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后，叶之然处理完手头的几件事，党政办副主任钟平进来向他汇报蒋泾村朱照溪画家的宅基地申请已得到县国土管理局的批准，批文发到村里了。叶之然点点头，问道：“各村的宅基地审查工作有什么新情况？”

钟平最近兼任乡新农村建设办公室主任，负责审查、批复各村农民建房申请，听了叶之然的问话，回答说：“都很正常，没有违规建房情况的发生。”

叶之然说：“要常给各村负责宅基地初审的干部敲敲警钟，近年来，农村的农业用地有持续减少的趋势，村干部处于第一线，他们掌握着第一手资料，你让他们盯紧点。”

钟平连忙回答：“好的，叶长，我会盯牢他们的。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叶之然笑笑说：“没事了，你去忙吧。”

钟平走到门口，停了一下脚步说：“叶长，我听说杨主任最近常到县里走动。”

钟平口中的杨主任就是前任乡计生委主任，现在改任党政办主任的杨正，是在叶之然提拔为副乡长前，同时接受县委组织部考察的人选之一。叶之然明白钟平说的“常到县里走动”是指他常到县领导家里汇报工作，这也正常，官场里的人哪个不追求进步？今年又到了换届，从上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忙于走动。他就告诫钟平说：“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去管别人。”

钟平含笑答应一声，倒退着离开叶之然的办公室。

“莫不是钟平以为杨正这次可能前进一步，所以惦记乡党政办主任的位置？”

叶之然摇了摇头，回到办公桌前，还没坐下，电话响了起来。门卫请示，有个叫“黄如成”的要来找他，接不接待？叶之然就说让他上来。

时间不长，黄如成轻手轻脚地走进叶之然的办公室，叶之然一见就笑了，说：“黄如成，你怎么也像个娘们似？踮起脚走路啊？”

黄如成赫然一笑，说：“这个·····叶长，这里是政府部门，我还不是怕影响到你们的工作嘛。”

叶之然就请他坐下，给他泡了一杯茶。黄如成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连声道谢。叶之然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微笑一下说：“怎么样？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黄如成裂开嘴笑了笑说：“我这身子骨，这点小伤有个屁事，不就耳朵上多了个疤吗？”

叶之然看了看他的头，左耳一条明显的伤痕，耳朵上方的毛发稀稀疏疏，不由地笑道：“你的脸已经快成南瓜了，满是伤疤。”

黄如成就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都是以前打架留下的。”

叶之然和黄如成共同经历了击毙‘两李’的过程，内心已经对他有了一种感情，不希望他还像以前那个“黄泼皮”整天无所事事地混混，就问：“说吧，今天来什么事？”

黄如成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刚进政府部门时的那种畏惧感，开始逐渐恢复一贯的嬉皮笑脸：“叶长，能不能给我解决个工作，整天混着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叶之然闻言颇感兴趣地说：“好事啊！你要真想找个正经的事做，我当然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黄如成连连点头说：“我就知道叶长是好官，不会不管我的······”

叶之然打断他的话，问：“你读过书吗？”

黄如成响亮地回答一声：“当然读过，初中都毕业的。”

叶之然又问：“你有什么特长？就是说会做些什么？”

黄如成想了半天，挠挠头说：“我就打架行，要不给您做保镖？”

叶之然一愣，骂道：“去，你这姓曹的！我哪里用得到保镖？”

黄如成顿时一张苦瓜脸，嘟囔着说：“那你说我做什么好？”

叶之然想了想，黄如成不是个安分的主，要他正儿八经地守着钟点上下班根本没可能。他沉吟了一会问：“这次奖励的钱都还在？”

“二万五千元都在，还没动用。”

击毙“两李”之后，省、市、县累计奖励给每人二万五千元，其中包括公安系统的悬赏金和县民政局的补助，也算是一笔不少的钱财了。

叶之然就说：“黄如成，我看这样，你这人平时闲惯了，正儿八经地到单位上班怕你自己也熬不住，还不如当私人老板，自己拉人马来搞。”

黄如成闻言不由地一怔，疑惑地问：“我自己搞？行吗？”

叶之然微笑了一下说：“哪有天生的老板？你不去创一创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

黄如成略略有些心动，不由地问：“那，叶长你看我搞什么好呢？”

叶之然说：“你如果拉得起人马，搞个建筑工程队不错，现在经济形势向好，造房子、筑路、造桥都需要建筑工程队伍。你可以先招用一些有经验的泥水匠，从帮农民造房开始，积累了经验就向城里发展。”

黄如成听叶之然这么一说，有点兴奋起来，说道：“我有几个铁哥们，以前跟我混的，泥水活很拿得起，听叶长这么一说，还真有些搞头。”

叶之然说：“要搞就要搞好，别把眼睛只盯着乡下的民居，做个小包工头，是没前途的。”

黄如成看向叶之然的目光开始热了起来，问：“叶长，你说我应该怎么搞？”

叶之然看一眼黄如成，说：“要想搞好，开始的时候就要正规化，先去小区注册个公司，租间办公室，把基本队伍搭配好。你自己要幸苦些，多跑跑，刚开头不要挑精拣瘦，有了活先做起来。只是有个问题，农民工素质都不高，你管得住他们吗？”

黄如成双眼一瞪，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说：“哪个不服管？我还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叶之然心想，对新招的农民工，开头管得严一些也不是坏事，以黄如成的狠劲倒不需要担心这个，便又问：“还有一个问题，做工程、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万一搞得不好，把钱都赔了，你能接受这个结果？”

黄如成这时候心里已经对建筑工程满腔热忱起来，泼皮的狠劲就起来了，说道：“怕啥？大不了到时候再找叶长帮忙，随便打份工就好。”

叶之然说：“那好，你先找找你的那些弟兄，如果下定决心了，打我电话，我安排小区的同志帮你办手续。”

黄如成高兴地站起身来，干劲十足地说：“叶长，那我先走了，找人合计合计，定下来后我打你电话，麻烦叶长再帮帮忙。”

叶之然点头说：“这没问题，你能有个正事做，我也为你高兴。”

击毙“两李”的四个人中，章立人、刘兵现在都升了职，工作也搞得风生火起。特别是章立人，刚上任就破获了一个盗窃团伙大案，颇得好评。唯有这个黄如成没着没落，如果他真的能拉起队伍搞建筑，也许真的是条好的出路。

黄如成走后，叶之然也感到自己有点兴奋。看来黄如成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光棍加泼皮了，经过“两李”事件后，似乎多了一种兄弟情分。想到“兄弟”两字，叶之然不禁摇了摇头，黄如成怕是当不起吧？也许只有章立人才可以算是。

叶之然在办公室转了两圈，感觉一时兴奋得不能静下心来做事，暗暗责怪自己还是修心养性不够啊！一点点小事就这样沉不住气了。他抬眼看看窗外，乡政府门口的那条街道上市容整洁，不断有轻便摩托车驶过，三三两两的行人穿着长短不一的装束行色匆匆地穿过。看到打扮各异的行人，他突然想起马艳丽的纺织厂来，牛仔裤已经开始量产了，西装呢？有没有试制的样品出来了？反正一时半会也静不下心来，不如去厂里看看。

叶之然来到纺织厂厂长办公室，马艳丽一见他敲门进来，有些惊讶地说道：“叶长，你怎么来了？”

叶之然反问：“怎么？我不能来吗？”

“怎么会？”马艳丽展颜一笑，娉娉婷婷地站了起来，请他在沙发坐下，随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由于叶之然坐着的关系，位置比较低，马艳丽低身奉茶时，叶之然看到她丰满的胸部呼之欲出，格外惹眼，忙接过茶猛喝一口。

马艳丽就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也不问他来做什么，先轻轻地拍一下：“叶长，我真佩服你呢，我们乡经济小区经过你一整顿，面貌焕然一新。我上周听沈荣说，现在各项工作开展顺利，税收优惠政策开始显现效果，不断有企业入驻，我们乡的工业产值很快就会唰唰地上去了。”

叶之然果然高兴地道：“有人说，一个地方资源匮乏经济就没有后劲，一个女人没有姿色一切都玩完。我倒不这样想，经济要上去，不能光靠资源，还是要靠科技、靠规模、靠政策。”

“那如果一个女人没有姿色了会怎样？”马艳丽放开正题，饶有兴趣地问。

叶之然一愣，才醒悟到刚才的比喻用在马艳丽面前不大妥当，便正色道：“小马，我们在谈经济，你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马艳丽神色一变，低头叹息：“要不是我没有姿色了，又怎么和被老公甩了？”

叶之然惊讶地问：“你们真的离了？”虽然早就听说她的婚姻有问题，没想到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马艳丽说：“他早就有了年轻美貌的，拖着也没意思了，我想通后就同意和他离了。”

叶之然劝慰道：“也好，既然没有感情，勉强凑在一起确实难熬，反正你还年轻，长得又美，完全可以再找个更好的结婚。”

马艳丽听闻此言，落寞的神色一变，顿时又容光焕发，前身往叶之然身边靠了靠，睁大眼睛盯住叶之然问：“我真的还有点姿色？没有玩完？”

叶之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