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青踏前一步,与谭元阎之峰两个站成一排,沉声道:“顾大人,本都尉最后问你一句,交不交人?”
阎之峰笑道:“顾兄,我劝你勿要顽抗,令公子和小姐去九扇门接受审讯,如果真得清白,自然就放回来了。”
顾源来到顾珩身边:“父亲,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就让我去吧。雪月岛的聚会,是我一人牵头的,与妹妹无关。我不做亏心事,不怕夜敲门。”
这个时候,他倒表现出了担当。
顾乐走来,低声道:“二哥,去不得,到了那边,酷刑用上,一个禁受不住便会屈打成招,又或者胡乱写成供词,按上各种罪名,逼着你按手印,白的都变成黑。那时候,只怕还连累父亲。”
顾珩听着,微微一怔。自家女儿自幼聪颖,不过锦衣玉食,论琴棋书画,那是颇有造诣,可人情世故方面,却少了历练。其实顾乐已经算好的了,更多的大家闺秀,平时养在深闺中,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苍白如纸。而今顾乐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示出了见地。相比之下,还要胜过哥哥顾源。顾源有书生意气,却有些天真了。
顾源叹口气:“眼下势如骑虎,总得有人承受,他们摆出这番阵势,如果拿不到人,就会冲进府来。”
那边谭元等得有些不耐,喝道:“怎地,商量好了没,天都要黑了,快点。”
陈唐一举手:“我有事揭露,是关于邪祟的。”
谭元问道:“呵呵,是不是要揭露顾家与邪祟勾结?有甚言语和证据,快说出来。”
他以为大难临头,顾氏手下就各自飞了。
陈唐慢慢道:“据我所知,城中的确有人与邪祟勾结,不过不是顾氏,而是你们!”
手一指:“是你们谭家。”
谭元一愣,随即跳将起来:“好贼子,信口开河,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唐不理他,面向夏侯青:“夏侯都尉,诸种迹象表明,邪祟不日将临城,不出意外的话,就在中元节。”
夏侯青脸色阴晴不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诌?”
陈唐道:“阴阳殊途,但如果有足够的血祭力量,阴司邪祟便能蜂拥而出。到时候,潘州将成鬼蜮,谁都走不掉。”
这话惊人,若是真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生死攸关。近期来,满城风雨,流言无数,真真假假,很是杂乱。尤其像神莲教那样的,张口闭口,不是大劫就是苦难,其实就神棍那一套,如果是往时,早被认定为“妖言惑众”,而打进监牢了。
总而言之,在人们心目中,这潘州是越来越不安生,可也不觉得真会沦为鬼蜮,全城丧亡。堂堂州府,人口成千上万,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没了的?
夏侯青厉声道:“你莫要故作惊人之语,那等血祭,如何做得成?”
陈唐一本正经地道:“谭家,兵甲人马,血气最为浓郁。”
谭元怒极而笑:“荒唐,我谭家又怎么会献上部众来进行什么狗屁血祭?我看你是穷途末路,却在此大放厥词,胡乱诬告。”
阎之峰目光闪动:“不错,这厮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他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陈唐叹口气,对此结果早有预料,人各有立场,以及利益需求,对方陈兵于此,摆明要把顾家吞掉,将顾源兄妹拿去,只是第一步而已。顾珩的学政权职,恐怕也维护不了多久。但是不管如何,陈唐都要把心中想法说出来,权宜当提个醒,或许有些作用:
“州府若沦为鬼蜮,一切都将无可挽回。阎同知,你走不掉,夏侯都尉,你更走不掉。我放话在此,勿谓言之不预。”
阎之峰眼皮子一跳,但这骨节眼上,不可能就此被吓到,阴测测一笑:“汝不过区区一介门客,懂得什么?为了脱罪而胡言乱语罢了。”
夏侯青脸色阴沉:“不管真假,先把人拿去,进了门内,一审便知。”
谭元叫道:“不错,拿人。”
得了命令,手下人马纷纷举起刀枪,口中“嚯嚯”作响,声威惊人。
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的兵,不管品性如何,那战力却丝毫不含糊。胆气雄壮,血气翻腾。
诸多顾氏家兵,以及门客,被那气势一冲,心底先怯了几分,变得动摇。
陈唐双目闪动,手按上剑柄:如果无法,唯有开战,一旦打起来,难免死伤。
这州府内,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当鲜血溅落,有煞气凝聚,自然都会被阴司汲取。或者,这正是那宋司命所乐见其成的场面。那血祭,并非一定要主动虔诚的供奉,被动也是可以的,邪祟所需,只是血气而已。
激战在即,顾珩沉着冷静,先让顾源兄妹退后,退进府邸里头。
便在此时,马蹄霍霍,疾奔而来。
被这一阵声响所惊动,兵甲手上动作皆是下意识地缓了缓,没有马上动手。
“报!”
先是一名骑士飞奔来到,他是九扇门的探子:“夏侯都尉,京城来人了。”
夏侯青顿时面露喜色:潘州形势吃紧,邪祟横行,本地的九扇门人手多有折损,于是接连紧急情报送进京城,请求门主派遣人来帮忙。现在,这人总算是来了,忙问道:“来了多少?”
探子回答:“九骑。”
听到这个数字,夏侯青顿时大失所望:“才这么点人…”心想天下皆乱,恐怕总部也是捉襟见肘,腾不出多少人手来。
那探子气喘吁吁:“我看到他们的服饰,像是燕云九骑。”
夏侯青一愣:“难不成,真是他们来了?”
这燕云九骑,在九扇门中属于新崛起的一股力量,人数不多,但极为骁勇,厉害了得。尤其是带头的那个,更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其人嫉恶如仇,一口阔剑,降妖除魔,斩杀无数,因此晋升得很快,风头一时无两。夏侯青远在潘州,却也听过对方的名头。
说话间,又是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一队九骑,青衣著身,头戴纱帽,风驰电掣而来。
陈唐有所觉,抬头看去,正看见领首一道粗犷雄壮的身影。有诗为证:浓眉惯竖语如雷,闻说不平便放杯;仗剑当空千里去,一更相别三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