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选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这种赛事,既然要现场来比,自然得分个高低。
终于是轮到钟岳了。
一群书法评委们围在长桌旁边。
“是钟岳啊。”
钟岳起身,虽然之前有点不愉快,但是作为后辈,礼貌是应该的,他站在一旁,“请几位老师指教。”
“之前你那幅青春的创作,我不是很喜欢。好好的作品,为什么非要用两种书体?这不符合传统的章法。”
钟岳微笑道:“规矩是死的,我只是在寻求书法作品间的自然平衡,达到一种协调。”
一位稍年轻的书法从事者点头道:“张老,钟岳的观点很前卫啊。咱们现代书法创作,不就是一直在讲艺术表现力嘛。”
“不好,我觉得还是欠妥。创造归创造,有些基本的原则还是不能变的。”
钟岳也不生气,每个人的审美态度不一样罢了。就像是穿衣风格,有些人接受得了混搭,有些人非成套的衣饰不穿。
作品还没看,几个人惊鸿一瞥,桌上的几样东西,已经将他们的眼球吸引住了。
黄花梨的纸镇,木料的色泽和纹饰,不用什么过于的语言去描述,绝非凡品!那位张老眼皮一跳,小伙子年纪轻轻,看到实力底蕴在的啊,这一大块的黄花梨纸镇,用来车珠子,应该能车出好几串手链吧,奢侈,真是太奢侈了。
“那个…你这纸镇,卖吗?”
“咳咳,张老,别忘记正事!”
“哦。看到好东西,走神了。”
钟岳微微一笑,回道:“这个不卖。”
“这方端砚也有点名堂,我好像记得几年前淞沪德佳拍卖会上见过。应该是出自名人之手。”
钟岳笑道:“几位是看砚给分吗?”
众人的目光有些不舍地收了回来,嫉妒地看了眼钟岳,这小伙子,不懂事啊,知道东西是你的,怎么的,给看看还不行啊。
“嗯?”
张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老眼昏花,低头凑近了一些。
“小楷啊…”
一旁之人收回对黄花梨纸镇不舍的目光,也看向钟岳的这幅作品。
清秀工整的蝇头小楷,给人眼前一亮。
张老弯下去的身子一哆嗦,弓着腰抬头,看向钟岳,“这幅作品是你刚刚写的?”
“正是。”
“不可能!之前我看过你的作品,小楷绝没有如此精妙深厚的功底。”
钟岳笑道:“张老师,我这是刚刚写的,你用手摸摸这墨迹。”
虽然墨迹已经干了,但时间不久,摸上去的手感还是不同的。
“嗯,确实是刚写的。这灵飞经小楷,笔法如此精妙,乍一看没什么出彩之处,然而细看,整篇大作,笔法灵韵,勾丝万千,简直就是难得的精品之作啊!”
一旁有人也学着张老的样子低下头来细看。
“这幅四十三行本的临摹之作,依我看,已经超越了渤海拓本之作,虽不及唐人灵飞经,但是我这些年所见之佳作了。”
灵飞经存世版本有五。
望云楼本、哈弗燕京学社藏本、滋蕙堂本、渤海刻本以及原帖墨迹。前四种均为刻本,不同的是,望云楼本,是嘉靖年间直接从原本墨迹刻成,渤海本是明末所刻,其余两个版本,皆为翻刻,由于刻工上的差距,望云楼最为接近原本、渤海本差距较大,至于另外两个翻刻版,那就差到十万八千里了。
那人所说的渤海拓本之作,也算是不错的拓本了。
“依我所见,这幅作品的高度,能和望云楼拓本比肩了。”张老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钟岳,心里想着,这个出人意料的少年,究竟师从何人,居然有如此水准。
几个书法家在一块儿议论纷纷,后头主持大局的吴主任过来了。
“张老,这个钟岳是不是又闹出什么乱子来了?赶紧的,把红桌布还回去,成何体统?”
“吴主任,先别忙着说桌布的事情,你看看这幅灵飞经如何?”
吴中贺眼镜一推,低头觑了一眼,皱眉道:“这幅作品谁写的?好字啊…”他立马反应过来,这些人围在钟岳身边,还能有谁?有一种喝了胶水,张不开嘴的心境,有些不悦地看着钟岳,“你写的?”
“吴主任,我写的,是不是就不好了?”
吴中贺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这么好的小楷之作,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何况之前都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便长叹一口气,“好!写得好!”
钟岳微笑着看着吴中贺,“吴主任,瞎说什么大实话。我还不够您的一根小指头呢。对了,毛毡运来了没?是不是从国外进口空运来的?比赛都结束了,要不是这块诸位老师借我的红桌布,我还真就没有今天这个水准了。”
“小楷写得好之人,大有人在,你这么狂妄,哪来的勇气?”
张老严肃道:“写得好的确实大有人在,不过吴主任,你在好好看看这幅作品的细节。数老朽眼拙,如今国之大家中,能够做到此等高度的,不过十人吧。”
张存礼的这番评价,则是让原本有些怀疑的人更加质疑了。
一篇灵飞经,真有这么神?
吴中贺笑道:“张老,虽说您是书协的中流砥柱,但这也仅仅是您一家之言。国之大家,还是一个天一个地的。”
张存礼眯缝着眼,“吴主任,敬你是美院书法系主任,所以才给你留点面子。老朽说的,仅仅是对于这灵飞经的把握程度。既然你不要面子,那老朽也就直言不讳了!今天这次比赛,临时换题也是你拿的主意,缺块毛毡迟迟拖延也是你的作为,想干什么?真当我们这群老家伙是睁眼瞎,还是说没本事将你这个高校主任搂倒,就可以看着你为所欲为?”
一群人憋着偷笑,气得吴中贺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张老,说话可得讲证据啊。”
“呵呵,老朽没权没势,就一手字,一根脊梁拿得出手,今天丢人现眼了!吴主任,做人可得有个底线,之前你做了什么事,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这幅作品如何,得我们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吴中贺的脸色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