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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八、禁宫刺客

侍剑人 酒对花 8856 2024-07-16 17:06

  

聂氏姐弟师承韩恕。

  

他们本该由父亲教导,但是父亲走得早,所以便由韩恕——他们父亲的老友——承担师职,教授暗杀之道。

  

在成年之前,两人都不知道韩恕真正的身份。

  

直到姐弟俩双双出师,韩恕才跟他们说明。

  

后来,他们一人上山当樵夫,一人青楼卖笑,韩恕也不曾多问,只说:“既然学了本事就要用。用在何处,则由你们自己决定。”

  

二人对这位师父都很尊敬。

  

“姐,你应该告诉城主的,那是咱俩师父!”

  

聂芜歌听了弟弟的指责,顿时拉下脸道:“你疯了吗?师父是禁宫刺客,皇帝近卫,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与我们有关系,他肯定死定了!”

  

“但是也不能瞒着城主啊,她待我们这么好…”

  

聂芜歌摆手:“你放心吧,城主的心比比干多了千八百窍,说是千疮百孔也不为过,她肯定能理解。方才你我说话犹犹豫豫,她不也没多问吗?”

  

聂无戈一回想,确实如此。

  

“哎…希望她别跟师父对上,不然我俩就难办了。”

  

此时,被二人记挂着的小枝,正在学堂里听李冕讲课。

  

她想找李冕问问旧事,但是到学堂一看,发现他没闲着,便只能在旁等候。

  

作为一城之主,她必须树立起“尊重贤才”的形象。

  

“好了,今日就同大家讲到这儿。”李冕见她来了,赶紧结束课程。

  

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今日不对诗吗?”

  

“是呀,先生,还没对诗呢!”

  

“若我夺魁,先生能否亲手写一首《织绡》赐给我?”

  

往日,课后都是要对诗的。

  

优胜者可以从李冕这儿拿一首亲笔诗。

  

他好说歹说也是“诗圣”,若百年后作古,墨宝可就价值连城了。

  

小枝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不急。

  

李冕只能出题。

  

他略一思索,低吟道:“暮逐东流水,前水复后水。”

  

底下的学生抓耳挠腮。

  

小枝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傍晚跟着水流往东跑,看见后浪拍前浪?

  

不过,小枝也是个懂文学的人,知道不能按字面意思理解。

  

“水”、“河”、“川”之类的意象,在诗中通常指飞逝的时光,回不去的盛景。下一句,应该明点朝代兴亡了吧。

  

很快有学生接道:“朝赴西凉城,白沙滚黑沙!”

  

小枝“噗嗤”一笑。

  

“白沙滚黑沙”也太勉强了…

  

又有人道:“你这对得不好,看我的!旦逢西沉月,上弦转下弦。”

  

小枝觉得“上弦下弦”也差点意思,接不上李冕“前水复后水”那种,“滚滚洪流、无可挽回”的意境。

  

这么一看,他出的诗题看似简单,其实特别难对。

  

“城主呢?”待学生们都答了一轮,李冕突然问小枝。

  

小枝愣了,她也要对?

  

李冕将诗题重新说一遍:“暮逐东流水,前水复后水。”

  

小枝秒接:“夜踩西瓜皮,左腿绊右腿。”

  

还押上韵了,这是最可怕的。

  

“咳…”李冕表情勉强,“城主优胜,今天的亲笔诗就给她吧。”

  

底下学生都炸开了锅。

  

“先生你也太世故了,怎么能因为她是城主就给她放水?”

  

“这是放水?泄洪还差不多。”

  

等学生们议论纷纷地散去,李冕才提笔给小枝写字。

  

“刚才那句诗你是怎么对的?”小枝好奇地问他。

  

“其实这是旧诗,不过修道者可能不清楚。”李冕无奈道,“后一句是…古今相续流,新人非旧人。”

  

小枝乍听感觉也不怎么押韵嘛。

  

但细想又觉得,还是只有他自己对的,才接得上前一句的意境。

  

“你在写这个吗?”小枝探头看宣纸。

  

李冕写的不是刚才对的诗,而是另外一首。

  

“空闻紫金经。白首愁相误。抚己忽自笑。沉吟为谁故…”

  

小枝没再看下去。

  

“问你件事。”她戳戳李冕。

  

“嗯?”

  

“你记得韩恕吗?”

  

李冕摇头:“你说说他长什么样子,我说不定记得。”

  

“禁宫中人,阴柔俊俏,没有蓄须,声音尖细。年纪可能挺大的,但是抹了妆,看不出来。”

  

李冕皱着眉:“哦,你是说韩大人。”

  

小枝点头。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李冕为难道。

  

他年轻时意气风发,为人豪爽大方,各路人士都愿意结交,也由此认识了不少高官贵胄。但这些人大多是酒肉朋友,在他得势时慕名而来,并不值得交心。

  

李冕努力回忆:“韩大人…是先帝身边的人,深得他信任。我复活后还听说,当年先帝过世,便是由他传召奉明帝继位的。”

  

小枝心下一跳。

  

韩恕、李冕、奉明帝,

  

这三个人都见过城主无怀。

  

小枝差不多能脑补出当年的事情了。

  

无怀先诱骗奉明帝立约,再杀李冕盗圣力,这都不能确保奉明帝成为“圣王”。于是她又引诱先帝身边的人,伪造遗诏,让奉明帝继位。

  

“好了。”李冕边答边写,终于大功告成,“给你。”

  

小枝只低叹道:“诗圣大人,你要专心啊。”

  

李冕紧张不已,不确定她是何意。

  

小枝礼数周全地拜别,到底是没接他的诗。

  

回镇北关,城中也在过清明节。

  

年轻将领们将一块青团掰成好几块吃,沾点糖水,津津有味。

  

小枝想起来,自己不久前还得了一盆,看来是特别为神山贵客留的。这地界太北了,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吃,搓几个青团不容易。

  

她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她又出城一趟,带回来好多艾草。士兵们纷纷围上来,教她怎么做青团。

  

“简单得很!取这些青艾的汁液,和上糯米粉,一蒸就完事了。”

  

“还有芝麻馅,桂花糖馅的,以前我娘老是给我做这个。”

  

“少挑挑拣拣,大人能给你们摘艾草,已经是不容易了。待会儿沾点糖水吃就是。”

  

小枝看着蒸笼里冒出的白雾,也没用道术催热。

  

她静听凡人军士们说话,一晃眼又回到四年前,驻守镇南关的日子。

  

那会儿,凡人军士鲜有与修道者亲近的。每次他们吃饭,小枝都是默默在旁看着。

  

“不尝一个吗?”有人问她。

  

小枝摇头:“辟谷。”

  

士兵直叹气:“你们也怪辛苦的,跟妖魔拼死拼活就算了,连点好吃的都沾不得。”

  

“不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活再长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枝想了想,道:“现在还挺有意思的,等什么时候没意思了再说吧。”

  

将士们直摇头。

  

他们纵情吃喝,还齐声给小枝唱歌,把附近所有野猫都惊跑了。

  

小枝跟着他们唱,还从怀里掏出个长命锁,说话声淹没在打闹声中。

  

“看见这个没?是我以前守镇南关的时候,一个小士卒送的!当时死了好多人,就我带的那队没死!”

  

她那时候,其实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好像…是练气还是筑基来着?

  

感觉比现在还厉害。

  

“不过后来,还是都死了。”

  

小枝渐渐停了唱跳的步子。

  

她这才记起,那次守城,只有她和赭衣幸存。

  

这场战乱中死的人太多,她都快要麻木了。

  

“想早些结束战乱…”小枝收起长命锁,席地而坐,面前火光摇曳,夜风微寒。

  

谢迢的愿望,她也在试着理解。

  

她心想:五座神山,五位侍剑人,这时候应该都在祭拜先祖,聆听教诲吧。

  

确实如她所料。

  

眼下,五位侍剑人都在祭祖。

  

中镇蜀山,历来就是神山之首。蜀山的侍剑人,大多平静沉稳,静流深涌。

  

谢迢唤魂回来后,他们也没说客套话。只是同他交流战况,分析对策,还讲了讲小枝。

  

“她背后…该是有哪位圣人庇佑的。”

  

谢迢叹道:“祭剑势在必行,看她造化吧。”

  

“阎狱道大权当削,如今却邪使悉数归于他们掌控,实在不妥。”

  

这是谢迢没考虑的事情。

  

现在却邪使和阎狱道作用太大了,削他们就相当于自断臂膀。

  

他沉声答道:“我会想想怎么办的。”

  

侍剑人们又说起往事前尘,传下不少秘术、典籍,希望能让蜀山如虎添翼。

  

夜半,蜀山祭祖波澜不惊地结束。

  

南镇方诸,靠着北海,沟通海族。方诸的侍剑人,重情重义,心怀羁绊。

  

沈风玄同他们聊起近年方诸变化,说南镇被孤立,现在已经边缘化了。

  

“也确实是做得不够好。”

  

沈风玄无言以对。

  

“神山本是平等,但中镇侍剑人历来强些,所以都以中镇为尊。”

  

“你若有不满,努力修行便是。等什么时候超过中镇了,你自然就是中心。”

  

沈风玄被长辈们训斥一顿,彻底没了脾气。

  

东镇蓬莱,行踪飘渺地浮于海中,统率异族。蓬莱侍剑人,大多出身高贵,魄力极大。

  

此花姬祭祖时,特别跟龙王多聊了两句。

  

“我以前跟初亭老是吵架,你呢?你觉得他如何?”

  

此花姬摇头,说:“太矮了,没什么印象。”

  

龙王“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不仅承我位置,还跟我一样,跟初亭不对头。甚好啊,甚好!”

  

此花姬含笑,静静听她说起以前互相挖苦的趣事。

  

西镇昆仑,终年冰雪覆盖。这里的侍剑人,大多学识渊博,天赋异禀,心性坚毅。

  

拂月见先师时,对方还问了句:“我徒孙怎么一个没来?”

  

“桓陵还不够格,昭华陪圣王陛下祭祖去了,来不了。”

  

“剩下那个呢?”

  

拂月不作声了。

  

对方轻笑,压低了声音道:“谢迢一直拦你,你跟他辩也没用。得想个办法,拉他下水。还有一年…只有这样才能尽兴啊。”

  

北镇不周,是天柱所在,救世之地。这里的侍剑人,温厚慈和,兵不血刃。

  

初亭跟他们一个都谈不来。

  

他硬着头皮听了大半夜絮叨,好不容易要解脱了,结果还有人问。

  

“不周近日如何?”

  

“可有伤着?可有累着?可是心情低郁,辗转反侧?”

  

“哎…这等乱世,也不知它如何能熬得过。”

  

初亭花了好大力气解释:“不周没伤着,没累着,心情也没有不好!”

  

它老人家,压根就没醒啊!

  

清明深夜,镇北关。

  

小枝在火堆边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忽然,她坐垫下传来些微的震动。

  

她猛然惊醒,俯身趴下,一边用定无观远望,一边细细聆听。

  

大地之上,一片死寂。

  

大地之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来,都起来!妖魔过来了!”她把周围所有将士都弄醒,又叫来神山长老,让他们发出信号联络初亭。

  

“哪里!?妖魔在哪里?”

  

士兵们纷纷攀上城楼,点燃烽火。神山长老们,则使出一个灯柱似的法宝,将面前的开阔平地照亮。上面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妖军的影子。

  

但是,没有人会质疑小枝的判断。

  

她是代替解子真,全权负责镇南关的人。

  

“莫非…”长老面色一变,目光下移,看见了地面。

  

平静的荒野,草被风吹低,露出几块石丘。很快有细小的石子,从丘上滚落。荒草之上,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浓雾。

  

“在地下,有妖蚁挖过来了!”小枝大声道。

  

长老立即结阵,沿着城墙,划了一整圈红色禁制。再用道术挖开一条沟壑,以真火、熔岩填充,形成战壕。

  

人族将领们没有退去。

  

他们取了结阵用的材料,分派给各个士兵,然后列兵布阵,在整个城中建起大阵。他们每一个人的意志、力量,都通过阵法会聚在一起,形成不可思议的坚墙大盾。

  

几乎是半柱香不到,所有布置都已经妥当。

  

“小心,好像要出来了。”小枝紧皱着眉。

  

蚁群“嗖”得一声冲出地面,上面站着的人浑身发光,将妖气逼退。

  

小枝拔剑横扫,一大片死去的蚁群簌簌落下,城中就跟下蚂蚁雨似的,血腥又可怕。

  

她远望别处,总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只有蚁群出来了?”

  

妖蚁顺着城墙边缘的禁制,愣是啃穿了一圈。这一圈中,闪烁着不少大型妖物的身影。

  

长老安慰道:“没事,它们进不来的…”

  

“不好!”小枝面色骤变,“它们不是要进来,而是要越过这座城,突袭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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