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新绿,山风微凉,昆仑后山竹舍,冷夜笼罩下,寂静的可怕,像翠儿这样无忧无虑的丫头,早已枕风而眠,辗转反侧的都是那些心思深沉、牵挂忧虑的人!
一张小小的藤椅,一袭素雅绿衣裳,顾惜颜披散着如瀑青丝,静静地坐在上面,眼神空洞,像是望着庭前的芭蕉,芭蕉后的深山,深山外的远方,却又愣愣地像什么也没看…
“他,还是没有消息?”
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元清丰拄着拐杖走来,如师如父的他,号称情圣,自然明白女儿家的心思。
顾惜颜回过神来,摇了摇,将他牵到回廊,坐在藤椅上,“没有,从那以后长安再没有消息传来,就连灞桥的决战都好像从没有发生过,没有任何人说,没有任何人提,我担心…”
她欲言又止,元清丰接下话来,“你担心他命丧未央宫?”
顾惜颜点点头,如花一样的容颜却冷如冰霜,她说:“毕竟,陈煜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人,他做得出比虎更毒的事。”
元清丰沉默片刻,道:“若是其他儿子,或许他会,但是我曾经从你师兄口中听说过关于陈煜和唐依依的事,加上他现在是大周唯一的储君人选,那就有一线生机,你若担心,就去长安走一趟吧!”
“师傅,神盟之约在即,我怎能此时离去?”顾惜颜略微一惊。
“呵呵,”元清丰突然轻笑两声,道:“等你到了师傅这样的年纪,就会知道,咱们修炼不是为了名声,不是为了宗门,不是为了江山,而是为了自己问心无愧、问心无悔!”
语气顿了顿,他又说道:“去吧,你去长安看看,打听下他的消息,如果能够提前知晓内情,对你古师兄日后的抉择也有很大的助力。”
“是,师傅放心,六月十三之前,弟子必然赶到太白山!”
顾惜颜微微躬身,次日清晨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昆仑山,往中州长安而去…
同样是辗转反侧的夜,而且是距离昆仑山只有百里的蓟城,凌寂和客行南正在李易的府中饮茶,神色倏然,多少有些拘谨。
为人之下,最怕的就是正题开始之前的宴饮和寒暄!于是客行南率先打破了寂静,“主公,最近可是在为神盟之约而愁闷?”
凌寂也抬眼望去。
李易淡笑着摇了摇头,“两位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既然按照两位的猜测,此次古道神盟的盟主之位多半会归于太白剑宗,我们忧虑何用?再者,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太白剑宗未必就会获得陈煜的支持和认同,情况未明,此时无需过度忧虑。我此时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个人的消息!”
“另一个人?”客行南略微一惊,与凌寂对视一眼,问道:“主公说的,可是那位传言的仁宗之子,白诺城?”
“嗯”
李易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是半个时辰前刚刚送回来的密信。”
两人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脸色几度变幻,显然震惊不已,过了许久,凌寂才深吸口气,道:“如此说来,这白诺城便是之前在江湖中四处挑战各大门派高手的神秘剑客——悲骨画人?可是据属下所知,他曾经在落名峡中亲口拒绝了回长安的旨意,为何此时又化名回去,还要挑战秦夜呢?”
客行南皱眉深思,也不解其意。
李易道:“两位可看仔细了,他虽然挑战秦夜,却没有赴约。而就在那一夜,未央宫中忽然发生了几处打斗…”
两人豁然抬头,对视一眼后满脸的震惊,“莫非,那在未央宫中掀起打斗的,就是他?!如此说来,他是想弑君悖父?”
李易点点头,拄着拐杖慢慢站起身来,说:“我曾经派人调查过他,大略也知道一些他的过往和秉性,按照他的脾气,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两人闻言,登时大喜过望,凌寂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就叫他们父子去自相残杀,毁的也是他们陈氏皇族的名誉,主公只做壁上观,就得渔人之利。”
李易笑着摇摇头,道:“若是如此简单,自然再好不过,可是未央宫一战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半点消息,或许他们已经和解,又或许他被关了起来,关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而我们所能查到的,就是最近陈煜的心情很好,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很好,他甚至偶尔开始坐朝理政,偶尔开始过问粮草军机!”
客行南低头沉思片刻,道:“陈煜虽然昏庸,但是精明时候却也心思缜密,或许他只是在展示给外人看,又或许真的已经解决了父子间的隔阂,也未可知。不过,以属下所见,若是真正两人相逢一笑泯恩仇,那么陈煜必然会广布天下,震慑四方,如今推理,至少还没有这样的迹象。”
“有道理,”凌寂接着说,“若他们父子真的和解,必然会广布天下,甚至可能以此为由,招各大边疆藩王和守将返回长安,为白诺城正名赐恩,也好震慑一番,表明仁宗驾崩之后,这大周也是有主的天下。”
李易慢慢听他二人说完,他听得极为仔细,最后收回密信,顺手投进火炉中,他盯着摇拽的红色火焰,淡笑着说,“或许是因为他跟我一样,都在等,等神盟之约结束,等江湖先成有主之地。先决武林,再战天下!或许,他跟我有了同样的默契。”
两人微微一愣,低声问道:“是否需要我们派出些高手入宫查探?”
李易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用了,先去查他以前的事情,以前只以为他是个莽撞的剑客,做事只凭心思好恶,不问结果,可是现在从他的种种作为来看,此人心思深沉,也不简单。此时之所以劳烦两位,一则是想请两位亲自跑一趟太白山和渡明渊,甚至他挑战过的门派,查查此人到底有多少江湖往事,他又有什么命门要害,我们也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二来,最近长安风声骤变,紫星剑派阖门被诛,古怪离奇,他们到底因何获罪,或者说陈煜和太白剑宗之间是否也有什么隐秘恩怨,都需要二位仔细查探。”
“是,主公。”
两人领命离去,李易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庭院中,好似自言自语地说:“办得如何了?”
这时庭院假山后慢慢走出来一个黑衣人,躬身道:“已经办妥,给昆仑的牌匾在神盟之约前,一定会送到昆仑山;明日开始,蓟城也会举全城之力,为剑圣林浪夫开设超度法塔,拜祭大礼则定在后天!”
“好,”李易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冷笑着说:“如果陈煜不是作假,他愿意自断臂膀,我们自然要欣然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