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从零开始的无职转生』前篇
第一章
著:长月达平
此刻的我,已经走投无路到无计可施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向右看。向左看。无论往哪看都是我没印象的地方。陌生的城镇;没见过的民众;不熟悉的气氛。
事态异常。毕竟,直到刚才为止我都身处宅邸之中。而此刻在我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处吵杂的陌生城镇。
由这些状况能导出一个结论,也就是说——
「大概是那个吧——我瞬间移动了。」
弹响手指,说出结论的我——菜月昴此刻的态度就像炉火纯青的高人。
要说当然,还真是理所当然。不要看我这样,别说瞬间移动的经验,我甚至是经历过异世界召唤的人啊。
我才没有软弱到会为了这点小状况,就惊慌失措地崩溃大哭呢。
「随身的物品是异世界召唤贪心套组……」
手中的塑胶袋里装着的物品,与我在异世界召唤首日所带的一样是零食、杯面;运动服口袋里则放着我的功能手机。真是周到得我都要哭了。
「至少放一柄王者之剑(Excalibur)嘛……说笑的。不是气馁的时候了,我得快点回去才行啊。」
我做好觉悟,合上了一直把玩、开合不停的手机。
或许是身穿着大缝隙的罕见衣服所导致,四周投来的目光也刺得我很难受。还是快点开始行动吧。
总而言之,我非得回去那栋宅邸才行。因为我有约定在身,那个约定就是——
「——与爱蜜莉雅的约会还在等着我呢!」
和心仪的女生初次约会,怎么能让人妨碍了呢!
做好觉悟后,我往陌生的街道跑了过去。
★★★
「我简单地说吧,你是从别的世界来到这里的。」
哇喔——真的假的!
我正在用念话与眼前的无脸妖怪交谈着。
这个无脸妖怪,或者该叫马赛克太郎的模糊存在,好像是叫做人神(HITOGAMI)的神明。
突然出现一名自称是神的对象虽然有点吓到我,但由于是在我梦中显灵,我也就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幸好你的适应力很高,菜月。还是该叫你昴?」
要挑一个话,还是叫我昴好了。对了,可以问神问题吗?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
「嗯,好问题。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明明是神耶?
「就算是神也并非万能的。不过,倒是能给予现在的你建议。你想回去原本的世界,没错吧?」
……那还得看看是「哪一个」原本的世界呢。
「来到这个世界前的你身处的世界,如何?」
那我只能回答「Yes」了。回去的目的和约定我统统都有,所以请快点让我回去吧,人神大人!
「我也想这么做,但我说过吧?我能办到的只有给你建议。想要回去,得靠你自己采取行动。」
唉,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以呢?我到底该做什么事情?
「别那么猴急嘛。对了,你觉得为什么我要给予你建议呢?」
因为我的异世界转移,是人神大人搞错而导致之类的?
「不,六面世界外的事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喔。虽然我觉得好像不久前才提过这种话,但你们是不是有被转移到异世界后都会怀疑是神的习惯啊?」
用「你们」来囊括让我很为难啊。不过在我的世界,因为神搞错而造成异世界转移的模式格外地多呢。
「原来如此。那么,总之希望你先把那先入为主的观念忘掉吧。我与你所熟悉的神基准不同。」
明白了。对了,我可以详细请问神刚才说的「你们」吗?
「……你意外地敏锐呢。」
我很拼命的。除我以外,还有别的异世界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联系到我刚才提过的问题喔。其实啊,我有能看见人的未来的能力。」
喔——真厉害,不愧是神明大人。
「那个未来,似乎会由于你的出现而有所改变。附带一提,那个改变对我来说可不好,会导致我看上的对象死掉。」
这……我听了心情也不会好耶。
「对吧?而且对你而言也是大问题。你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会需要某件魔道具,而且还必须用庞大的魔力去启动它。说到这里你就明白了吧?」
也就是说,那个拥有庞大魔力的人物,就是你刚才说这样下去会死掉的对象,对吧?
「没错!你理解得真快。明白到这地步,也该清楚我们的利害关系一致了吧。」
为了回到原本的世界,我想借助那个人的力量。而人神大人则是万一他死了会很头疼……这种状况。
「他目前在赤龙下颚的附近……在你所待城镇往南一段距离的地带。你到那里去与他会合就行了。」
明白了……对了,最重要的那个魔道具是什么?
「对喔,我忘了说。那魔道具长这种形状……」
当人神大人这么说着并竖起手指时,空中便浮现了那个叫魔道具的物品的模糊幻影。那是附着锁,像项链般的物品。设计挺平凡的,看来会找得很辛苦。
「你差不多也要醒了。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好,你可要拼命努力喔。」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呢。话虽如此,还是谢谢神给我这么多建议。我会努力。
差点忘了,问最后一件事,我必须找到的那个人是谁啊?
「啊——对对对。他的名字是——」
★★★
「早安,你睡得很沉呢。」
向睡醒的我搭话的,是位脸颊刺有孔雀图案刺青的大叔。这个人身穿红色的上衣与及膝的短裤,而且发型宛如碟型天线般,造型突兀地令人不舒服。
「昴先生?」
「啊……早安,奥贝尔先生。谢谢你愿意借我床休息。」
「小事一件,无需言谢。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之事。」
大叔——奥贝尔充满人情味的发言与外貌完全相反,关心着我。
奥贝尔是我昨天在城镇里毫无目标地徘徊时遇到的人,我们因为意气相投而有了交际。奥贝尔似乎很中意我的运动服与功能手机,所以甚至让我一起住进旅店。
老实说,虽然我并非完全不担心他是盯上了我的屁股,但是平安迎接早晨的现在,我对怀疑过他感到很抱歉。
无论如何,即使是遭逢意外事态而来到别的世界,我仍然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所拯救。受到的恩情,只是不断地积累而已。
「那么,昴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昨晚听你说过自己毫无目标的样子。」
「目标啊,姑且算是有了吧……你有听说过赤龙下颚吗?」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奥贝尔,一边吃着他慷慨解囊请我的早饭。总之,要是这个地名实际存在,就能先消除梦里的神谕仅是我的妄想这一条线。
「那是溪谷的名字。那里临近这个城镇的不远处,是能穿越赤龙山脉的国境要冲。你的目标在那种地方?」
「真的存在啊?那我放心了……与其说目标在下颚,应该说比那里更往南方的城镇?有朋友的朋友在那里的感觉。」
「嗯——原来如此。是那么回事啊……」
朋友的朋友——这样表达好像对神明大人与那个彷佛神子般立场的人物有所不敬,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听了我的解释,奥贝尔念念有词地环着双臂。他的举动令我不放心,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打算通过赤龙下颚再往南前进的话,利用马车会比较适合吧……其实我也有事情要前往那里一趟。」
奥贝尔这段话完全彰显了自己拙劣的说谎功夫。
他向我提出一起同行的提议,也没表现出要我知恩图报的态度。不惜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到底有什么理由?
「因为昴先生让我听了有趣的见闻啊。这些见闻将会使我的剑术更上一层楼,可说拯救了我的未来。所以……算是回报昴先生的恩情。」
糟糕,听得我都有点想哭了。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外貌是这副模样,为人却好到不像话了吧。
「谢谢,奥贝尔先生。我真的打从心底感谢你。」
这是一个男子汉,一位剑士提出的希望。所以我也以一介剑士的身分感激接受了他的好意。不过,我只是在国中时代摸过剑道就是了。
后来,我就和奥贝尔一起搭乘马车离开城镇,朝赤龙下颚的南方前进。
越过下颚前,我望见了翱翔在山脉上方,体型显得微小的赤龙时暗自兴奋了一会儿,没让奥贝尔察觉。
「赤龙是中央大陆上最强的生物,要克制自己,别随便招惹它们喔。」
「强到连奥贝尔先生都赢不了的程度?」
「单凭实力,但数量上不利的话,我会输吧。」
奥贝尔晃了晃腰上的四柄剑,如此回答。
一路上我们没遇到任何问题,就在闲聊着没内涵的话题之间平安抵达了目的地的城镇。
「虽然不多,总是聊胜于无……」
我们分开时,奥贝尔递给我一只放了旅费的皮囊。对于他,我真的是感激到了极点。
当然,奥贝尔也有提过要陪我同行,直到我找到那位朋友的朋友为止。但我很坚持地拒绝了他。
这段时间虽短,但我已经受到奥贝尔太多的照顾了。而且我们一起行动的期间,我觉得自己从他身上学习到很多事。
我将那些事铭记在心,更坚定自己的觉悟,一定要完成目标。
「那么昴先生,他日再会了,愿你康健。」
「北帝」奥贝尔•柯尔贝特说完,手贴胸脯地向我行礼,
此举无疑是认同了我的觉悟。
要是能实现愿望,我将会离开这个世界。不过,真希望至少在离开之前能寄一封感谢的信函给他。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迈出步伐,开始寻找那个朋友的朋友。
「好啦,你在哪里呢——鲁迪乌斯。」
★★★
「到此为止,恶棍们!」
说话的,是一位看似小学高年级的褐发男孩。
长有一副温柔的容貌,左眼底下还有一颗爱哭痣,是个感觉将来会让女生哭泣的美男子。
这位男孩手中握着高大的手杖,站在小巷入口处威风凛凛地大声宣言。
四周的流氓以及被剥到只剩下内裤与袜子并下跪磕头的我,都惊讶地望着他。
「谢谢!真的受你帮助了!感恩啊!让我多谢你几次吧!Grazie! Merci beaucoup!」❀
注:感恩! 非常感谢你!(法语)
半裸的我,用尽全力向救了我的男孩低头致谢。
不夸张,我刚才真的以为会死掉。
那是刚才与奥贝尔诀别后,我心怀着「要像独当一面的男人努力啦!」的气氛冲出去后不久的事情。我被一群流氓缠住,拖进巷子里剥掉衣服,差一点连命都要被剥了。
干嘛要耍帅与奥贝尔分开呢?当时的我认真这么后悔着,但这时我的狗屎运又发挥作用了。「啊啊!上帝菩萨啊!应该说人神大人,多谢救命!但也please tell me更具体的得救方式先吧!」
状况发展至此,我已经厚脸皮到顾不得丢脸和败坏名声了。事到如今,管他讨厌还是丢脸,我都已经遭遇到在城镇里被剥到只穿内裤的事了!生命最宝贵,我不要再遇到抢劫了!
「呃,你差不多该冷静了吧?」
男孩看准搭话的时机,向为生命的价值一喜一忧的我出声。我又再一次向他鞠躬说道:
「真的是受你帮助了。我叫做菜月昴,虽然想报恩,但是身无分文。致谢就行的话,务必让我说上一万次吧!」
「一万次就不用了。比起道谢,我有几件事想请教你。是关于你的打扮和……」
「啊,这个吗?虽然这衣服很罕见,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喔?而且说不定还会因为穿上它而遭逢责难……」
「那是运动服,对吧?还有便利商店的袋子和……啊,可恶!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才好了!」
男孩顺口说出,并且突然搔起头来。而他说的内容,也让我的思绪停住了。
接着,男孩深呼吸后,对讶异的我说道:
「该不会……你也是异世界人吧?」
★★★
「重新自我介绍,我叫做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鲁迪乌斯!就是你啊!人神大人提到的人!」
「唔呃!」
这小子……刚才露出相当嫌恶的表情?
「抱歉,因为听到可疑家伙的名字出现……你也和人神有关系吗?」
「就像在梦中显灵的感觉。你觉得可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但老实说,他可是救了我喔?」
我做起膜拜的动作,诚心诚意地感谢人神。
「看那个动作,名字也似乎是如此……你是日本人对吧?」
「对,没错没错!我是被召唤到异世界的日本人。鲁迪乌斯,你刚才问过我『你也是』,但是你的样子……」
「我的状况不同。我是转生来到异世界的,从婴儿时期开始。」
「那一天,异世界召唤者与转生者相遇了……!」
「能用这种解释沟通的人,一定超级好聊吧……啊。」
刚才的是脱口而出吗?见到鲁迪乌斯慌张地捣嘴的动作,让我不禁失笑。
召唤者与转生者,彼此顺利地交换了非常多的情报。
看来我们都对异世界作品挺熟的,很快就了解了彼此的状况。有种相遇五秒成死党的感觉。
「用来回到原本世界的魔道具,需要我的魔力啊……」
「我知道这是很无礼的要求,毕竟鲁迪乌斯看起来在异世界过得很顺利,而且也没有帮助我的余力……」
「不,魔力的部分我没问题。难得遇到同乡人嘛,我会协助你的。倒是寻找那件魔道具的部分,我觉得挺困难的呢。」
「……你还接受地真干脆啊。」
「——?换作是你,要是发现在异世界苦恼的日本人,你也无法置之不理吧?」
鲁迪乌斯如此说道。这番话与他的外表年龄不符,而且还用莫名厌世般的表情流露笑容。
鲁迪乌斯的那番话,让我稍微沉思了。
我会怎么做呢?我能做出像鲁迪乌斯一样的事吗?不过,我也受过奥贝尔的恩情。
至少,我也希望能做到像他那样。
★★★
后来,我听从鲁迪乌斯的提议,与他一起以一个叫做阿斯拉的王国为目标踏上旅途。
「只要到阿斯拉王国,就会有能帮助你的熟人。而且那里人口也多,一定也容易收集魔道具的情报。你先在那里安定下来,再慢慢寻找回去的办法就好了。」
那就是鲁迪乌斯的意见,我也完全没有异议。不如说,有异议的人是他带在身边的女孩。
「真是的,鲁迪乌斯就是人太好了!总是把苦劳轻易地一肩挑起。」
气得挑眉抱怨的人是名红发美少女,叫做艾莉丝。似乎是不容轻视的鲁迪乌斯的恋人……候补。她对突然增加像我这样的同行者一事,感到怒火中烧。
在鲁迪乌斯的解释中,我似乎被形容成急着赶回住在阿斯拉王国的家人身边的浪人。鲁迪乌斯可怜我这个无知无力又没计划的人,最后决定照顾我的形式。
「说谎也方便,对吧?」
他对我这么说时露出的邪恶笑容,我决定埋藏在心底深处。
得到那位艾莉丝,与另一位同行者瑞杰路德的允许后,我就与他们的旅途同行了。
瑞杰路德虽然看起来恐怖,但是个性上会温柔对待小孩。而且依他个人的标准,我似乎也被判定为小孩,在任何方面都对我善待有加。
就这样,我一路上彻底依赖着他们的品格。
甚至乐观到让我觉得,能仰赖这种状况利落地找到魔道具,立刻订下回去那个地方的目标。
——我认真地,想诅咒如此愚蠢的自己。
真的。我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学到教训呢?相信没有人比我更能体现「笨蛋就是死也不会学聪明」这句话了吧。
不管我「死亡回归」多少次,唯有这个本性真的治不好。
★★★
随着与他们北上,又再次经过我与奥贝尔曾经南下经过的赤龙下颚。
就在我们越过那溪谷的途中,凑巧遇到了「那个」。
「鲁迪乌斯,绝对不可以动。艾莉丝和昴也一样。」
瑞杰路德如此说道,而且声音中带着壮烈的警戒感。艾莉丝也全身战栗,紧张得脸都红了。
只有我和鲁迪乌斯,不明所以地皱着眉。眼前的男性很高、一头银发、双眼是金色的。虽然我没资格说人,但觉得对方是个眼神凶恶的家伙。
除此之外就没其他的想法了。但是他们两人的反应却明显不是。
「你们两个,居然没有转开视线。」
这男的看了看我与鲁迪乌斯二人,如此说道。
虽然这个自我评价听起来挺可悲的,但我也缓缓地心生起讨厌的预感。身旁的鲁迪乌斯也是,为这名对话微妙地无法成立的男性感到苦思焦虑。
「真奇怪,我没有见过你们的记忆。」
这种感觉,我有印象。和我在赃物仓库与「猎肠者」谈判时的感觉一样。而且那时候,「猎肠者」没过多久就——
「——你们两个,该不会有听说过人神这个词吧?」
「有。」「有啊。」
我和鲁迪乌斯随即条件反射地同时给出肯定的答案。
原因大概是这股诡异的闭塞感与紧迫感吧。因为我们都急于想要解决眼前的男性带给我们的这股感觉。
所以,没有冷静思考过的我们,就一起对他的问题点了头。
「昴!」
我的肩膀「砰」地受到冲击。
「——啊!」
而我的胸膛——立刻被男人的贯手打穿了。
慢上一拍的剧痛感灼烧了我的大脑。视野化为一片鲜红色,鲜血与惨叫声从我的喉咙溢了出来。
不是一句「好痛」就能结束的状况。此刻充满了绝望。
我隔壁的鲁迪乌斯像我一样,胸膛被贯穿后摔落到地面。
我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当场死亡。同时也察觉到,刚才是鲁迪乌斯的手推了我的肩膀。我因此才没有被当场毙命。
然而,也只是没有当场死亡。受到的是致命伤。
我的头也摔在干硬的地面上,并且人神的声音慢了些地在我脑海里响道:鲁迪乌斯会死掉。
就是这个。原来就是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然而,我却看漏了这件事。
「——」
我知道远处的瑞杰路德与艾莉丝,会冲向杀死我们的男人。但是我也知道,他们赢不了的。
两人的攻击打中了,但是我的眼睛跟不上。不过,我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了某样东西从男人的袖口落到地面。
——附着锁的项链。
「啊……」
已经连吐出的是呼吸还是血,都无法区分了。
但是,只有这件事我能断言。
鲁迪乌斯的生存、我回去时需要用到的道具,无论哪一个,这个男人都将成为阻碍。
我紧抓不放这段记忆,看着鲁迪乌斯。
因为我的笨,由于我的出现,害得这个朋友与「死亡」相伴;但是,这个朋友却为了保护我而与「死亡」抗争。
倘若即使是在这个世界,我也能拥有机会。
让愚蠢的我,能够找到拯救朋友的手段,那么——
「——我、一定会、拯救你……」
喃喃自语没过多久,意识就此中断,「我们」死了。
接着,开始了——在异世界的异世界中,时间回溯。
第二章
著:理不尽な孙の手
「早安,你睡得很沉呢。」
觉醒的同时,映入我视野里的是位脸颊刺有孔雀图案刺青的大叔。这个人身穿虹色的上衣与及膝的短裤,而且发型宛如碟型天线般,造型突兀地令人不舒服。
「昴先生?」
「……早安,奥贝尔先生。」
我右手按着胸膛,并以左手拭掉浮现额头的油汗。
右手感受到心脏怦咚怦咚的剧烈振动。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只是作了一会儿恶梦而已啦。」
梦。不对,那不是梦。我的胸膛仍然残留着遭到「那个男人」贯手攻击的触感。
——这里就是「死亡回归」的时间点吗?
我——菜月昴有一个能力。
那个能力一般通称为「死亡回归」,直接解释就是一旦死亡,就会回溯到某个时间点,身陷得从那个时点起重新来过的状况的能力。
虽然称为能力,但不表示我能亲自控制暂存点的时间,所以很难说这是方便的能力。
这次与以往别说有明确目标,连发生何事都还一无所知就「死亡回归」的状况比较下,可说是清晰好懂。
我需要利用某件魔道具,回到我原本所处的异世界。
而那件魔道具由「那个男人」所有。
而且「那个男人」杀了启动魔道具时需要的人物——我的朋友,鲁迪乌斯。当我在异世界烦恼时,只因为我们是同乡人的理由而亲自照顾我的朋友。
也就是说,只要能打倒「那个男人」——那个在路边突然与我们搭话的疯子,我就能成功归返,鲁迪乌斯也能活下去了。
那个男人虽然看似强悍,但只有一个人。打倒他的办法要多少就有多少。
举例来说,带高强的保镖过去之类的就行了吧。
「那么,昴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昨晚听你说过自己毫无目标的样子。」
「哦,关于那件事……」
我拾起头来,面前有一位男人。
「北帝」奥贝尔·柯尔贝特。
这个外表看来令人不舒服的男人,其实是拥有「北帝」这个帅气别名的人。虽然我也认识一位被奉称为「剑圣」的家伙,但是既然拥有别名,就表示拥有相应其名的实力吧。
「奥贝尔先生是名高手吧?」
「嗯,我还是修行之身,不能称自己是高手。但身居『北帝』位阶的人,过度谦虚也会令人嗤之以鼻。我的实力就是这个水准,怎么了?」
「我已受你一宿一饭的恩情了,还能再冒昧提出请求吗……」
「换句话说,要我斩杀谁人吗?」
「简单地说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我这柄剑,并非随随便便就能挥舞。」
「求求你!其实是我的朋友就快要被某个男人袭击杀死了!他是个超级大善人,只因为与我为同乡就愿意挺身帮助我……」
「恩……既然如此,那就无妨。」
「你愿意帮我吗?」
「吾师曾经提过…『若为报恩,纵然使剑亦在所不惜』这句话正是为了这种时候吧。」
听得我都不禁想哭了。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人与人的缘分已经带给我太多恩惠了。
但是有那个在路边袭击我们的疯子存在,这些恩惠或许都被扯平了吧。
「谢谢你。」
就这样,我拉拢「北帝」奥贝尔·柯尔贝特成为同伴了。
★★★
「详细就省略了。以结论来说,你会被杀死。」
「真的假的。换句话说,你是从有别于这里的异世界转移来的异世界人,甚至为了救我一命而带了帮手来吗!你简直是超级大善人嘛!」
「虽然我想回去也是原因之一啦……」
鲁迪乌斯还是一样非常好沟通。
我刚解释完,他就立刻掌握住事态。
因为我们同为转生者与转移者吧,但鲁迪乌斯的友善态度也是原因。不然通常会更警戒的。
「话说,你相信得真干脆呢。」
「还是因为我转生过一次吧……而且实际上,也存在能够预知未来的人。」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人神大人的模糊姿态。
的确。既然有那种存在,那干脆地相信超常现象也很正常吧。
「那么,你的作战计划是?」
「基本来说,就是靠人数差距辗人的感觉吧。」
包含鲁迪乌斯、艾莉丝、瑞杰路德、奥贝尔还有我,我们有五个人。
虽然我几乎可说是帮不上忙,但包括鲁迪乌斯在内的另外四人,实力都强到没有我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管那个男人有多么强悍,那么多高手一起发动突袭的话,总该有十足胜算了吧。
相较于拿着功能手机满脸笑容的我,鲁迪乌斯面露忧愁。
「嗯……」
「这个计划有何不妥吗?」
「不,就这么办吧。」
鲁迪乌斯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
嗯,我想也是。「那个男人」从他的角度来看,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虽说自己会被那个人所杀,但是突然要不容分说地攻击对方的做法,或许违背了他的作风吧。老实说,我也不太喜欢这样做。
「嗯…我不太会形容,但对方真的是很不妙的家伙。你或许不满意要突然偷袭对方的做法,但你就先当作受骗,帮助我吧。」
「不是,你说的我都相信喔。嗯,就算你真的对我撒了什么谎,想回去原本世界的部分听起来也并不假。」
鲁迪乌斯的话语充满温暖。
「换作是你,要是发现在异世界苦恼的日本人,你也无法置之不理吧?」
这句话,我在前一次轮回也听过。
我想,不管接下来还会经历多少次轮回,鲁迪乌斯一定都会对我说出这句话吧。
既然如此,我也只要回应他这句话就好了。
★★★
抵达赤龙下颚了。
然后,与「那个男人」再次邂逅。
银色的头发,金色的双眼,身材高大的男性。
一看到那个男人的瞬间,瑞杰路德就全身战栗地强烈警戒他;艾莉丝一脸苍白紧握住剑柄;就连奥贝尔也不例外地睁大双眼,自额上流下了涔涔汗水。
只有我和鲁迪乌斯无法理解他们的反应,按照计划采取了行动。
我彷佛要向无防备地接近过来的「那个男人」插嘴一样,身体靠向他说:
「喂,老兄,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接着,我的手臂立刻飞了出去。
正如文字形容般地,整截手臂飞到半空中
那个男人,别说有因为照相机功能的闪光而闭眼了,他甚至丝毫没有胆怯,只是淡然地对敌人展开反击。
在我察觉到自己失去了部分肉体以前,瑞杰路德猛扑过去。
瑞杰路德刺出的枪击,才第一枪就被男人利落握住,然后被男人随手击出的一拳直击下巴,像落石般落地不起。
艾莉丝与奥贝尔也接着展开了攻击。
他们也一样,被轻松地击倒了。
艾莉丝还未碰到男人就被击飞到老远,奥贝尔的第一击被男人架开化解后,胸膛就遭到贯手击穿了。
然后,鲁迪乌斯在最后施展出魔术。
他击出的岩石既大又快,就算目标的脑袋直接被撞飞也不奇怪地,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命中目标。
然而,男人毫发未伤。
不,命中的地方有造成一点小伤。就像在看书的时候,手指被纸张划伤般那样细微的伤口。
鲁迪乌斯随即毙命。和上次一样,胸膛遭到贯穿。
「啊……啊……啊啊啊……」
我也只苟延残喘到这时而已。只见男人的身体一晃,他的手臂已然埋入我的胸膛。
「不——!」
艾莉丝的惨叫缭绕不绝。
我为什么会如此小看了这个男人的实力呢?为什么会觉得只要发动偷袭就能勉强打倒他了呢……?
到底、为什么……
就在受到后悔感的折磨之间,我听到了奥贝尔最后的声音。
「难道你是……龙神……奥尔斯帝德…」
我想,这一定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吧。
★★★
「……可恶!」
才迎接第三次的早晨,我就立刻殴打床铺。
什么叫做很简单?什么叫做可以轻易让他睡得跟死人一样?
至今为止,这种状况明明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过,一次也没有啊!
啊啊,可恶,我又害鲁迪乌斯死掉了!
奥贝尔也是,让他无为地冲上去,无谋地死掉……都是我害的。都怪我……
「看你心情不好,是尿床了吗?」
在我自责的时候,奥贝尔已经站在我身旁了。
「……奥贝尔先生。是叫龙神奥尔斯帝德来着?你知道这个人吗?是个有银色头发、金色双眼的人。」
「当然知道。不过,这世界上没有一位剑士不认识那个名字。位居七大列强第二名的『龙神』是在第一名是否存在都很可疑的如今,相传为世界最强的高人。」
「具体来说,他到底有多强?」
「虽然吾师也是世人奉称为『北神』的七大列强第七名……但是龙神又是超出规格的强者了。拥有不死魔族之血缘的他(指北神),肉体顽强到近乎是不死之身,还能挥舞与他身高相当的巨大魔剑,而且他还是一名曾将好几头如山般巨大的魔物拿来贡为祭品的英杰……但是如此高强的他,好像曾经毫无办法地败过给谁。其他的逸事还有——」
之后,我听了好一会儿奥尔斯帝德的奇闻逸事。
而且越听越觉得这个男人不妙到了极点。
有人说,他能藉由预知未来回避一切的攻击。
有人说,就算无法回避攻击,也能使其无效化。
有人说,他精通世间一切的武术。
有人说,他甚至能一击粉碎高山。
有人说,他恐怖得连赤龙遇到他都要避开经过。
「七大列强」在这个世界上是超出规格的存在,但是其中的前四名列强,似乎更被称为例外中的例外。
那样的大人物,到底为何会在那种地方活蹦乱跳地徘徊啊?这个游戏的平衡性是怎么搞的!
他的逸事净是让我想骂出这些话的内容。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我真想诅咒靠小聪明想出的技俩就去挑战他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奥尔斯帝德一向神出鬼没,是一生或许都见不到一次面的高人。所以他的传闻到底哪些为真,完全无法调查昵。」
就我所见,那些传闻并不假。
别说能回避一切攻击了,他还能准确地针对全员的攻击给予反击。奥贝尔自不用说,瑞杰路德和艾莉丝明明也有相当的实力才对,却都被他干净利落地击败了。
想必有能被世人谓为传闻的强悍吧。
「顺便问问,如果奥贝尔先生与他交手,会怎么战斗呢?而且若是还处于绝对输不得的状况下。」
「哦?居然问及战斗这不稳的问题啊。」
「不,就只是好奇问问而已。你看嘛,男孩都会对这种事有兴趣吧?『这个人强得乱七八糟,要怎么做才能打败他啊?』这种感觉。」
我并没有这个世界的知识。
那么,首先要收集情报。我得明白这个世界的剑豪会怎么作战,又会如何采取行动。然后我必须从这些情报中找出能用的办法。
「是这样啊。我的话,首先会——」
我一边听取奥贝尔的想法,一边拟定与奥尔斯帝德作战的计划。
★★★
「嗯……」
说完计划,鲁迪乌斯又发出若有所思的声音。
没错,是「又」。
「这个计划有何不妥吗?」
「不,就这么办吧。」
连回答也一样。不过这次我有点在意了。上次虽然没放在心上,但经过一次失败后,凡是有造成不安的因素存在,我就想要问清楚。
「不不不,你有想法吧?像是计划有破绽之类的!还是对要攻击无辜的奥尔斯帝德让你有所不满!有想法就告诉我吧!我们不是死党吗!」
「我们啥时成为死党啦……没啦,我也不想被杀啊。毕竟生命只有一条,当然要全力抵抗。」
「你的想法我完全同意,既然如此……」
「我单纯是在想,应该还能做得更夸张。」
「更夸张?」
「比方说……如此这般……」
「如此这般——真的办得到吗?那种事情……」
鲁迪乌斯提议的作战计划比我设想的又更上一层楼。主要是规模方面。
该说是以我的常识很难办到吗?总之是个如果不是能办到,就不会提出想法的夸张计划。
不过,万一真的能做到那种事情,将会确实提高胜算,而且是高到不能再高了。
「你真行耶,该说不愧是异世界转生者吗?当真是开挂作弊了吧。」
「还好啦,不好说。虽然还不到开挂作弊的程度,但是多亏能办到这件事,我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努力活下去喔。难道昴没有像我这样的吗?啊,你好像能预如未来是不是?」
「这……我不能说。」
其实我有想过,先告诉鲁迪乌斯「死亡回归」的事,再来拟定对策应该会比较好。但是唯有这件事我办不到。因为只要我打算告诉谁有关「死亡回归」的事情,我就会遭受完全不愿想起的痛苦折磨,就连只是说出来都办不到。
「哦——这样啊。」
「我也认为既然是这种状况,就该彼此亮出一切比较好喔?只是我虽然想说,却有无法说出口的深刻隐情——」
「没关系。既然是不能说,而不是不愿意说,那大概就是『那回事』吧?我懂我懂。」
「我好像真的要哭了。」
异世界转生者与异世界转移者之间,因为有相同的知识基础,所以有即使不说也能通的事。而那居然会让我感到如此轻松……
「要哭就等一切结束后再哭吧,兄弟。」
我想,鲁迪乌斯肯定也有与我一样的想法吧。
★★★
第三次的成功与否,在鲁迪乌斯施展魔术时开始了。
首先,他对赤龙下颚的入口施展大规模的土魔术筑起墙壁。
接下来,在缓慢出现的奥尔斯帝德身后也筑起墙壁,阻断其退路后,大规模的灾害猛烈袭击了他。那规模只能称为灾害了。
站在山崖上的鲁迪乌斯施放了各种魔术。
猛烈到像核爆般的爆焰。
量多到令人觉得需要诺亚方舟的洪水,并接着施展冻到近乎超过绝对零度的冷气,将所有的水冻结……最后还用了一大块岩层,像是加盖般地覆盖上去。
不可能有生物能在这些魔术下幸存。他施展的就是如此压倒性的魔术天灾。
之后再从尸体身上回收魔道具就行了。
就算奥尔斯帝德强到这样都打不倒,也会受到相当大的创伤才对。这样的话再用第二、第三个…!
「骗人的吧……?」
奥尔斯帝德毫发未伤。
冲破冰块与岩层出来的奥尔斯帝德身上,毫无任何伤害。
顶多只有衣裾烧焦了而已。
「哇啊啊啊!撤、撤退!快撤退!」
鲁迪乌斯失去从容,跑向山的方向。演技真好……咦?他不会真的从容尽失了吧?下一个作战没问题吗?总之第二作战开始了。
「鲁迪乌斯!信号!快放信号!」
「啊、喔,好!」
鲁迪乌斯慌慌张张地往天上击放魔术。
魔术咻咻地升空后「碰」地绽放光芒与巨响,随即消失。
「!」
奥尔斯帝德停下脚步。警戒似地凝视着天上的光芒。太好了,因为他的创伤比预想的小,动作又快,原本以为我们会就这么被他杀死,但看来勉强发挥作用了。
「你们做了什么?」
我回答奥尔斯帝德的问题:
「我们设想过了……既然传闻中连赤龙都必须避开你行进,那为什么你还要走不会遭到赤龙攻击的安全道路——『赤龙下颚』呢!」
重头戏就这样突然开始了。而且没有一切能顺利进行的任何保证。
但是,就我从奥贝尔那里问到的情报,要是在这一带发出夸张的声响与光芒,将会——
「吼吼吼吼吼吼!」
伴随着巨大的咆哮,天上同时飞来了赤影。
抬头一看,天上有龙在飞着。那是与山脉名称相关,中央大陆最强的生物——一大群赤龙来势汹汹出现了。
「原来如此,你们很有计划。」
奥尔斯帝德仰望,没兴趣地说道:
「但是,很遗憾。」
奥尔斯帝德的身影在瞬间消失无踪。
如此以为的瞬问,一头赤龙的头颅忽然炸开落地。鲜血不断地从失去头颅的颈部涌出流下。
看到这个光景,赤龙们的反应明显狼狈不堪。
「才一击就……」
「喂,真的假的……」
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按照预定计画,我们原先会采取至少能保护自己的行动,随后再与看到信号赶来的瑞杰路德等人,一起对奥尔斯帝德给予致命攻击的。不过不需要了,完全没必要了。
因为,赤龙在我们眨眼之间就全灭了。
而我们也在那之后接连毙命。
★★★
后来,又重复了好几次回溯。
能尝试的办法,全部都试验过了。
向奥贝尔、瑞杰路德与艾莉丝寻求建议,还进入冒险者公会召募同伴…
甚至尝试下毒、尝试让他触发陷阱。
可是仍然赢不了。彷佛我们完全不是对手。
无论采取哪种作战,我们都会被他击败后难看地死去。
在这些回溯中不管我说什么,鲁迪乌斯都会协助我。
即使我由于焦虑,而不禁用了难听的口吻也一样。
「换作是你,要是发现在异世界苦恼的日本人,你也无法置之不理吧?」
他总是会在最后这么说道,即使面露苦笑也不会表现出嫌恶。
每累积一次轮回,我想让鲁迪乌斯活下去的意志就更加强烈。
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不到正确答案的我,真的不知道。
伴随着焦虑,我的视野陷入了漆黑,重新开始下一场轮回。
『后篇下集待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