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长公子扶苏来访,小圣贤庄上下大开中门,自当代主事伏念以下,俱出门迎候。
随同扶苏拜访小圣贤庄的不仅有大秦官方人士李斯、赵高等人,还有阴阳家的南公、星魂、道家天宗掌门晓梦大师、名家掌门公孙玲珑。
儒家最重礼节,断不可在此时有失礼之处。
齐鲁三杰当先而立,众弟子儒生分列两旁,各个容颜肃穆,身姿挺拔。
在这之前,已有秦军铁甲净水洒街清理周边,断绝一切可能存在的安全死角。
车门打开,扶苏自车厢缓缓步出,随后一应人等依次上前。
名家掌门公孙玲珑的出场仍然是那么耀眼。
面具罩脸,端庄的发髻,妩媚丰满的身形,细嫩的肌肤,无不吸引着儒家弟子偷眼打量。
只有张良等少数知情人微微苦笑。
此女初来桑海之时,就上门讨教,以公孙龙子的白马非马之说接连挫败儒家数位辩士。
后来还是张良微略小计,这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破解了她设下的僵局。
见识到张良的湿润如玉后,公孙玲珑就就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此时那摇曳的身姿刚款款落地,一双含情之眸就直勾勾得盯着张良先生。
南公下车时身形微微晃动,一旁的星魂以手相搀,“南公,小心。”
阴阳家已入秦,南公却是阴阳家中的亲楚一派。
楚国已亡,南公也成了游离于阴阳家与秦国之外的角色,并且有迹象表明,此老对帝国的心思左右难明。
曾为帝国上卿的星魂有意借此机试一试对方的深浅。
感受到自己的内息如泥牛入海,星魂不动声色,心内却为南公深不可测的内力而震惊。
前辈老人,未可轻侮!
“师兄,你看,阴阳家的人,功力精深。”
顔路注意到了此处的小动静,轻声出言提醒师兄伏念。
伏念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仍以目光迎候公子扶苏。
“小圣贤庄伏念携师弟以及诸弟子恭迎长公子!”
双方执揖让之礼,这是当下主宾相见惯用的礼节。
赵高眉头一皱,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儒家不识大体,竟以此间主人自居。
“久闻小圣贤庄大名,一直无缘来访,今日至此,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扶苏没有赵高想的那么多,此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儒家三位当家身上。
此三杰待人接物,进退有度,性情儒雅,观之可亲,见之望俗,不禁感叹儒家果然人杰地灵。
此等大才若不为帝国所用,殊为可惜。
“公子拔冗至此,小圣贤庄蓬荜生辉,荣耀至极,还请入内叙话。”
伏念是用最谦和的话语摆出最高的格调,都自称小圣贤庄了,还说是蓬门陋户,听得公孙玲珑等人嘴角一抽抽。
扶苏点头,伸手虚引,以示同样对儒家诸位先生的敬重,然后走上台阶。
台阶两侧有儒生四十八人,分置六排,衣冠鲜艳,神色肃穆庄严。
等扶苏开始迈动脚步时,这些人双手捧执鲜艳的羽毛,以一种独特的节奏开始起舞。
扶苏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深得仁礼教化的扶苏自然识得,此乃八佾之舞。
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卿大夫四佾,士二佾,除了在祭祀类的隆大节日内使用,于儒家,也是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扶苏是帝国长公子,因此得享六佾的规格。
在三杰的陪同下,扶苏一行在小圣贤庄随意转了转,接连夸赞了庄内清幽的景致以及丰富的藏书。
伏念等清楚,接下来才是正戏,此时的温情脉脉有可能是先礼后兵。
大厅落座,有弟子奉上各色酒水瓜果饮食。
扶苏微微一瞧,其精致不下自己在咸阳时的用度。
儒家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饮食方面要求极高,食材也要求与儒家的君子之风相称。
这是《论语》集著乡党篇流传下来的,孔夫子所言指的是祭祀用度,而非烹饪。
少量得其神者踏上王儒大道,得其形者往往就成了误己误人的腐儒、犬儒。
由于曲解的释义对儒生有利,使之可能据典享受声色犬马,因此其道大昌,渐渐的儒生都开始好美食华服了。
“今日难得相聚,不如来一场以剑论道。”
张良蹙眉,长公子并不是征询意见的口气,而是直接就将此事定了。
想来扶苏一行早有图谋,现在开始亮剑了。
小圣贤庄应对此议却是非常棘手,要知道扶苏的目的无非是敲打试探儒家一番。
以剑论道,实则就是技击切磋,败给秦国一方,儒家颜面扫地,甚至应对不得法表现得过于不堪,则会招至秦庭的轻视,影响到将来官府对儒家的态度。
表现得过于惊艳,扶苏自认打压、敲打的目的没有达到,又会引起秦国的忌惮,将来处境堪忧。
谁都知道最好的结局就是平局,过程中表现得不卑不亢,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谁能掌握得恰如其分。
“不知这以剑论道该如何进行?”
伏念声色不动,开口询问道。
“以剑论道,其目的是为了通过切磋阐论道理经义,一局当然不能尽观。”
“何不分成三局,伏念先生意下如何?”
目视着伏念,扶苏淡然开口。
“谨奉命。”
扶苏:“既然都没有异议,那么第一场就可以开始了。”
“切记,点到即止,不得伤人性命。”
赵高眼神微眯,六剑奴闪动登场。
“六个奴仆向来同进同退,先生尽可派出同等阵容的人选。”
赵高阴恻恻出声,嘴角不无得意。
张良见此,更在心底坐实了对方来者不善。
都没有安排以及下令,六剑奴就自发上阵,显然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得想办法打乱对方的节奏才行。
六剑奴六人一体,一出手就是绝杀之招,论及武力,儒家在场的任何一位断然不是对手。
如果以田忌赛马的手段,先输掉第一局,那么后面两场就被动了。
以剑论道,非只是恃武逞凶,更重要的是论道。
决策判定之权在公子扶苏的手上。
正好,借此也能试探一番帝国长公子对儒家的心意。
一念及此,张良以目相示,两位师兄稍安勿躁。
昂然起身,“张良愿行这第一场!”
此等大丈夫豪气,引得对坐的公孙玲珑目炫神迷,惊呼出声,以团扇遮面,露出水汪汪的大眼以及光洁的额头。
公孙玲珑的反应,以及张良陡然一滞的气息、稍显尴尬的面容,旁人可能没有观察得那么仔细,但却被俯瞰视角的韩经尽收眼底。
儒家小圣贤庄成了风暴的中心,此等热闹,韩经又岂肯放过。
为了亲临现场,韩经不惜乔装打扮,施展镜花水月,做了回梁上君子。
都说空谈误国,没想到张良嘴炮亦可退敌。
在扶苏的裁定下,第一局以张良获胜而告终。
赵高脸色一沉,虽未发作,但心内已是积满滔天怒火。
公子扶苏缺乏始皇帝陛下的威严雄心,为人懦弱,决事犹疑不定,实非明主,这更坚定他打击扶苏的势力,扶保胡亥皇子上位的决心。
张良的口舌之利,多有借鉴名家公孙龙子、惠子的经典论断,公孙玲珑对张三先生的表现更为满意了韩经嘴角微咧,事情越发得有意思了。
张良施礼退下的同一时刻,儒家二当家顔路持剑步入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