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李老三早就等急了,什么情况这是?人怎么还不来呢?当子也二十多年了,还真从来都没有过眼下这种情况,现在想找个人,派人去叫,愣是叫不来?高也真是的,平常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子啊,这是怎么办的事!?你就算找不到谢直,你也早点回来报个信啊,眼看着朝会都要完事了,还没结果!那这件事情还处理不处理了!?
再派人去催催!
就在李老三准备派人出去,再找谢直的这么一个当口,大殿外金吾卫校尉一脸古怪地进了门。
“启禀陛下,监察御史谢直,已然到令外,正在求见!”
李老三一听,更加生气,这高,简直就是个废物,我让你去找人,找了半没找着,还是让人家谢三郎自己过来求见?什么事这叫!?
还有这个金吾卫的校尉,你怎么回事,禀事就禀事,满脸跑眉毛是几个意思!?你也是不懂事,哪有这样禀事的?没看见御史大夫李尚隐都把眼睛瞪起来了吗,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呢吗?
李老三还不知道李尚隐是什么德行吗?为人方正,极重规矩,向来眼里不揉沙子,别金吾卫校尉如此表现,颇有失仪的嫌疑,就是没事的时候,御史台老大还老带着御史台大大的御史,子啊朝堂上横挑鼻子竖挑眼呢,你这样,不是自己往枪尖上撞吗?
不过李老三也是个护犊子的主儿,到底金吾卫乃是子身边的仪仗护卫,前前后后的,也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金吾卫校尉如此表现虽然让他心中不喜,却不愿意因为这点事引来李尚隐的弹劾,便假装没看见金銮殿上的种种,直接开口下令。
“宣!”
结果,谢直一上殿,李老三算是知道金吾卫校尉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谢直,是掐着高内侍的脖子进来的!
不仅仅是他,包括李尚隐在内的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太生性了!
大唐立国百年,敢打内侍的人,不少。敢当着子的面教训内侍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敢掐着内侍脖子,跟拖死狗一样把内侍拖上金銮殿的,谢直,这是头一个!
最牛逼的地方,上了金銮殿之后,在子面前,谢直还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干啥?你还要当着子的面把他掐死吗!?
李老三一看就不干了。
谢直!你这是要疯啊!这是内侍,是我皇家的奴仆!就奴仆没人权吧,那也是相对于我这个主人来的!你不是精通大唐律法吗?别皇家了,就是普通老百姓家,杀、伤奴仆,无罪,是主人无罪,不是你!你个外人要是敢弄死我家奴仆,你犯法你知道吗!?刚刚我让他找你去,他是去传旨,又不是去找你打架,你就敢掐着他脖子过来?你也太拿我们皇家不当事了!
李老三这一动怒,朝堂之上有的是会捧臭脚抱大腿的,都没等李老三话,就有人窜了出来。
“大胆谢直,胆敢对皇家不敬!”
谢直一看。
杜九郎。
果然是你!
冷冷一哼,松手,把高内侍狠狠扔在了金殿之上。
高内侍落地就是一声闷哼,都没来得及惨叫,连滚带爬地起来,躲得谢直远远的,然后才有时间把目光投向龙椅之上的李老三,当时就哭了,可算是看见亲人了!
“陛下,为奴才做主啊!”
一声惨叫,让人肝肠寸断!
随即都没用别人催促,自己就连哭带抽地把自己“悲惨”的经历哭诉了一番。
当然,是添油加醋的版本!
“奴才奉了陛下口谕出宫寻找谢御史,找来找去找到了通济渠,当时谢御史正在端坐在战马之上,带领河南县的衙役、狱卒,与通济渠青壮对峙,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还有一位绿袍官员拿着花名册在给通济渠青壮点名…后来才知道,那是河南县的主薄张大人…
奴才就直接上去传旨啊,子口谕,着谢三郎金殿自辩。
然后…谢御史连自辩什么都没问,直接甩给奴才两个字,等着!
奴才当时就傻了,然后就想,陛下和满朝公卿都在金殿等着谢御史呢,他谢御史区区一个八品官,还让热着?他让谁等着!?别人还好,但是陛下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等着他啊,奴才便上前理论,却没想到,谢御史根本不讲理啊!他坐在战马之上,用马鞭在空中虚劈,差点就抽到奴才的脸上,他还扬言有事,一定要让奴才等着,要不然就要在金殿上告奴才!
奴才也没办法啊,也怕谢御史真的有朝廷的公务在身,千不能万不能因为奴才的关系耽误了朝廷的公事,这才等了他一会…
然后,我看着谢御史下了吗,就在通济渠岸边看浪花,我当时就想,你这回该没事了吧?
奴才就上前问他,陛下和满朝文武都等着你呢,你要是没事了,咱们就赶紧走吧,别让子等着急了!
结果…
结果谢御史根本就不讲理啊…二话不,上来就一脚,直接就把奴才给踹翻了,还命令他的手下将奴才抓捕,一把刀子,就顶在奴才的脖子上,都见血了!
陛下,谢御史这是要杀我啊!
奴才死不足惜,可是,奴才出宫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奴才死了就死了,但是耽误了陛下的事情,奴才百死莫赎啊…”
满朝文武都惊了!
都谢直牛逼,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牛逼!
子传召,你要是真有事,让传旨的内侍等等,其实也不算什么,就算你态度极其恶劣,到底也是为了朝廷的公事,这事儿最多就是子不高兴,找个由头申饬两句也就过去了。
但是,出手殴打传旨的内侍,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律疏里面有明确规定,这叫不敬,乃是十恶不赦之罪!
谢三郎这是疯了不成!?
杜九郎震惊之余,不由得心花怒放!卧槽,谢三郎你作死的姿势都这么清奇,那咱们也就别客气了。
“启禀陛下,臣,监察御史杜九郎,弹劾监察御史谢直恣意妄为,其人沐浴皇恩,不思回报,竟然不敬使、肆意辱骂殴打,实在不杀不足以正视听!
臣,亲斩谢直,以谢下!”
一语出口,简直引发了一场席卷朝堂的风暴!
为啥?
因为这是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啊!
实打实的,谢直抵达洛阳一年有余,固然在洛阳城,在大唐朝闯下了诺大的名头,什么明法榜首、制科甲等、什么一代能吏、万民相送,行,都是他,确实厉害,任谁也不得不一句,汜水谢三郎,厉害。
但是,这一切作为之中,又得罪了多少人?
夜审杨七,把弘农杨氏的脸面踩到地上摩擦…
建言科举改革,挡了多少权贵子弟的上进之路…
选官河南县尉,直接占据了众人眼中的美职…
打黑除恶,固然把漕帮折腾得星散,却又伤害了多少和漕帮有牵连的既得利益者…
逾此者死,更是把武惠妃、咸宜公主等让罪的死死的!
悍然抓捕林会长,让洛阳粮商敢怒而不敢言!
世家、权贵、官员、帮派、后宫、商贾…整个洛阳城里面,除了老百姓谢直的好话,还能有谁能待见他!?
平常的时候,大家拿他没办法,尤其谢三郎被子亲授了监察御史的职位,大家更是把对他的所有恶意埋藏到了心底,因为谁都知道,监察御史这样的职位,必须是子亲近之人才能担当,不管谢直调任的时候有多少内幕,但是有了这个结果,明子李老三对谢直还是亲大于疏…都是当官的,谁还能没有这点眉眼高低?要是对付谢直的话,李老三会不会不高兴?算了,咱也别尝试了,犯不上…
但是,今不同了。
你谢直再和李老三亲近,也没有动手殴打传召内侍的道理啊!俗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掐着高内侍的脖子上金殿,李老三就算想和你亲近,还亲近得起来吗!?这等于谢直亲手把自己最大的靠山给推倒了!
没有了子的亲近,就凭你一个的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算个屁!?
“臣,请斩谢直!”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杜九郎,这是和粮商牵连比较深的…
张员外郎,直接就是跟谢直有仇…
李林甫一系的官员,这是准备抱武惠妃大腿、捧咸宜公主臭脚的…
甚至还有很多中立的官员也站了出来,请斩谢直!
嗯…以户部的官员居多…
为啥!?
因为他们恰好知道了一个消息…
刚才,李老三在金殿之上跟朝臣议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完了,谢直却还没有到场,李老三又不想就这么结束这场朝会,就开始没话找话,好巧不巧,问到了张九龄,盐法改革准备到什么程度了?张九龄就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并且提出了现阶段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合适的人选主导盐法的改革,言下之意,还是希望能够做通谢直的工作,让汜水谢三郎来主持盐法改革。
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人家张相的意思其实很直接,盐法改革是人家谢直提出来的,他对改革有个整体的认知,堪称高屋建瓴,让他来主持的,事倍功半,乃是最符合朝堂利益的选择。
但是,这番话,落到别饶耳朵里面,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尤其是户部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不乐意了,张相,您这是啥意思啊?我们忙前忙后的,给大唐盐法改革做准备,落到你的眼睛里,合着是谁干都行呗,真正的灵魂人物,还得是汜水谢三郎!?我怎么就这么不痛快呢!?他谢直当先提出了盐法改革是不错,有眼光,有魄力,但是也不见得非他不可吧?我们户部多少人呢,跟钱财打交道,难道还不如他一个明法出身的八品官不成?
再往深了多一句,盐法改革,里面牵扯了多少利益,别亲自主持了,就是跟盐法改革沾个边,估计都能吃个沟满壕平,您高风亮节,自认不成,可是我们怎么办?难道只能看着谢直发家致富吗?
现在,机会来了。
这些户部官员一琢磨,这是个好机会啊!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谢直搬到,他死不死的,我们不管,但是总不能在保荐他去主持盐法改革了吧?如果谢直不去的话,那岂不是我的机会就来了!?
对,就这么办!
所以,这些户部的官员也纷纷附议,带动得很多中立官员,也开始对谢直喊打喊杀!
到了最后,整个朝堂之上,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都纷纷“请斩谢直”!
张九龄和严挺之相识苦笑,你一个的八品监察御史,也能混到这种“举朝皆论斩”的程度,也真他娘是个人才!
李老三端坐在龙椅之上,却沉默了。
他是人,所以会和一般人一样,有喜悦、有愤怒…自然,也有偏向。
但是,他也是子,他的原名叫做李隆基,他平灭了武后还政、韦后乱政、太平公主谋逆三场政变,才成就了大唐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正是他年轻的时候励精图治,一手开启了中国封建历史上最高峰的开元盛世,最简单的一个结论,他不是个傻子!
他知道,如果一个人想杀谢直,可能是私怨,如果三五个人想杀谢直,可能是党争,但是,如果满朝文武都想杀谢直,那么,这件事情就蹊跷了。
李老三高坐龙椅,将朝堂之上的众人都收入眼底。
裴耀卿,事不关己。
张九龄,苦笑连连。
李林甫,蠢蠢欲动。
杜九郎,满脸热牵高内侍,暗带窃喜。
数不清的官员,请斩谢直,低头行礼以示尊重,李老三看不清朝堂之上衮衮诸公隐藏在阴暗之中的表情…
至于谢直…
云淡风轻…?
李老三都懵了,在“满朝皆请斩谢直”的情况下,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德行!?心得有多大!?你是个傻子吗!?还是…
“谢三郎,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