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百五十五.心所系之人
“我们可以不谈这个话题吗?”苜蓿当即说道,并坐直身体,“其他的什么都行,聊聊其他的。对了,你难道不好奇我是什么?”
他急于转换话题。
“您是什么?”吸血鬼迷茫地复述这句话。
“对,我现在知道你是吸血鬼,如果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岂不是不公平?”
“所以,您是…”
“我是一名巫师。”他说。
“啊,巫师…”少女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所以您的占卜都是真的!因为您是真正的巫师!”
她的表情活像见到了真正的圣诞老人。
“准确来说,这有一些歧义,关于占卜…”
“所以您就是妈妈的旧情人!”
“我们还是不谈这个话题吧。”
巫师坚定而毅然地望着吸血鬼,与那对紫罗兰色的眼睛正面交锋。
随即他意识到坐在对面的吸血鬼毕竟不是焰生。
如果是焰生,他只会输不会赢。
但这个年轻的孩子很快就认可了他的话。
过了片刻,吸血鬼缓缓平静下来,并且最终点了点头:“我想您是对的。擅自询问这样的问题,母亲或许会生气难过。”
苜蓿当然不会问:你的“母亲”是谁?
如果他坦诚面对自己,他一定会问的。尽管他清楚答案,但他肯定还是会问。
但人类的特质就在于压抑自我,因此他不可能坦诚。
“水晶球占卜,怎么样?”他问。
小吸血鬼愣了愣,然后说:“好。”
“您到底期望占卜什么呢,索罗金娜小姐?”
“或许,我的恋情是否成功?”
这样说的时候,女孩的面色居然微微泛红。
看来她至少能够喂饱自己。苜蓿多此一举地想。
“您期望了解自己与所恋慕之人的未来。”苜蓿换了一种更加准确、可实施的说法。
在他所阅读过的咒言中,“了解心所系之人”的占卜术,应当会比较适合这个场合。尽管“占卜术”依旧不能预言真正的未来和全部的事实,但它会告诉苜蓿更多的信息,以便他进行符合人们预期的“占卜”。
年轻的吸血鬼点点头。
“或许,如果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占卜会进行得更加顺利。”
吸血鬼没有经过思索,便坦率而天真地回答道:“月雯。”
“…月雯?”
“他说是这样写的,‘月亮’的‘月’,雨字头底下一个‘文字’的‘文’。很少见的姓氏,和很美的名字。”
苜蓿望了望美丽而羞怯的吸血鬼,又望了望茶杯里的茶水。
他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就像他深爱她的“母亲”一样,真是天大的巧合——也说不定,或许这就是巫师诅咒的专属场合:
一切怪事都要成堆出现,所有的异样都要碰巧遇见。
且先不论这个。
他为她做了占卜,并往水晶球里看去。
他看到了一些青年的“隐私”,这是“心所系之人”进行自动的二度施加后,显现出的、属于青年的“心所系之人”。
随即苜蓿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沉思许久,凝视着透明水晶球面里的影像。
而少女注视着他,期待着他口中的答案。
过了许久,他解除法术,并将手掌从水晶球那冰凉的曲面上挪开。
他尽量做到诚恳,做到妥帖。
“你应当享受当下对方所带给你的快乐,而不要太过忧心于未来。你所恋慕的人,”苜蓿顿了顿,说,“或许与你难以更进一步。”
“为什么?”
“占卜不是全知全能。”苜蓿用温柔而无奈的声音说。
这是一段没有开始的爱情。或许会无疾而终,或许会很甜蜜。
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有一段感情则正被画上休止符。
那是一个傻里傻气的故事,而这个则不是。
珍雅妮拉看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
“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与你同居一个屋檐之下。”她的丈夫这样告诉她。
“我…我做的有哪里不好吗?”
“你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不,她不知道。可她却回答:“是的,我很清楚,我无法照顾好你,让你满意…可是你难道不能留下我吗?我、我可以原谅你在外面有更多的爱人…”
“原谅?”男人嘲讽地说,“你竟然敢用原谅这个词?这些年你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我供你吃穿,而今天我不过是将我自己的东西收回去而已。”
“我替你照顾你的孩子、你的家!我…”
“这些事情别人也可以做,而且可以做的比你好。你认真地看看你自己,你不美,你的鼻子太大、皮肤糟糕,你也不聪明,带你参加聚会时你除了傻笑什么话都不会说。你在家里,你认为你照顾好了我的孩子?那他们为什么还那么逆反,一个出走、一个自戕,这难道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错吗?”
主神保佑,她惊恐地想,我竟不知道自己原来犯下了这么多错,我是这样的愚蠢。
我配不上他。
苏彤在从厨房后门走进家里时,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因此她原打算静静走到自己二楼的房间去,闭门不出。
但她很快听到父亲的车子启动并开走的声音。
她透过窗帘,看着父亲的车子消失在拐歪口。
她粗略算了算,自己大概和父亲有两个月里连照面都没打过。实话说正因如此,她最近的情绪才比较平静,去学校时也愿意与人交谈。
她推开房间门走出去,到客厅里。
他们的珍雅妮拉小妈果然坐在客厅沙发上。她似乎听到她的抽泣。
而茶几上放着一沓文件。
“怎么了,小妈?”她轻声问,“爸爸回来过了?”
她看到女人匆忙伸手擦拭双颊和下巴。
然后珍雅妮拉站起来,急促地说“我出去一下,饭已经做好了”,便走向玄关。她始终偏着头不愿意让苏彤看见自己的脸,并且什么也没有拿。
意识到女人要离开这里,苏彤一下子动了起来,朝女人走过去。
她没有料到自己在这个家里还能发出这么响的脚步声、有这么冲动的做法。或许是因为父亲已经许久没有与她碰面的缘故。他的离去带给她呼吸的自由以及勇气。
她拉住了女人的手臂。
而女人停下脚步,她的乖顺是被那个男人所训斥出来的,苏彤清楚。
在她的眼里,她的丈夫是国王,他的丈夫的孩子们则是王子公主,而她是仆人,令她的主人不满意时,错的一定是她而不是主人。
可她曾经也有自由的青春,有宽广清新的人生。
是那个人男人毁掉了她,毁掉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