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名园,实际上占据了极大的一片山林,内里有山有水。
山是真山,水是活水,周围遍植傲霜菊,更远处则是青松翠柏,山间偶见丛竹幽兰,转角忽有虬结老梅,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也无精心打理的痕迹,只任其自然生长。
意趣清雅,一派天真姿态,倒是更得这些文人举子、大儒狂生的喜爱。
进了园子,男客自去见主人,女客则去拜见主母,岔路口便分开走。
夫人们趁此交际,聚在一起赏菊说话,姑娘们则在与阮夫人见礼之后,被阮家几位小姐带着到了溪水边上、菊花丛里。
既要意趣自然,此处便也并无精致的桌凳,全都是山石稍加打磨后摆放于此,其奇形怪状处,倒是与此处景致融为一体。
简单的石桌上摆了菊花酒、菊花茶,以及菊花制成的或者呈菊花状的各色糕点,姑娘们的心思,大部分却不在这美景美味上,反而忍不住去看对岸的人。
能入这南园的,或许是京中小吏,或许是寒门举子,然则必定是能入阮讷眼帘之人。
几乎都称得上是青年俊才。
恰恰引动了这些小姑娘的心思,她们忍不住窃窃私语,对岸未曾有婚配的青年才俊们,在各色娇俏美人面前,自然也是极力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力求每个动作,都看上去风度翩翩。
沈采苡一边小口抿着菊花酒,一边听着周围姑娘们的窃窃私语,看得就有些想笑。
曹颖刚被婢女引到附近,看到的便是沈采苡面色嫣红、唇角微勾、浅笑嫣然的模样。
这小模样,实在是让人看得心儿乱跳啊,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啧啧赞叹。
“曹二姐姐,你怎么不走了?”黎媛媛就跟在曹颖身后,曹颖停步,她一下子就撞在了曹颖后背上,忍不住嘟嘴抱怨:“你撞得圆圆好疼。”
曹颖回神,嬉笑着捏了捏黎媛媛水.嫩红润的脸蛋,“是是是,是姐姐的不是,姐姐给你赔罪。”
用素帕捻起一小块菊花状的糕点,曹颖把它塞到了黎媛媛口中:“这是赔罪礼,还请圆圆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鲁莽。”
黎媛媛小心咽下糕点,“哼”了一声:“算了,看在曹二姐姐你尚且算是心诚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两人说笑着,走到了沈采苡面前。
沈采苡眼眸极快微眯,又恢复了自然,笑着和她们俩打招呼。
黎媛媛凑到面前沈采苡面前,盯着沈采苡的脸看了一会儿,惊叹:“沈六姐姐,你肌肤真好呀。”
沈采苡但笑不语,黎媛媛也不介意她的沉默,干脆拉着曹颖坐在了沈采苡身边,“沈六姐姐,你怎么都不出门呀,这两个月我都吃过好几次宴席啦,但是一次都没见到你。”
曹颖嗤笑:“你沈六姐姐可不像你,有时间到处串门,她啊,忙得很。”
黎媛媛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幽光,天真好奇问道:“忙?忙什么呀?”
曹颖笑而不语,黎媛媛就趴在她身上,缠着她各种询问,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曹颖被她缠得不行,“傻丫头,快别问了,等再过两三年,你就懂了。”
黎媛媛气鼓鼓的,“你们都欺负我。”
她这样,却引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不多久,阮讷嫡幼女便拍了拍手,说道:“既然是重阳节,登高赏秋、品酒赏菊赋诗都乃是应有之义,可有哪位姐姐妹妹,愿意一展才华?”
这也是每年重阳南园必做之事。
不分男女、不论老少,入园之人,只要愿意,皆可赋诗,交由诸位大儒品评。
若能得哪位大儒赞赏一句,那便是极为有脸面的事情了。
与男子而言,前程有助;与女子而言,姻缘有助。
因此报名之人很是踊跃。
女子这边场面热闹,对岸男子那边,场面也同样热闹,偶尔顺风飘来几句,不外乎是“今年有方状元在,怕是魁首无望…”
“往年都是争魁首,今年乃是争榜眼,有趣,有趣啊…”
众位姑娘们听在耳中,就忍不住打量沈采苡,眼中有羡慕光芒,沈采苡像是没听到别人议论,也没看到别人羡慕眼光,依然稳稳坐着,别人看来,她便回个浅笑,落落大方的样子,倒是让人不好意思再窥探她。
但别人去报名,沈采苡却岿然不动,曹二姑娘也是同样的,沈采荷见状,便也没去,倒是沈采芃,已经认识了其他几个姑娘,且关系不错,与她们相携上前去报名了。
黎媛媛目光闪了闪,推沈采苡:“六姐姐、九姐姐,你们俩不打算作诗么?沈家伯伯和几位世兄,都是大大有名的才子,沈家四姐姐出手不多,但也是文采斐然,沈家五姐姐还未见过出手,想来也是厉害的,沈七姐姐看着亦是信心满满…”
她说话声音不算小,是故意让别人听到的。
有人便也附和,希望沈采苡能赋诗一首——方承嘉实在是太出彩了,以至于别人会希望他未来的妻子,也是同样的出色。
而沈采苡在经历那样的流言之后,虽然已经证明了清白,也有江南人士曾言,沈采苡才情极高,但毕竟耳听为虚,她们也想亲眼见一见。
看看这个女子,能不能配得上方状元的深情。
沈采苡含笑摇头:“家中兄弟姐妹都是聪慧的,独我一人愚钝不堪,献丑不如藏拙,众位姐妹莫要逼我了。”
她这般说,大部分人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沈采苡基本不出门,与她们是真的不熟。
便有人问沈采芃,“难道沈六姑娘,真的才情极差?”
沈采芃不知道沈采苡为什么不想出风头,但是这正合她意——沈采苡若是出手,定然会出尽风头,哪里还有她露脸的机会。
但是沈采苡那么狡猾,她要是现在说了沈采苡真的才情差,转头沈采苡就做首好诗…
沈采芃抿唇轻笑:“哎呀,我六姐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就不说沈采苡到底是真无才,还是假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