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倒不是怕被人揭穿谎言,自己和刘若霜的事情全是真话,实打实的,不怕核实。问题是刘若霜也是个大闲人,她如果听到堂弟在这里,马上就得追过来啊,那自己就又不得安宁了。不是说和她在一起不舒服,是两个人不能总凑在一起,那样很容易失去激情,然后产生亲情。
亲情是啥?根据洪涛这几辈子的感受和总结,亲情这玩意和爱情的距离,比激情可近多了。而且亲情和爱情能互相转化,转来转去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我大爷和我大妈最烦有人说国家不好,即便真的不好最好也别说出来,他们那代人…”很显然,在刘若愚眼中,家里人的秉性很刘若霜有明显区别,这可能就是男女有别吧。
“哎呀,这事儿太简单了,我比较拿手!”洪涛闻听此言,就好像得知自己中了奖一般高兴,用手舞足蹈形容也不为过。
“这样不太合适吧,家里人请你去不是专门找气受的,能不能有点素质!”可刘若愚就很不高兴了,虽然他也和长辈们在这种问题上聊不到一起,但也不愿意看着外人到家里肆意妄为,这成什么了。
“哈哈哈,抱歉啊,我有点得意忘形了,确实不该这么表达。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故意惹几位老人家生气,咱也不像那么不懂事儿的人对吧。我的意思是可以小小的聊几句,表达清楚我的观点就成,这样一来,老人家肯定就会看我不顺眼,但也达不到动气的程度,你说呢?”
当着别人儿子、侄子,把故意气人弄得兴高采烈,确实不太礼貌,洪涛很诚恳的道了歉,可是坚决不打算改正,注意点程度足矣。
“随你便吧,反正你搞砸了,难受的也不是我…谁让我姐非找上你了,算她倒霉!”碰上洪涛这么个蒸不熟煮不烂还咬不动的玩意,也算刘若愚倒霉,反正也说不服管不了,干脆就放任自流了。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这个人还是挺会把握火候的。”看到刘若愚有点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洪涛还得好言相劝,先让他卸掉思想包袱,这样才能互相配合,争取顺利渡过这次的考验。
“我有些问题一直想问问,今天正好没事儿,你能不能说几句实话,我保证不外传。不管你以后能不能成为我姐夫,做为两个男人之间的正式谈话,没问题吧?”
有关洪涛演戏的水平,刘若愚不用琢磨,当初在酒吧第一次见面时就亲身体验过。如果没人介绍,不去调查背景,真以为是个大家族出来的儒商呢。除了长得不太招人待见之外,什么儒雅气质、绅士风度、幽默谈吐、博学内涵,样样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纳闷,每次见面这种感觉就增加一分,还越来越看不透。经过今天这番长谈,有些东西算是搞清楚了,可又蹦出来更多搞不清楚的,实在是忍不住了,打算来个干脆的,一次性解决问题。
“关于赛瑞科技的事情,我想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吧。你要是不信我也没辙,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谁问也不能说。”
说实话,洪涛非常忌惮和刘若愚谈于世达的问题,因为这个人有能力把局面搞砸,让所有人近一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自己还没办法制衡。
“呵呵呵,我算知道你的死穴在什么地方了…不过你放心,我对你那些破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想多了你本人!怎么样,愿意多说两句吗?”
现在该轮到刘若愚绽放笑容了,男人就是这样,每当感觉自己能把握局面时是最爽的,比睡了世界第一名模还高兴。
“我?!说句不客气的,你怕是已经把我家的祖宗八代都翻过来调过去查过了吧,还有疑问?”洪涛的表情很夸张,脚都从茶几上放了下来,满脸的愕然中还夹在着几分委屈和不忿。
“少和我装,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那些纸面的东西只能勾勒出一个人的模糊影子,侧面了解也只能知道一个人五官长相。我想了解的是人的性格与思想,比如说你明明能依靠个人能力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非要窝在这里,整天还装的比下岗工人还斤斤计较、还眼光短浅呢?”
如果时间往前推半年,刘若愚肯定会被这张脸和上面的表情欺骗,然后心生不忍或者其它情绪,保不齐就不死命追问了,甚至直接被人把思路带跑。
但时间是个非常好的老师,它能告诉每个人是在哪儿跌倒的,以免下次再摔同样的跟头。现在他再看这张脸,就不会被那些惟妙惟肖的表情迷惑了,吃亏上当就一次!
“刘总这是要杀人诛心啊…成吧,好歹咱俩也算当过几天准亲戚,我对亲人总是比较大放的。”
见到刘若愚不上当,还提出了这么一个比较过分的要求,洪涛只好收起脸上的表情,又点上一根烟,语调变成了缓慢且低沉。虽然嗓音半点磁性也不带,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瞬间就老了十岁,仿佛是在合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谈论过往。
“你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很有哲理,具体是谁说的我也不清楚,叫做:欲成大树、莫与草争。”
“…这句话我听过,也知道什么意思…可是它和你目前的状态有什么关系吗?”即便刘若愚知道面前的男人特别能装,也不免被这种瞬间就切换角色,还反差特别大的状态影响,不知不觉就把语调放缓,情绪也没刚才那么容易激动了。
“这套院子的年头还达不到祖宅的程度,但它承载着我的童年过往,所以我不想离开,想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坐在儿时玩耍的地方,美美的回忆一番。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这片是老城区,不管是什么原因,住户的普遍教育水平不高、收入水平也不高。”
“和他们比起来,我的能力确实要高一些。那我就应该是一棵树,他们就是草。我的根比他们深、吸收养分的区域和他们完全不同。我的树冠比他们高,看到的风景也完全不同。你说我有必要整天装腔作势、高瞻远瞩,故意展现一些他们永远也摸不到、看不见的东西吗?让一群小草去羡慕嫉妒恨没有实际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又何必去做呢。”
“我住在平民区里,本身也是个平民,就该有平民的样子,否则会让大家和我都很不舒服的。不光要有融洽的态度,还得有实际行动。比如说下雨刮风了,就该用枝叶替他们档一档,这些灾难对于我来讲是举手之劳就能化解的,对他们而言可能就是家破人亡。当然了,风雨太大,再赶上个冰雹啥的,我自己可能也扛不住,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可能又会问了,那你有时候在外面怎么装的人五人六,有必要那么虚伪吗?我现在告诉你,太有必要了。因为在那些场合里大家都是树,唯一的差距就是高低不同。我既然是一棵树,自然要和其它树比一比高低了,能得到大树的羡慕嫉妒恨是我的荣耀啊!”
这个问题也是老生常谈了,这辈子第一问起的不是刘若愚,而是一户曾经的房客,职业心理医生,在院子里租住了两年多。
他搬走之前特意请洪涛吃了顿饭,期间也是想了解一些个人问题。做为一名职业心理医生,和洪涛相处了两年多,愣是没把这位房东的性格搞明白,很是心有不甘。
不过洪涛本着远近亲疏的原则,又给临时假装内弟刘若愚免费添了点作料,把他有可能继续追问的后续话题也给一并回答了。
这就是典型的话痨晚期,碰到情绪比较高的时候,你问啥他不光回答啥,还要把周边的问题一起回答,不清楚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