　　它们张开身体顶端的大口，开始用那和身体一样粗壮的巨大口器吞噬整个世界。

　　绝望与恐怖顿时充斥了整个世界。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提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费吉托上空，贾提斯疯狂的哄笑声与格伦愤怒的吼叫声交织。

　　贾提斯还用魔术将世界各地此时此刻的状况投影到他们头顶上。

　　将世界各地被那难以言状的混沌吞噬，侵蚀，摧毁的场面——

　　将人类发狂，绝望，恐惧，仓皇逃窜的场面——

　　这就是地狱。

　　「明白了吧格伦？我要利用这些『邪神兵』的『根干』，将整个世界都献祭给『圣杯的仪式』——得到禁忌教典。原本是被魔王一手打造出来的，沾满罪恶的阿尔扎诺帝国在成为正义的基石，成为点燃名为『世界』的柴薪的一把火的那一刻，它的罪名也将被洗刷——」

　　「你还要自说自话到什么时候……！？」

　　「之后就交给我吧格伦！我一定会打败『纯粹之黑暗』，贯彻正义！我绝不会让你们——让这个世界白白牺牲！绝对不会！我在此发誓，我绝对不会退缩，我会与真正的邪恶战斗到最后一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住手……！」

　　费罗德在哀求贾提斯住手。

　　「拜托了……快收手吧！快停下……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想要操纵『邪神兵』，支援者——也就是鲍埃尔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现在他已经被消灭了，你若是贸然操纵『邪神兵』——」

　　「这正合我意啊」

　　贾提斯果断地回答。

　　他们这样的对话是有什么深意呢？

　　总之结果就是费罗德在听到贾提斯的回答后吓得说不出话来。

　　贾提斯的双眼灌满了兴奋与疯狂的光芒。

　　但是同时——那也是无比犀利的，理性与意志的光辉。

　　在他的双眼之中，那两个极端的概念毫无矛盾的调和在一起。

　　贾提斯是认真的。并且，他也绝对没有发疯。

　　他坚定地想要去『弑神』。

　　他全身上下已经散发出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强大气场。

　　「难以……难以置信……你这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

　　费罗德一边吐血一边以虚弱的口吻说——

　　「一介人类是怎么能来到这种境界的……？为什么你能使用那远远超越我的……甚至与神匹敌的魔术……？身为区区凡人的人是如何……？」

　　听到费罗德这个问题——

　　「实际上我为了达到这个境界确实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概花了五亿年吧」

　　「……啊？」

　　「…………？？」

　　不论是费罗德还是格伦，都被接二连三地说出惊人话语的贾提斯搞懵了。

　　「五，五亿年？」

　　「没错，五亿年。也就是说不管什么人，只要在勤奋努力个五亿年就都能打倒这无限接近于神与真理的领域」

　　「你，你哪来的……这种……」

　　「哈哈哈，魔王，你忘了吗？那个时候将我从这个世界放逐出去，放逐到异次元去『留学』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多亏了你，我来到了位于这个多元宇宙的时间之尽头的，被称为大图书馆的地方。虽然不及禁忌教典，但那里也蕴藏着令人难以想象的伟大的睿智，积累着各种早已失传的知识与技术，那是一个从时间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领域，根本不需要在意时间，可以慢慢修行学习。我是为了这个才故意让你放逐我的。因为那个时候的我的能力还不足以突破时空的障壁，所以我利用了你……我『料到』你会这么做了」

　　「不可能……你说你凭借着我对你的放逐就到达了位于时间之尽头的大图书馆？这概率也低得不能再低了吧？……」

　　「我还是能从某种程度上看到并调控虚数在时空中的流动方向的」

　　贾提斯得意地挺胸说。

　　「但即便是这样，照我的计算，我能平安到达大图书馆的概率依旧是……769259094829457994285989584285498529892858798982958298529852985298542598285298592842852909146470298176315364785960062589441754908735243790707957836524264758695847363528590859383876378243538059437547847325473914327654948372524364785847362526327383833635244309987654132456748494300988999776252798756713242562789000998477466352441112780099847653554889766456513268986775665428990013245638948765267118299058746465334241177890397587464653分之1吧？虽然是次豪赌，但最后我赌赢了」

　　听到这里的费罗德已经吓傻了

　　「呃……啊……啊……即，即便是有某种奇迹发生让你真的到了大图书馆……那可是五亿年啊？五亿年！普通人的精神怎么可能撑得住！怎么可能保持自我！」

　　「啊？没什么啊，就正常保持下来啦」

　　贾提斯若无其事地说。

　　「呃总之就是那啥，常言道，相信的心就是魔法，只要坚信某条道路走下去，总有一天就会实现？区区几百年几千年就弄得自我崩溃的人其意志力是有多薄弱啊？你说呢？」

　　贾提斯这种对一些鸡汤的极其不恰当的使用方式让费罗德无言以对。

　　「……………………」

　　最后，他颤颤地说出一句话——

　　「……贾提斯……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说完，他像是燃烧殆尽了一样，失去了气力。

　　他的身体从贾提斯左手的剑身上滑落下来，往下坠落。

　　「爷，爷爷——……！」

　　希丝缇娜忍不住对费罗德伸出手——

　　不断下落的费罗德的身体在半空中渐渐消失，最后消失不见了——恐怕他刚才是用尽了最后一点点力量。

　　「~~~~~！」

　　希丝缇娜沉痛地看着消散了的费罗德。

　　另一方面，贾提斯像是处理完身边小事一样转向了格伦——

　　咔——

　　正好在这瞬间，贾提斯与格伦他们之间所隔的断绝空间被露米娅的钥匙解除了。

　　两者之间完全没有任何障碍。

　　本以为在障碍消失的那一瞬间格伦和贾提斯就会展开你死我活的拼杀——

　　「…………」

　　「…………」

　　但两人只是默默地，静静地瞪着对方。

　　嗖嗖——

　　在被染成一片火红的高空中，在冰冷的狂风肆虐下——

　　这里一篇宁静，只听得到风的声音。

　　此时此刻，根干正出现在世界各地，试图将这个世界本身吞噬殆尽……而这里却是静谧得让人无法想象别处是另一种局面。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最后，贾提斯打破了沉默。

　　仿佛是要打破这个寂静——

　　仿佛是要拉起真真正正的最终幕的舞台大幕。

　　「格伦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会准备一个与你我的巅峰对决相称的舞台」

　　「…………」

　　「怎么样？这舞台你还满意吗？这就是适合我们一决胜负的大舞台，此时此刻，大幕拉开了」

　　「…………」

　　「同时，不管是你还是我都经历了种种……双方都已经得到了足以登上这个大舞台的强大力量」

　　格伦沉默了片刻后——

　　「这就是……这种东西……就是你所向往的『正义』么？」

　　「嗯。没错，格伦，这就是我的『正义』完全的，绝对的，压倒性的，不容置喙的绝对正义」

　　贾提斯温和地笑着说。

　　「除了正义以外你还能怎么称呼它呢？在这个多元宇宙中，此时此刻，在某个与我们不相干的地方，在某个与我们不相干的时代，一些世界正在被『纯粹之黑暗』蹂躏。人类被备受折磨，煎熬，感到绝望，成为『纯粹之黑暗』的食粮，悲惨地被消灭。只不过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但是，我能够将这不幸与绝望的连锁斩断。我将杀死万恶之源。虽然代价就是这个世界将会被献祭……但其他的所有世界都会得到救赎。这个次元树上的众多平行世界都会得到救赎——代价仅仅是牺牲我们这一个世界……这不叫正义叫什么？」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说……你的这些歪理，不论何时听都他妈是歪理。我看你才是自以为是邪神了吧？别太狂了」

　　「确实，这可能是狂妄了点。这可能是傲慢，这可能是超越了我作为人类的本分的行为。但是——我努力了，我朝前迈进了，我不断地挑战，我烦恼，我痛苦，我不断思考，我毫不妥协地锻炼，一路坚定地走了过来。然后——我在这里交出了我的答卷，我认为的最至高无上的『正义』……那么你呢，格伦？」

　　「……！？」

　　「与我提倡的『正义』相对的，你的『正义』又是什么呢？是觉得只要能拯救自己能触及的人就满足了？只争当下就足够了？要满足于这种在小说或者戏剧中已经被玩烂了的，廉价的『正义』？还是说，你认为装作不知道『纯粹之黑暗』这一绝对邪恶的存在，不去理会深藏在这世界背后的恶意，享受虚伪的和平是正确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闭嘴……我……我……！」

　　「你明白的吧？到了决战的时候了。我的『正义』和你的『正义』究竟谁更胜一筹……我们终于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候。是时候验证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正义的魔法使』了」

　　说完，贾提斯举起手——

　　轰！高空中的梅尔加利乌斯天空城下方射出一道光芒，光芒笼罩了贾提斯。

　　贾提斯渐渐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

　　格伦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离去。

　　「格伦，不管你的『正义』是什么……至少此时此刻你所爱的这个世界正在被吞噬。为了拯救它，你也不得不打倒我。所以，我们真的只能这么做了。互相否定对方，拼个你死我活。我就在那遥远的天空城的最深处等你。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最终决战」

　　说完——贾提斯完全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最后，从天而降的光芒消散了。

　　一切回归到了只能听到寒风呼啸的寂静之中。

　　「老，老师……」

　　希丝缇娜担忧的话语也随风飞逝。

　　「……………………」

　　格伦目不转睛地，直勾勾地盯着那浮在空中的梦幻之城。

　　一直仰望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