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加速，加速，加速，推，好，停，慢慢减速…”

这是京城的一片土黄色空地，颜色同西南片场相近。

林平之无聊的在跑场上进行训练，他驾驶的是一架缺斤少两的教练机，一切能够让大家伙飞起来的零件几乎被拆了个干净，目前其全部作用仅仅限于在地上自由奔跑。

而且跑得挺快，最高时速一百二。

于是在保险公司的监督员掐着脖子一副要跳楼的状态下，后面又限了速。

限了多少呢，从时速一百二十公里到去掉前面的一百。

剩了二十公里，远低于前面为他做方向引导的哥们，他骑的是电瓶车。

而林平之竟然还追不上，他胯下的铁鸟如被关进了笼子，只恨关羽不能张飞。

现在他玩的东西和小学生乘坐的摇摇椅似乎无甚区别，只是看起来更加豪华壮观，而且烧的是货真价实的航空汽油。

从高空中看，这架涂上了绿皮试图假装自己是诺斯罗普2E的教练机，像是得了巨人症或者被放慢了镜头，行之将木，节奏魔性。

跳下飞机，跟教官打了声招呼，“岳老师，这一遍您看成吗？”

“我觉得ok。”

林平之摇头，有气无力：“阿岳真的很严格诶——啊您说什么？”

“我说你能过，你完全有资格取代我站在评委席上，现在的你，一出手就是老江湖了。”

林平之耸了耸肩，“谢谢夸奖。”

剧组一堆人等他过来看猫（摄像机）：“导演，您觉得怎么样？”

林平之过来粗略一扫：

录像里面的沈光耀面容刚毅，神情无比坚定，直视前方，侧脸如同米开朗琪罗雕像，棱角分明。

这一段是纯粹耍帅，林平之向来擅长于此。

再看另一个长镜头，是整个飞机起飞的全过程，奔驰赞助的吉普车全程跟拍，林平之心中自动配上bgm，他推了推自己的飞行员墨镜，神情略显认真——气息，节奏，推油，以及飞机重复的引擎轰鸣声，恰好压住心中bgm的韵脚，毫无疑问，这是一段完美的表演镜头，如果硬要寻找瑕疵的话，跟拍的大奔速度太快（其实是飞机太慢），导致速度差之下，大奔超过飞机，后面镜头渐渐变成了林的正脸。

这不行。

原计划到这儿得用教官开的“真”诺斯罗普轰炸机腾空的镜头，和林平之的教练机无缝剪切，最好再加点后期仪表电流作响声音，简称电音，英文专业术语称呼为AutoTune，业内新技术和流行方向。

这就是大杂烩镜头，可惜没做好。

林平之的脸色一黑，旁边的执行副导见状忍不住侧耳对另一个执行副导道：“林老师开始了”

果然，林平之对摄影师道：“我强烈建议你多听…看看自己的现场，镜头。你这种失误让我不能给你过，它骗不过我的眼睛，一点都不real，因为我是具有专业素养的导演。”

摄影师一脸懵逼。

明明其他人都在说好，你偏说不行，你什么意思？

“很抱歉，”林无奈摊手，表情认真：“我真的不能给你过。”

当代电影工业的技术，如果不考虑精细度，已经可以轻易做出战机起飞的镜头，尤其是林平之开着二十公里时速的教练机跑遍全图，戏演了全套，技术方只需要剪切一个腾空镜头即可。

演员要是不来，光靠抠图很难骗过观众，那是十假无真，但做遍前戏的九真一假却足以骗过人的眼球，举个例子，诺兰，他不少电影都是如此，比如《盗梦》里边儿开场梦境的漫天大水，用的是货真价实的自来水砸破了墙猛灌，得有数千立方——用最真最烧钱的态度，去做一件假的东西。

此后又拍了三天，有的放在露天，有的放在绿幕。主要是绿幕的技术性镜头，这些东西可以在室内，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展示出来。

难的是base后期制作，而非单纯室内拍摄。

绿幕镜头主要为空战，大帅比尽管飙出演技即可，他是改编剧本的缔造者，对于沈光耀的演绎，即便是无实物演绎，也得心应手。

尽管如此，他仍然遇到了麻烦。

“我的尾翼上有两架敌机。”

“赶快，我摆脱不了他们。”

沈光耀看着空无一人，绿油油的幕布，如同看到跳伞昏迷的战友，而这些人被敌军舰艇不断试图扫射，他知道敌方破坏了不得攻击跳伞飞行员的公约，他再一次意识到，这里是国家之间的存亡战争，没有人独善其身。

档把下推。

林表情坚毅，想象自己即将同敌舰相撞。

“咔！”

林平之感觉到不对劲，这时候没人敢说话，助理自觉帮助林从飞行仓下来，他将就着“血迹斑斑”飞行道具服有些别扭的跳出来，看了自己刚才的表演。

这一段演技的确不够细腻，好像没有用力以至于出不来悲壮气氛，单纯看表情，却又像用力过猛。

这些东西很玄妙，眼神，肢体语言，脸部肌肉，甚至人在搏命之前充血发涨的太阳穴…缺了一样都显得不够真实。

——其实作为商业片也不错，只是在章和爆发的教主面前，林的演技太浮于表面。

作为一个导演，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越来越不如他的导演技巧，先前两者大概等同，现在前者已经被后者甩了不少，进步幅度差距明显。

为什么？林平之问自己。

其实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从来没听过任何导演的话，事实上，即便是国师也没胆子叫他磨戏直到满意，保住自己的戏不被架空就该谢天谢地，因为钱，人，项目，男一号全都是林平之的，他太强势了，墨镜王也不敢在他面前装币，否则就是滚蛋！

林平之只听自己的话。

“章和教主，算了，我就说章，他俩什么时候能从医院滚出来拍戏？放了几天假在医院发‘敬业’人设通稿，实际上天天打扑克，这两个还打出感情来了？啊？”

林打算问问章，求点经验，当然他不会特意了直白问，但他可以从演员的角度观察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