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二十八,又轮到十里营大集。
街里的积雪被人踩马踏车轮轧,好不容易融化,又在北风的吹拂下,冻成一道道冰渣,走起来相当的滑。
余阳裹着军用棉大衣,戴着火车头帽,双手抄袖,小心翼翼的跟在二哥身后,左瞧瞧,右瞅瞅。
今天赶集的人挺多,卖菜的摊子也挺多。
但不知是谁带的头,菜贩子们的吆喝,跟以往有很大不同。
“西边高速又翻车了,这可是送往京城啃得鸡的新鲜土豆!”
“我这芹菜,全聚得烤鸭专门订购,如果不是高速翻车,我能便宜卖?”
“白菜咋了?若非高速翻车,你们能吃上一毛钱三斤的大白菜?!”
而往里走走,余阳发现不止菜贩子在喊。
“鞋垫,供给京城大润发的防臭鞋垫…你闻闻,香喷喷的,幸亏高速翻车了,不然咱们还真见不着这好东西。”
“羊绒衫,鄂尔多斯送货的车翻了…”
“兄弟,不怕告诉你,这批加绒皮鞋可是温州皮革厂送往京城百老汇的新款,若非车翻了…”
余阳听着叫喊,走到集市的一半,就感觉满脑子都是高速翻车了。
“你们这么搞,如果被高速、交通、路政的领导听到,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睡得着。”
当然,谣言止于智者。
之所以发生这种现象,或许是领导们刻意为之,用这些假翻车,掩盖‘豆苗真翻车’。
余阳琢磨琢磨,感觉还真有这种可能。
随后跟着二哥,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街里的种子站。
以前的时候,种子站跟农机站、林业站、畜牧站、水利站、供电站等等,都是事业单位。
后来许多地方改革,种子站变成私营,站内的技术员辞职,成了小老板。
在另一个时空,余阳泡发豆芽,就是请教对方,方才做出了模样。
包括自家现在种豆苗用的种子,也是从这里采购。
至于菜贩子以‘十斤黄豆换一块豆苗’,积攒下来的众多黄豆…
其实那些大豆,绝大部分不能当种子。
这涉及品种、出苗率、病虫害、杂交种、年产量等问题。
比较复杂。
迈入种子站。
曾经的农技员,现如今店老板,起身招呼:
“余老板,怎么有空过来了?”
“来瞧瞧种子。”
“咋啦,我给的大豆种,不好?”
“还可以,目前种着没出问题。”
“那就好,乡里很早就嘱咐过我,您那豆苗产业正处于创业期,咱这种子供应一定要把好关,因为一旦出问题,对您,对我,对乡里,对十里营人,都是大事,所以我都是亲自去省城挑选大豆种,再亲自运回来。”
“用心了!”
余阳知晓对方所言非虚,从文件包取出一盒华夏烟,放在柜台上。
顺便打量摆放在货架上的农药,以及挂在墙上的各类种子。
“咱都自己人,我就不见外了,跟你明说。”
“您讲。”
“那个破砖窑,又被银行丢回来了。”
“我看新闻了,他们还真是想咋样就咋样,吓得我连夜把钱取了回来…”
“你可真是杞人忧天,算了,聊正事,我打算把砖窑改造改造,种点什么。”
“您在咱乡里,还真问对人了。”
“废话,有啥建议尽管讲,咱们都不是外人,我还能亏待你?”
“砖窑里面见不到光,如果今后不再烧,或许会变得越来越潮湿,咱经营蔬菜,若想收益最大化,我建议发蘑菇,最好是可以一茬一茬收割的蘑菇。”
“有相关技术?”
“韩垓有几座养鸡场,你把鸡粪买下来;咱们乡有两座木料厂,你把锯沫、木屑什么的,买下来;
然后我带上农药化肥,帮你进行实验,等摸准配比,咱封装成筒,再在砖窑搞一批货架,分层摆放。
只要控制好温度和湿度,产量应该不会低。
或者,您从外面再请一批相关技术员,就像那些种豆苗的,人家比我厉害。”
“术业有专攻,能招一批豆苗技术员已经很不易,我去哪再找种蘑菇的。”
余阳找个椅子坐下,“还有啥建议?”
“种韭黄…种下韭菜,让苗见光,叫韭菜;不见光,叫韭黄;见光后开花,花茎叫韭苔;如果单纯种韭黄,只要控制好,咱至少可以收5~6茬。”
店老板说完,继续道:“蒜黄也是一个道理。”
余阳点点头,“我刚刚在集市上逛了逛,有卖韭黄、蒜黄的,全都五六毛一斤,倒也赚钱,但还是比不上豆苗。”
“那是肯定了,韭黄、蒜黄不用见光。
如果想做这方面买卖,下点劲,挖个地窖,或者找個山洞、地洞,甚至以前打仗留下的防空洞,撒上种子,或栽上苗,只要不出现啥病害,基本都能收获一批。
当然,知道这些,又敢干的人,据我所知很少,至少咱们平东县,没人干,包括京城那边,也就三四家。”
余阳肯定知道韭黄、蒜黄,并且没少吃,“还有啥建议?”
“我的专业水平有限,否则不会待在乡里,早就出去经商了。”
“好好想想。”
“生姜?”
“倒也赚钱,继续。”
“咱砖窑有窑洞,并非全都见不到阳光,不如种点芫荽(yansui,香菜)?”
“两毛钱一大捆,赚不到多少钱。”
“葱?”
“来点稀罕的,最好反季、没人卖,这样才能赚大钱。”
“您这是为难我啊…哎,莴笋!”
“不需要光吗?”
“您没听过‘雨后春笋’吗?无需强光,也能长出一批。”
“倒也是,就是不知道赚不赚钱。”
“如果能种出莴笋,应该还能种出莴苣,两者有些差别,口味也不一样,麻烦的是,咱们需要实验。”
余阳倒不怕实验,到时候建造一块改良型农田,再安排五个哥哥,让生长速度达到上限,然后不停的鼓捣就是。
其刚准备继续,把店老板的才能压榨干净,二哥手里的大哥大响了。
二哥先接,“这里是三元农业办公室,找谁?”
里面传来六叔的声音,“我是老六,三元在吗?给他说声,县纸箱厂厂长来了,还带了许多包装。”
“知道了。”
前段时间去县城扫雪,顺便到饼干厂、纸箱厂寻找包装。
纸箱厂厂长为了拿订单,打算给自家设计一种防潮、保鲜、承重的大号包装,并约定试制100套,送货上门。
没想到对方亲自来了。
“这样吧,你在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列个表,如果对我有帮助,以后你就是三元农业公司的种子经理,开工资,也可以继续经营这个店面。”
“那感情好,只要您开工资,我开不开店都无所谓。”店老板可是知道余家村的那帮子,工资有多高。
技术员每个月一千五(原本1000,六叔给涨到1500)。
女工收割一天豆苗,能到手三十多。
男工搬运装车,一天也能拿三四十。
做生意的更是个个都赚。
余阳不再多说,绕过街里的集市,来到外围,找辆停在路边的三轮车,再拦下一辆差不多的三轮车,借人家摇把一用。
随后摇开路边的三轮车,吭吭吭的直奔小洋楼。
稍许。
把三轮开进院子,低头便看到摆了一地的包装箱。
有大有小。
大的酷似冰柜箱子,小的犹如手提箱。
可惜大的无法承重,小的又装太少,似乎全都不适合装豆苗。
余阳想到这,瞅着酷似手提箱的盒子,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大礼包。
其实砖窑能种的东西挺多,只是自家想赚更多,也就找不到合适的蔬菜。
如果全都种一点,再每样拿出来一丢丢,组合成‘火锅大礼包’、‘养生大礼包’、‘新年全家福’…
最好再搞个噱头:出口俄罗斯!
等到年底,岂能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