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张坚的心只是稍稍动摇了些许。
他下意识地认为,康传代和康宗这对父子值得信任,更何况,他们还是康洁的父亲和弟弟。
但康洁的遭遇,又让张坚对康家的人怀有深深的恨、厌恶。他更不愿意去面对的是,在这样的(情qíng)形下,被人用金钱作为条件,将康洁当作一个商品交换、买卖。
而且,张坚的秉(性性),让他讨厌这种明显带有趁机敲诈嫌疑的行为。
尤其是针对他!
蝎子神(情qíng)淡然地坐在(床床)边,靠着(床床)头,双腿交叉着放在(床床)边,眯起眼语气平静地说道:“仅是神师那边,把价格都抬高了一倍,那翟家呢?他们要多少好处?”
康传代神(情qíng)颇为激动又有些感慨地说道:“翟川安说了,他也没想到神师会把价格提到这么高,所以,所以他说如果真能把血咒解除,他什么都不要。”
“嗯?”张坚皱紧了眉头。
他没有什么感动,反而更多了一丝怀疑。
在他的思维认知中,或者说,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遇到这类事(情qíng),没有和翟川安、康传代长时间的解除,对其为人心(性性)不够了解,仅凭半(阴阴)亲这件事,拖了这么多年…必然会如张坚一样,对他们的人品有了极差的判断。
所以,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也不敢去信任他们。
更何况还牵涉到数十万元的现金?
再怎么有钱的主儿,也不是傻子,眼睁睁地把自己的钱往火坑里扔啊。
稍作思忖后,张坚说道:“我想,和康洁谈一谈。”
“不行。”
康传代和康宗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张坚皱眉,面露出一抹冷色,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这…”康传代摆摆手示意儿子别说话,然后他把刚才只抽了半截便掐灭,舍不得抽完的那支烟,撕开卷纸,烟叶塞进烟锅里,点着了深吸一口,这才说道:“你找到家里的事,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翟家人面子上过不去,如果这时候洁丫头再出村,肯定会被村里人嚼舌头,传到翟家人的耳朵里,那就更不好收拾了。还有,你也不能去村里,否则翟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本来现在说得(挺tǐng)好,翟川安也愿意让出几步,若是搞得闲话四起,翟家的人为了面子,也不能再善了咯。”
这番话说完,张坚疑心更重。
但出于最大的善意,也出于和康洁之间的感(情qíng),他没有当即反驳争执,而是点了点头,道:“我考虑一下,你们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言罢,他起(身shēn)走了出去。
只剩下康传代和康宗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爸,那个神师出尔反尔,简直太过分了。”康宗忿忿地说道——他在镇上读高中,又到市里读大学,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地级市的三流大学,但总归读的书多,见过的世面比村里人要多,懂得的道理就更多了,所以对张坚现在的态度,不但没有丝毫埋怨,反而格外同(情qíng)张坚。
康传代端着烟杆吧嗒着,含糊不清地说道:“那又有什么办法?没得神师起坛作法,这血咒就化解不开,婚约不能解除,到时候你会死得很惨,死得不明不白。”
“爸…”
康宗很想埋怨他别再迷信了,但知道这些话说了也没用,而且,他现在心里也有些发怵,那玩意儿万一是真的,自己年纪轻轻的这条命…
想到这里,他皱眉小声道:“我们就不能去找找别的神师吗?”
“上哪里去找?”康传代叹了口气,面露苦涩地说道:“如果真有这类人,就算在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到。另外,真找到了,也不见得就比神师要价低,甚至有可能,会更高,到那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康宗无语了。
这件事,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这类迷信的大师,假设真如传说中那般本领高强神秘,那么除了这位神师之外,其他的只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哪里找?
父子二人焦虑忧愁,一时无语。
外面。
张坚迈步走到楼道尽头,沿着通往房顶露台的台阶上去,推开小门到了房顶上。
房顶上空无一人。
天气晴朗,朝阳初升,四周远处山峦起伏,景色宜人。
张坚把小门关上,走到护墙的一角处,靠着一米五高的墙体,拿出手机拨通了温朔的号码。
他实在是心烦意乱,拿不定主意了。
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而是,不想被骗,不想愧对自己的心,不想玷污这份(情qíng)感,玷污康洁在他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康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圈养用于交易的牲口!
手机打通了很久,却没有接听。
张坚无奈地放下手机,再次点上一颗烟,一边思忖着,一边准备等会儿再打一个。
一支烟没抽完,温朔的电话回拨了过来:
“张坚,刚才我在上课了,看到来电显示是你,就赶紧偷偷溜了出来,现在(情qíng)况怎么样了?”
“朔哥,我遇到点儿问题,拿不定主意了。”
“哦?”
刚刚走出二教楼,往不远处小树林里僻静处走着的温朔,哭笑不得地说道:“还有你张坚拿不定主意的事儿?说说看,发生什么事(情qíng)了?”
张坚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怕被温朔笑话,将整件事的前前后后,仔细讲述了一遍。
坐在林间小径旁的长椅上,温朔皱紧了眉头。
如张坚一样,他首先得出的判断就是,这是一场针对张坚的骗局——那么偏僻贫穷,思想观念极度落后的小山村里,那样的父母亲,再次把康洁当商品贩卖,只为了赚到钱之后,贴不到传宗接代的儿子(身shēn)上,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前车之鉴嘛。
但温朔仅仅只是思忖了几秒钟,便立刻做出了决定,道:“张坚,你先稳住不要给予答复,也别拒绝,等我过去亲自看看,我马上去机场,你把下飞机之后的乘车路线编辑短信发送给我,这件事,一定要慎重!”
“朔哥,你,你那么忙…”张坚心生感动,赶紧劝阻。
“少废话!”温朔语气严肃地说道:“咱们现在要往最好的方面去考虑,懂吗?”
“可是我心里没谱了。”
“所以我过去亲自看看。”
“哦,那,那好吧。”
挂了电话,张坚浮躁的(情qíng)绪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只要温朔来了,无论什么(阴阴)谋诡计,都别想骗过温朔,任何人装得再像,也别想瞒过温朔的眼睛。
这,就是张坚对温朔无比的信任和钦佩。
他更希望,康传代没有骗他。
因为在张坚眼里,钱是小事,(情qíng)感才是最重要的。
数千里之外的京城大学里,挂断张坚电话的温朔,往校外走了没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拿着手机拨通了马有城的电话:“马爷,在京城吗?”
“没有,什么事儿?”马有城问道。
“唔,既然您没在京城,那就算了。”温朔笑道:“我正准备去一趟蜀川。”
“哎别啊,你稍等我我一下…”马有城赶紧阻止温朔挂电话,几秒钟后,似乎找到了一个方便通话的地方,道:“什么事?是不是又要起坛作法了,或者遇到了玄法方面的事件?我可以直接飞蜀川和你会面啊!”
温朔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得,这次还真有点儿新鲜的,如果您真能抽得出空来,那现在就准备飞蜀川,咱们到蜀川见面…还有,您这次得继续扮演大师咯。”
“好啊好啊,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马有城迫不及待地问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见了面再谈。”
“那好吧。”
马有城颇为遗憾地应了下来。
和马有城通完电话,温朔又给杨景斌老师打个电话请假,继而一边往朔远快餐店里走着,一边打电话让黄芩芷开车过来送他去机场,到朔远快餐店和母亲简单说了说要出趟远门,黄芩芷已然开车来到了店门外。
去往机场的路上,温朔把事(情qíng)简明扼要地向黄芩芷讲了讲。
黄芩芷半打趣半埋怨地说道:“胖子,你不嫌累啊?每天上课、修行,还要学习软件编程开发,准备论文…怎么还有时间去当月老啊?”
“嗨,换做是别人,我才懒得管呢。”温朔随口道。
“我看这事儿,还得让张坚自己去解决。”黄芩芷劝道:“毕竟,这是感(情qíng)问题。”
“我才懒得去管他们小两口吵架或者有什么矛盾争执呢,张坚把他老丈人打一顿都行,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温朔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感兴趣的是,康洁的那个血咒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起到血咒的作用,为什么,还真的就让康洁她妈,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黄芩芷顿时了悟,道:“原来你是为了去调查、研究玄法。”
“对咯!”温朔笑道:“当然了,能够顺手解决了康洁的血咒问题更好。”
“有危险吗?”黄芩芷担忧道。
“没事儿。”温朔撇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但凡用这种事(情qíng)趁机敲诈讹人钱财的玄士,能有什么水平?”
黄芩芷无语,道:“玄法我不懂,但你要多加一份小心,我听说蜀川山区,自古民风彪悍,万一真的因为康洁的婚姻问题,导致当地村民和你们发生冲突…”
“唔,我一定会注意的。”
上午十一点半。
温朔登上了飞往蜀川省省会的航班。
一个多小时后,人在琼海的马有城,也带着陈世杰匆匆赶到了机场,买了下午两点,也是今天最早,每天唯一的一架飞往蜀川省会的航班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