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团、净除机关、劳伦斯的残党…
一张张面孔在洛伦佐的脑海里飞逝,有的人想杀了他,有的人想利用他,有的人还在犹豫,有人的已经死了。
洛伦佐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此刻回顾过去,洛伦佐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事件都有着太多的疑团,不止是目前新教团,还有在那之前的疑点。
华生与047。
这两个如幽魂般存在自己脑海里的家伙,现在他们都消失了,而且随着他们的消失,所带来的便是洛伦佐对于自我的怀疑。
自己究竟是谁?伪圣杯的性质究竟是什么?新教团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最为重要的便是雪尔曼斯的笔记之中写到的,世界的真相。
洛伦佐的现状很不妙,完全被新教团牵扯着,虽然目前净除机关并不完全相信对方,但谁也不确定那位神秘的维多利亚女王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当然,更为可怕的还有那藏在暗处的莫里亚蒂。
他利用着洛伦佐的人性,让洛伦佐把自己束缚了起来,洛伦佐不清楚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只能提高警惕准备迎击。
这赌桌上不止有洛伦佐一个玩家,所有人都在不停的布局,为了各自的利益,把全部的筹码推上前去。
这是场该死的赌局,没有人能体面的离开。
就在思索着对策间,门被推开了,阿比盖尔回来了。
“你实验的时间有些长。”洛伦佐说。
“出了点小意外,不要在意。”她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
阿比尔盖很清楚自己瞒不过眼前这个猎魔人,小白鼠那微弱的侵蚀在洛伦佐看来,就如同空气里的血腥味般明显。
“你体内的秘血很有趣,在提取出来后,它本身并不具备侵蚀性,就和普通的血液一样,但当注射进另一个生命体中时,它就苏醒了过来…你们猎魔人有能力令它沉睡与唤醒,是吗?”
“或许吧,这就像本能一样。”
洛伦佐回答,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家伙还是有点用的,他需要净除机关这完善的科研系统,从理性的角度去了解那被掩盖起来的一切,这是双赢,也是相互利用。
“真有趣,如果抛弃那些神學的神神叨叨,你们猎魔人可以做到很多超远想象的事,燃起的火焰,致密的铁甲,还有那诡异的预知未来…知道吗?这些事如果让那些學术研究者发现,他们的世界观多半会就此崩塌,紧接着就像那两个老神棍创始人一样,该信神學,企图在信仰里找到什么答案。”
“听起来有些无奈,在理性里找不到答案,最后只能置身于厌恶的神學之中,想必那两位创始人的晚年也变得疯狂吧。”
洛伦佐隐约能感到那种无奈的疯狂,自己一直追寻的道路给不了自己答案,那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差不多,反正他俩是最后因为精神问题死在了这里,黑山医院这里,”阿比盖尔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头上,毕竟科研区位于地下,“你甚至还能从黑山医院的墓地里找到他们的墓碑,不过很久没有人收拾了,可能有些脏。”
“可你也算是學术研究者吧?你难道接触这些时,不会像那些前辈一样,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吗?”洛伦佐问。
“我和他们不一样,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他们的研究的道路在那个时代走到了的尽头,知识在诱惑着他们前进,而当他们找不到答案时,便变得不择手段了起来,比如研究神學,比如进行禁忌的人体实验,又比如…”
阿比盖尔的目光落在了洛伦佐的身上,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一样。
“研究妖魔,篡夺那名为秘血的力量。”
阿比盖尔突然笑了起来,但在洛伦佐听来只不过是呼吸机的轰鸣而已。
“没有道路就去开辟道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洛伦佐一怔,话语间短,但背后却有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听起来很像炼金术师们,那些为了真理,陷入疯狂的學者们。”
“差不多,实际上大家都差不多,都是被知识引诱的家伙,为了知晓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秘密,不折手段。”
阿比盖尔说着又替换了一个滤罐。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取血应该够了吧?”
刚刚阿比盖尔可是从自己身上抽走了一大袋血,洛伦佐觉得这个家伙根本没有想好预计抽多少,而是觉得自己反正是猎魔人,多抽点也死不了,毕竟自己这样珍惜的实验样本可不多见。
“只是询问,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比如。”
“比如这群人一直在追寻的伪圣杯,有兴趣和我讲讲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阿比盖尔搬来一个椅子,坐在洛伦佐的对面,与此同时其他医护人员也动了起来,他们推着小车,上面装有那检测侵蚀程度的机械。
转眼间一群人便把洛伦佐围了起来,阿比盖尔随后继续说道。
“可能会有些疼,目前这些束缚装置都只是装饰而已,如果太疼的话,希望你能克制一下自己,不要伤到其他人。”
“这是要做什么?”
洛伦佐保持着冷静,但说实在,在经历了永动之泵的种种测试后,他对于这同为科研机构的黑山医院,可真不放心。
“检测你被侵蚀的程度,然后麻烦你在被检测的时候,和我聊一聊伪圣杯的事,这有助于你在检测中保持清醒。”
“这样吗…”
洛伦佐狐疑地看着把他围起来的医护人员,他们掀起洛伦佐的头发,拿出剪刀沿着后颈剪下,伴随着轻微的痛楚,电极被刺入皮下。
阿比盖尔的一旁就摆放着那台检测机器,她的手搭在开关上,检测开始与强度都由她来决定。
“开始了。”
她说着,按下了开关,微弱的刺痛沿着后颈处传来。
“伪圣杯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这怎么可能。”阿比盖尔追问道。
洛伦佐一时间有些犹豫,可想到自己或许无法探清这一切的真相,他需要利用黑山医院来进行研究。
“我忘记了,正如他们说的那样,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对于圣临之夜的记忆出现了空白的片段。”
“正好是关于伪圣杯的那一部分,是吗?”
“是的。”
洛伦佐是个骗子,擅长那狡诈的欺骗,对于阿比盖尔的话他有所保留,就比如关于伪圣杯的那部分。
他知道一些关于伪圣杯的信息,但这些信息也是片段的,洛伦佐知晓华生是由016异化而来的了,可他记不得是由于什么原因而异化成的,当洛伦佐的神智清醒之时,华生就已经存在自己的意识之中了,成为了名为伪圣杯的存在。
那种感觉真不好受,昔日的好友变成了不可知的怪物,还恰好地藏在你意识里的最深处。
“这可不太好啊…”
虽然看不到阿比盖尔的脸,但洛伦佐觉得她此刻多半是一种懊恼的表情。
“怎么了?”
“你不觉得很巧合吗?你活了这么久,大脑里存有大量的记忆,可偏偏却是那最为关键的部分遗忘了。”
阿比盖尔说着从另一边的架子上拿过来一个人脑的模型,揉搓了起来。
“这里是黑山医院,主攻精神方面的研究机构,失忆这种事准确来讲是叫失忆症,而引起这种症状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脑部受创,或者是服用了些奇怪的药剂,当然这个世界五彩缤纷,说不定什么原因就能导致这些。
不过这些条例对你例外,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什么意思?”
洛伦佐认真了起来,净除机关希望知道伪圣杯是什么,洛伦佐也是如此,此刻两者之间的利益暂时达成了一致。
“你没意识到吗?”阿比盖尔惊异地看着洛伦佐,“你可是猎魔人啊!哪怕受到了被剑斩击,被子弹贯穿,甚至说痛饮毒药,但只要你依旧保持着秘血的沸腾,这一切对你而言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与清醒的理智,你便能痊愈过来。
也就是说,哪怕有脑部的创伤,只要不是直接削去你大半的大脑,你依旧能愈合过来吧?”
“我不清楚,一般来说猎魔人到那个程度就快变成妖魔了,力量与代价是相互的。”洛伦佐解释道。
“所以理论上可以吧,如果有一个人想让你‘失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还要小心地削掉你的大脑,说不定一个手抖你就死了。
对吧,这没必要啊,而且毒药这里也可以排除了,在那个见鬼的圣临之夜里,我想不到你会出于什么理由,去饮下大剂量的毒药,而且这毒药对你的创伤,就连秘血也难以治愈。”
阿比盖尔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按在洛伦佐的头上,手指按在眼皮的上下,用力地扒开,令那灰蓝的眼眸暴露出来。
“除非是你自己不愿意想起那些事,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洛伦佐一时间忘记了眼球带来的疼痛,带着血丝的眼眸看向了阿比盖尔。
“你说什么?”
“具有秘血的你,本就难以被外界干涉,我怀疑你那段记忆是被你的心理防卫机制所隐藏了起来。”
阿比盖尔松开了手,接着又翻开了洛伦佐另一只眼睛仔细地观察着。
“你大概不熟悉这些词汇,心理防卫机制说白了,就是自我对本我的压抑,一种潜意识…也就是精神层面的自我防御机制。”
“这么来讲,洛伦佐你的失忆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毕竟那个圣临之夜实在是太难熬了,不是吗?”
阿比盖尔突然靠近了洛伦佐,摘下了呼吸机,那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诡异的魔力。
“你们猎魔人为了维护理智的世界,愿意接受秘血化身为野兽,你们有的只是冰冷无情的编号,握着锋利的钉剑,彻夜与那些邪异的妖魔厮杀。
没有荣耀,没有财富,没有人会记得你们。
你们只是纯粹的武器,为了那崇高的理想放弃了一切,可在那一夜里,你回过头却发现那些你誓死保护的人,早已变成了比野兽还要更不堪的东西。
真悲哀啊,你说呢?”
阿比盖尔微笑地看着洛伦佐,本以为沉重的防护服下会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可实际上阿比盖尔的年纪看起来和洛伦佐差不多,身上带着医生那平易近人的气质,但此刻在洛伦佐的眼中,她犹如妖魔。
“你在那一夜失去了所有,你的朋友,你的信仰,你的过去,你所坚持的一切在人类的欲望面前是如此的可笑。
是啊,太痛苦了,不是吗?”
声音清晰地在洛伦佐的耳边回荡着,将那残忍的过去全部扒出,一张又一张带血破碎的脸在洛伦佐的眼前闪动,他低声道。
“闭嘴…”
那是平淡的声音,但却有着清晰的戾气在洛伦佐的身上缓缓流通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阿比盖尔,而女人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冲洛伦佐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戴上了呼吸机,声音再度变得轰隆隆了起来。
“看起来我成功的激怒你了,圣临之夜的记忆对于你而言确实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沉重到如此理智的你,也忍不住将意志交给野性,对吗?”
椅子上那钢铁的束缚已经出现断裂的痕迹,如果阿比盖尔更过分一些,说不定洛伦佐在刚刚会直接挣脱束缚。
“能让你动容的东西可不多,以此可以看出圣临之夜的记忆对于你而言是何等的可怕。”
“你觉得,我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于痛苦,故此刻意地忘记了?”
洛伦佐平复着情绪,语气依旧是那样的冷漠。
阿比盖尔点点头,她说。
“没错,虽然你是怀有秘血的猎魔人,但你身体里仍有人类的部分,具有着人类的劣性。还记得乔伊吗?”
“你提起他做什么?”
在已知的情报里,乔伊因为洛伦佐身上的伪圣杯而被侵蚀,起初洛伦佐是不相信这些的,但他又觉得亚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欺骗自己,可当想起莫里亚蒂时,洛伦佐有了结论。
是莫里亚蒂做了这一切,只要洛伦佐拒绝步入新教团的阴谋之中,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洛伦佐而被“侵蚀”。
“在被你‘侵蚀’前,乔伊的精神状态就有过一段不稳定的时期,在那个时候他频繁地注射致幻剂,沉沦于幻境之中,你觉得身为净除机关上位骑士的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阿比盖尔问。
“因为乔伊和你一样,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只不过那段记忆他没有遗忘,也因为没有遗忘,那段该死的记忆便一直折磨着他,直到他开始利用致幻剂逃避这一切。”她没有等洛伦佐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什么记忆?”
“这是病人隐私,我透露不了太多,但如果你配合工作的话,我不介意跟你八卦一下。”
阿比盖尔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话语与态度大多就像在玩戏一样。
“你也有着人类的劣性,而人类又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被那苦痛折磨时,本能会超越意志来行动,尽可能地去求生。
致幻剂所带来的幻觉,对于乔伊而言便是逃避,便是求生,为了那暂时的平静,他很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注射了,而你也是如此,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圣临之夜于你而言太过残忍了,导致哪怕你有着那般钢铁的意志,最后还是不得不以遗忘的方式来治愈着自己。”
阿比盖尔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下来,她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笑意。
“可能会有些痛。”
在这个时刻,她突然地拉下阀门,功率全开。
电流从机械中涌出,沿着那刺入皮下的电极释放,剧烈的痛苦中,洛伦佐稳固地坐在椅子上,那充满寒意的脸上有着隐隐的痛苦,与此同时视野内出现了缤纷的幻觉。
可很快那些幻觉都消失了,在一片黑暗之后有着那看似熟悉的事物。
那是一道道大门,尘封在记忆深处大门。