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语坐在皇承恩旁边,多年没有洗漱的皇承恩身上遍布恶臭。
“该洗一洗了。”
萧暮语自顾揭开封泥,喃喃说道。
皇承恩止住了大笑,感叹一声,落寞的说道:“身上都是屈辱,洗不掉的。”
萧暮语举起酒坛子,想要跟皇承恩碰一碰,喃喃说道:“慢慢洗,总会洗掉的,用大璃的血来洗。”
皇承恩听见萧暮语这句话,两只眼睛露出精光,双眼深处遍布战意,慌忙揭开酒坛的封泥,举起酒坛跟萧暮语的酒坛碰在了一起,然后狠狠痛饮一口。
喝了一口算不上精美,但在这小镇当中已经可以说是极品的好酒,将酒坛放了下,喃声问道:“将来若是被西凉围成了,你会怎么办?”
皇承恩拿乌黑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回应道:“如果是之前,我会突围冲锋!”
萧暮语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么现在呢?”
皇承恩沉默了,眼睛再次浑浊起来,恍若陷入了回忆,许久之后才沙哑的说道:“现在,我会学刘直,坚守!”
刘直,也是皇承恩部下,一城之主,南部防线的重要一环,守城能力,他排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当年西凉大军举兵,所有战线节节败退,唯独刘直那一城,坚守足足半年,西凉大军无法精进半步,直到半年之后,大炎皇城灭亡,城中军心动摇,副将将他抓了起来,开城投降,被西凉所擒。
西凉想拉拢他,无果,被扔到了西凉放羊。
萧暮语点点头,对皇承恩的回答很满意,当初的皇承恩脾气火爆万分,不管情况如何,都要带兵冲锋,这也是导致南部战线迅速溃败的原因之一,经过那一败,皇承恩的确有所改变…
萧暮语眯着眼睛,沉声问道:“尚能饭否?”
毕竟是老将了,若是没法战斗,甘愿在这里虚度一生,萧暮语不会强求。
皇承恩度过春秋史记,自然知晓萧暮语这话中的意思,当即轻笑一声道:“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挥刀斩将!”
既然萧暮语用廉颇典故问他,他也用典故回应!他还能战!
听到回应,萧暮语心中松了一口气,当即站起身来,多年不曾使用的‘帝王心经’再次发动,陡然之间,一股帝王之气弥漫而出,双眼清明,充满王霸之意,恍若帝王巡视天下,阅览将士,天地之间,天子威压降落,阵阵微风袭来,风气之中好似夹带着丝丝颤抖,天子威气,万物颤栗!
萧暮语抽出腰间长刀,高举向天,霎时间狂风大作,天地肃穆。
皇承恩一把甩锅酒坛,单膝下跪,右手握拳狠狠捶向左胸。
行大炎军礼!
萧暮语居高临下,此刻的他已经化身为天子,身体之中龙吟阵阵,看着皇承恩,沉声肃穆道:“皇承恩,朕赐你大炎大将军之位,跟随本皇重整大军,讨伐叛逆,让大炎军旗竖立苍天,接刀!”
萧暮语第一次用出‘朕’这个口吻,的确,他父皇身死,他身为大炎太子,理当继位九五,即便大炎灭亡,但他还活着,他是大炎的太子,大炎的新皇!
皇承恩身子一颤,俯下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顶,等待皇帝赐刀。
萧暮语一手捏着刀柄,刀身贴在手掌之上,缓缓放到皇承恩手掌之上。
君主赐刀,良将接刀!
……(待会修改,最后一次,明日恢复)
就这样,众人来到了阳山镇,住进了一家客栈,这时候那名叫做明龙镜的公子哥十分勤快的支付了所有的房钱和饭钱。
此时的杨凯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都遇上了什么恐怖的怪物啊…
小丫头趴在桌子上,靠近烛灯看着书,一只手抓着一只油腻的烤猪蹄,好像书看得太入迷了,烤猪蹄都忘了吃。
那小嗷则是趴在地上,大口啃着烤得极香的烤猪腿。
名叫明龙镜的贵公子吃完了一碗猪肉,此刻坐在桌前,提着酒杯,跟没不算忙的店小二聊天。
一黑一白两位看不见脸的老者坐在两旁,细嚼慢咽的吃着一碗片好的烤猪肉,若是不知情的人。
看起来都很正常…如果杨凯康没有经历今天的事情的话,也觉得这一切很正常…
已经进入黄昏,萧暮语慢慢走在阳山镇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好似随意的散布,眼睛好奇的大量着这片地方。
走到了破损严重的土地庙,顺道拜了拜那位已经没了香火供奉的残破土地泥像。
走到只有一老一幼两位道长的道观,跟他们聊了几句,知晓了他们是湘尸派的人,被人很忌惮,但萧暮语却是聊得很开心,在他眼中,湘尸派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侠义门派。
最后,提着两坛高价买来,镇上最好的酒肆中珍藏好久的美酒,走进一条泥泞的小巷当中,停在了舔食着烧刀子烈酒空壶的皇承恩。
皇承恩瞧见眼前停了一双脚,没有抬头,停下来舔酒壶的动作,缩了缩身子,给那双脚的主人让开道路。
那双脚的主人没有走,还是站在原地。
皇承恩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一样没有抬头,只是抱起脑袋蜷缩在一起,笑呵呵的说道:“公子要打就打吧。”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无缘无故被人打的情况,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前朝大将,不愿投降,一心想要死之前杀几个西凉狗的大炎悍将!
皇承恩等了许久,却没感觉到那人动手,愣了一些,把护在脑袋上的手挪开了一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那双脚已经不见了,不过身边却是多了个长得俊俏的公子哥,那公子哥坐在泥泞、充满恶臭的地上,就坐在自己旁边,背靠着一睹漆黑的墙,提着一坛酒递在他身旁,好像正等着他接过去。
皇承恩愣了,看着那张熟悉中带着点陌生的脸,浑浊的眼睛缓缓清明,双眼之中绽放精光。
他不再蜷缩,坐在公子哥身旁,脏兮兮的手擦在身上已经破碎不堪,充满恶臭的衣服上,似乎想把手里的泥泞给擦去。
好不容易将手弄得略微干净了一些,皇承恩一把揽过酒坛,没有直接揭开酒坛的封泥,而是盯着年轻人的脸,仰天哈哈大笑,毫不在意的露出那只缺了一颗牙齿的牙床。
整整五年,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第一次真正开心的敞怀大笑。
大炎还没有真正灭亡,有这个年轻人在,大炎就有希望,他就有机会上战场,有机会把西凉狗赶到自己曾经全力以赴的战场,当着那二十万兄弟的面,一刀一刀斩杀西凉狗,一刀一刀的为了那二十万没有怂货的兄弟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