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老喇嘛不是毕勒贡。
他是雪山上师平措赞普,又被尊为——‘白螺活佛’。
华夏生死道的超一流不包括萨满、巫祝。因为生死道的叫法是茅山流开创的,一些本领高绝的萨满、巫祝自成一脉,不愿被茅山品评。
这些捉鬼师除了关东出马仙外,还有三股不小的势力。
那便是草原——狼王毕勒贡一脉。
天山——老天师哈里西提一脉。
四魔雪山——雪山上师平措赞普一脉。
面前的老喇嘛,正是秦昆素未谋面的平措赞普。
在华夏,蓝眼睛的人不多。
平措赞普是康巴人,因为阿古拉提过他爷爷长相特异,秦昆才将其误认为毕勒贡,现在发现这不是草原那头狼,而是雪山那尊佛!
“失礼了。”秦昆补充一句。
“观十相自在,度五浊红尘,我佛性空,无拘无束,无我无礼,秦当家何必介怀。”
一句话,周围毡房变成了雪山山顶。
小雪纷飞,老喇嘛立于雪中面带微笑,手中摇着转经筒,身姿神圣,在蓝天白雪的映衬下,那双湛蓝色的目光显得更加深邃。
忽然间来到对方地利之中,秦昆只能看到苍鹰盘旋,云海涌动,那个转经筒周围变成一个漩涡,无数细碎的雪花靠近后化为白色的雾气,继而变成丝线,晶莹剔透,被卷入旋涡中。
旋涡中,转经筒周身的六字真言忽明忽暗,氤氲着一股奇异的波动,秦昆眼中惊奇和诧异消失,变得平静,带着谦虚的笑容:“活佛见笑,我实力微末…当不起扶余山的家。”
秦昆双手合十,欠了欠身,周围景色又恢复如初。
毡房里,老喇嘛笑道:“哈哈哈哈,你实力微末?那贫僧又算什么?”平措赞普顿了顿,神秘道,“这转经筒可转不到你的因果。”
秦昆盯着那脏兮兮的转经筒,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这不起眼的法器,有窥视因果之力?
平措赞普安抚道:“秦当家莫拘束,贫僧见过杨慎,当年他帮过我一个大忙,又为贫僧烙下业火印,让贫僧见识到天谕道印的神奇,我二人相交甚好。扶余山既得大机缘,便不必太过谦虚。这次贫僧来草原走访旧友,又见故人传承,既然有难,便不会袖手旁观。若是有什么难处,贫僧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这可是意外之喜啊。
老喇嘛没有刨根问底,是为尊敬,而且直接表达了善意,秦昆心中感慨,活佛,果然是大德高僧!先前还担心毕勒贡挡不住巅峰时期的葛战,现在加上平措赞普,应该稳了。
“确实有难言之隐,还望活佛挡住葛龙头对他二人的追缉。”
“这事毕勒贡之前已经答应那位施主了,既然秦当家开口,贫僧也乐意效劳。只不过我这里也得拜托秦当家一件事。”
“活佛请说。”
“我需要钱。”
画风转的有点快,秦昆揉着脑袋。
大师,你不是出家人吗?佛像上金箔被刮光了咋的?
稍一错愕,秦昆觉得对方不是那么俗的人,能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提出,应该是有重要用处。
“要…多少?”
秦昆缩头询问。
“很多!”
很多…那自己有心无力啊,他在香港的户头也没剩多少了。难不成真要违背良心跟古顺子下个大斗?
发现秦昆纠结,平措赞普一笑:“不过不是现在。是三十年后,四魔雪山需要秦当家略施援手。”
“那没问题!”秦昆一口答应。
三十年后!
如此精准的时间,让秦昆有些毛骨悚然,连楚老仙都算不到自己来自于哪里,平措赞普怕是在卜算方面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
只是又看了一眼转经筒,联想起他之前说的因果后,秦昆忽然将视线看向李崇和韩淼。
根源怕是出在这里了。
老喇嘛既然有这等逆天法器,能窥视人的因果,怕是早就知道了李崇和韩淼的身份了!
“此物竟可绕转因果,窥视光阴岁月,小子涨见识了。”
秦昆一语道破,让平措赞普也有些意外!
这位扶余山当家…竟然能看出转经筒的神奇妙用?
华夏生死道中,其实很多超一流的捉鬼师是不懂因果玄妙的,而懂得其中奥义的,满打满算只有两个半,一个是杨慎、一个是佛林寺净严和尚,半个是烛宗楚道。他们将因果用在不同的地方,只有烛宗楚道与自己法门类似,但境界尚且不高。
没想到秦昆年纪轻轻,也懂因果?
想罢,平措赞普收回思绪,回赞道:“再神奇,也不及天谕道印一二。这么说,秦当家答应了?”
秦昆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这是小事,活佛放心。”
连茅山都会出面资助那些传统道门,保留传承不断,扶余山与四魔雪山结个善缘那可是大赚。
三十年后,南宗有李崇、楚千寻,北派有马神婆,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主,为扶余山的面子掏点钱不过分吧?
正想着,旁边的李崇就忍不住开口:“喇嘛爷爷,您要是这条件的话,早给我说啊,秦黑狗他没多少钱,我有…”
平措赞普看了李崇一眼,仿佛洞悉了一切一样:“小施主编排你师公、糊弄贫僧、在毕勒贡面前挑拨离间,还得修心性啊,斗宗魁虎道术先要伏心中猛虎,你却将其放了出来,养虎为患何其危险?将来猛虎化四魔,你百尺竿头难进一步,就不怕猛虎噬主吗?”
四魔正是:阴魔,障魔,死魔,欲惑神。
在平措赞普的修行体系中,这四魔乃人之一生都要面对的大敌。
李崇讪笑着聆听教训,忽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他脸色一沉,这老喇嘛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惊疑抬头,李崇不敢询问,急忙又恢复讪笑的面孔:“有…有这么严重吗?我…我这不是事急从权嘛…”
李崇露出一张赖皮脸,平措赞普拿他没什么办法,几人又聊了一会,平措赞普道:“毕勒贡快回来了,秦当家该见见他。”
众人准备离开毡房,老巫祝仍旧在打盹,甚至挂着一个鼻涕泡,秦昆想道别,被平措赞普拦住。
“赤那师兄在修行,莫打扰的好。”
修行?
秦昆实在看不出怎么个修行法,只好朝着老巫祝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刚出毡房后,系统声音忽然响起。
叮!阶段任务二开启‘阶段任务二:镇仙’
‘任务要求:三天内找到那位脱离封印的仙家,将其镇压在十死坛底’
‘任务失败:失去长生功德’
‘任务奖励:纯阳之气’
秦昆定住脚步。
长生功德…那是什么?
纯阳之气…又是什么?
这任务失败和任务奖励,头一次见到如此玄乎的。好像都没什么作用,又好像非常珍贵…
长生功德还能猜得出一二,如果说三仙海国那一趟他获得的长生就是‘长生功德’,那纯阳之气就有些难理解了。
他现在不是可以分离阴阳二气了吗?
再加上紫金道丁的无垢之体,分离后的阳气还不算纯阳?
另外…要镇压的仙是哪冒出来的?!
周围人没有注意秦昆在发呆,反倒是远方走来了一个牧羊的老人。
大腹便便,戴着毡帽,穿着羊皮袄,旁边是一条狼狗。
狼狗屁颠地跟在牧羊老人身边,时不时又回头催促羊群,似乎成精了一样,那些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进入羊圈,井然有序。
狼狗看见羊群都回了家,用鼻子关上门栓,吐着舌头来到老牧民身边,老牧民摸着狗头,从怀里摸出一根灌好的香肠丢了过去。
“老胖子,客人来了甩给贫僧去招待,你只顾着放你的羊,这是草原的待客之道吗?”
平措赞普看见胖老头过来,一脸不满。
老牧民脱下帽子,掸了掸裤腿上的草屑尘土,笑呵呵道:“老穷鬼,你每次来借钱都不还,帮我招待一下客人怎么了?再说,这两个小娃娃我之前也见了,不是答应他们了请求了嘛…”
老牧民说完,忽然发现又多了一个年轻人。
平措赞普正要介绍,发现老牧民那条狼狗叼着香肠朝着秦昆颠颠跑去,发呆的秦昆忽然感觉一个庞然大物来到眼前,收回思绪,发现是一条德牧!
武森然是开狗舍的,这玩意秦昆见过不少次,但这么大的德牧是第一次见,这条狼狗坐在地上,脑袋几乎和自己胸口齐平,此刻它吐着舌头,面前是一根灌好的香肠,它用鼻子顶到秦昆的脚下,似乎要请秦昆品尝一下。
但是它看着香肠又有些舍不得,满嘴的哈喇子自来水一样往外流着。
秦昆瞅着湿漉漉的香肠和狼狗那双真诚的眼睛,简直哭笑不得。
伸出手在硕大的狗头上摸了摸:“不、不用客气…你吃吧…”
“唔…呜?”狼狗不理解,对方为何会对如此美味不感兴趣。想罢,它又极其不舍地把香肠往前拱了拱。
这尼玛盛情难却啊!你要不要这么热情?
秦昆捡起香肠塞入狼狗嘴里:“你吃吧,我刚吃过。”
狼狗这才摇着尾巴,叼起香肠往自己的狗窝跑去。
这一幕发生的委实奇怪,周围人偷笑起来,平措赞普在老牧民面前没了活佛风度,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喇嘛,一边笑一边鄙夷道:“老胖子,你待客之道还不如你家的狗…”
老牧民也不生气,哈哈乐道:“同类相见,它自然比我亲近。”
秦昆被狼狗热情招待一番,闹的有些脸红,为毛每次见到这些畜生都对我这么热情,我多少要点面子的啊…
秦昆扁着嘴,无奈又尴尬地走了过来,面前是个微胖的牧民,长得完全是外国人的模样,秦昆才知道阿古拉说的他爷爷长相特异是什么意思了。
老狼王外貌返祖了,和当年阿速军的容貌如出一辙!
“独守扶…”
“小狗子,不用拘礼。”老牧民笑呵呵打断秦昆,秦昆惊愕抬头,老牧民顿了顿,“你身上的味道,和杨慎大同小异。”
秦昆呆立在原地。
大爷你这鼻子…连命格都能闻到吗?
老牧民搔了搔脑袋,指着李崇他们:“他们的请求我答应了,所以我们不必客套。我呢,和葛战见过几次面,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这个老东西总说自己近战无敌,我有一群羊、一群牛要管,没空搭理他,南方有个华贪狼,只顾着打铁铸剑,也任由葛战嚣张。不过既然葛战准备杀到草原,我倒是想跟他会会,一方面照顾一下你们,一方面杀杀他的威风,哈哈哈哈…”
老牧民煮了茶,开始忙碌,也不忘继续道:“接下来,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葛战来了草原后,会有人告诉我他的踪迹的,去玩吧,草原…美得很呢!那条龙,掀不起风浪。”
毕勒贡再没搭理秦昆他们,拉着平措赞普去帮忙干活了。
望着两个老头忙碌的身影,秦昆觉得自己是个过客,又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这样…其实就挺好。
部落里,再没人理会秦昆他们,各自忙碌起来,大家不需要客套的招待,也不需要生硬的寒暄。
秦昆觉得,他们来就是请毕勒贡帮个忙的,既然毕勒贡答应了,那目的也达到了。
先前两个骑手,吉仁泰把喝的烂醉如泥的古成功扛了过来,弟弟巴图搀扶着吃顶了的僵尸。
二人朝着秦昆嘿嘿一笑:“秦当家,你的朋友我们可招待好了。不过老族长说不用招待你们,因为浪费酒肉,还请你们自便。”
这摆明是逐客令啊,秦昆苦着脸道:“感谢二位。”
“无妨,若是有缘再见,我吉仁泰会亲自招待你们,请秦上师喝最烈的酒,骑最野的马,我们纵马高歌,饮酒作乐,那才是我阿速部的待客之道!”
“那就说定了,既然老狼王要忙,我们也不多叨扰了,这就告辞,如果你们来临江,我扶余山也会盛情款待!”
“没错!”李崇大声附和,“吉大叔,将来去临江到御仙庭找我,我也请你喝最烈的酒,骑最野的马,我们纵马高歌,饮酒作乐,那才是我扶余山…”
“咳…”秦昆干咳一声。
李崇咽了咽唾沫,话语一改:“那才是我扶余山斗宗黑老虎的待客之道!”
吉仁泰跟秦昆聊天有些寒暄客套,但是这个先前被误认为贼人的家伙聊起来还挺合胃口,就是对方眼神不好使,自己长得虽然老了点,你也不能叫我叔叔啊。
“哈哈哈哈,那就一言为定!”吉仁泰爽朗一笑,“你们的车在那边,备胎已经换好,后备箱有一头羊,是我射爆车胎的赔礼,我们…后会有期!”
晚上,李崇开着吉普,秦昆坐在副驾。
后座上,僵尸坐在中间。
路途颠簸,成了呕吐的催化剂。
左边古成功在吐,酒喝多了。
右边韩淼在吐,奶喝多了。
后备箱的羊失禁了,因为闻到了僵尸身上可怕的味道。那是同类的血腥味。
从阿速部到县城这一路,车里怪味弥漫,味道堪比炼狱。
到了古顺子的落脚点后,古顺子发现秦昆又带了两个遮面的朋友回来。他匪夷所思。
“秦上师…你这些朋友干嘛都遮住脸?怕墓里的碰见熟人不好下手吗?”
老古,你冷笑话讲的可以啊!
秦昆白了他一眼:“别废话,赶紧先洗车,休息好就出发,我还有要事。”
阶段任务二是镇仙,秦昆觉得系统发布任务不会无的放矢,自己现在没了天眼,要找什么仙无异于大海捞针,目标八成在墓里附近。
听见秦昆积极性挺高,古顺子也颇为开心。
转头看见儿子昏迷不醒,担心道:“成功他没事吧…”
“喝多了而已,没事。”
“哦,那这位兄弟?”
秦昆瞟了一眼吐白水的韩淼:“也喝多了。”
古顺子朝着身后道:“洪羊,洪象,你俩把车一洗,我们后半夜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