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快,快给我喝药!”
男人一回到家,就听见了妻子的惨叫声,她腹中的胎儿又在折腾了。
男人端起汤药,注视着其中漂浮着的那块胎盘,难以忍受心中的厌恶,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不再忍让了。
男人将那碗汤药直接摔碎在地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药中的那块胎盘似是在微微蠕动。
“相公,你这是——”
妻子的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疼痛,她惨叫一声,抱着肚子开始挣扎。
腹中的胎儿似是在愤怒,双手将肚皮撑得只剩下薄薄的一片,甚至肚皮处都渗出了鲜血。
透过那薄如蝉翼的肚皮,男人甚至能看清里面胎儿的脸部轮廓。
女人惨叫不已,大声咆哮。
男人颤抖着手取出一张黄色符箓,往妻子的肚子上一贴。
轰隆!
虚室之中好似有雷霆炸响,整间屋子都为之一震,一些瓷器都在叮当作响。
刹那间,她腹中的胎儿缩了回去,变得十分安静。
女人浑身流汗,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肚子上的那张五雷符上不断有热流涌出,让她的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本就是孕妇,受此一激,裙子下凉飕飕的,低头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羊水破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相公,快,快请产婆!”
女人连忙喊道。
男人却沉默地低下了头。
这个孩子来得太过诡异,他现在非常怀疑,这是佛母的孩子,那一晚,和自己共度春宵的,不是妻子,而是附身在妻子体内的佛母。
直觉告诉他,如果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恐怕会发生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上山,我们上山!”
他猛地抬头,目光坚定。
“我们去灵官庙,找张道长!”
他将妻子一把抱起,大步向外面走去。
或许是因为佩戴着那张火符的缘故,他觉得亏损许久的体内涌现出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好似有个炉子在心口燃烧,在抱起一人的前提下还能跑动。
但就在他想要踏出大门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种莫名的吸力,侧室供奉的佛母雕像传出明显的震动声。
四周阴风怒号,好似鬼神震怒。
好在他身上有着一张萨真人火符,随着火气升腾那些阴风顿时为之一滞,身后的吸力也减弱许多。
男人终于带着妻子踏出了大门。
外面明月高悬,星辰璀璨,恍惚间他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种兴奋感在心中升起,他做到了,他终于带妻子逃出了那个牢笼,让她再次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不过妻子怎么如此安静?
低下头,他看到了一双阴沉、冷漠、怨毒的眼睛,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要带我去哪?”
她一字一句,声音非常低沉,令人有种莫名的寒意。
肚皮上,那张五雷符已经化为了灰烬,随风飘散。
眼前一花,他竟然看到妻子的嘴巴处浮现出无数根狰狞的獠牙,仿佛一根根刚刺,让他的手指隐隐作痛。
他望着妻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個可怕如梦魇一般的佛母神像!
妻子…再一次被佛母附身了!
下一刻,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妻子的身上开始缓缓长出一只只胳膊,仿佛一只只鬼手,向着他伸来。
一道道火焰浮现,试图挡住那些鬼手,将数只鬼手烧成灰烬,但火焰本身也在迅速消耗。
“又有臭道士来多管闲事!”
‘妻子’声音冰冷,继续道:“虽然有些道行,但一样救不了你,本来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不想杀你,但现在…是你自找的。”
滋啦!
随着一道破碎声,火焰彻底熄灭,他身上的火符也化为了灰烬。
完了!
男人如坠冰窟,连张道长赐下的符箓也挡不住这邪祟吗?
他闭上眼睛,心中已然绝望。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睁开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佛母的几只手臂全部被震碎,一道透明的光圈飞出了妻子的身体,落入了佛母的雕像中。
咔嚓!
那雕像竟然一瞬间爬满了裂痕,摇摇欲坠,上面的红布更是在不断震动,里面响起一道惊悚的声音。
“怎么可能?”
“是谁在庇护着你?”
“这种力量…”
佛母…竟然被吓到了。
男人不敢耽搁,抱着妻子就往灵官庙的方向赶去,失去了火符,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疲惫,速度越来越慢。
更糟糕的是,妻子已经昏了过去,羊水不断流出,其中还伴随着鲜血。
但好在灵官庙并不算远,没多久他就来到了山脚下,正好遇见了下山的庙祝。
“居士莫慌,张道长即将出关,他命我先来接你上山。”
男人的家中。
佛母神像不断颤抖,体内似是有两种力量在不断交锋,雕像上的裂痕补了又碎,碎了又补,反反复复。
阴风吹过,将那红布彻底掀开,露出一张恐怖的脸。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一张满是獠牙的嘴,散发着一种邪异的气息。
她的嘴巴一张,从四面八方吸来了一道道血气,四周的百姓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最诡异的是,从远处的地下深处,爬出了十个穿着红肚兜的鬼婴,约有四五岁大小,手中捧着各种新鲜的胎盘,血肉还在微微蠕动。
他们讨好地将那些胎盘递到佛母嘴边,但佛母却直接张开那张满是獠牙的大嘴,将这十个鬼婴全部吞了进去。
一道道血芒在雕像中绽放,那些裂痕终于恢复,不再复发。
鬼母缓缓转过头,望向的正是甘泉山,灵官庙。
“张道长,我们回来了,这个女人似乎要生了,您看…”
庙门外庙祝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犹豫。
当世的许多道观和佛寺,都很忌讳孕妇在庙中分娩,毕竟妇人的天葵血都至阴至秽,更何况是分娩,血气污浊,那样太不敬神明,也会影响风水和气运。
他敬仰王灵官,但又对这个孕妇于心不忍。
主殿中,张九阳仍然在炼制缚龙索,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他也能分出部分心神。
“先管活人,再管泥塑。”
张九阳直接给了他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声音十分坚定,沉稳有力,从容不迫。
“灵官爷有灵,能辨世间善恶,只要我们是在真心行善,祂老人家又怎么会怪罪呢?快把人送进庙中。”
“是!”
庙祝精神振奋,连忙带着两人进来,将自己的床搬出来,让女人躺在上面。
在刚踏入灵官庙时,她就已经苏醒了,此刻不断发出惨叫,腹部用力想要将孩子生下来,但那里就像是卡住了一样,完全没有成效。
鲜血不断流出,将床被都染红了。
“道长,我,我也不懂接生之法,而且这孩子…好像不太对劲…”
庙祝能感受到,女人流出的鲜血中有着很浓的阴气和邪气,几乎呈乌黑色,让他的法力都有些凝滞。
主殿中,张九阳睁开天眼。
视线透过房门,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腹部,并继续穿透肌肤,看到了里面的那个婴儿。
四肢已经发育成形,婴儿似是感受到了张九阳的注视,在羊水中猛地睁开双眼,乌黑的眼睛中有着一种呆滞。
仿佛三魂不全,七魄不生。
张九阳皱起眉头,他看到并非女人生不出来,而是里面的那个婴儿,竟然用手脚扣住两端的血肉,自己不愿出来。
所以任凭女人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生下来,反而自己疼得死去活来。
还有就是,这个婴儿目光呆滞,看起来并不是有意要伤害妇人,只是三魂不全,处于一种行尸走肉的状态,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某种冥冥中的本能。
佛母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孩子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张九阳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是在哪里见到的他们?”
“是在山脚下。”
听到庙祝的回答,张九阳再次皱眉,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之前他正处于炼制缚龙索的关键阶段,不能分出太多心神,故而只是赐下雷火双符,让男人去接他的妻子来灵官庙。
但后来他在度过了关键阶段后,又分心为其算了一卦。
如今他的六爻卦术不说能比肩杜神算,在术算一道中也算是个好手了,他算出男人身上的劫气不减反增,那佛母的道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两张符怕是不够用。
故而他赶紧派庙祝下山,并让阿梨在暗中守护,去那个男人的家中看一看。
却不想,对方只靠着那两张符,似乎就逃了出来。
这和他算的那一卦有些冲突。
“九哥,我们确实是在山脚下看到了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追兵,那什么佛母,说不定已经被伱的符给吓得屁滚尿流了”
阿梨不以为意。
张九阳却摇了摇头,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将目光望向那女人腹中的孩子。
四目相对,他脑海中电光一闪,结合男人之前的话,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表面上看,佛母好像是想借助女人的身体来生下自己的孩子,但这其中有一个巨大的疑点。
那就是这个孩子为什么都快要出生了,却依旧是神魂不全,痴痴傻傻的状态?
如果说,佛母的目的不是生下自己的孩子,而是…为自己选择父母呢?
那个孩子,就是她自己!
或者说,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肉身,投胎转世。
这个孩子之所以到现在都神魂不全,是因为佛母的魂魄还在外面,没有附身在其中。
之所以用手脚抠挖着血肉不愿出来,也是在等佛母。
所以…佛母一定不会放弃,她要赶在这个孩子出世之前投胎入腹,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阿梨,把她打晕。”
“好嘞!”
阿梨调转刀背,粉色刀光一转,将惨叫中的女人直接拍晕,周围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张道长,这——”
男人看到晕过去的妻子,有些不知所措。
“放心,在胎儿出世之前,她不会出事的。”
张九阳的天眼看到,随着女人大出血,那霸道的婴儿竟然反哺出一道道灵力,滋养着母亲的身体,护住其心脉。
生命的本能让其意识到了此刻母亲的重要性。
“真正要担心的,是你们的安危,如果我所料不错,佛母马上就要上山了。”
张九阳声音凝重,道:“你们都进入主殿来。”
哗啦一声,主殿的大门自动打开了。
一股股热浪从其中涌出,火焰、金光还有龙吟交织在一起,隐约可以看到其中坐着一道笔挺的身影。
殿中的灵官神像威武肃穆,神威凛凛,让人很有安全感。
众人连忙进入主殿。
门自动关上。
庙祝这才看清,张道长似乎是在祭炼一件法宝,那好像是一条绳子,又好像是鞭子,在赤金色的火焰中如游龙般飞舞,散发着夺目金光。
仅仅是看上几眼,他便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在四周的门窗上贴上雷符和火符,再将我的这柄剑悬挂在正门前,可保一时平安。”
锵的一声剑鸣,斩鬼剑自动飞到庙祝身前,虽然有着剑鞘,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锋芒。
这就是张道长曾经斩杀了昆仑散人的那柄斩邪神剑吗?
庙祝十分激动,也为张道长的信任而感动。
“阿梨,你守在门前接下来不管来的人是谁…都杀了。”
“好嘞!”
她十分兴奋,终于又能打架了,想起九哥曾经念诵的那首诗,她骑着纸马,手持菜刀,旁边跟着几大猖兵统领。
“九哥你放心,谁敢横刀种马,唯我梨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