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的办公桌前,两名装备精良的S级魂猎,一左一右将苏明安包围。
他们神情警惕,手搭于腰间的佩剑之上,似乎随时可能拔剑。
桌后,艾尔拉斯从满桌文件中抬起了眼皮,他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疲惫。
“解释一下吧,S级魂猎,苏凛。”艾尔拉斯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往的亲和。
他看向苏明安的眼神,此时分外严肃:
“结界只有架设者本身才可以无伤破除,你是今早事件的结界的架设者?”
苏明安没说话。
…他不是结界的架设者。
只是可能因为苏凛的能力特殊,他莫名其妙就无伤破解了那个结界。
“想以沉默应对审问吗?”艾尔拉斯起身,肩上的银色星星蕴着一层亮光。
他双手背于身后,在办公室里徘徊两步:“可惜在魂猎这里,沉默只能代表默认。”
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苏明安抬起了头。
“…你也解释一下吧,艾尔拉斯。”他忽地开口。
艾尔拉斯侧头,眼里闪过精光:
“什么”
“那个二次清扫任务,是怎么回事。”苏明安淡淡道。
“什么怎么回事?”艾尔拉斯依旧反问。
“东区十三街,根本就不存在隐藏着的魂族。”苏明安看着他:“你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我,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
艾尔拉斯笑了声。
他将手搭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我给你的任务,是真实的,十三街的确存在魂族。”艾尔拉斯说:“受害者已经出现了,正是嘉尔德。你也看到了,她身上有着巨大的伤口,又被魂族那么残忍地挂了起来——正是因为你昨夜玩忽职守,没有抓到那名隐藏着的魂族,她才会遇害。”
“不可能。”苏明安否决得干脆。
十三街根本就没有魂族的味道,怎么可能存在魂族。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不可能’的呢?”艾尔拉斯忽地放低了语气。
身旁的两名S级魂猎的视线定在了苏明安身上,一股低沉的气压在室内涌动。
“我听说,魂族之间,能够彼此感应的气息——他们可以准确地判断哪片区域存在魂族,哪片区域又不存在魂族。”
艾尔拉斯说着,脚步在光滑的瓷砖上转了个半弧,皮靴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昂着头,凝视着站在桌前的苏明安,语气里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还听说,在前天夜里,南区魂族之城那边,出现了一位新的,戴着白色面具的领导者。”
苏明安看着他,表情未变。
“另外,我听说,正好在前天夜里,你神秘消失了一晚上。连巡防的魂猎都没有发现你的踪迹。”艾尔拉斯转身,手里一晃,现出了一个纯白的面具:“手下魂猎有人给我提供了录屏石,石头记载了那名魂族新领导者的样子…这是我找工匠新打制的面具,需要我给你对照一下吗?”
他伸出手,隔着一段距离,将纯白面具举在了苏明安脸部的位置。
“…你看。”他沉默片刻:“一模一样。”
他放下面具。
面具磕在桌面,发出清脆响声。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
忽地,苏明安开口:
“艾尔拉斯。”他说:“我没有要害魂猎的意思。”
“…”艾尔拉斯没说话。
他转身,去了其他房间,片刻后,拿着一个冒着白气的晶石返回。
他将石头抛给苏明安:“握住它。”
苏明安将其握在手心。
艾尔拉斯和旁边两位魂猎的视线,牢牢定在了他的手上。
片刻后,苏明安摊开手,石头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模样毫无变化。
检测之石检测不出他的魂族身份,这是苏明安早已知道的事。
艾尔拉斯手搭在办公桌边,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苏凛。你是苏凛大人的后代,我曾经很信任你…无论你的行踪如何诡异,无论你是否前去过魂族之城。”他说:“…但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是怎么控制住整个魂族的。塞维亚那个家伙我了解,他根本就不是会屈服于一个人类的存在。”
“…除非。”艾尔拉斯转过头:“你是魂族与人类的孩子,对吗?”
苏明安愣住了。
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破裂,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极有可能的答案。
不被检测之石检测,不需要进食人类灵魂,身上有着人类的味道,却能闻出魂族的味道…
两个种族的特点在他的身上诡异地结合。
他忽的想起了那天夜里,卡桑背着小娜离开的身影。
…原来还有这种两个种族结合而成的存在。
“苏凛。”艾尔拉斯看着他,指尖缓缓点着桌面:“我不关心你的想法如何,你有多大的野心…我也不关心你为什么回到普拉亚,你为了什么而战…”
“只要你心向人类,帮着人类,与魂族毫无瓜葛,我便能信你。我能给予你贡献点,给予你自由行动的权力,给予你谢路德的信任,给予你隐藏队队长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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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普拉亚缺乏稳定,普拉亚需要你这样强力的战士,你也确实为花街的任务做了大贡献,极为出色地解决了那些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所以我信任你,我需要你,我可以给予你想要的奖励和荣誉。
“但现在——”
他收手,手搭于腰间手枪之上:“…你无法解释,你是如何破解那个结界的。我也…不可能容忍一个魂族的首领,还生活在魂猎的区域,直至混到了我的眼皮底子下。
“所以现在,
“我不信任你了,苏凛。”
艾尔拉斯拔枪,枪口对准苏明安。
稳定的室光下,他眼底里的遗憾分外明显。
“苏凛,离开普拉亚,或是死在这里,看在你爷爷的份上,你做个选择吧。”他说。
身旁两个S级魂猎同时转身,拔剑,剑身晃光,剑尖一前一后,横于苏明安身旁。
“很遗憾,我的同僚。”S级魂猎克里斯蒂轻声说。
“…”S级魂猎艾德保持沉默。
而在他们视线聚焦之处,苏明安抬起了头。
“叮咚!”
系统语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由于你失去了魂猎首领艾尔拉斯的信任,无法参加“海上盛宴”,完美通关·天国线默认失败。
进入完美通关·地狱线。
“一念天国,一念地狱。”
线路提示:利用魂族阵营,发动战争,屠杀普拉亚居民,抢占普拉亚。
苏明安没有拔剑的动作,也没有抬手的态势。
他只是缓缓地抬头,而后,以一种极为尖锐的态度看向艾尔拉斯,直视着他的眼睛。
“艾尔拉斯,在此之前,回答我。”他说。
艾尔拉斯举着枪,眯起双眼。
低沉的气压在他们中间酝酿。
“十三街,到底存不存在魂族?”苏明安问。
“…”艾尔拉斯沉默片刻:“存在。”
“嘉尔德,是被那名魂族害死的吗?”
“…可以说是。”
“谢路德现在在哪里?”
“他违反了教堂的规定,你不必再提起他。”
“明白了。”苏明安说。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嘉尔德托付给他的相片,手指在相片上磨了磨。
“离开普拉亚吧,永世不得返回。”艾尔拉斯说:“你是苏凛的后代,你的爷爷为普拉亚作了极大贡献,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可以留你一命。”
在魂猎们紧张的视线中,苏明安将相片收回了背包,而后,抬起了手。
“不需要你看苏凛的面子。”他说。
热气在面前晕开。
坐在烤肉桌前,苏明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曲起片刻,而后又迅速放开。
“我跟你说,我真是傻过头了才跟那帮人一起跑去南区,真的,捡到的都是垃圾装备,完全不能用…”身旁,林音用着两双筷子,左右夹击地吃肉。
吕树在她的身边喝茶,似乎对肉不感兴趣。
苏明安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回档回到了昨天夜里。
“谢路德,我们走。”他说。
“哎哎哎,你不多吃一点嘛?”林音在后面喊:“再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了,不抓紧时间享受一下吗…”
苏明安没理会她。
他迅速走出烤肉店,一瞬间走入夜色,将她的喊声和烤肉的热气丢在身后。
谢路德立刻跟了上来,神情有些紧张。
接下来的进程,都与上一周目极为相似,苏明安在路过老太太家时,看见里面被窗帘遮蔽着。
他随着谢路德一路走到头,依然没有闻到魂族的味道。
“看来情报部那边出了问题…”谢路德有些懊恼地道。
苏明安没有搭他的话。
他知道谢路德必然隐瞒了什么,这个二次清扫任务也满是疑点。
嘉尔德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在夜间外出,以至于死在了魂族的手上,还被挂了起来?
教堂为什么会深夜起火?
谢路德为什么会因违反规定而受罚?
苏明安告别处处隐瞒的谢路德,走进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门,他站在原地不动,忽地看见一道黑影朝他走来。
…果然。
他记得,在上一周目,是有个人在他房间里藏着。
他的腕表亮起,将走来的人模样照了个完全。
“…乐乐?”
苏明安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黝黑少女。
这正是老太太嘉尔德的孙女乐乐。
她一直对他怀有警惕,他没想到她会在夜里跑到他的房间里。
乐乐穿着身清凉的裹胸,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凉,脸上有着泪痕,眼睛微红,看起来刚哭过。
“嘘…”
乐乐一看到他,立刻一脚踹上来,将门踹关上。
她让他小声点:“…别让外头那个光明骑士发现我在这。”
“找我有事?”苏明安说。
乐乐沉默片刻。
忽地,“扑通”一声,她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她的额头磕地,发出响声。跪的动作很用力,苏明安感觉地都震了震。
“求求你…”她轻声说,声如蚊讷:“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苏明安想明白了。
昨天夜里,乐乐其实找他求救过,只是他上床的动作太快,她连出声都来不及。
到了第二天,一切都已经发生,他开门时,领居家已经没人。
“你和外头那个光明骑士认识,他之前还喊你‘队长’,你一定很强。”乐乐说:“只有你能救我奶奶了…”
“你说。”苏明安说。
“我奶奶,在下午和你谈完话时,突然不见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乐乐哽咽着:“我那时在杂货店买东西,根本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一回来,家里只剩我妈妈在睡着,奶奶却不见了。”
“她腿脚不好,夜间看不清路,是不会在夜里出门的。”乐乐说:“当时还是傍晚,我还以为她过会会回来,但一直等着天黑了,她依然没有回来…我听说了,十三街有个隐藏的魂族,一定是那个魂族,把奶奶抓走了…不然她一定会回来的…”
“了解了。”苏明安说:“我现在去问问周边的魂猎,你在这里等着。”
“等等。”乐乐抓上他衣服:“带我一起去吧。”
“不需要。”
“我身手不错,能帮上你的。”
“不需要。”
苏明安一把推开她,开门。
斜斜的月色洒落入内,沐浴着月光的光明骑士,正安静地站在门口。
谢路德看了眼屋内的景象,并未露出意外的神情。
“光…光明骑士…”乐乐一瞬间闭嘴。
面对着露出害怕神情的乐乐,谢路德却并未表现出绅士的一面。
他无视了乐乐,看向苏明安。
“队长。”他说:“您回去睡觉吧,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信息。”苏明安说。
“队长,您不用管这种事。”谢路德劝道。
“谢路德。”苏明安盯着他:“我以队长的名义命令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信息。身为云上教堂的骑士,你不该对此有所隐瞒。”
谢路德微微侧头。
看向挂在门口,空荡荡的晾衣杆,他的眼神些微变动。
“既然这样…那您跟我来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