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
温朔站在山巅,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带给肌肤的丝丝凉意,阖目放松了心神,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身体肌肤舒张着,汲取自然灵气入体,与天地相参。
自修行至今,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良好的,极为适宜修行的环境。
以至于,连日来每天清晨爬山健身打拳,再短暂入空灵感悟,清晰无比地感受着体内真气愈发雄浑,修为增进显著,让他生出了恋恋不舍的念头。
从空灵中收回了心神,温朔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亮。
朝阳初升,碧空湛蓝。
脚下,云海翻腾,笼罩了半山的树木以及一幢幢村落里的房屋。
真是如仙境般美妙啊!
温朔心下感叹了一句,随即却是微笑着张开了双臂,仰脸阖目,似乎要拥抱整片天空,喃喃自语道:“老韩头,你当年可曾感悟到,自然环境极好的,传说中修行的福地洞天,看似有助于修行,却也有悖于修行呢?”
“这几天,胖爷我差点儿着了道!”
感慨过后,温朔神色轻松地迈步沿着坑洼曲折的山间小径,往村落中走去——他觉得,修行路中出现任何的眷恋、依赖情绪,都是不正常的。
能有这般想法和认知,除却其个人悟性超强之外,还有就是,舍不得滚滚红尘中的情,滚滚红尘中的精彩纷呈。
所以当心头升起了隐居的念头,对此地恋恋不舍,且这种情绪愈发浓重时,温朔极为警惕又有些愤怒地认为,这是心魔琐碎,想夺走胖爷的幸福生活!
去他大爷的!
老子想家了,要回京城。
马爷他还想继续留在这儿捡漏,随他——胖爷是幸苦命,没马爷那份福气!
下山回到村里,吃早饭时温朔把自己要回京城的决定告诉了马有城、陈世杰和张坚。
马有城笑着表示,他也想回京了。
人心要有节制,否则太过贪婪,就容易出问题。
饭后。
马有城和陈世杰、温朔开始忙碌着收拾东西,毕竟是一大批古玩,从山里运出去都是问题,所以必须打好包装,防止运输途中出现破损。
而张坚,则是先行去了镇上买些礼物,送到康洁的家里。
此次回京,必然是要把康洁带走的,至于将来办婚礼,那是在京城的事儿了。
马有城和温朔请翟川安帮忙,从翟家乃至卧狐岭全村,找来能干木匠活儿的人,再找来一堆木板,订制出一批大小不一的木箱子,里面放置收购来的每一件古玩,然后再塞上杂草、废纸、棉花填充。
十点钟。
忙里抽闲坐下歇着的温朔,刚点上一颗烟和马爷闲聊着。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张坚打来的,温朔随手摁下了接听键:“喂,什么事?”
“康洁她爸,要一百万彩礼钱,或者,让我给康洁的弟弟在县城里买套房子,再拿出二十万给康洁弟弟准备经来结婚用。”张坚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恼怒,只是很平静地诉说着:“朔哥,康洁和她爸妈吵翻了天,还说一分钱不留,就是要跟我走,我觉得毕竟是她的父母,一时冲动发生争吵,将来总会要合好的,所以我劝住了她。刚才我和她爸谈,她爸说…前几天他曾就此事,征求过你的意见。”
温朔一听这句话,差点儿没忍住骂娘。
他压下心头的火气,到:“你做得对,先安抚康洁冷静,不要和父母争吵,你开摩托车过来接我去,由我和她爸谈,这事儿你和康洁都不便说什么。”
“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线,温朔眯起眼攥了攥拳头。
那天康传代一番极度无耻贪婪的话说出口之后,温朔就已然愤怒得想抽康传代耳刮子。
可他还是给了康传代机会。
虽然康传代主动提及,需要一个中间人去两头撮合彩礼的问题,这没错,但温朔刻意冷处理,也没有去告知张坚,就是想让康传代自己有地儿廉耻心!
未曾想,康传代不但毫不知耻,没有悔过反思,还把温朔的冷淡处理,当作了默许其无耻行径的态度。
和马有城、陈世杰打了声招呼,温朔神色平静地往外走去。
站在翟家门外等了几分钟后,张坚驾驶摩托车赶到,停在了温朔的面前,苦笑着说道:“朔哥,给你添麻烦了,我早该知道,康洁的父亲是什么人,唉。”
“走吧。”温朔微笑着拍了拍张坚的肩膀,掀腿坐上了摩托车。
他了解张坚的心情。
也知道张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迷信神师作法,为了要到儿子,在还没确定的情况下,就把年幼的女儿,许配给一个病怏怏的孩子,定下娃娃亲,没过几年更是成了半阴亲!
这样的男人,不配为人父!
好在这些年康传代也真心实意为了女儿的幸福努力过,争取过。
可他到最后,仍旧决定要将女儿嫁到翟家守活寡!
如今女儿终于摆脱了这门阴亲,能够和心爱的男人结婚成家了,康传代首先想到的不是为女儿高兴,而是想要从那个有钱的女婿兜里,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利益——这,又是在拿他那苦命的女儿,当商品交易了!
他怎么就能想得到,怎么就能把那些话,诉出口?!
温朔和张坚来到康家的时候,康传代正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地吧嗒着烟袋,一边对站在堂屋门外一侧的康洁说道:“真是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你,你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了,张坚那么有钱,他的老板,那个姓温的哥子更有钱,给咱们百八十万的,不算啥子嘛!”
“闺女啊。”康传代的老婆从屋子里出来,坐到小板凳上纳着鞋底,一边帮衬着说道:“你老汉说得有些道理,你总得听听,你就这一个弟弟,是咱们康家的根根,你老汉和我都没得出息,生在山沟沟,活在山沟沟,将来死,也是死在山沟沟了,你幺弟不指望你这个变成了凤凰的姐姐,还能指望谁噻?”
“我们这里订婚、出嫁,多少钱破大天去,五千块钱彩礼!再买辆摩托车,再盖上三间新房!”康洁冷笑道:“就这山里的几间房,盖起来能花两万吗?满打满算,比别人家再好些,买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家电齐全,最多六万块钱!我让张坚给你们十万,在咱们这里足够我弟弟娶两个媳妇儿了吧?你们总不能想着把我嫁给张坚,就要让张坚管咱们全家一辈子吧?你们做父母的就一点儿责任不想担了?张坚为了我,给翟家十万,十万元啊!是你们当父母的,把我卖给了翟家,你们怎么就不能拿出十万元给翟家,你们怎么就不能救救我?!”
“苗丫你!”康传代气得挥起烟锅在地上狠狠地磕打了几下,瞪着眼喝道:“我和你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在外面闯了几年就觉得翅膀也了,敢和你老汉儿、老娘顶嘴,一点孝心都木得了!我今天告诉你,要么买房和给钱,要么就是直接拿出一百万,张坚若是不拿,你别想出门!你就是死,也不能嫁给张坚,我说的!”
康洁冷笑:“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被你看死了?”
“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和你老娘找到你天涯海角,我让你日子也过不好!”康传代气哼哼地说道。
“你…”康洁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站在门外听了会儿动静,温朔板着脸迈步进了院子。
张坚紧随其后。
看到温朔来了,康传代急忙收起了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无赖模样,转而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哎呀,温老板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温朔沉着脸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之前康传代坐着的石凳旁坐下,抬手放在石桌上轻轻敲打着,一边说道:“老康啊,张坚和康洁两人在一起已经好些年了,如今终于算是了却了翟家那档子破事儿,可以正式结婚成家了。恋爱可以自由,结婚成家还是要找个媒人比较好,那,你看我行吗?”
“行,温老板做媒人,那没得说!”康传代憨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那好。”温朔眯起眼,道:“先说第一个条件,张坚必须在京城买一套房子,不用太好,起码也得有三间卧室,将来娘家人去了,好歹有个住的房间。”
“要得,要得!”
康传代和老婆两人都笑眯眯地点头。
温朔又道:“彩礼钱我打听过,当地都是几千块钱,张坚的经济条件要好些,得多出。不过,他为了康洁,替你们给翟家十万元,这彩礼钱,就不用再出了,当然,也不用你们再还他钱,毕竟是他自愿的。”
“啊?这可不行…”康传代赶紧说道。
温朔抬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至于结婚的三金,必须买,家电什么的,那也是必须有的,这个你们可以完全放心,张坚买得起!”
“温老板,这彩礼钱还是要出的。”康传代忍不住插话道:“这不能没有彩礼钱!”
“你觉得张坚这样的条件,娶不到媳妇儿啦?”温朔一瞪眼,丝毫不顾及康洁的颜面,道:“我这人有一说一,不怕得罪人,张坚非得娶康洁,大老远跑道这山沟沟里,还得麻烦我和马爷来一趟…你们知道我和马爷走这一趟,要损失多少钱吗?至少百万起步!如果不是看在张坚和我的关系,看在张坚和康洁是真感情,我早就把张坚给绑回京城了!说得难听点儿,花这么多钱,吃这么多苦和累,还得求人,去娶了个二婚,还是个定了阴亲的二婚,不吉利!你问问张坚,他敢回去把康洁曾经定下过阴亲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