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自幼绰号“闷儿”的迟宝田,对自己的幼子迟容再了解不过了。
所以他从未考虑过让迟容参与继承家里的产业,只是早早计划好,将来儿子成家立业后,给他一部分股份便是。以迟容的性格,找个稳定的、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儿工作,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迟容在习武方面的天赋,迟宝田也和儿子详细地讨论过,不让他走职业的习武路线。
同样还是因为其心性,不适合。
如若是参加花拳绣腿的比赛,迟容有习武天赋,可以打出漂亮的招式,甚至能做到很多高难度动作,也有绝对的力量及耐力,可让他当教练,甚或是职业擂台选手,远远不够。
简单说来,就是不够狠!
我们都知道,再怎么处事油滑,情商极高的人,往往身为父母和子女谈话时,就会自然而然地舍去一切的油滑,甚至连委婉的话语都懒得去讲,直来直去。
当初迟宝田和迟容谈及这个问题时,就是说得比较直了,惹得迟容心里很不痛快。
于是乎,一赌气就干脆报了极为冷门、偏门的考古学系。
而对于报考什么专业,大老粗迟宝田显然不怎么在意,只要去上大学,而且还是考上了京城大学,那就一定能行…何止是能行?那是相当好,相当有面儿啊!
这不,迟容大学还未毕业,迟宝田就已然走各种关系路子,为迟容安排好了到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实习的工作。
说起来,为儿子安排找份工作,托人走关系的过程中,迟宝田也颇为享受了一把荣耀——因为在几乎所有人看来,托人走关系都必然要有一定难度,花钱、请吃饭、陪着笑脸欠人情的,可迟宝田却发现,给儿子找这份工作还真没有让他太吃力。
一听说是京城大学考古系毕业的,对方几乎都没有犹豫,立马答应了下来。
只是吃顿饭,根本不用送礼什么的。
他却疏忽了一点,京城大学考古系毕业这本身就是不争的优势所在,更何况,还是考古这个相对偏冷门儿的学术呢?省考古研究院那边儿的老学究们,巴不得多拽几个人才进来,充实一下门面,以后要开展什么研究、野外考古等等工作,也更方便些。
这天上午快十一点钟了。
迟容正在距离老家七百多里路的一座古墓中,进行现场考古作业,旁边就是他现在跟随的省考古专家刘轩南教授,还属于实习生的迟容,已然成为了刘轩南教授的助理。
小伙子考古专业的基础知识扎实,到底是京城大学考古系毕业的,填表、编纂材料,查找资料等等,笔杆子相当好;而且身手敏捷灵活,力气大,什么粗活累活儿,上上下下的轻松完成…简直可以称得上文武全才了。
刘轩南怎能不喜欢?
手机铃声很突兀地响起。
坑道中正在作业的考古工作人员,纷纷侧目看向了迟容。
人比人气死人啊!
小伙子刚刚工作,还是个实习的,家里就在研究院附近给他买了房子,还买了一辆几十万元的汽车,戴着名牌手表,腰里挂着当前行情中最时髦也是最贵的手机…
本来大家还都觉得,刘轩南亲自带一个实习生,还让他做助理,是因为私下有权钱交易。
可是随着对迟容的熟悉和了解,大家才明白,人家是真材实料!
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
你说你都是这么有钱的富二代了,干嘛非得来考古研究院做个实习生,赚这么点儿工资以及少得可怜的生活补助,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嘛,难不成有钱人都有这种癖好?
更让人抓狂的是,这家伙似乎还对考古颇有兴趣,每天工作精神头十足。
迟容面露些许尴尬和歉疚,刘教授微笑着点了点头。
迟容放下工具起身往一旁走去,一边随意地把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掏出手机接通,颇有些不满地说道:“爸,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我这儿正忙着呢。”
“哦哦,那我就长话短说,不耽误你干活儿。”迟宝田赶紧讪讪地说道:“你把你同学,温朔的手机号码给我行不行?”
“温朔?”迟容诧异道:“你要他的电话干什么?”
“哎呀,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有事儿,等你有空了咱们再细说。”迟宝田说道。
迟容稍稍犹豫后,道:“我发短信给你,那个…你可不要传给别人了,他现在事情很忙,还有…一会儿下工了给你打电话,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这好端端的找温朔干嘛。”
“行了行了,赶紧发过来,你不是还得忙嘛。”迟宝田笑呵呵地挂了电话。
迟容无奈地摇摇头,编辑短信把温朔的手机号发送给了父亲,随即又匆忙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温朔:“老大,我爸突然要你的手机号,我正在工作,不方便细问,所以先通知你一声,万分抱歉。”
京城。
温朔正在公司开会。
关闭了铃声的手机在腰间震动,那种相对熟悉的嗡嗡声,还是让小小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听到,并忍不住侧目。
“抱歉。”
温朔一边掏手机,一边向众人致意抱歉的神情,随意浏览了一下手机短信,微微皱眉,继而合上手机,接着之前会议的谈话说道:“公司必须时刻保持发展,保持并且有必要快速发展的思路没有错,在这方面,我和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我不同意为了发展而盲目地增速,更不能为了发展,导致资金链的极度紧张,甚至出现可能断裂的风险。尤其,不能去依赖融资手段,更不要考虑借贷,这是喝咸卤,越喝越渴!”
“我这人有一说一,能理解,甚至认可你们的想法是对的,符合当前的经济形势,符合企业发展的规律模式,融资、借贷所付出的代价,远低于我们可观的收益,而且是百分百没有风险的收益。”
“但我不能同意!”
“你们可以说我胆小,害怕,说我是老思想,没有长远的眼光,保守固执等等…我承认,也不会埋怨你们。”
“都是为了公司好,也是为了一己私利嘛。”
“为一己私利,很正常,不用考虑到面子而避讳这个现实的问题,大家都有私心嘛,谁说自己没有私心,那就干脆离开这间会议室,对吧?我们是自己人,谁也别藏着掖着,没意思,实打实地说,从最早咱们开始合作,一起创业,我就对大家说过,咱们是为了赚钱,为了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们每个人为此付出了巨大的辛劳,乃至奋斗着我们的青春…为一己私利,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讲出来,没什么好丢脸的,更不用觉得这种话说出来面子上过不去!”
“所以,当出现了你们的意见一致,而我的意见却与大家相左的状况时,我必须认真地向大家致歉。”
“有一说一,我这人绝不是讲一言堂。”
“这么长时间以来共同的奋斗,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想必大家也都了解我,信任我。而且这几年,我们在一些会议或者工作谈话中,经常会出现争执,这是一个好的现象,没有争执就没有真理嘛,伟人说过,真理越辩越明!”
“所以,我还要感谢大家,能够经常在我自以为是时,鞭策我,警醒着我,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认认真真,反复斟酌。”
“这两天,我一直都在考虑大家的想法和建议,真的。”
“必须得承认,以目前公司可投入资金,以及发展的速度来看,资金方面确实有很大的缺口,而且不发展,或者说发展速度太慢,被同行甩开,在激烈且残酷的竞争中被淘汰,几乎是必然。”
“可是接受其它公司的投资,搞融资,就真的好吗?”
“从表面,甚至深层次来考虑,似乎这是一个必然的选择,也有着极大的好处。”
“可大家有没有,再往更长远,更深层次考虑一下?”
“我们做企业,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钱吗?”
“在场诸位的股权,现在就卖出去,只要没有太大的奢侈享受欲望,足够过上在寻常人看来,相当富足优越的生活,而且是一辈子了。可我们的追求,仅仅在此么?”
“不!”
温朔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在场所有人,语气铿锵地说道:“我们还要有更高的追求,朔远这个品牌,是我们共同创造出来的,我们要让它走得更远,且攀登到更高的位置上,没有最远,最高,只有更远,更高!”
“朔远,是我们的!”
“不是我们辛辛苦苦之后,让别人拿着钱,就可以捡走的胜利果实!”
“在场诸位,都应该将朔远这棵果树,牢牢地看守在我们自家的果园里,它结出的每一颗果子,都应该是我们的!”
“所以,我的想法是!”
“想发展,资金紧张,那就勒紧自己的裤腰带,我们自己谋求发展!”
“诚然,这种观念已经极为落后了,但我们可以做一个变通,走我们自己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