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长话短说吗?”
看着那指着自己的枪口,可能被伯劳指多了,洛伦佐反而有些习惯。
“那列列车只能停留十五分钟,卸货之后就必须离开了,我也得和它一起走,不然那些卫兵迟早会抓住我的。”
来这里之前洛伦佐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分毫不差。
按理说洛伦佐亲自来这里风险极大,但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必须亲眼确认伊芙的身份,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难道不是更好吗,只要押着你去苏亚兰厅,警长就会相信我说的一切。”
洛伦佐才是那一天骚乱的源头,这个侦探狠起来简直像个老兵。
“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洛伦佐倒不在意这些,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当他到这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是一个侦探,伊芙小姐,比起一个不知真假的嫌疑人,侦破一个牵扯极大的案子难道不是更合你的心意吗?”
紧盯着侦探的眼瞳,伊芙在考虑,她想了很多,从见到洛伦佐那一刻起,这个侦探就有着一种掌握一切的从容感,令人生惧,但又值得信任。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侦探。”
伊芙说着收起了枪,视线看向了另一边,原地踱步了起来,看她这么配合洛伦佐一乐,放下梯子装模做样的修建起了树枝。
远远的看去菲尼克斯家的公主正在黄金之路上欣赏着风景,唯一有些扎眼的是身边多出的一个正在工作的园林师。
“伊芙·菲尼克斯,你出身显贵,只要你父亲肯首你就会成为下一任尊贵的不死鸟女公爵,别说苏亚兰厅了,哪怕是皇家禁卫军也配不上你,可你却暗地里成为一名警探。”
修剪着枝条,洛伦佐根据脑海里自己对于伊芙的形象开始诉说。
“你是为了你父亲?还是说菲尼克斯家的荣誉…也是,你们家族的事迹贯穿了整个光辉战争,铂金宫的尊显之厅里挂满了你祖辈的肖像,你是听着他们的传说长大的,你也渴望成为他们,对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
伊芙的神色有些不悦,她也发现了洛伦佐那令人讨厌的一点了,他的眼神太锐利了,锐利到能轻易看穿一个人,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是透明。
每个人都是被带有标签的碎片构成,将它们拼接在一起,从那偏转的余光里便能构成一个人的一生。
洛伦佐继续说着。
“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伊芙小姐。”
“光辉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将高卢纳洛人永远的赶回白潮海峡之后,没有战场可以让你获得与祖辈同样的功勋了,你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了苏亚兰厅,可现在苏亚兰厅还放了你的长假。”
灰蓝的眼瞳里倒映着落叶的黄金。
“你的仕途尚未开始就要终结了,而我可以给你带来转机,只要我们合作。”
伊芙冷眼直视着他,白皙的手指一直扣在扳机之上。
“我怎么能信任你?”
“这个如何?”
说着,伊芙的脸上映起了鲜红的光亮。
那遗失的项链正在洛伦佐的手中,透过日光闪闪发亮,此时才能见识到这宝石雕工的完美,坚硬的表面被磨剃出数十的棱角与镜面,仿佛万花筒般的瑰丽,唯有在日光下它才会显现它的璀璨,可在那旧敦灵的阴霾之下,这一天却永远不会到来。
“列车要离开了,如果你觉得这份礼物值得你信任我的话,那么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合作了。”
慢悠悠的走下梯子,洛伦佐把红宝石与一封信一同交给了伊芙,深藏功与名,他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红宝石,伊芙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她试着去找洛伦佐,可回过头却只能看到浓重的蒸汽中逐渐远去的列车。
他也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还有那封信。
四处观望了一下,在确保没有人后伊芙小心翼翼的将这宝贵的项链戴上,随后将那封信插进了大腿的缎带上,微光闪烁,缎带上还插着一把锋利的短匕。
鬼知道这个姑娘怎么想的。
旧敦灵,下城区。
乱石的城堡之下是比所有人想象都要大的空间,在被伯劳占领前,这里本来是一处战争城堡,由某位伯爵管理,巨大的地下空间储藏着物资与武器。
那时正值光辉战争最艰难的时期,高卢纳洛人的舰队征服了雷恩多纳港口,他们距离英尔维格的首都旧敦灵只有一步之遥,可在这两者之间,这已经被人忘记名字的城堡成为最后一道关卡,死死的卡在了高卢纳洛人进攻的路线上。
炮火整整覆盖了这里三天,整个地表都被火药与弹片掀开,空气里充斥着硫磺,焦炭般的尸体到处都是。
城堡依旧坚持着,哪怕千疮百孔,哪怕那护城河的水都被炮火蒸发。
高卢纳洛人自以为自己征服了这里,随后向前推进,而在这时数不清的士兵混杂着蒸汽机器冲出城堡,这是一场奇袭,虽然处于下风但还是奇迹般的击退了敌人。
在这场反击的数天后机械院改进了蒸汽机,第二次工业革命在战火中崛起,那是远超常人想象的庞然大物,也在这次革命中英尔维格打响了光辉战争中的反击战。
最后长达百年的光辉战争以英尔维格胜出为结束,所有人都欢庆着,但缺唯独遗忘了这座废墟般的城堡,在后来的日子里几经周转它最后落到了伯劳的手中,它曾经光辉无比…虽然现在也不差。
乐土。
下城区的人一般是这样称呼这里,对于这个称谓乐土名副其实,哪怕是内城区的贵族也会在深夜里抵达享乐。
这里是梦想实现的地方,就好像人生中最后希望的大门,每个人都怀揣着最后的财富试图撬开这座大门沐浴在圣光之中。
今夜依旧有很多逐梦之人,他们拿着自己最后的财富全部换成筹码推上赌桌,接连的小胜已经让他们热血澎湃,空气里弥漫的兴奋剂让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样的情景在每个赌桌前都有在上演,财富呈几何倍数的增长,到最后金钱也仅仅是一行数字了而已。
没有赌徒想收手,他们这种人讲究的就是赌运,只要你赢了就会一直赢下去,哪怕有一丝退缩的意头都会令赌运离去,不能后退,后退那一刻就输了。
于是他们大吼着将更多的筹码堆上。
“财富与权力永远是最令人疯狂的东西,其实他们早就赢回本了,但却总想着赢得更多。”
赌场之上是一处隐蔽的房间,黯淡的玻璃挡住了一切试图窥视其中的视线。
“感觉怎么样,很刺激是不是,仅仅是今夜里流动的财富便足以建造三台齐柏林飞艇,更不要说每一夜之下累积的财富了。”
伯劳语气里充满了骄傲,他们此刻就是坐在旧敦灵的金库里一般,财富的最顶端。
“你的生意看起来比皇家银行都要好。”
客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下方的赌场,他的兴趣似乎不是很大。
“这是当然的,没有税收,不记名,来这里的都是客,玩的开心就好,所以大家都喜欢我,所以我能活到现在。”
伯劳就是那些大人物的小秘书,他们的钱都由他来保管、流通,这份工作只有他能做到,所以下城区的老大也只能是他。
“想了解的更深些吗?仔细看,那些很平静的赌桌,那几个人根本没有赌徒的豪气万丈,就好像木头人一样,机械的洗牌抽排,这样的人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会计,他们在将财富转移,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赌局,而是简单的账目计算。”
“以赌资的方式转移,成群的武装马车就在城堡外等着,印有狮子的货币成箱成箱的搬入,连夜送离旧敦灵,从一个金库转移到另一个金库里。”
“如果你现在带兵把他们抓了明天你就会是旧敦灵的英雄,国库会充盈一大块,一支享有盛誉的家族会就此变成一坨狗屎…”
“当然如果你选择劫持的话,我可以为你收尾,你获得的财富足够你养活几代人的了。”
伯劳挑衅着,鼓动着眼前这位客人。也不是没有人试着从伯劳这里拿走财富,他们或许能逃出城堡,可通常人们会在第二天里看到他们的尸体从泰晤士河里漂过。
“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亚瑟都会杀了我的。”
客人打断了伯劳的话,他没有丝毫的心动。
“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别太急了伯劳,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而且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你这件事。”
他是纯洁的骑士,从不会为此产生波动。
见此情景伯劳便不再继续,随后说了起来。
“我知道,文件在这里,虽然那群法医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说沃尔的身体结构有异,是个畸形,可你我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伯劳取出了那份洛伦佐给他的尸检报告,虽然沃尔的尸体已经在大火里焚烧殆尽,但报告里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我最靠谱的侦探已经在追查了,他超棒的。”
似乎看到了客人眼中的忧虑,伯劳打气道。
“伯劳的铁棘,红河惨案的主角,我记得他,如果不是你向亚瑟求情,他早就被沉尸了。”
“所以他才是最棒的不是吗?加拉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