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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五章 致命破绽,找个工作

诡道之主 不放心油条 10179 2024-07-16 16:32

  

“我恨啊,我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报仇,害我全家,我不报仇,死了也不甘心!”

  

“那恶贼凭什么,就凭他乃都尉之子便可欺辱虐杀我等?”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还要让我变成鬼物…”

  

“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杀我,我何其冤…”

  

余子清在接触到那座桥的一瞬间,耳边便仿佛响起了无数嘶声力竭的呐喊。

  

恨意滔天,绝望无助,怨气冲天…

  

每一个声音里似乎都蕴含着激烈到难以平复的力量。

  

那数量多到难以计数,按理说,这么多呐喊与嘶吼汇聚到一起,只会变成乱糟糟噪音,可是余子清却能听到每一声嘶吼。

  

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他却感觉,也就这样。

  

甚至于,他还在顺着那些呐喊的方向,一路延伸过去。

  

他仿佛看到迷蒙之中,画面展开。

  

他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书生厉鬼,双目淌血,站在十几座坟茔前,望着那些以木板为墓碑,鲜血书写的文字,仰天发出凄厉的嘶吼。

  

他看到一个怨气滔天,四肢扭曲,双目化为血洞,衣衫破碎的女鬼,从枯井里爬出来,那太过浓郁的怨气,甚至遮蔽了日光洒落到枯井周围。

  

他又看到一个歪着脖子,舌头耷拉着的吊死鬼,试图将自己再次吊死。

  

他也看到了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一个遍体鳞伤,还少了下半身的鬼物,正以双臂拖着半截身子,一遍又一遍的说冤枉。

  

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的闪过。

  

一种种鬼物,他们化为鬼物的那一刻,在此刻仿佛都展现在余子清面前。

  

余子清双目幽深,双童内倒映出无数闪烁的画面,闪烁的速度太快,便化作了幽光,笼罩在余子清的双目上。

  

余子清单手托着那座桥,桥柱上蹲着的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小黑子,面色也都舒缓了下来,他们一起抬起头,仰望着余子清。

  

或哭或笑,就这么看着余子清,最初的那点恶意,也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余子清看到了每一个小黑子所代表的一种鬼物背后,每一个鬼物化作鬼物的缘由和苦难,最先看到的,便是心绪最激烈的那些。

  

那最是无人知晓的苦难被人看到了,无人应答的绝望嘶喊,被人听到了。

  

那些小黑子,齐齐颔首,表示了对余子清的尊敬。

  

哪怕余子清什么都没做,只是看到了,听到了。

  

其实,对于很多鬼物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要求真的是低入尘埃。

  

很多变成鬼物之后,都会死的不明不白,满腔遗憾再死一次。

  

他们的所求,也仅仅只是被看到,被听到,让他们的事不会被彻底淹没在尘埃里。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无数的画面,越来越多,他已经无法共情了。

  

因为太多了,各式各样,多到完全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等到无数的画面和声音都开始慢慢消散的时候,余子清便仿佛立身于这座桥上。

  

他从中走过,两侧的小黑子,便颔首示意,其所代表的鬼物,便会浮现出大量的画面。

  

等到余子清一路走到桥上缺失的那一块时,这里就像是程序运行出错了,不断的闪烁。

  

究其根源,就是余子清当初强行给恶鬼改名,而其他神朝也觉得这种事情上,给个面子也无所谓,这事便被强行定下了。

  

从此之后恶鬼就成了戾鬼。

  

可惜,无数年岁月沉淀下来的,却是恶鬼。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触摸那块像是卡了一样微微闪烁的地方。

  

霎时之间,闪烁的地方消失了,缺失的地方,彻底暴露在他眼前,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姿态,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眼前。

  

他看到了,有一部分,像是破损的,还能看到参差不齐的断口,但是另外一部分,却像是这座桥在建造的时候,本身就缺失的,缺口圆润,浑然天成。

  

余子清触摸那个缺口,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字。

  

饿死鬼。

  

跟之前率先感受到滔天怨气的情况不同,那缺口的地方,率先感受到的,却是饿死鬼化作饿鬼之后,第一次得到布施时的满足感与解脱感。

  

永远无法进食,会永无休止叠加的饥饿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节节攀升。

  

在这种折磨之下,最大的执念,随着时间流逝,一定会变成寻求解脱。

  

最无可奈何的便是寻求死亡的解脱,最理想的便是吃到一口吃的,甚至于,吃饱了去化解那能把人折磨疯的饥饿。

  

余子清现在亲身体会到了那些饿死鬼化作饿鬼的过程。

  

跟其他鬼物截然不同。

  

饿死鬼早已经实质性没有了,在所有人的观念里,饿死鬼也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变成了一种变成饿鬼的过度状态而已。

  

这座桥上,再也不可能出现名为饿死鬼的小黑子了。

  

而这座桥上,却压根没有饿鬼的位置,或者说,这座桥压根没资格承载饿鬼族名。

  

饿鬼族名是余子清在镇压着,初始饿鬼还在呢。

  

这就给余子清带来一个新的思考,最初的鬼物是怎么来的?

  

好像的确没听说过鬼道,也没听说过谁开辟鬼道。

  

也就是说,鬼道可能不是谁开辟出来的,而是自然演化,亦或者是催化出来的。

  

具体不清楚,需要去追朔过往才能知道,毕竟湮灭的古老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余子清收敛心绪,看着这个光滑圆润的缺口,仿佛本就该如此。

  

他忽然就明白了,不是因为他跟诸神交恶,得罪死了对方,才会出现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而是从一开始,他第一次饿死之后,化作初始饿鬼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是死敌了。

  

无关恩怨,而是他的存在本身,就会在沉睡的那位的完美计划里,狠狠的挖下一个如同天然的缺口。

  

哪怕没有王子轩,那位的计划一切顺利,能顺顺利利的复苏,顺顺利利的归来,恢复巅峰,那也一样会留下一个巨大的破绽。

  

就是这个缺口。

  

余子清不死,饿鬼不灭,这个缺口永远无法补全。

  

那位恢复的再好,哪怕到了巅峰,他最重要的位格上,也一样会有一个缺口。

  

余子清不去找对方,对方在出来之后,也必定会来弄死余子清。

  

从余子清第一次饿死,就注定了。

  

这是有关位格的最根本的矛盾,想要化解,必须是一方倒下。

  

不像毁阳魔,毁阳魔是经历了致命打击,经历了慎止宝术重拳出击,经历了意识分裂,如今的毁阳魔一心求死,只等着他的结局降临了。

  

只要在这个过程中,引导一下,哪怕后面没成功送毁阳魔去死,毁阳魔的危害,也被削弱到极致了。

  

王子轩看着余子清,心里有些发憷,上次见余子清还没这样呢。

  

在他眼里,余子清手托长桥,神态平静,眼神里带着幽光,长桥之上,形态各异的小黑子们,齐齐起身,对着余子清行礼。

  

说真的,这些小黑子,对他都不会有这么尊重,平日里,一个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可此刻,他能感觉到,这些小黑子的神态都有明显不一样了。

  

余子清身上有种让他感觉到敬畏的神韵,跟诸神不一样,他只是在畏惧诸神,却从来不会尊敬诸神,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异类了。

  

而小庙之外,死亡还在继续,每一个十恶不赦的死囚被砍下脑袋的那一刻,都会有一缕奇特的神韵浮现。

  

这让王子轩感受的很清楚,让他畏惧。

  

那种感觉,的确跟面对余子清的时候截然不同。

  

王子轩开始真正的理解,车轮他们,为什么出来的第一时间,会想着赖着不走,夺舍拉倒。

  

后来被赐予了真形,给予了新的晋升之路,有了敬奉,明明拥有了力量,却还真的老老实实的跟着余子清干了。

  

因为余子清跟诸神,完全不同。

  

哪怕余子清似乎也拥有着某种神韵。

  

这让王子轩有些恍忽,他想起来,很早的时候,听说过的古神与诸神的战争。

  

最终,诸神取代了古神。

  

现在他觉得,他可能真的有希望看到,有别的什么存在,完全取代诸神的那天了。

  

等到余子清眼中的幽光消散,抬起头,将长桥递过来的时候。

  

王子轩看了一眼被余子清托在手上的长桥,还有那些从桀骜不驯变得乖巧的小黑子,他心里有了决定。

  

他没有伸手接长桥,而是一脸诚恳地道。

  

“这个东西,还是交给阁下吧。

  

阁下才是最有资格将其纳入掌中的人。

  

而且,我想,他们肯定也更愿意跟随阁下。

  

我们出来这么久了,相处这么久了,我也不想这些家伙,最终沦为养分,被那位吞噬了。”

  

余子清托着长桥,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子轩,没有说话。

  

王子轩干笑一声,道。

  

“我说的的确都是心里话。

  

但是呢,我也的确有点私心。

  

那位既然苏醒了,我拿着这个东西,带着他们。

  

那位若是归来,怕是第一件事,就要来把我溺死在浊世污泥海里。

  

哪怕他不急着杀我,也必须要拿回这个东西。

  

我是有点怕那位,所以…”

  

王子轩没太好意思继续说的太直白。

  

余子清听明白了,说直白点,这东西是烫手山芋,王子轩要祸水东引。

  

但是呢,他也的确是真心觉得,这些小黑子,都跟着余子清,是更好的结果。

  

王子轩一脸诚恳,望着那些小黑子,轻声道。

  

“阁下就当我是个无耻败类,硬塞给阁下吧。”

  

余子清忽然笑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王子轩,仔细看了良久,笑道。

  

“你没有发现么?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嗯?”王子轩一怔,半晌没说话。

  

余子清大笑两声。

  

“好,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下了。

  

跟那位无关,跟其他人无关,只是因为你像个人了。”

  

王子轩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余子清端起茶杯示意。

  

“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觉得王子轩的改变,可太有意思了。

  

若是王子轩的曾经,他只会为了利益,为了自身安危,带着长桥,还有那些小黑子。

  

可是自从他有了人身,喜欢跟个街熘子似的,到处逛。

  

喜欢去逛青楼,喜欢听评书,喜欢听玉圭,喜欢吃美食喝酒。

  

到了现在,他甚至会因为跟小黑子们相处久了,有了点感情,希望给小黑子们找个好的结局。

  

这就不是最初时,只是为了阻止沉睡的那位归来了。

  

为了达到目的的出发点都变了。

  

所以,余子清说他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了,而不是仅仅只是拥有人身。

  

王子轩有些茫然,在那沉思了起来。

  

余子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挺好的,相信我。

  

走吧,我带你去外面看看,让你感受一下。

  

时代不是开始变了,而是已经变了。”

  

余子清带着王子轩走出小庙,外面的人群比肩接踵,刑台上,刽子手气血蒸腾,身上如同在燃烧着火焰。

  

热烈的气氛之下,一口烈酒喷洒在法刀上,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受刑者死的彻彻底底。

  

毁阳魔在坚守岗位,坚守职责,确保每一个受刑死囚都能死的彻彻底底。

  

同时,他也在感悟生死跨越那一刹那,旁人感受不到的极致之美。

  

余子清找了个二楼,这里有他预定的位置,他带着王子轩坐在窗口,遥望着行刑,看向王子轩。

  

“你不用去分要分割清清楚楚,非黑即白。

  

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只有极少数才是真正的非黑即白。

  

而绝大部分情况,都是出于黑白之间的。

  

构建长久的平衡,要不得这种极端的黑或者是极端的白。

  

你的思维,还是有些桎梏于曾经的神祇。

  

我说,你可能不太明白,那你自己去感受一下小庙里那位。

  

感受下他现在在做的事情。”

  

王子轩看了看刑台,看了看小庙,放松了下来,去感受毁阳魔到底在做什么。

  

片刻之后,余子清问他。

  

“你能确定,他到底是在坚守职责,还是只是为了感悟死亡?二选一。”

  

王子轩想了想,让他二选一,他有些不敢确定。

  

“我不确定。”

  

“其实都不重要。”

  

“为什么?”王子轩有些懵,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讨厌大兑的谜语人了,简直烦死了。

  

“你看他怎么做的就行了,他做的时候,就不是二选一,而是两个他都在做。

  

所以,我说你像人之后,你也不用去纠结的二选一。

  

你到底算是人?还是算做曾经的神祇?

  

你可以都是。

  

而你是王子轩这件事,才是唯一的。”

  

王子轩的确有些迷茫自己的定位,不想的时候,他可以快快乐乐的躺平,但真的开始想的时候,他就会开始迷茫。

  

如今看着毁阳魔的作为,再加上余子清的话,王子轩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对着余子清躬身一礼。

  

“多谢指点。”

  

“这不叫指点,我只是开导一下你,因为我说的,不是安慰你,那的确是事实。”

  

王子轩笑了起来,端起酒壶,给余子清斟了一杯,他举杯敬酒,一饮而尽。

  

“还是多谢了。”

  

俩人没有再说什么,就如同其他人一样,坐在窗边看砍头。

  

不得不说,甲辰城的刽子手,那水平是真的高,哪怕受刑的是体修,都能在法刀的加持下,一刀断首,刀口平滑,瞬间毙命。

  

而其刀斩过,那碗口大的疤里,都不见鲜血喷洒,刑台上干干净净,颇有一种满足强迫症的独特美感。

  

等到今日砍头结束,人群开始逛街,去店铺里采购,去旁边专门腾出来的一块地方摆摊。

  

王子轩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看向余子清,一脸认真。

  

“以后能给我也找一份职责么?”

  

“嗯?”余子清有些意外。

  

“你说的对,我怎么想,估计都想不出结果,我感悟不明白了,如果去做的话,我可能会亲身体悟到。”

  

“你也想要如同毁阳魔这样,有一份工作?”

  

“对。”

  

余子清差点笑出声,还有送上门来打工的。

  

余子清为人随和,有人求上门了,当然得帮这个忙。

  

“行,安排当然没有问题,我在大兑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不过,你想要什么样的?”

  

“还能我想要什么给安排什么?”王子轩有些震惊。

  

“那肯定不行,不过,有合适的空缺,肯定会优先给你安排。”

  

“那随便吧,我只是需要找个活干。”

  

“行,我回头看看。”

  

这可得好好盘算一下了。

  

以前有没有王子轩这样的存在,余子清不清楚,回头可以找人问问。

  

但起码在他现有的认知里,王子轩的确是第一个,既算是人,也算是神祇的存在。

  

以前,余子清的确没当王子轩是人,现在内心的变化,才让余子清把他当成人来看待。

  

“我在这客栈有间房,你最近就在这住着吧,你没提前订,现在可订不到了。”

  

余子清丢下王子轩,一步跨出,瞬间消失不见。

  

回到了宫城,余子清拿出占满小黑子的长桥,沉思了良久。

  

他把长桥丢向了道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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