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郡郡治即墨,此处交结三晋辽东,海上远通箕子半岛,南连荆楚吴越,称得上是一等一的交通枢纽。
凭借此等优势,胶东郡在整个富裕的齐地,都是排在前列的大郡,商旅往来贸易如织,百姓安居乐业。
不独胶东是这样,当时整个齐国都是如此。
大兴商旅,裁汰军备,阿事秦国,以为盟好,关上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从来不去管中原六国打得天翻地覆。
很快,齐国就自己咽下了苦果,先是跨海征汉大败而归,紧接着又是秦军撕毁盟书剑指临淄。
守备力量被轻易击溃,甚至都没能组织起一场像样的保卫战,王上百官、军民商贾齐齐跪地请降。
秦国行商君策,奖励耕战,轻贱商贾事,偏偏商事活动占据齐地的主要地位,堪称齐地的经济命脉,几代人皆如此,一向是这么过来的。
在秦,商贾与赘婿列为一等,但凡有徭役戍边事,优先征发。
齐地几百年的繁荣就此中断,被秦统治的这些年,社会地位一落千丈,曾经前呼后拥挥斥千金的盛景不在。
不仅如此,秦律还禁止商人衣丝乘车,商人及其子孙不得做官,赋税加倍,产业也常常被秦吏寻个由头没收入官。
为了地方稳定,秦吏第一个法办的就是曾经在齐地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商人,百般寻找错处,不由分说,就是远徙他乡,至死不得还归。
齐地百姓并没有因为秦吏打压商贾而获利,相反,失去了繁华的商业活动,日子反而变得艰难起来,物价上涨不说,物用也有所不足。
因此,齐地各阶层蕴藏了诸多不满,只是民风性懦,爆发不出来罢了。
只是,突然间街头巷尾的风向变了,不时有人鼓吹反秦,只是缺乏挑头的。
始皇帝驾崩这股风吹过来的时候,闾里疯传,同时还有各地盗贼纷起,已经有了动乱的苗头。
如今又有一股风自东面吹来,炽烈狂肆的海风。
胶东郡守在此之前对东面并非全无警觉,也积极征召整训郡兵作了些准备,毕竟胶东是最为临近汉城的齐郡。
只是当千帆过海浩荡而来的时候,他与郡丞郡司马还是有些楞神,对面声势实在是太大了。
“胶东兵不过三千,来犯贼人少说也有五万之数,非我一郡之力乃至周边数郡合力所能抵御,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向咸阳求援,固守等待帝国大军。”
郡丞给出的建议是目前最合理的处置方法,郡司马则紧握手中剑,恶着眉头,苦思坚守之策。
秦律失军失地皆是大罪,三名郡主官就没往弃郡逃亡的路子上想。
不等郡守做出决断,外面传来书吏急急的喊叫声,“大人,不好了,有贼人打开了城门!”
行动划一,步调一致,配合紧密,明间相应,这样的敌人哪里还是贼子,分明是深通兵法军律的精兵。
郡治沦亡在即,郡守等人还想突出城去与其他各郡相联结,组织反扑力量,结果却陡然瞥见烽火台狼烟四起。
这是其他各郡求援的信号,相邻的临淄郡、琅琊郡都遭敌兵沦陷,也不知稍远的东海郡与济北郡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要不然整个齐地真的就完了。
“好,好...”
虽然对结果早有预料,韩经还是一迭声的叫好。
齐地三郡一日之间同时攻陷,除了调度有方行动迅速之外,有心算无心无备击无备也是其中的主要原因。
很少有人能想到始皇帝时期巴巴得赶着来上供称藩的边隅小国竟然能动员起如此巨大的力量席卷齐地。
秦楚大战,秦军也曾于巴蜀之地放船而下,但像这样用海船大规模调兵突袭的还是头一遭。
不良人在齐地经营不是一天两天了,对郡兵的渗透极深,倒戈相向不计其数,汉兵势众,秦军分散在各郡只能凭城坚守,一旦城门被内应打开,唯一的屏障也没有了。
“钟离眜与李左车将继续朝东海郡与济北郡进发,预期十日之内攻拔全郡,随后以暴风军团以东郡、薛郡为界防备秦军反攻,羽林军团转道北进。”
范增一手拄拐,另一只手在地图上来回指点,标出既定的行军路线。
“另外,虞子期的蜀山军团以及韩信所率烈火军团几乎于同日分别扑向辽东、辽西、右北平,辽东走廊官道还在抢修,预期三个月后就能恢复畅通,使两部将士们不必过分依赖海运物资。”
韩信的主力骑兵是箭头,蜀山军团镇压三郡重立秩序,韩信将继续往西进发,与李左车两头夹击,扫荡渔阳郡、上谷郡、广阳郡、巨鹿郡,如果一切顺利,那就顺势拿下代郡、雁门郡、恒山郡。
这些都是一早就制定好的,韩经听范增继续介绍,不断复盘,接着范增顿了顿,“期间也有不小的插曲,不良人传回来的加急情报,钜野湖泽的彭越反了,从钜野进发,攻打县城,声势十分浩大,有席卷薛郡之势。”
“钟离眜来信请问,当诸郡安定之后,是否攻击彭越之流。”
彭越,又一个骑墙者,先是阿附韩经,不惜亲身往新郑自投,稍有声势之后又一山望向一山高,于韩灭之后倒向大秦,跟罗网打得火热。
没想到他的嗅觉同样灵敏,对时机的把握也是十分恰当,趁势而起。
韩经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加以干涉,彭越这种投机份子还真能成就一翻事业,由草莽化为群豪,跻身诸侯之列。
“彭越有能力控制薛郡,那么他就会觊觎东郡,正好让他当我们与秦军的隔离带,替我们防备秦军,等到消化完新攻下的郡县,扩军完毕,我汉军也好与咸阳派出的秦军主力打一次正面战!”
对于韩经没有因昔日彭越的背叛就急急动兵征讨,范增很是欣慰,王不以怒兴师,汉王有明主之相。
“大王高论,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眼下秦军才是我们最大的敌手,现在攻势如潮,完全是占了咸阳生乱边郡无备的优势,等秦胡亥以及李斯反应过来,后来还有的是硬仗。”
“这些反秦的义军也好,流寇也罢,暂时都可以充当我们的临时盟友,至少在迟滞秦军破坏后勤方面,他们也不是全无是处。”
范增所指的还是彭越这样的小股势力,农家掀起的义军队伍还不包含在内,陈胜已经建立张楚政权,称王一方了,当下他们对秦廷的威胁不下于汉军。
陈胜称王也是为了笼络楚地势力,随着队伍的壮大,赵高手中的线似乎有断开的迹象。
范增这边正对韩经的容人之量大加赞赏,随后进来的陈平却苦着脸,“大王,军师,我们已经跟义军打起来了。”
迎着韩经、范增疑惑的眼光,陈平指了指广阳,“韩信将军兵进神速,越过渔阳进入广阳,可这里已经为武臣、张耳、除馀一行义军所占据,韩将军来不及请示,就擅自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阵斩武臣...”
陈平还是为韩信有所开脱,只提将在外,请示不及。
韩经、范增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义军发生了碰撞摩擦。
“打,继续打,除恶务尽!”
韩经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